白苏从马上滑落下来,强忍着脚软站稳了身子。

这时十个身着盔甲的将军和副将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陆离,他剑眉紧拢,挥手令两个副将过去制住顾风雅。

“怎么回事,李婞怎么会死?”白苏声音有些发颤。

“她…”陆离喉头一哽,他是从来都觉得女人是祸水的,却没想到竟有李婞那般节义之妇。

“你骗我”顾风雅双手被两名副将缚住,双眼充血的盯着陆离,声音嘶哑干涩,“你说只要找到伏翛大巫,阿婞就能活过来,你为何还要挂白绫你骗我”

顾风雅这般狠狠的瞪着陆离,脸色却渐渐灰败下去,暗哑的声音喃喃道,“放开我。”

“放开他。”陆离道。

两名副将松开手,顾风雅缓缓朝主帐走去,李婞的棺木便就停在那处。

一群人也默不作声的跟他往回走,白苏脑子还有些发懵,却也举步跟了上去。

大帐中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摆在最中央,表面被打磨的很是光亮,李婞一身战衣双手放交叠在腹上,墨发在头顶结成一个整齐的马尾,入鬓的剑眉依旧神采飞扬,一身英武洒脱的美丽,面容安详,美丽的面上已然泛着青色。在她身旁放还着她平时用的青铜剑。

“阿婞。”白苏第一次如此唤她,她们的交情并不深,可是一见如故,白苏一直都很欣赏这个洒脱豪放的女子,无论悲喜都明明白白的写在面上。

顾风雅静静的看着李婞,手抚上她的面颊,触手一片冰冷,冷的他哆嗦了一下。

那日,陆离下令追剿敌军,顾风雅请战。

陆离深知穷寇凶悍,便只命他为副将,辅佐右将军一同行军。

顾风雅因此心情不佳,在临走之前还与李婞大吵了一架。

第216章籍巫的来意

雍军在湖城与北魏交界处的葫芦口设下埋伏。

葫芦口其实是一个峡谷,在两国交界之处有一个山谷,其腹地像一只葫芦,而出口之处正如葫芦细细的颈,这里两边都是断崖,陡峭无比,而往北魏去,必须经过这个葫芦口,此地无疑是最佳的埋伏地点。

然而,他们能想到的,北魏军也同样想到了,但是除了葫芦口之外,就只有选择穿过秦川王的领地,那里有重兵屯守,路途遥远,他们已经断了粮草,选择走秦川王的领地,全无生存的希望,如此情形下,只好拼死一战。

只要穿过那个峡谷,便是北魏的领地

顾风雅带兵在峡口堵截,另外一位副将带兵在葫芦腰部处殿后,把北魏军堵在较小的那一块腹地之中。

相对来说,顾风雅的任务更加危险,因为北魏军一旦受到袭击,故土就在眼前,他们断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顾风雅也经历不少此战争,用兵还算娴熟,死死的将北魏军堵在其中。

公孙辍性子火爆,看着屡次突围不成功,怒气冲冲的亲自领兵突围,顾风雅实力与公孙辍不相上下,却比公孙辍少了许多临战经验,一时间只能勉强接住他的攻击。

右将军见顾风雅似有颓势,立刻另派副将相助,要求务必斩杀公孙辍,李婞自请前往。

李婞的功夫甚至还在公孙瓒之上,两人合力必能斩杀公孙瓒,右将军便允了。

战场之上不是盟友就是敌人,纵然顾风雅和李婞之前还闹了不愉快,但两军阵前,亦能够抛却私人好恶,顾风雅一见李婞前来相助,当下战意更胜,从气势上竟隐隐盖过了公孙瓒。

然而就李婞策马快要接近两人的战圈时,余光瞥见二十丈远的地方,黄诀已经箭在弦上,一张弓如同满月,瞄准的正是顾风雅。

黄诀是北魏军的神射手,百步能穿石,那一箭绝对能穿透顾风雅的身体。

“风雅小心”李婞警示声方才出口,只闻那箭羽的破空之声噼啪作响。

电光火石之间,李婞脚尖在马背上一点,飞身过去狠狠将顾风雅撞下马,冒着被公孙辍戟刺中的危险,飞快的伸手抓住他的盔甲向自己身边一拖。

这一切动作都如闪电般,公孙辍背对着谷地,不知后面有箭矢,一时不曾躲开,待到发觉身后的破风之声,黄诀的羽箭已经从他的背心穿过胸膛。

那公孙辍为北魏悍将,一身蛮力,即便在临死这一瞬间,竟是挥戟生生刺入正在急退的李婞身上,那一戟不偏不倚正中心脏。

公孙辍的力量惊人,铁甲在他面前犹如无物。

“阿婞”顾风雅只是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等站起来时,便看见坠落的李婞。

公孙辍那戟是呈斧形,两侧带勾,这一戟刺入心脏顿时会被搅得四分五裂。滚烫的血随着李婞跌落的身体如喷泉一样,洒满了整个葫芦口,甚至连一丈远的峡谷壁上都喷上许多。

顾风雅疯了一般的奔过去接住她,“阿婞,阿婞”

李婞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发出浓重的吐气声,“我想明白了,原来…我竟是…喜欢你的。”

“阿婞,阿婞,你不能死,我们回去成亲”顾风雅失控的大叫。

然而,李婞并没有听见他这句话,在她说完那句话时,一双神采飞扬的明眸陡然之间暗淡下来,然后缓缓合上。

顾风雅察觉怀中的人忽然软了下来,所有的声音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堵得他喉头要涨裂一般的疼痛。

仿佛所有的伤心全部堵在喉咙里,眼睛里,他只觉得自己七窍胀痛,心中却是空空的,甚至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只剩七窍了,他的心,他的思考的能力,他流动的血液,一下子全部凝固。

顾风雅站在棺木前,眼中李婞的面容忽然被一片鲜红覆盖,喉头也充满了腥甜。

“顾风雅”白苏就站在他对面,一抬头便看见顾风雅竟是眼嘴都溢出鲜血,不一会,连鼻子也开始流血。

白苏惊恐的声音立刻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顺着她的目光,纷纷往顾风雅面上看去。

“快叫巫”陆离大吼一声。

帐中掀起一阵风,一个黑影闪身进来,飞快的点了顾风雅身上几个穴道,手上银针如电,眨眼间刺入上半身几大要穴。

一切做妥了之后,众人才看清一袭巫袍掩映中的那张秀美清冷的脸,连忙失礼。

“妫芷,他怎么样”白苏急问道。

妫芷看了一眼棺木中的女子,这才将手搭在顾风雅的手腕上,两息之后,道,“他爱憎都过于强烈,这**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伤了五脏,经脉混乱,我救得了他一时,但若他还想不开,你们便再准备一副棺材吧。”

“李婞真的没有救了吗?”白苏喃喃道,不是她异想天开,而是这个世界有许多超出她认知的东西,让她不自觉的抱了一丝希望。

妫芷冷冷看了她一眼,当真伸手探了探李婞的身子,当手到胸口时,顿住了。

然后一眼不发的收了手,往帐外走去,白苏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连忙跟上了上去。

妫芷行的不快,在营中一个僻静之处停下脚步。

风吹的人衣袍猎猎作响,白苏缩了缩身子,站在她身后,只听妫芷冷冽的声音混在寒风中飘散过来,“如果用你腹中的孩儿和我的性命换回李婞,你可愿意?”

白苏怔住,这还用问?她白苏什么时候做过赔本的事儿?只是白苏想的是,妫芷为何这么问,“这跟救她有什么关系?”

“你只需回答我,愿意不愿意。”妫芷道。

白苏立刻发觉了不妥,心中不由一紧,追问道,“妫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妫芷回过头,清冽的眼神直直盯入她的心底,看了半晌,终于道,“你这身子,能生的出孩子吗?”

白苏体内有妫芷的巫命,也经过阴阳调和,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架不住她先天孱弱的底子,她今年十五岁,开春就满十六了,这时候女子十五六生孩子的多得是,可是她身子这么弱,真的能生子?

想着这些,白苏身子越发冰冷。

“我若救李婞是以命换命,如若我不死,待你生产时,却能从旁协助一二。”妫芷淡淡道。

此事,白苏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且不说她的孩儿,单是拿妫芷的命去换,也绝不可能。

静默半晌,白苏叹息道,“生死有命,妫芷,便是没有这个孩儿,我也不会拿你的命与任何人换。”

“若是换顾连州呢?”妫芷忽然问道。

“不会。”白苏静静的看着她,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又如何能在耗了你的生命之后,与他长相厮守?”

白苏虽骨子里有抹不去的自私,可那只是对外,顾连州和妫芷,都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怎么能踏着一个人的生命,只为留住另外一个?

“我们走吧。”白苏道。

妫芷垂下眼帘,陡然想起在一年前白府后山上,自己对十三说:谁也不值得你如此耗费心思。然而,只是短短的一年,她便成了那个耗尽心血之人。

好在,白苏并不枉费她如此。

在大帐中守了李婞一会儿,白苏便逃一般的与陆离告辞,急急返回府中,她不是没看过死人,但是看着亲近之人的尸体,白苏只觉得遍体发寒,惊慌的感觉占据整个心脏,令她只能不顾一切的逃跑,一刻也不想再呆着。

白苏回到府中之时,固早已经带来了人牙子在偏院中等候,白苏也只是吩咐他自行选几个人,便奔至主屋。

顾连州已经醒了,身上只着一件中衣,靠在榻上握着本书在看,不知是书中内容不好,还是伤口扯得痛,他俊眉微拧,窗口照进来的光,投射在他面上,显现出清朗的光晕。

看见他,白苏觉得一颗没有着落的心,忽然安定了许多,眼眶微红,她走过去坐在塌侧,将头轻轻靠在他腰腹上,喃喃唤了声,“夫君。”

顾连州一醒来,暗卫便报告了白苏的行踪,因此并不曾询问。

“伤心?”他放下书册,略显苍白的容颜依旧俊美无匹,他伸出手轻捋着她的发丝,“李婞是武将,死在战场上,又是为了心爱之人所死,于她来说却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她心中,必然是没有任何遗憾的,你莫要操那份心。”

“唉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是看了顾风雅悲痛欲绝的形容,有些乱了。”白苏虽是如此说着,眼眶却越发红了,“可我从来都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顾连州掀开被子,拍拍身边的空地,“上来暖暖。”

白苏蹬掉鞋子,正欲解外衣之时,却听外面妫芷清冷的声音道,“瑶族的巫?”

白苏动作一滞,顾连州也同时敛目静听,只闻外面一个嘎哑苍老的声音极为恭敬的道,“不知巫首在此,巫籍冲撞了尊驾,请巫首降罪。”

“来意。”妫芷简洁的吐出两个字。

籍巫答道,“籍前来替主公给白氏送信。”

白苏心中一冷,恐怕是来劫人的吧,见有巫首在,这才改了口。

第217章宁国皇帝

“把信交给我吧。”妫芷这句话虽不是命令,然而冷硬的语气,加之她周身不自觉散发的寒气,压迫的人无法不遵从。

籍巫顿了顿,他能感觉主屋内有人,嘎哑的声音忽然变得极有穿透力,“是口信,原本也是关于您的。您把一半巫命渡给白氏后根基受损,主公命籍特地送来千年人参,请您笑纳。”

屋内,白苏脸色突变,耳边一直回荡着籍巫嘎哑的声音:您把巫命渡给白氏后根基受损…

那次,妫芷明明已经说她药石罔效,可后来居然又活了过来,自那以后,烛武死,妫芷当上了皇巫,白苏一直以为,自己的命是烛武牺牲性命救来的,而妫芷和烛武有着很深的渊源。所以白苏一直觉得欠妫芷一个天大的人情。

现如今,竟是还搭上妫芷的一半巫命。

她脑中嗡嗡作响,籍巫后面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听见,直到顾连州将她拉到榻上,才稍回过神,艰涩的向他问道,“你也知道此事吗?”

顾连州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白苏闭上眼眸,不过是两刻的时候,那双隔花笼雾的眸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去和妫芷谈谈。”

顾连州没有说什么,这件事情,纵使他有再大的智慧也帮不了她。

外面初春的风显得还有些尖利,白苏打开房门,便看见一袭黑袍正面对着门,风从她背后吹来,墨发和黑袍融为一体,将那一张冷清的容颜衬得越发不可触及。

白苏拟好了许多腹稿,然看见妫芷那一刻,竟一句也说不出口,哽了半晌,却只化作一声叹息。

还是妫芷先起的话头,她道,“我的巫命有一百五十多年,分你一半,剩下的我都嫌长。”

白苏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笑容的形状,却依旧说不出话来,心中百味聚杂,想说的太多,反而一时不知道该先说些什么。

吹了一会冷风,白苏稍稍理清了些思绪,说出她最介怀的事,“烛武…是因我而死。”

如果顾连州因为救妫芷而死,她虽不会怨恨,却一定不能再坦然的面对,烛武之于妫芷应当是一样的吧。

“他是个不守信用的小人”妫芷冷冷道。

白苏不做声,她生性八卦,却不会在朋友的痛苦上找乐子,若是妫芷想说,她便听着,若是不想说,她也不多问。

“他…”妫芷似是哽了一下,忽然转过身去,静了一会儿才道,“他想解脱,但是大巫不得自裁,所以总想着死在我手上,这回终于得偿所愿,你是她的恩人才对”

白苏暗叹一声,这世上的人怎么都想着法子求死,似乎只有她执着的求活,苦苦挣扎着,只为活的更自在。

“我近年会有一个劫难。”妫芷收起许多冷意,似是心情缓和不少,“你身上是我的巫命,届时会与我一起受劫。”

白苏点点头,“我几经生死,因巫命而活,受劫是应当的。”

“是心劫。”妫芷转过身,冷冽的眸光定格在她身上,“巫不是不能自杀,而是根本杀不死自己,那时你便会尝到求死不能的痛苦,望你那时,不会怨我。”

白苏想活,妫芷便倾尽所能的让她活,这世上也许只有她这样执着于生的人,才能够承受住巫命中的心劫。

风渐渐急了,天空中不知从哪里卷来几片纸钱,时下只有有钱人才用的这么昂贵的纸制品,眼下在这个权贵全部逃亡的石城中,也只有李婞的丧事才用的起这东西了。

白苏定定盯着空中如白蝶飞舞的纸钱,眸中渐渐湿润,她原本就雾气盈盈的眸子越发似沁了水,盈盈欲滴。

三月。

雍国北疆的乍暖还寒,而江南已经是烟雨迷蒙,柳枝长出了细嫩的叶子,远远看便宛如浸润在水中的彩墨。

宁国皇宫的浮云阁,便是被这样柔润的细雨烟柳掩映其中,黛瓦白墙,真真宛如建在浮云之上,这还并非是浮云阁最美的时候,初夏的梅雨季节,荷叶葱碧,四处蒸腾起雾气,拨云见路,待到再深些月份,大片的木槿花开了,才算是极致。

浮云阁中有一个延伸在水面上的亭子,这亭子甚高,距离水面足有两丈,与阁楼的二层想通。

亭子中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倚在美人靠上,袍子上宝蓝色的水波文拖在身后的凳上,那人眉目如画的单手支撑着头颅,凝视着面前的棋盘。

那眉眼,那身量,无一不引人,就连侍候在侧的内侍,也看着他发呆的模样,呆呆怔怔。

宁国人对美的追求是疯狂的,在选择储君的时候,也是才能排在第二位,是以每一个继任的皇帝无不是容色倾城。

这些内侍算是对美色麻木了的,然而看着宁温这般如仙如幻的出尘之姿,依旧是不由自主的走神,心中均暗叹——大皇子可比太子可要俊上几倍。

宁温深知宁国的风俗,所以纵使他身上伤痕累累,却把这张脸保护的没有任何瑕疵,事实证明,这张魅惑众生的容颜,确实为他取得帝位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他微微动了动,伸手从棋罐中摸出一粒黑子,落在一个边角处。

“皇上。”嘎哑的声音出现在亭子中,令那几个痴迷的内侍陡然清醒过来,连忙躬身退出亭子。

等那些人离得远了,嘎哑的声音才道,“巫首在云夫人身侧。”

宁温拧眉,丰润的唇微微一挑,“果然不出所料,可照吩咐说了?”

自从白苏起死回生,烛武莫名死亡,他便怀疑妫氏的大巫其实是参与了那晚对白苏的救治,至于烛武为何选择死亡,这并不是他所感兴趣的。

“依我所见,巫首不仅渡了巫命给白氏,而且还与她下了巫盟。”籍巫声音中隐隐带着不解,但想到宁温一直谋略过人,便道,“皇上以为巫首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

巫盟,是生死之约,有巫盟束缚的两个人,只要其中一个出事,另一个人的生命便会自动过渡到另外一个人身上,这是以命换命的法子。

妫芷与白苏之间的巫盟,显然是白苏占了便宜,皇巫历来是巫医双绝,自是不会轻易有性命之危。

“她要保护素儿。”宁温也不甚确定,一个皇巫,如何会如此不惜一切的护佑一个人?

暗中的籍巫忽然想到一个说法,便道,“据说皇巫倾尽一生护佑的人,身怀天命。”

宁温对“天命”这个东西不是不信,也不全信,于是暂时也不去管此事,然而事情反须得当心,“除了此事,还有别的消息吗?”

籍巫想了想,李婞之死,宁温从斥候那里想必早就得到消息,而除了朝政,他最关注的便是白氏,当下便道,“我瞧白氏,似是有孕了,月份不大,最多两个月。”

宁温正要去抓棋子的手微不可查的一抖,润泽的唇微微抿起,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不自觉的深深插入一片冰凉的棋子中。

他忽然发现自己心中的急躁,那个唯一能令他忘却烦恼的人啊,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他梦中。

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她狡诈的样子,她尴尬的样子…

随着距离和时间渐远,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尖锐,这许多年来唯一的温度,今时今日却如针刺一般一下一下的刺痛他,令他焦躁。

“此事,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半晌,他温润的声音缓缓道。

籍巫不管他怎么利用,宁温每次使计从不瞒着他,他却从来都看不懂,然这个俊雅如仙的青年总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现在忧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皇上,佛教渐渐在长江之滨宣扬开来,那些和尚趁着生灵受难,便到处妖言惑众,长此以往,我大巫岂不是要被他们取代?”

“妖言惑众吗…”此事也有斥候来报,并且带回一本《金刚经》,那其中都是大彻大悟之言啊,且用此雅致优美,“在观察些时日吧,巫多寻一些佛经来看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籍巫怔了怔,这话说得找不出什么毛病,甚至很有道理,他却觉得有些敷衍的意思,心中想着,是否应真的找几本佛经来瞧瞧,看那些和尚成日里神神叨叨的,究竟说这个什么东西。

宁温淡淡笑着,目光依旧不离棋盘。

籍巫巫术不错,人却不算聪明,所以这么多年来,宁温能一直牢牢的将他握在手中,然而巫终究是巫,须得好好供奉着,否则终究是雍帝那般下场,一代英主,竟落到被幽禁的下场,求死不得,这是一生最大的耻辱,也是最悲惨的结局。

眼下有个佛教崛起,能制衡巫的话,于宁温来说,正是求之不得,他不仅不会阻止,甚至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助上一臂之力。

他胡乱想着,眼前的棋盘上,却浮出一张淡若云卷云舒的容颜,她说:你若是不想笑,又何必勉强自己。

她说:你不想去的地方,就不要去…有时候,逃避不好吗?

第218章 色/诱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