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心中唏嘘。她向四周环顾:“对了,怎么没看见梨落和方菲?”

云梨落和钱方菲都是姜妩在上京的闺中好友。

莫云仪道:“她们都在一年前远嫁到外地了。”

姜妩怔怔地道:“我在桃城时,还收到过她们的书信。没想到五年过去了,上京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

却说另一厢,姜湄正与她交好的几名千金小姐在谈天说地。

“阿湄,我怎么没听说今天你姐姐也会来?”

一名千金小姐羡慕地道:“你姐姐长得真好看。有这么一位漂亮的姐姐,你定然很骄傲吧?”

姜湄心里极是烦躁。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谈论姜妩?无论到了什么地方,姜妩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成为焦点,而她只能是姜妩的配衬。

姜湄拿起酒盏,往嘴里大大地灌了一口酒,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下。

“姑娘,你可不能再喝了。”一旁的听竹着急地劝说道,“你的病还没好,再喝这么多酒水,恐怕对身体不好……”

接连灌下几杯酒后,姜湄眼中漫出了迷蒙,显露出几分醉意。

她觉得自己的头脑开始变得昏沉,遂摇了摇头,站了起身。

“我有些难受,我到湖那边吹吹风,清醒一下。”

说着,便往湖心亭那边而去。

***

“她神气什么,不过是仗着有一个当丞相的爷爷!”

“怎么一个两个都护着那个姜妩,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一点吗?”

朱巧容等人被莫云仪撞破后,又悄悄地聚到了另一处,直接对莫云仪等人冷嘲热讽起来。

正抱怨之时,有人看见姜湄离开了院子,向湖边走去。

一名千金小姐指着她的身影道:“咦,那不是姜湄吗?她要去哪里?”

“我听说,姜湄好像与姜妩不和?”

突然有人说到此事。

朱巧容愣了一下,皱眉道:“怎么会?姜湄和她姐姐的关系应该很不错才是,刚才进来的时候,我与姜湄之间发生了一些小矛盾,姜妩还主动给她出头。”

那名姓孙的千金弯了弯唇,道:“既然大家都好奇姜妩是否在意她的妹妹,我们不如来测试一下?”

说着,她朝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会意,立刻跟上了姜湄的脚步。

***

赏花宴进行到一半时,朝阳郡主的贴身丫鬟出现在庭院中,带来了朝阳郡主的话。

“各位小姐,郡主在明雁楼里设了点心宴,还准备了上好的果酒,请各位移步前去享用。”

***

朝阳郡主是今天宴会的主人,前来参加的宾客自然要给她几分颜面。

众人移步到了明雁楼。

落座之后。

苏姀向左右环顾,有些疑惑地道:“咦,阿妩,怎么不见你那个妹妹?”

姜妩摇摇头,道:“也许她有别的主意,没有跟来吧。”

过了好一会儿,朝阳郡主才姗姗来迟。有姜妩珠玉在前,她没有再穿红色的裙子,而是换了一身墨蓝色的衣裙。

苏姀打量着朝阳郡主,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她突然像是发现什么似的,不悦地道:“这朝阳郡主真是令人膈应!”

这墨蓝色,不正是苏翎今天所穿的颜色吗?

丫鬟们捧着瓜果点心鱼贯而入。

座上,朝阳郡主对与她交好的千金小姐使了一个眼色。

立刻有人会意,开口提议道:“就这样喝酒聊天似乎太没意思了,郡主,要不我们一同来行酒令吧?”

朱巧容接话道:“平常的行酒令好像有些太无趣,不如我们来玩些有趣的玩乐?”

“什么有趣的玩乐?”有千金小姐好奇地问。

朝阳郡主笑了笑,道:“朝阳倒有一个想法,不知在座各位可否愿意一听?”

“郡主有什么好的提议?”

朝阳郡主道:“目前在场的共有二十九位姑娘,我命人在二十九张纸条上,随机写下表演的内容,分别放入二十九只锦囊中。大家各自抽一只锦囊,并依据锦囊中的纸条进行表演,若不愿表演或者表演不出,就要被惩罚。而这些锦囊中,则有一只是免去表演的。为了以示公平,我最后一个抽,不知各位觉得如何?”

“郡主的提议真有趣,我同意郡主的提议。”

“我也同意!”

“郡主,若是有人不愿意参加,该如何?”朱巧容提出疑问时,故意看了姜妩一眼,仿佛意有所指。

朝阳郡主微笑着道:“既然来到此处,便是同意参加游戏。若要离开,便当时弃权,同样要接受惩罚。”

莫云仪嗤了一声:“这说法当真霸道。”

姜妩垂着眼睑,没有说话。

事情就这样三言两语地定了下来。

在座的千金小姐们抽取锦囊后,当场拆开,便有捧着名册的丫鬟将上面的内容记录到相应的名字上。

“啊,是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可我的琴技一般……”

“写一张大字,真是太好了,这简单不过了。”

……

苏姀和莫云仪都不喜欢朝阳郡主,姜妩和他们一起远离朝阳郡主的地方。

因此,轮到姜妩的时候,丫鬟手中的托盘里只剩下两只锦囊。

此时仍未有人抽到免去表演的锦囊。

朝阳郡主莞尔一笑:“看来这位幸运者要在姜小姐和我之间诞生了。”

丫鬟曲了曲膝盖,将托盘捧到姜妩面前,笑道:“姜小姐,请。”

姜妩的手落到其中一只锦囊上——“装着书写‘跳一支肚皮舞’的字条的锦囊。”

肚皮舞是一种从南疆传入的舞蹈,跳舞时要穿上南疆特有的半透明纱裙。在姜妩看来,那种纱裙就相当于抹胸和裹裤。

她的手不动声色地从这只锦囊上移开,摸向另一只锦囊上——

她陡然一怔。

剩下两只锦囊里面装着的,竟是一模一样的字条!

也就是说,无论她抽中哪一只,都无法避免出丑的结果。

姜妩下意识抬头,但见主座上的朝阳郡主正用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她,嘴角向上扬着。

她心下顿时了然。

果然是冲着她而来的。

第55章 空签

猜透了朝阳郡主的意图,姜妩心中有了一番思量。

她不露声色地收回目光,随手在托盘上拿了一只锦囊。她将锦囊拿在手中,却迟迟没有打开。

朝阳郡主脸上端着得体的笑容,道:“姜大小姐拿了锦囊,怎么不打开看看里面的内容?”

她的话音落下时,负责记录的丫鬟心领神会地走了上前,紧盯着姜妩的动作,只等她打开字条,便高唱道:“姜小姐抽到的签是——”

姜妩却在打开锦囊拿出纸条的瞬间,做了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举动——

她没有将纸条展开,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纸条撕得粉碎。

朝阳郡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她身旁的孙大小姐更是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哎!你怎么把纸条撕了?”

朱巧容也跟着指责道:“姜妩,就算你不愿意参加游戏,也不必这样故意落郡主的颜面吧?”

姜妩牵起嘴角,不紧不慢地道:“诸位先别激动,我只是想留一个悬念,没有了这张纸条,不是还有另外一张吗?要想知道我这张纸条里写是什么样的内容,看看剩下的纸条上写的什么,不就能知道了吗?”

“这……”

众千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小声地交谈起来。

“好像有道理……”

“对啊,看看最后一只锦囊里写的是什么,便知道另一只锦囊的内容了。”

“阿妩妹妹,我来帮你看。”

不等朝阳郡主有所反应,苏姀已经站了起身,从托盘中拿过剩下的那只锦囊。

端着托盘的丫鬟迟钝地反应过来,顿时大急道:“哎,苏小姐……”

但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这张纸条写的是——”苏姀展开了手中的纸条,当众念出上面的内容,“咦?跳一支肚皮舞?”

此话一出,明雁楼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苏姀倏地抬头,讶异地看向了朝阳郡主,众千金小姐的目光也齐齐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既然剩下的锦囊里面的字条是跳一支舞,那么姜妩抽到的锦囊,只能是免去表演的锦囊。

她的运气,怎么能如此的好?

莫云仪忍着笑道:“阿妩妹妹,看来你很幸运地抽到了免去表演的签啊。”

姜妩微微一笑:“这还多得了郡主的成全,姜妩在此谢过郡主了。”

朝阳郡主的脸色在一瞬间似乎变得扭曲,她极力维持着一副大度的模样,语气僵硬地道:“姜大小姐不必如此客气……”

但这时已无人在意姜妩的好运气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纸条的内容上,有千金小姐惊呼出声:“肚皮舞,这不是从南疆传进来的那种有失仪态的舞蹈吗?”

朝阳郡主都快要端不住脸上的笑容。

她没想到,她精心为姜妩设计的陷阱,会把自己给套了进去。

负责书写字条的丫鬟见状,赶紧跪了下来,对朝阳郡主道:“郡主,是奴婢不小心弄错了。奴婢在书写纸条的时候,误把别的内容混到里面去了。请郡主责罚!”

朱巧容瞧了一眼朝阳郡主的脸色,顺着丫鬟的话说道:“那原本的内容是什么?还不快点把纸条换回来……”

莫云仪站了起身,打断了她:“等一下,朝阳郡主,这个游戏规矩是你制定的,你说不想表演便要接受惩罚。”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朝阳郡主,“可是你抽到不符合新意的签文,转眼间便要修改比赛规则,这似乎对在座的小姐都不公平吧?”

她原本对朝阳郡主设计的玩法颇有微词,刚才她抽到的是表演舞剑的项目,她是丞相的孙女,自幼精通琴棋书画、四书五经,但却对舞剑之术一窍不通,不过与朝阳郡主要表演的项目相比起来,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莫云仪的话音刚落,朝阳郡主的跟班立刻反驳出声:“你胡说什么,郡主当然不会出尔反尔!”

蠢货!

朝阳郡主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攥紧了手中的酒盏,脸上的笑容都快端不住了。

偏偏这位千金小姐还毫无眼色,驳斥完莫云仪后,还邀功般看向朝阳郡主,笑着说道:“郡主,你说是吧?”

朝阳郡主只得硬着头皮道:“这,当然……既然是弄错了,那就将错就错吧。莫小姐,本郡主说到做到,绝对不会逃避。”

“郡主一言九鼎,真让我们佩服。”

千金小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了奉承的话,可此时的朝阳郡主却无心理会。

随即有人提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那谁先开始表演?”

众千金面面相觑,都不愿意先起这个头。

“郡主是今天宴会的主人,我们身为宾客的,理应礼让主人,不如就由郡主先开这个头?”

“我……”朝阳郡主嘴唇轻抖,连手都不自觉地发颤。

朱巧容见状,连忙站起来替她解围:“郡主,我抽到的是用琵琶弹奏一曲,不如我来为你伴奏吧。”

“巧容,你——”朝阳郡主无法置信地看向朱巧容。

却听她补充道道:“那南疆的舞衣对于我们来说,有失体统,郡主就不需要换衣裳了。”

朝阳郡主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她勉强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巧容了,朝阳向各位献丑了。”

在座的千金小姐微微有些失望,其实她们还挺想看朝阳郡主换上南疆的舞衣跳舞的,但朱巧容都这般说了,她们也不敢表现的太过。

朝阳郡主被赶鸭子上架,只得不情愿地走到场中央。但多亏了朱巧容的一番话,她才免去了换舞衣的结局。

有丫鬟给朱巧容取来了琵琶。

朱巧容将琵琶拿在手中,玉指轻弹,轻轻拨弄琵琶的琴弦,顿时,一串轻快悦耳的旋律溢出。

朝阳郡主轻咬了一下唇,扬起衣袖,开始在场中旋转,她越转越快,琴声也越来越轻快,裙摆轻盈地绽开了花朵。

“不是说跳肚皮舞吗?”苏姀对朝阳郡主这舞兴趣缺缺,她撇了撇嘴,“她要是真跳了,我还敬佩她是奇女子。可她现在跳得这舞,压根和肚皮舞没什么关系呀。”

朝阳郡主心不在焉地跳着舞,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一时想不起来了。

一不留神,便跳错了一个步子。她赶紧收起思绪,见无人发现她的舞步出了差错,方才松了一口气。

那名书写字条的丫鬟目露担忧地看向场中朝阳郡主,她无意间扫向二层的阁楼,忽地看到一道黑影从眼中飞快掠过。

她蓦地变了脸色。

“糟了!”

终于想起遗漏的事情,丫鬟匆忙转过身,向二层的阁楼跑去。

明雁楼是一座三层的建筑,专门用以招待宾客。一层是用以设宴的大厅,二层是用作观赏的阁楼,中间是空的,从阁楼的走到往下俯视,一层下面的情景一览无遗。

与此同时,在二层阁楼中。

楚昱手中拉拽着一条麻绳,用力往后拖,却只见这条麻绳搭在了一条横梁上,而它的另一端,系了一只木桶,这木桶的正下方,正对着朝阳郡主跳舞的地方。

这木桶里似乎装着什么东西,有些沉重,楚昱拖拽绳子的动作有些吃力。

只要他一松手,这只木桶便会掉下去。

朝阳郡主的丫鬟跑上阁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楚昱要把手松开的一幕。她顿时大惊失色:“小世子,快住手!”

她脱口而出,飞身扑了上前,死死拽住了绳子,不让楚昱松开手。

“你这丫鬟,要做什么?”楚昱一愣,随即气急败坏地道,“本小爷好不容易才有报复的机会,你给本小爷放手!”

“敢胆打扰本小爷的好事,小心本小爷治你的罪!”

丫鬟急忙争辩:“不是,小世,那下面的不是姜大小姐,而是郡主啊!”

可楚昱满心都是报复的念头,哪听得近丫鬟的话。

“快松手,把绳子还我!”

楚昱用力朝丫鬟撞去,拉扯争执间,丫鬟和楚昱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手,这下谁都没抓住绳子。

就在这一瞬间,木桶直直掉了下去。

丫鬟惊叫出声:“啊,不——”

一层的宴会大厅中,看着朝阳郡主在场上翩翩起舞,她的跟班不时说着夸赞的话活跃气氛。

“郡主跳得真好!”

“没错,郡主这舞姿,当真是……”

谁知道,一大桶的染料忽然间从天而降,碎金的颜色猝不及防地如瓢泼大雨般倒了朝阳郡主一身,那木桶更直接套到了朝阳郡主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