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中弹奏琵琶的朱巧容也被殃及了,被金色的染料泼了一身,她如被针刺般扔掉手中的琵琶,失声尖叫起来。

“啊!!!这是什么东西?!”

“……惊为天人。”

原本那些夸赞朝阳郡主的话也都戛然而止。

这可不,这从天而降的惊喜,不就是“惊为天人”吗?

朝阳郡主也一边崩溃地尖叫着一边用力挥着自己的身体,试图将木桶弄掉,可是弄巧成拙,反而让全身都沾上了染料。

“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染料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在场的千金小姐瞠目结舌,更有人直接喷笑出声。

“噗——”苏姀艰难忍笑,指着场中的朝阳郡主道,“阿妩妹妹,你快看朝阳郡主那模样。”

“郡主!郡主!你没事吧?”

朱巧容惊叫着上前,手忙脚乱地帮朝阳郡主取下“头套”,接着又对发愣的丫鬟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带郡主回去换衣。”

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是谁也意料不到的。不少人还处于惊呆的状态。

朱巧容关切地问:“郡主,你没事吧?”

朝阳郡主仍有些惊魂未定。她暗恨地朝姜妩的方向看了一眼,隐忍着道:“算了,我没事……巧容,你身上也,随我一同去换一身衣服吧。”

朱巧容连忙谢过:“好,多谢郡主。”

二层的阁楼上,楚昱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过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表姑姑!”

这下糟糕了,他竟然弄错人了!

楚昱顿觉大事不妙,连忙捂住了嘴巴。

他见势不妙,赶紧趁着那丫鬟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转身一溜烟似的跑掉了。

此时的明雁楼有些混乱,丫鬟们都忙着处理场中的突发事故。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一楼的一扇屏风之后,藏着一道青色的娇俏身影。

“真是愚蠢。”

司伊人嗤笑了一声,转瞬之间,她已无声无息地这里离开了。

朝阳郡主和朱巧容离开了明雁楼,片刻后,有一名丫鬟匆匆而来,对在场的千金小姐行了一礼,歉然地道。

“各位小姐,发生了这等意外实在抱歉,请先自行享用点心。”

虽然朝阳郡主已经离开,但明雁楼议论的热度仍然不减,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起了刚才的事故来。

莫云仪收回目光,向姜妩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阿妩,你刚才为什么要把纸条撕掉?”

姜妩道:“我伸手去拿锦囊的时候,无意间看见朝阳郡主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便试探了她一番。可任由我的手落到哪一只锦囊上,朝阳郡主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下去,于是我便猜测这锦囊里的字条有问题。”

苏姀有些不解地道:“可你不是挑中了正确的锦囊了吗?”

姜妩摇了摇头,道:“不,那两个锦囊里,纸条上写的内容恐怕是一模一样的。”

“什么?”苏姀诧异出声。

莫云仪了然一笑:“我明白了,朝阳郡主是想设计让阿妩出丑,结果却自作自受了,这真是活该。”

真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

朝阳郡主将朱巧容带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命丫鬟给她送来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朱小姐,这是郡主让我替你准备的衣服。”

“好,放在这里吧,替我谢过郡主。”

朱巧容谢过丫鬟,遂关上门了,将身上脏掉的衣裙换掉。

送衣服的丫鬟转身离开,但她没走出几步,忽然一拍脑门:“哎呀,糟糕了。”

旁边的同伴疑惑地问:“怎么了?突然大惊小怪,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丫鬟着急地道:“不好了,我把送去给郡主和朱小姐的衣服拿反了。”

“那可怎么办?”

丫鬟想了想,轻咬了一下唇:“先去回禀郡主吧。”

为了不落人口实,朝阳郡主特意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朱巧容,而她则到了旁边空置的厢房。

此时的朝阳郡主正对着一面镜子生着闷气。

一旁侍候的丫鬟看着朝阳郡主那像镀了一层金的脸,吃惊地道:“郡主,您的脸……”

朝阳郡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染料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竟怎么也洗不掉。

丫鬟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奴婢多嘴。”

很快,去送衣服的丫鬟回来了,向朝阳郡主行了一礼后,又小心翼翼地道:“郡主,奴婢刚才不小心把您和朱小姐的衣服弄反了。”

“什么?”朝阳郡主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道,“算了,不过是一件裙子,借给巧容穿也无妨。”

说着,她从梳妆台前站了起身,道:“你去拿以前舅舅赏给我香皂来。”

“是,郡主。”

在屋中折腾了许久,朝阳郡主终于洗去了身上大部分的染料,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

这时已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仍不见朱巧容寻来,朝阳郡主换好了衣服,下意识问了一句:“对了,巧容呢?她换好衣服了吗?”

丫鬟连忙回答道:“朱小姐应该还在郡主的房中。”

“我过去找她。”

朝阳郡主说着,转身出了屋。

只是,当朝阳郡主一行来到朱巧容的房间时,却发现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毫无动静。

一抹疑惑漫上心头,朝阳郡主朝丫鬟使了一个颜色。

丫鬟会意,立刻上前轻轻敲门。

“朱小姐在吗?”

“朱小姐?”

丫鬟心中疑惑,遂推开了门,却发现屋中空无一人,朱巧容竟从屋中腾空消失了!

“咦?朱小姐人呢?”

***

湖边,清风徐来,吹散了姜湄的醉意。

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清醒了些。

姜湄眺望着远处的湖面,内心矛盾极了。

在来长公主府之前,她是有想过,制造出一场事故,让温禹和姜妩一同落水,借此让姜妩不得不嫁给温禹。但也只是想想罢了,她不敢将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

可是,她都有了这么恶毒的想法了,姜妩为什么还要帮助自己?

她原以为,姜妩与她一样都看对方不顺眼,视对方为眼中钉。她却怎么也没想到,姜妩会在这赏花宴上主动替她出头。

姜湄站在湖边,仿佛看出了神,直到听竹担忧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听竹再次劝道:“姑娘,您在这里也吹了好一阵风了,其他小姐还在等您呢,我们回去吧。”

姜湄收起思绪:“走吧。”

她转身离开,但没走出几步,身后突然有人喊住了她。

“姜三小姐,请留步。”

姜湄听见身后的声音,好奇地转过身去,一名长公主府的丫鬟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疑惑地道:“你是……”

那丫鬟走到姜湄的面前,取出一张叠起的字条,交到姜湄的手中:“姜三小姐,侯爷让我将这东西东转交给你。”

姜湄一怔,喜悦的情绪自心中油然而生,她立刻追问:“侯爷,是宣平侯吗?”

丫鬟道:“正是宣平侯让奴婢转交的。”

姜湄用微微发颤的手打开纸条,只见纸条上书——

“忆卿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姜湄的心跳快了好几瞬,她按捺下欣喜若狂的情绪,抬头看向丫鬟:“侯爷有没有说别的话?”

“侯爷说,若姜三小姐看过字条后,便到湖心亭见面。”丫鬟复述道,“不见不散。”

姜湄顿时喜上眉梢,展露笑颜道:“好,我马上过去。”

待丫鬟离开后,听竹立刻拉住了姜湄,有些着急地道:“三小姐!您真的要独自前去见宣平侯吗?可这……”

“听竹,侯爷约见我,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姜湄弯唇一笑,“你留在这里等候,不要打扰我和侯爷。”

听竹只好道:“是。”

***

“侯爷,姜府的小姐约你到湖心亭一聚。”

与此同时,却有另一名丫鬟,正对楚衡传来了话。

楚衡怔了一怔:“姜府的小姐?”

***

姜湄来到湖心亭的时候,远远便看见楚衡的身影伫立在湖心亭的曲折桥前。

她心里一喜,立刻加快加快脚步走了上前。

来到距离楚衡还有几步之遥,她停了下来,朝楚衡行了一礼:“姜湄见过侯爷。”

楚衡听到身后的动静,立刻转过身,却在看到来人时,目光一凝:“怎么是你?”

他的面色变得有些吓人,姜湄浑身一僵,有些疑惑地道:“侯爷,不是你……约我过来吗?”

楚衡脸色一沉:“本侯何时……”

想到方才丫鬟的传话,他顿时明白了原因,遂有些恼怒地道:“少在本侯面前玩这种把戏!”他冷冷地扫了姜湄一眼,“若下次再在本侯面前耍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莫怪本侯对你不客气!”

姜湄的心在一瞬间沉入谷底,她呆立在原地,直到楚衡与她擦身而过,她方才回过神。

她咬了一下唇,鼓足了勇气,转过身冲着楚衡道:“侯爷,你要等的人……是姜妩吗?”

楚衡脚步一顿,锐利如刃的目光刺向了她。

“本侯的事情,容不得你来置喙!”

冷若冰霜的声音响起,他再也没有停留,大步而去。

姜湄脸色一白,险些被他吓得跌倒在地。她艰难地稳住身体,将纸条攥紧在手心中。

昏沉的感觉再次袭来。

姜湄摇晃了一下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抬头时,却无意中看见湖心亭的另一边,似有人走到了亭中,恍恍惚惚地走向湖边,仿佛要从那里跳下。

姜湄张望了几下,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忙提起裙子,快步了走上前去,急急地呼喊道。

“等等,你不要过去……”

她跑了上前,正要伸手抓向那人,不料腿部突然被什么击中,脚下一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跌去,直接撞向了对方。

“啊——”

咚!

一声尖叫后,那人直直落入湖中,激起了无数的水花。

一颗小石子无声地在姜湄身边滚出了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

湖心亭设在湖的中央,所处的正是湖最深的地方。

姜湄看着湖中泛起的水花,脸上血色顿失。

***

庭院中,苏翎观看一场投壶比试。

一名身穿灰色衣袍的男子向他走来:“苏兄,我见你一直在观看谭兄他们投壶,可有兴趣与我切磋一番?”

向他发出邀约之人,正是叶映儿的兄长叶献阳。

苏翎怔了一怔:“叶兄,我……”

一道呼喊声蓦然在长公主府响起。

“啊!”

“不好了!不好了!姜小姐将朱小姐推下水了!”

男宾们也被这阵动静吸引。

“咦?那边为何传来如此大的动静?”

“不好了!不好了!”

“听说湖心亭那边出事了,有一位小姐落水了……”

“什么?有人落水了?”

“好像与姜府的小姐有关。”

听到周遭的议论声,苏翎心一沉,立刻抬步向湖心亭的方向走去:“走,我们过去看看。”

***

听说湖心亭那边出了事,在明雁楼里的姑娘哪里还坐得住,纷纷赶往了事发的地方。

当姜妩一行感到湖心亭时,便看见湖心亭周围已围了一群人,而姜湄正跪坐在一旁,瑟瑟发抖着。

府中的懂得水性的侍卫将落水的人捞了上来,众人方才发现,这落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朝阳郡主的房间中腾空消失的朱巧容!

匆忙赶来的朝阳郡主大惊失色:“巧容?怎么会是巧容?”

“巧容!”

与朱巧容相熟的千金小姐立刻围拢上去,但见朱巧容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唇色发紫。

她们但连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朝阳郡主着急地对围观的人群大喊道:“还不快去请府医过来!”

孙大小姐试探地将手指放到朱巧容的鼻子下,下一刻突然失声尖叫,惶恐地跌坐到地上。

“妙妙,怎么了?”

孙妙妙,正是这位孙大小姐的闺名。

她颤抖着用手指向了朱巧容,颤声道:“巧容,她、她没气了!”

众人大惊:“什么?!”

大长公主也闻讯赶来,愤怒而威严地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长公主原本是要外出的,正要离府之际,忽地听见湖心亭出了事,只得匆忙赶了过来。

朝阳郡主心里一慌,连忙向她走去:“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