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道,“那你给阿冽做吧,阿冽是小子,穿酱色儿好看。”

何老娘,“切,我家乖孙这般白嫩,大红才最相衬。”说着,就给了沈氏两块料子,叫沈氏给何冽做衣裳。何子衿眼里都快喷火了,何老娘怕丫头片子眼里蹿的火把屋子烧了,方道,“有有有,还有块宝蓝的,做条裙子是够的。那酱色儿的,给三丫头使吧。”

何子衿翻个白眼,还要同何老娘较一较理,三姑娘已拉着她跟何老娘谢道。

何老娘训何子衿,“眼睛大也不要成天翻来翻去,小心翻成斗鸡眼!”死丫头,你瞪谁呢!

“眼小的倒想翻,就怕翻半天大家也看不到。”何子衿捂嘴偷笑,一屋子人,何老娘眼睛最小,她是正经眯眯眼。何老娘气的就要挽袖子动手,何子衿又哄她,“上次我说给祖母做的棉袜子已经做好了,一会儿我拿过来给祖母试试。”

何老娘不领情,“不就两只破袜子,我八百辈子没见过袜子怎地?两只破袜子,做了足有两个月了吧。”当然,比起何子衿头一回做袜子孝顺她老人家,现在两月做两只袜子也算快的了。何子衿的第一双袜子做了大半年,其速度之慢,被何老娘讽刺为“就吃饭是最快的”,还有譬如“不该属猪,阖该属牛”之类的话,若不是何子衿心胸宽阔,遇着何老娘这样的祖母,真得给何子衿整出心理疾病来。好在何子衿渐渐长大,摸了两年针线,速度上大有提高。

如今听何老娘说她慢,何子衿素来不是省油的灯呀,她笑,“唉哟,看您老说的。”叫翠儿去取了针线来,何子衿道,“一会儿给您老瞧瞧,那袜子筒上可是绣了花的。跟表姐学的新针法,鲜亮的了不得,包管您这辈子也没穿过这般鲜亮的袜子。”

何老娘撇嘴以示不屑,一时翠儿拿了何子衿做好的袜子来,何子衿拿到何老娘跟前儿去,何老娘接了细看,针线倒还细致,素白的袜筒上绣了一圈儿红梅,饶是何老娘想挑些毛病,最后只说得一句,“说你笨,还不服气!袜子穿脚上,好赖谁看得到啊!你弄这些个精致花样做甚!还费我这些绣线,难道线不用钱的?傻蛋,有好看的,你得露外头。天儿冷了,我正想做个抹额,阿余年纪大了,眼神儿不济,三丫头绣坊的活儿还做不完呢,你娘又得做大件衣裳。你这针线倒也还勉强能见人了,那抹额就你来做吧。”还一幅你占大便宜的口气。

何子衿忍笑,“既是冬天戴,做棉的才好。”

何老娘点点头,沈氏笑,“家里还有两块兔子皮,母亲做个昭君卧兔,冬天戴正好。”

何老娘道,“那就一个棉抹额,一个卧兔儿吧。”又问何子衿,“你会做卧兔不,别不会装会,糟蹋了好皮子。”

何子衿道,“我也没做过抹额,要不您这抹额另选能人?”

何老娘将嘴一撇,“你娘、你嬷嬷、还有三丫头,针线都好,就你这粗手笨脚的,正该多练。着紧着些,做好了这两样我另有活计给你。”

何子衿,“您老还真不客气呀。”

“切~”何老娘强忍着才没啐何子衿一口,冷笑,“吃老娘的穿老娘的,还叫老娘跟你客气!你好大的脸!”

何子衿摸一把自己水润润的小圆脸儿,跟何老娘歪楼,“大吗大吗?爹爹说我现在瘦了,脸小了一圈儿。还叫娘多给我买些好吃的补一补呢。”

何老娘连忙与儿子道,“这丫头好容易这两年贪长个子,瘦了些,你可不许总买好东西给她吃,真养成个胖丫,我得愁死。”以后怎么说人家哪,何老娘道,“像三丫头这样才好。”与三姑娘说,“有空教一教你妹妹,如何才能长成苗条人。”

三姑娘在何家这几年,个子长高一大截,她比何子衿年长四岁,初来时真比何子衿高不到哪儿去,可怜巴巴仿佛难民。如今三姑娘仍不见胖,但足比何子衿高一头,亭亭玉立,颇有些少女气息了。三姑娘这二三年也摸透了何老娘的脾气,哭笑不得的劝何老娘,“姑祖母放心吧,妹妹就是小时候圆润些,只看叔父婶子都不是胖人,姑祖母也不是胖人,妹妹怎么可能胖得起来。”

何老娘很为何子衿的将来发愁,叹道,“咱家谁像她似的,天天有空就在厨房捣弄吃的。前儿你陈姑祖母突然想吃那锅包肉了,家下厨子做的不合口,还把周婆子叫了去。”当然,锅包肉啥的,酸酸甜甜的,她老人家也挺喜欢。这道菜就是何子衿出主意,使唤着周婆子做出来的。余者还有糖醋排骨、樱桃肉啥的,都是何子衿“想”出来的。何子衿如今就表现出对厨房真爱,委实引发了何老娘对何子衿身材的担心,她老人家宁可不吃啥锅包肉,也不愿见何子衿长成个胖妞样,以后万一难嫁,可不就砸手里了嘛。

何老娘有的没有想了一堆,又说起明日儿子媳妇去沈家贺沈素的事,“去了说话吃酒的肯定热闹,要是晚了,住一日也无妨。别带阿冽去了,他还小,带丫头片子就好。”又对沈氏道,“替我跟你爹你娘问好。”

夫妻两个皆应了,何冽今年三岁,正是很想跟着父母走亲戚的年纪,听说不带他去,很是不高兴。他是何老娘的宝贝心肝儿,估计何老娘一辈子的耐心都用宝贝乖孙身上了,哄他半日,直到答应给他在外头集市上买把木刀来耍,何冽才不闹了。

看时辰不早,何老娘哄好了宝贝孙子,就打发儿孙们各去休息了。余嬷嬷端了热水来给何老娘洗漱,因天冷,何老娘还烫了烫脚,待得擦干了脚,何老娘问,“丫头片子做的袜子呢?”

余嬷嬷取了来,笑,“咱家大姑娘这针线可真细致,太太看这针脚,多精细,一看就是下了大功夫的。”

何老娘凑在油灯旁看了半日,摩挲一二,棉料入手柔软,何老娘素来嘴硬,道,“凑合着还能看。”说着就穿脚上了。

余嬷嬷:…

“太太喜欢,还是明儿个再穿。”

“就晚上穿穿,还能多看这花儿几眼。你说这丫头,平日里瞧着一脸聪明相,偏做傻事,给袜子上绣花,谁瞧得见哟。”何老娘说着就躺被窝里了,道,“天儿冷了,脚也容易凉,正好穿这袜子。”

余嬷嬷,“要不奴婢给太太灌个汤婆子。”

“不必了,这会儿穿这袜子正好。”何老娘干脆俐落的拒绝余嬷嬷的提议,道,“阿余,你也去睡吧,要是你冷,自己灌个汤婆子。”

余嬷嬷忍笑,为何老娘放下帐幔,方自去歇息。

第二日,何恭借了马车,留下何冽然家由何老娘照看,夫妻两个带着何子衿去岳家给沈素贺喜。何子衿也准备了一些小礼物给自己在长水村的小伙伴儿们,只是刚到沈家,礼物还未来得及拿出来,沈家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66章 念

何子衿完全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们一家人是来给她舅贺中举之喜的,因她舅新中了举人,这些天,沈家宾客满门,热闹的很。何子衿正与江仁带着沈玄在院里玩儿,就见一青衫男子驾车带了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上门,打听是沈素家,便要找沈素说话。

何子衿素来喜欢孩子,因那娃娃生得实在漂亮,她过去使劲儿瞧人家几眼,问这青衣男人,“这位大爷姓什么,你稍等一下,我去跟我舅说一声。”想着兴许是她舅的朋友,来贺她舅中举之喜的。沈家寻常人家,拢共一个沈瑞,要兼厨子兼管家兼小厮兼杂役…以至于小瑞哥忙不大过来,所以,若见有生面孔来,何子衿与江仁便客串一下传话员之类。

那青衣男人道,“请让我当面与沈大爷说话。”

何子衿心道,怎么还神神秘秘的,不过,看在这男人带了这么个漂亮娃娃的面子上,何子衿摸人家娃娃小脸儿一下,就进去喊她舅了。

沈素一出来,见了那男人便问,“不知兄台…”话还没说完,沈素的眼睛落在男人带着的娃娃身上,脸色顿时大变。那孩子见着沈素倒是高兴,张嘴就喊了声,“爹!”扑过去抱住沈素的大腿,漂亮的小脸儿上一片欢喜依赖。

何子衿觉着,晴天霹雳也就如此了。

那孩子这一嗓子不仅把何子衿霹了个好歹,整个在沈家的人包括沈家自己人也给吓个好歹,再加上沈素那神色,江氏正抱着次子沈绛与沈氏说话,听到这一声“爹”,江氏身子一晃,要不是沈氏眼疾手快,险摔了沈绛。

沈素刚中了举,这些日子亲戚朋友到贺不断,乡下人热情,因沈家时常有宴请,很有几户平日来往不错的女眷主动来沈家灶上帮忙,烧烧水做做饭啥的,总能搭把手。另有与沈素平日交好的朋友,听说沈素中举的消息,亦前来致贺。见此情此景,大家都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沈氏先问那青衣男人,“你是谁?”看她弟弟也不像认识的样子。

那男人只对沈素一抱拳,道,“今日将令公子送来,我也算不负所托了。沈大爷无需多送,告辞。”干脆俐落,转身走人。

沈氏回头看向沈素,还没问沈素个所以然,素来执正的沈父霹手就给了沈素一记耳光,沈素正痴痴的盯着抱他大腿的娃娃,猝不及防,半边脸登时肿了。沈母连忙过去拉劝,不然看沈父的样子,还得接着给儿子两下子。沈氏顾不得别的,跟着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爹你起码问个明白再动手不迟。”

何恭过去一并将老丈人劝下,说是劝,实则何恭死命连拦带抱,死命将人拖开,沈素方暂时安全。夫妻两个,何恭将老丈人拦下,沈氏十分抱歉的送走来家帮衬的女眷和到贺的亲朋,还有人低声同沈氏道,“阿素中了举人,按理有个妾啊啥的也不算啥。”

当然,说这话的肯定不是江家人。

沈素中举,不只是沈家一家的喜事,江家更为沈素考取举人欢欣。尤其江财主,此时已成了阖村慧眼识珠的典范人物。人人赞江财主有眼光,把闺女嫁给沈素,要知道,当初江沈两家定亲时,沈家家境是比不上江家的。江财主就是相中了沈素的才干,才把闺女嫁给他。如今小夫妻两个恩爱有加,有事实为证啊,儿子都生两个了。沈素亦有本事,也有事实为证,沈素如今不过二十出头,便已考取了举人功名。

沈素如此出息,因沈家事忙,江家阖家过来帮衬。却不料,天上一个旱雷砸下来…竟然有孩子上门来认爹。而且,看沈素的模样就知道,他是认得这喊他爹的娃娃的。

江太太细瞧这孩子相貌,更是眼前一黑,江太太忍不住泣道,“阿素啊阿素,你这叫办的什么事儿啊!玄哥儿他娘,可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哪!”

沈氏命沈瑞去插了院门,皱眉道,“亲家太太暂且别恼,家里没外人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去屋里说吧。”接着打发何子衿江仁带着沈玄去东屋吃点心。

大人这种脸色,尽管何子衿也十分想知道事情原由,却也知此时没她说话的份儿。倒是江仁十分不忿,与何子衿道,“姑丈在外头不是有女人了吧?”要不怎么有孩子来认爹啊!

何子衿还是十分力挺她舅的品性的,道,“许多人管义父也叫爹的。你别听风就是雨,舅舅定不是那样的人。”在何子衿心里,她舅虽说不上第一优秀之男人,也能排到第二了。

江仁一直与何子衿关系很好,听何子衿一说,便有些迟疑。何子衿道,“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舅,你觉着,他是那种背着老婆偷人的人?”

江仁鼓鼓嘴,“我也希望姑丈不是那样人。”但现下看来好像就是啊…

沈玄年纪还小,看着表哥表姐说话,还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刚刚他看到祖父打了爹爹,心里难免有些害怕,轻声问,“子衿姐姐,祖父干嘛打爹爹啊?”

何子衿抱他到榻上坐着,轻声安慰沈玄,“没事的,大人们要商量事情而已,一会儿就好了。我在这儿呢,别怕啊。”

一时,沈氏将那个漂亮娃娃带过来给何子衿看着,便折身去了堂屋。

江仁立刻跳到这娃娃面前问,“你怎么管我姑丈叫爹!你娘是谁啊!”

那娃娃瞅江仁一眼,抿着小嘴儿不说话。他个头瞧着同沈玄差不多,想来年纪也相仿,身上衣裳只是寻常,但眉眼绝不寻常。何子衿自认不是个丑人,就是沈玄,虽有些肖母,在男孩子里,也说得上是俊俏的;江仁亦生得虎头虎脑,但,哪怕再加上肖似沈素的何冽,说来都不及这娃娃样貌出众。若不是看他一身小子装束,何子衿得怀疑是不是个丫头。

江仁看娃娃不说话,伸手推他一下,道,“问你话呢?哑吧了?不是挺会叫爹的么?”

那娃娃一个趔趄,亏得何子衿手快扶他一把才没跌倒。拽了那孩子到身边一并坐着,何子衿说江仁,“你欺负他做什么?他知道啥?”

江仁哼一声,看这娃娃一万个不顺眼,“起码知道叫爹!”

何子衿并非真正的小孩子,对江仁道,“你能不能等事情有了结果再说话。”

江仁再哼一声,死命的盯着这娃娃瞧,道,“你眨眨,跟姑丈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是才有鬼!”

何子衿看着并不很像,她道,“长得好的人多是差不多的。”

江仁见何子衿总是护着这小子,不禁火大,问,“子衿妹妹,你是帮着谁的?”

何子衿道,“舅舅肯定没做过对不起舅妈的事!不信走着瞧!”纵使大人如何,都不关孩子的事。这孩子年纪不过与沈玄仿佛,又懂什么。再说,何子衿虽没什么证据,且现在形势似乎对她舅的名声有些不利,可她就是觉着,她舅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江仁还是很给何子衿面子的,他又瞪了那娃娃一眼,攥着拳头朝娃娃晃了晃以示威胁,不过,终究是没再动手,只是别开脸,不再说话。

何子衿自碟子里拿了块绿豆糕递给这娃娃,说,“吃吧。”

娃娃瞅何子衿一眼,大大的眼睛像存了一汪秋水,吞一吞口水,只是摇头,并不伸手接这点心。何子衿问,“不饿吗?”

“我娘说,不叫我吃别人家的东西。”声音轻轻软软,带着孩童的稚气与认真。

“没事,我也吃的,阿玄也吃,咱们三个一起吃,好不好?”何子衿摸摸他的童子头,将一块绿豆糕分成三份,先递一块给沈玄,沈玄就要接却给江仁一下子打掉,江仁臭着脸说沈玄,“不准吃!”

何子衿瞪向江仁,简直拿这小子没办法。将另外一小块儿给了娃娃,自己拿了剩下的三分之一来吃,娃娃见何子衿咬了一口,才接过何子衿手里的香喷喷的绿豆糕吃了。待他吃完,何子衿又倒盏蜜水给他,娃娃接了喝两口,抬眸再瞅一眼几上放置糕点的碟子,眼睫忽地一扑,垂下眼睛只看地面。

何子衿便又拿一块绿豆糕给他,娃娃瞅着何子衿,依旧不接糕点,也不说话。但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何子衿一笑,分开各半,给这娃娃一半,娃娃才接了,与何子衿一人半块绿豆糕。

何子衿瞅一眼正在两只小手捉着绿豆糕吃的香甜的娃娃,低头把刚被江仁打落在地上的绿豆糕捡起来,搁在一畔几上。

中午小瑞哥烧了饭带着何子衿几个吃的。听过午饭,何子衿继续带着几人在屋里呆着,忽就听得外头门咣当一声,江顺怒气腾腾的进来,何子衿刚一回头,就见江顺几步上前,老鹰抓小鸡一般一把将娃娃抓起来夹到腋下就往外走,何子衿来不及多想,跑在后头紧追,喊,“江大舅,你做什么!快把娃娃放下!”这不是要杀人灭口或是迁怒啥的吧!

江顺没做什么,几步把娃娃带到正堂屋去,何子衿年纪虽小,跑起来却不慢,她兜头也跟着追了进去。大人们神色都不大好,大半日没吃饭,眉眼间皆是疲倦。江顺直接道,“阿素,别怪我不信你!这事,搁谁谁也不信!你没做过,怎么人家单把孩子给你送来?怎么没人给我送孩子?何况你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身为江家人,江氏嫡亲的兄长,沈素突然之间多了个叫爹的孩子,而且,这孩子不是他妹妹生的。江顺是绝不能坐视不理的,他就得让沈素给出个合理理由,不然再不能这么算了的!

沈素薄唇紧抿,眉心微拧,半边脸肿着,有些破相,倒还沉得住气,道,“舅兄先把孩子放下,有话慢慢说。”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沈叔和婶子都在,你姐姐、姐夫也在,还有我爹我娘、阿柔,没外人!”江顺并没把娃娃怎么着,他把娃娃放下,那孩子突然被江顺凶悍的夹到这屋来,竟也不哭。不过,脚刚一落地,立刻机伶无比的跑到何子衿身边,紧紧的捉住何子衿的衣角,依旧低头不说话。江顺不理这孩子,但关于这孩子的身份到底如何,他已然有了主意,对妹妹江氏道,,“阿柔,你去端碗干净水来。阿素的话,一验便真。”

江氏脸色十分憔悴,她望着兄长半晌,别开脸,眼中扑簌簌滴下泪来,声音哽咽哀婉,仍是道,“哥,你别这样,你不信相公的话,我信。我们成亲六年了,相公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

沈素瞧那孩子一眼,终是不忍妻子伤心,长声一叹,道,“我只是受故人所托,舅兄不必多疑,我有妻有子,任何故人也不会重于阿柔和孩子。如此一验也好,只是以后还望舅兄与岳父保密此事,不要向外提起。”沈素拍拍江氏的手,“去端碗干净水来。”

何子衿头一遭见识滴血认亲,也不知这法子是不是真的准确灵验,反正验过之后两家人都松了口气,江氏更是直接掩面哭出声来,她相信丈夫不是轻薄浮浪之人,可突然之间有孩子上门认爹,她又多么害怕这孩子真与丈夫有血脉之亲。好在,真的是虚惊一场。沈素拥妻子入怀,拍拍她的脊背,对何子衿道,“子衿,去给阿念裹一裹手指。”

何子衿就把娃娃带了出去,小声问他,“疼不疼?”

娃娃点头。

何子衿握住娃娃刚刚被刺伤的手指,白嫩的指头尖儿上一点红,已经不流血了。这么扎一下,其实根本不用上药,何子衿给他舔两下,拿小帕子给他扎上了,哄他,“明天就不疼了。”又问,“你叫阿念么?”

娃娃道,“江念,我娘叫我阿念。”

何子衿摸摸娃娃的小脸儿,觉着这娃娃十分可怜,一听就是这么悲伤的名子呢。没爹没娘的,被人送来托付给她舅舅,结果还被当成她舅的私生子滴血验亲。孩子其实最会察颜观色,最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江念小声的对何子衿道,“子衿姐姐,我想喝水。”

何子衿想他中午吃的并不多,问,“是不是饿了?”

江念又说一次,“我娘不叫我吃别人的东西。”

何子衿不知怎地,眼泪刷就下来了。

第67章 谁的软~

总算,江念不是她舅的儿子。

滴血验亲之后,两家人皆喜气盈腮。哪怕她舅说要给江念入藉,竟也没人有啥反对意见。比起刚刚的晴天霹雳、提心吊胆、惊心动魄,入籍似乎只是一件小事了。其实江大奶奶似乎有点儿意见,但公婆都没说什么,丈夫江顺在一畔拉着沈素说话,江大奶奶便识趣的没说啥。

江太太亦一改先时对女婿的幽怨失望的口气,如今竟在一畔抱怨沈父,道,“亲家也是,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动手。我就说女婿绝不是那样的人,看,可不是打冤了女婿。”又高声唤自家儿子,“阿顺,多少话你不能搁一搁再说,也叫你妹妹给你妹夫上个药,你这大舅兄可真是的,一点儿不知心疼妹夫。”江太太似笑似嗔的将亲家与儿子各打五十大板,好像就她自己是心疼女婿的好人,嘴里一面絮絮叨叨的说着她女婿的好品性,还不忘朝闺女使个眼色,笑眯眯的看闺女女婿回了屋。

只要江念不是她舅的儿子,江家立刻又成了宽厚和善的一家人。他家是盼着沈素有出息,但前提是沈素得对江氏好。如今虚惊一场,江财主大约是有些歉意的,取下腰下一个玉坠给了江念,道,“这孩子也姓江,大约是与咱家是有些缘分的。”突然之间来个孩子,沈素入籍的话都说出口了。只要这孩子不是女婿的骨血,江财主还是十分大度的。

江太太亦道,“是啊,生的可真好。”只要这孩子不是女婿的骨血,江太太也不是吝赞美两句滴。

江念并不去接江财主的玉坠,反是转头瞧何子衿,何子衿一手抹着泪,一面替江念接了,道,“你要说,谢谢江祖父。”

江念说了一句。

江大奶奶素来嘴快,笑问,“子衿丫头怎么哭了?”

何子衿道,“我舅沉冤得雪,我是替我舅高兴的。”其实她主要是被江念给心酸的。

江大奶奶咯咯一笑,她本就是个大嗓门儿,如今一笑,声音更是高八度,道,“不但是你,我都想哭一哭了。你不知道刚刚把我吓的,咱们两家这样好,我也知道妹夫不是这样的人。可又担心他是受了什么人的骗,还有你舅妈,都傻了。他们夫妻情分好,更禁不得这样的事,你没你舅妈后来也高兴的哭了么。”

江大奶奶素来口无遮拦,江氏在里屋给丈夫上药,又不是聋子,隔窗说一句,“嫂子少说几句吧,当着孩子们呢。”

江大奶奶一吐舌头,讪讪一笑。不知沈素在里面与江氏说了什么,屋里亦传出江氏浅浅的笑声。江大奶奶一笑,知道小夫妻已无事,便服侍着婆婆回家去了。

江念不是她舅的儿子,有这个大前提,非但江家人恢复了宽和,就是沈家人也对江念多了几分怜意。沈母还特意去厨下做了个蒸蛋给江念吃,连江仁都讪讪的同何子衿道,“这小子是长得与姑丈不像。”

何子衿简直好笑,问江仁,“这又不像了?”

“不像!半点儿不像!”江仁见何子衿没生他的气,笑嘻嘻的正要多同何子衿说几句话,江念拉一拉何子衿的袖子,舀了一勺子蒸蛋给何子衿,说,“子衿姐姐,吃。”

何子衿张嘴吃了,笑着揉揉江念的头,“真乖,你吃吧。”

“一起吃。”兴许是先时与何子衿分食过绿豆糕的缘故,他一定要跟何子衿你一勺我一勺的才吃得下饭。江仁生了一天的气,也饿了,自己拿个肉包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孩子们午饭没吃好,如今都要在吃一点,何况大人们午饭根本没吃,还是沈瑞机伶,中午有几样菜就放在蒸屉上,还是温热的。此际大家心情放松,肚皮空空,沈瑞便将饭菜摆开,一家子团团围坐,一并将肚子填饱。

何子衿以为此事便这样了结了,江念与沈素无血缘关系,江氏看江念也挺和气,既然她舅是受故人相托,想来是要收养江念的。不想,第二日江念却是随他们上的车。

沈氏沉着脸带着何子衿与江念坐车上,何恭在外同沈素说了会儿话,一时,何恭同岳家人告辞,坐在驾辕处,带着老婆孩子回家去也。

车厢里沈氏的脸色实在不大好,江念话很少,而且,他除了亲近沈素些,对与沈素相貌神似的沈氏并不亲近,倒是很亲近何子衿。这会儿就小小的倚在何子衿身边,因路远时长,路上并不平坦,车厢一晃一晃的,江念忽地整个小小身子一歪,就倒在了何子衿身上。何子衿见他是睡着了,便将腿放平,抱了江念在怀里好让他继续睡,一面去瞅她娘。她娘盯着江念瞅了一阵,良久长长的叹口气,何子衿问她娘,“娘,你怎么了?”

她娘道,“没事。”

“以后阿念就在咱家了么?”

她娘一声长叹,算是默认。

何子衿小声劝她娘,“阿念这么小,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该算到他头上。娘,你说是不是?”

她娘道,“你知道什么。”

“什么也不知道。可只要阿念的父母没做过对不住咱家的事,又是舅舅托给娘跟爹爹的,咱们就该好好待他。他还小呢。”何子衿十分喜欢小孩儿,她虽然有些圣母病,但也分得清轻重。她并不是说要以德报怨,只是,哪怕她不知道江念有啥不好说的身世,可是,只要江念与沈何两家无碍,何妨好生待他呢?另外,何子衿也脑补了一番江念是不是有啥恩怨情仇的狗血身世,譬如某国王子,譬如某家世子,譬如某宫少主…但,脑补归脑补,何子衿脑补的时候好歹没把脑子补丢,她家与她舅家八辈儿贫穷,往纵向算,祖上不要说没有一个做官的,甚至连富户都算不上;往横向数,沈何两个小家族里功名最高就是她舅的举人了。能与她舅交情深到可托子嗣的的人…江念人虽生得好,来时穿戴只一般,当然,衣裳是随时可以替换的,但在吃食口味儿上是骗不得人的。江念吃个蒸鸡蛋就很高兴,他连绿豆糕都不知道是什么,可见江念以前过的日子的确普通,甚至,兴许还不如何家。所以,何子衿推断,江念不可能有什么太了不得的出身。还是那句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交际圈子,何沈两家虽衣食不愁,到底还是底层人物。能与沈素有这种托孤交情的人,不大可能是富贵中人。

到家后,沈氏就让何子衿带着江念回屋了,也不知沈氏与何恭怎样与何老娘解释的,何老娘对江念的到来竟然没半分异义。后来何子衿才知道,她舅中了举人,名下就可以有百亩田不用交税的,沈家一共也没有一百亩田地,沈氏便将一些免税田亩算到了何家头上。如此一年都能省个几十两的。若用这些钱养江念,那是绰绰有余。

不过,何老娘也并不只是看在这些免税田地的面子上才同意收留江念的。她老人家其实别有理由,何老娘私下问何子衿好几次,“是不是那孩子当面儿就叫你舅爹爹了?”何老娘怀疑江念就是沈素的私生子,尤其听说江念已入了沈家户籍,改名叫沈念后。

何子衿无语,她都跟何老娘说好几次了,道,“祖母,你别多想,真的不是。都滴血验亲过的。”这个时候,何子衿反倒很信任滴血验亲的事了。

何老娘显然十分自信自己推断更胜滴血验亲啥的,她将嘴一撇,低声道,“以往瞧着阿素是个老实人,不想也不大老实。男人哪,像你爹这样的真是百里无一。”哪怕沈素考出了举人来,在断定沈念是沈素的私生子后,何老娘在品性上显然更欣赏自己的儿子。何老娘对何子衿道,“好好待阿念,这孩子也不容易。咱家不是外处,你舅又要去帝都准备春闱,就让阿念在咱家吧。”她虽看不上沈素“私生子”事件,对沈素的人品也颇有微辞,不过,如今沈素已是举人老爷,家里也沾上了沈素的光,为了能与沈素更亲近些,势利眼的何老娘是不介意帮沈素养个“私生子”啥的。

何老娘一旦认定一件事,那是凭你说破嘴皮子也难以扭转过她的看法的。何老娘认定了沈念是沈素的私生子,那么,在何老娘心里,沈念一定是沈素的私生子。虽然何老娘向来看不上男人纳小,更不大看得上沈念这私生子的身份,但鉴于沈念有个“举人爹”沈素,何老娘也便睁只眼闭只眼同意沈念在何家住下了。

沈念住在何家,何老娘都不说啥,只是,沈氏似是实在不喜沈念,何恭没少私下劝一劝妻子,好在沈氏本身不是刻薄人,脸色虽难看,也不至于真去为难一个孩子。

沈念是个很乖的小孩儿,他吃饭穿衣洗脸都会自己干,只是话不多,再加上他生得好相貌,连何老娘也挺喜欢他,当然,肯定是不能跟何冽比的。

这些都没啥,哪怕沈念来了何家,他似乎也没啥不适应的。就是一样,超级粘何子衿,而且是那种一步不肯离开的粘。前三天,两人吃饭都要吃同一碗饭,何子衿去茅厕沈念都要跟,何子衿蹲坑,他就蹲何子衿面前守着,也不嫌臭。相对的,他也一步不许何子衿离开他,他是吃喝拉撒的跟何子衿在一起。嘘嘘嗯嗯的带着何子衿,跟以前沈玄似的。不同的是,沈念会自己脱裤子擦屁屁,不必何子衿亲力亲为。不过,何子衿趁机瞧了一回沈念的小jj,确定这漂亮小子的确是男娃。

因沈念粘何子衿到寸步不离的份儿上,沈氏想着沈念约是初到何家不安,便令何子衿带着他睡几天,反正都是小孩儿,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不然,沈氏也发愁在哪里安置沈念。何老娘年纪大了,何冽是要跟着他们夫妻睡的,能把沈念安排在哪儿呢?除非是余嬷嬷来带,可余嬷嬷也不年轻了,平日里还要服侍何老娘。如今这般沈念不离何子衿片刻,便叫这两个孩暂时在一屋休息,令翠儿一并照看就是。

沈念非但吃饭睡觉的同何子衿在一起,连何子衿去学里上课他也要跟,若不要他,他也不闹,只是在家便不吃不喝不说不动,两只眼睛瞧着门口,一瞧就是大半日,谁劝都没用。何老娘瞧沈念这样都胆小,只得叫何子衿把沈念一并带去上学。何老娘说的好,“阿念并不淘气,让他跟你一并坐着就行。”

于是,何子衿只得带了沈念一起上学。

因沈念生得出众,陈家姐妹初时还要逗一逗他的,只是沈念除了何子衿神人不理,这般久了,陈家姐妹亦觉无趣,也就不理沈念了。

沈念不喜说话,但他其实很聪明。他伴在何子衿身边,何子衿时常教他认些字啥的,说一遍,沈念就记得住。何子衿教他下五子棋啥的,沈念下得好赖两说,但他是能明白五子棋的游戏规则的。多说几遍,他就能理解。何子衿觉着沈念算是很聪明的小孩子了,一向认为自己很适合当教育家的何子衿,就自发的成了沈念的启蒙老师。

当然,她不只一个学生,在家的时候,她也会顺道教一教何冽。两人都不笨,只是沈念大一些,自然学的快。尤其沈念同何冽一起学的时候,他比单独跟何子衿学东西的时候更认真。

何子衿除了做启蒙小先生,还担起了照顾沈念的重任,沈念这只怪鸟,连洗澡都要何子衿给他洗。

何子衿毕竟嫩壳老心,她早就多愁善感的觉着沈念身世十分可怜,没爹没娘的孩子…再加上何子衿还是个颜控,沈念又生得这般粉雕玉琢的,于是,给沈念洗澡也不是不能接受。尤其哪怕不给沈念洗澡,何子衿晚上也喜欢捏人家沈念宣宣软软的肥屁屁。何子衿还会嘀嘀咕咕的做比较,道,“好像还是阿冽的更软乎一些。”

沈念私下同何子衿话会多一些,他是个认真的孩子,问,“阿冽的屁股比我的软么?”

“嗯,好像是软一些,阿冽比你小,小孩儿屁股肉多,软乎乎的,好捏。”

沈念躺在被子里,乌黑的大眼睛瞅着何子衿,一只手还要握着何子衿的手,没多时就睡着了。第二天晚上,两人洗漱后躺床上睡觉,沈念忽然对何子衿道,“子衿姐姐,我觉着,还是我屁股比较软。”

何子衿能这话雷了一下,沈念却是很认真的说,“今天我捏了捏阿冽的屁股,他的是很软,但我的也很软,你再捏一下,肯定是我的软一些。”

何子衿忍着笑,伸手过去捏捏沈念宣软的小屁股,还得做出粉儿真诚的样子哄他,“好像是哦,阿念屁屁也很软。”

“肯定比阿冽的软。”沈念此方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入睡。

第68章 香包包的故事

近些日子,沈念换名字比较频繁。开始,他来时叫江念,后来入了她舅家的户籍,就改名叫了沈念。然后,如今改名为沈念的江念又有了新名字,人家都管他叫——子衿的弟弟或子衿丫头的弟弟或子衿妹妹的弟弟。以此可想见沈念与何子衿多么的形影不离呀。

沈念一天十二个时辰的跟着何子衿,而且,他不是一天两天这样,头一个月这样,第二个月还是这样…以至于,如今,何子衿的朋友也全都认识沈念啦~

一直认为最适合自己职业是教育家、自诩为教育小能手的何子衿对沈念学前教育是这样计划滴,她觉着沈念有一点儿内向。所以,在沈念熟悉了何家之后,何子衿也是特意带他认识一下自己的朋友,如最可靠的何洛哥哥,还有最活泼的何涵哥哥,还有年纪与沈念差不多的何康妹妹,比沈念小一些很童言稚语的何冽,这一位不用安排,天天与沈念见面,而且两人关系很不错。何子衿觉着,除了何冽,还是要让沈念多交些朋友,才有助于沈念心智成长,德智体美劳全方位发展。

当然,这是何.教育小能手.子衿的教育理论。

但,很显然,此教育理论好像不大适用于沈念。

尤其,何子衿发现,沈念好像得了一种选择性面瘫的病。明明私下与她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活泼的,话也比刚来时多了许多,可谁知,沈念一见着何子衿介绍给他认识的其他小朋友,立刻就恢复闷不吭声面瘫相。让他说话他也不说,别人跟他讲话他也不理,何子衿私下问他怎么不说话,沈念依旧不说话,但那双黑水银似的眼睛却仿佛会说话一般的看着何子衿。何子衿想,人家沈念为啥不喜欢说话啊,主要是人家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啊。

何子衿头一遭见到有人能用眼神准确的传达出自己心意来,何子衿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姐姐是有很多朋友,但吃饭睡觉上学都在一起的就只有阿念哪。姐姐最喜欢阿念了。”

沈念本身就有一张仿佛会发光的可爱小脸儿,听何子衿这样说,他罕见的弯起眼睛,思考一下,说,“要是这样,下次我就跟他们说话吧。”

何子衿:你能不能表这样一幅好像人家占大便宜的施恩口气行不行啊?

何.教育小能手.子衿还不能打击沈.面瘫.念.小朋友,她觉着现阶段最重要的是让沈念学会与适龄的孩子交朋友,至于意识形态,可以慢慢纠正。

于是,何.教育小能手.子衿还笑眯眯的表扬沈念,“这就对了,真是姐姐的乖宝宝。”

沈念弯起唇角,虽然没说啥,显然对何子衿的夸奖很受用。

何子衿心下暗笑,何冽跑过来喊,“姐,祖母叫你跟阿念哥过去吃晚饭。”

何子衿先去外头水缸舀了水,再兑上热水直至温热,沈念已给何冽挽起袖子,三人在盆里洗手,何冽不过三岁,正是爱玩儿的时候,洗手也不老实,一会儿摸一下何子衿的手,一会儿戳下沈念的手,何子衿只得捉过他小肉爪子给他搓几下,何冽又怕痒,咯咯笑出声来,嘴里喊,“唉哟,姐,轻点儿!轻点儿!”何冽活泼,这个年纪,看啥都好奇,而且啥都喜欢摸摸碰碰,沈氏与何子衿都严格要求何冽养成勤洗手的好习惯。

给何冽洗干净小肥爪子,何子衿换了回水,自己洗了脸,再给何冽洗脸,沈念自己会洗。因天气渐冷,何子衿拿出润肤膏来给两个小家伙擦脸,省得天冷把脸吹皴了。何冽不大喜欢抹这个,撅着个嘴嘟囔,“抹我嘴里去了。”

“那你就舔舔吃了,省得浪费。”何子衿知他作怪,拍拍何冽的小屁股,在他圆圆胖胖的小脸儿上巴唧亲一下,哄他,“真是个小香包啊,好香好香。”

“姐,别亲啦!”她姐总是喜欢亲他,何冽倒不是不喜欢,只是有时真的很耽误事儿啦!何冽一拉沈念,“阿念哥,咱们赶紧去吃饭吧,晚上有红烧肉。”红烧肉是何冽的最爱,他尤其喜欢红烧肉上那一段炖的软烂酥香的肉皮,哪怕小奶牙还不大得劲儿,吃这个却是无虞的。说真的,何冽跟何老娘口味儿挺像的,何老娘也喜欢红烧肉,如今来了的沈念也喜欢,何子衿常玩笑说他们是红烧肉三人组。因为晚上有好菜,所以,何冽才这样兴冲冲的来找沈念。

三人洗了手脸,何冽小小年纪,却是个急性子,这会儿又急着去吃红烧肉,恨不能立刻飞去祖母屋里。何子衿说他,“急什么,慢着些走。”

“姐,你快点啦!”何冽心心念念红烧肉。

何子衿道,“肉又不会跑。”她晚上是很少吃荤的。

“可是早点过去就能早点吃啦!”

沈念拉住何冽的手,说,“别跑。”

何冽比听他姐还要听沈念的,真就不跑了,他跟沈念念叨,“阿念哥,一会儿我们用肉汁拌饭,也好吃!”

沈念道,“你要多吃点菜,昨天不是说大号干吗。”

“今天我吃了两个苹果,已经好啦。”

何子衿最喜欢小孩子,她又是看着何冽从个水瓶大的小宝宝长大的,亲弟弟,自然更加关心,忙问,“阿冽,你大号干吗?怎么不跟我说?”

何冽道,“我是男人,有事当然是要跟男人说啦!姐,你们丫头是不懂的啦!”他还特装b范儿的摆了摆小肉爪子,明明刚脱离肉团的形象,偏生摆出个大男人主义的嘴脸。那种种令人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样子,饶是何子衿也忍不住抽了抽唇角,道,“不懂啥?不懂你吃多了肉,大号艰难?”

何冽白他姐一眼,嘟着小肥脸儿,却努力表现出义正言辞,道,“我是大人了,我的事不用姐你管啦~还有,以后姐你别动不动就亲我!”

何子衿顿觉玻璃心碎一地,恼羞成怒,“不知好歹的臭小子,你以为我想亲你。”

何冽很实在的说,“姐你当然很想亲我啦,你哪次给我洗脸不亲我啊!”

饶是何子衿自认不算嘴笨的,竟给小小何冽一句话噎个半死。何子衿感叹,“你看阿念,大你两岁都这样可爱。你怎么提前进入叛逆期了啊,阿冽。”姐姐还想多喜欢你两年的。

何冽得意地,“那是因为我长大了啊!”

何子衿自来就喜欢孩子,襁褓中的白嫩嫩,学走路时的小肉团儿,奶声奶气叫“姐姐”的声音…

何子衿觉着这一切的一切的美好在何.二百五.冽的宣布“已经长大”时便已随风远走,独留何子衿一颗玻璃心,碎满地。

因为晚餐有喜欢的红烧肉,何冽与沈念都吃的很欢实,何老娘上了年纪,也有些贪嘴,不过,看孩子们喜欢,她老人家只略动两筷子就不动这菜了,忽然想起什么,问沈氏,“阿素去帝都了么?”

沈氏道,“阿素中举后就去芙蓉县向姐夫请教文章,姐夫说明年虽是大比之年,他如今去帝都春闱,文章中与不中在两可之间。阿素想着,还是再苦读三年,待下科春闱再去帝都赴考。”

何老娘目光往沈念身上一扫,点点头,“这样也好。你姐夫考过进士,我听你姐姐说,进士可讲究名次了。名次好当官容易,名次差的当官就难。”

何恭道,“这日子也快,年底姐夫就要出孝了。过两天我去瞧瞧姐姐,看姐夫明年是不是去帝都谋差使”

“阿羽都一周多了,我还没见过呢。”何老娘这说的是闺女何氏的次子冯羽。叹口气,“不知那孩子长的像谁?”

冯羽是何氏在帝都时有的身孕,后来一家子回乡守孝,冯羽就生在守孝期内,一应洗三、满月、周岁礼,都没有办。又因冯家是丧家,路也远,何老娘有了年纪,便只何恭去芙蓉县瞧过几次。此时听老娘旧话重提,何恭笑,“不是跟娘说过么,阿羽生得像姐姐,眉眼间很是清秀,白胖的很。”

何老娘道,“你这次要是去,跟你姐姐说,走前怎么着也得再来家一趟。不然,她一去帝都好几年,我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外孙子呢。”

何恭笑,“我知道。”

待吃过晚饭,何老娘打发沈氏带着孩子们各去睡了,单留下何恭说话。何恭以为他娘要说姐姐家的事,不料他娘张嘴便道,“阿素怎么这般没良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