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恭不解,笑,“好端端的,娘怎么说这话?”前几年,他娘跟他小舅子关系平平,这几年可是越来越好的。

何老娘扶一扶新做的玄色抹额,上面绣着精致的红色梅花,黑底衬大红,哪怕绣工只是寻常,也透着一股子大方喜气。何老娘与儿子道,“阿念到咱家两个月了,阿素以往每月必来咱家一趟的,如今倒不来了。怎么说阿念也是他的骨血,先时我还说阿素为人不错,他们小夫妻情分也好。不想他先是鬼鬼祟祟的在外头生了阿念,如今东窗事发,把人往咱家一托,他倒成没事人儿了。”

何恭哭笑不得,“娘你这是哪里的话。”谁说沈念是沈素的骨血了哟~

“什么叫哪里的话,实话。”何老娘道,“阿念既在咱家,他跟三丫头又不一样。三丫头爹娘死绝,阿念起码还有阿素这个爹。阿念在咱家住着没什么事,不过是一口饭,有三丫头吃的,就有阿念吃的。三丫头是我娘家人,咱家容得下。阿念是你媳妇娘家人,她能容三丫头,我就能容阿念。”收留沈念,何老娘的确有多方面私心,这算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原我还想着,阿素叫他入籍,还不算太没良心,起码给这孩子个来历。如今偏又不闻不问。这人跟人的情分哪,常在一处才能处出来。不然,哪怕是亲生父子,离得远了,一年一年的见不着面,也亲不起来。”何老娘嘟囔,“你得多叫阿素过来,跟阿念多处一处。不然以后成亲生子,哪样不要钱的?我先丑话说前头啊,三丫头是我娘家那头的,我早说了,一个铜板的嫁妆都不会出的。阿念是你媳妇那边的,你去跟你媳妇说,她的私房我虽管不着,可她也是有儿有女的,要是拿私房补贴别人,哪怕是她亲外甥,只要我还活着,就没门儿!”

何恭听目瞪口呆,“娘,你怎么想起这个了?阿念才多大呀。”越发越离谱了。

“我是丑话说前头!”何老娘想到三姑娘与沈念这两个拖油瓶就心口发闷,揉揉胸口,何老娘愁死了,“真是前世不修,我是没修来个好爹,娶个狐狸精,生出你舅那样的孽障,到如今调理好几年,三丫头才勉强不算个废物了,也能挣些银钱来。到你媳妇这里,不想她这命竟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修来这样的兄弟。阿素以前还好,如今托你姐夫的福中了举,我还说他有出息。不想我也竟看走了眼,他竟是个驴粪球子,外面儿光!他自己造的孽倒挺会想法子,看你心肠软,便好啊歹的把阿念托付到咱家来!三丫头来的时候起码会打扫庭院烧菜做饭,今年十一,再过个四五年就能说婆家嫁人了。阿念可不一样哦,现在除了吃饭,屁都不会。原我想着阿素如今做了举人,若有一二良心,怎么也太亏不了阿念。如今看来,阿素恐怕没那一二良心!阿念歹命,修来这样的爹,有什么法子!阿素不露面儿,这会儿我就得替阿念打算一二,我想着,过了年叫他去你媳妇的酱菜铺子学着干活吧。”

何恭浑不知沈念在他家两个月,他娘已给沈念安排好工作了…何恭刚要想怎么同他娘沟通沈念的事。何老娘揉一揉眉心,与儿子抱怨,“你说咱家是不是风水不好,哪怕要做好人,怎么尽收养这种不是爹娘全无的穷鬼就是有爹跟没爹一样的孩子啊。赶明儿我得带你媳妇去庙里烧烧香改改运道!”

何恭调整一下思路,劝他娘,“娘,你想多了。不是阿素不来,是子衿她娘不叫阿素来。”

何老娘闻言立刻问,“这是怎么说的?阿素可是阿念的亲爹,如何能不叫阿素来?”

何恭叹道,“我都娘你说了阿念不是阿素的儿子,娘你别瞎说。”

“少拿这些话糊弄老娘。”何老娘拿眼神一瞥儿子,摆明了不信,道,“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你当老娘瞎呀,阿念长的比阿玄都像阿素,能不是血亲?行啦,我知道你媳妇要面子,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又说儿子,“别事事听你媳妇的,她糊涂没见识,你咱家一家之主,可不能糊涂。阿念以后指望着谁?你有儿有女,咱家又不是啥有钱人家,给他口饭吃没啥,他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不指着他爹,难不成你去做这冤大头?你现在一儿一女,你跟你媳妇还年轻,再生三五个也不多。自家骨肉还顾不过来呢,哪里顾得他?赶紧,叫阿素过来,起码来一趟他得给阿念带些啥,哪怕带块儿点心,他也少吃咱家一口不是?他省了这一口,我就能留给我的乖孙!”

这些都是何老娘在儿子面前方肯说的真心话,主要是她老人家觉着儿子太心实了,就得有她这做老娘的来指点一二。何老娘将道理掰碎了揉开了跟儿子讲,“既然阿素还算有父子情分,还是我的主意,先叫他自小在酱菜铺子里学做事学些本事,日后再叫阿素给他出些钱娶房媳妇。这样,阿念这一辈子的着落也有了。你说,是不是?”兴许是晚上说话,气氛不若白日热闹,何老娘声音也放得低些,心平气和的同儿子讲道理。

什么叫鸡同鸭讲啊,何恭都不知道他娘怎么把事情歪到这个份儿上的。好在,母子多年,何恭也有安抚他娘的终极**,道,“娘放心吧,阿素已经给了一百两,专是用在阿念身上的。”

何老娘吓一跳,声音都变了调,“一百两!”天哪,这可是一大笔银子!何老娘虽喜欢钱,可还得按捺住呯呯跳的心脏,问,“他哪儿来的这些银子!”

何恭低声道,“前些天阿素来了一趟,没敢到咱家来,约我出去的,把这钱给了我。说是阿念母亲留下的,州府银庄的银票,见票兑银。”

何老娘道,“傻蛋,你怎么不早说,银票呢?”

何恭老实的说,“给子衿她娘收起来了。”刚说完就挨了老娘一下子,何老娘恨恨的骂,“不争气的东西,有啥好的都给你媳妇!你眼里还有我!去给我要来!阿念在咱家吃穿用度,哪样不要钱!这家还是老娘在当呢,你们倒好,敢昧下老娘的钱!这勉强算阿念十年用度吧!”

何恭忍不住道,“娘你真是,一个孩子一年也花不了十两吧。”

“废话,给他十两,把他扔大街上他能长大!”何老娘自觉有理,道,“我这都是看在你媳妇的面子上没多要!去吧!去你屋把银票拿来,我收着,也好补贴多个孩子的用度。”

何恭跟他娘商量,“可见,阿素还是会管阿念的,去酱菜铺子的事儿娘你别再提了。才五岁大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就是福气了。”

何老娘催促儿子,“快去拿银票,这个啰嗦!”

何恭只得回房一趟把银票取来给他娘,何老娘密密的贴身揣怀里,道,“下次阿素再来,不用管你媳妇的意思,把阿素叫到咱家来,我有话跟他说。”

何恭虚应一声,何老娘得了银票,胸闷气短的毛病瞬时痊愈,大冬天的,觉着心口都是滚滚烫的,将手一挥,打发儿子,“去歇了吧。”

何恭瞧着他娘得了银票眉开眼笑的样子,也只有:…

母子两个对沈念的长住达成共识,沈氏服侍着丈夫洗漱后,对丈夫道,“我原想着,不然就另给阿念找户人家寄养,是一样的。”把一百两银子给个寻常人家,哪家都乐意养的。如今这银子进了何老娘的口袋,是再难要出来的。

何恭早便是个老好人,摸摸妻子的脊背,“我知你不忍心,你看那孩子跟着子衿进进出出的,我也不忍心。行了,子衿不是常说么,难得糊涂,睡吧。”要是真忍心把何念寄养在别人,便不会留那孩子在家住这些时日了。

沈氏叹口气,“世上就是有你和阿素这样的人,麻烦才多。”

何恭笑,“要不我们怎么能做郎舅之亲呢。”

何老娘得了银票,小夫妻两个在沈念之事上也算有了默契,何冽早吃饱了呼呼睡的跟小猪一般。何.教育小能手.子衿教沈念念了几句千字文后,翠儿打水进来,两人一道洗漱。洗过脸后,何子衿照旧要擦润肤膏的,她也叫沈念自己擦一些。待收拾好准备睡觉的时候,沈念忽然凑近前闻了闻何子衿,道,“子衿姐姐,你好香。

何子衿也凑近闻闻沈念,哄他,“阿念也好香,比香包包还要香,真香。”还担心沈念会学何冽二百五发作不喜擦润肤膏啥的,何子衿道,“就得搽得香香的,才招人喜欢。”

沈念黑浸浸仿佛宝石一般的眼睛欲言又止的看何子衿一眼,何子衿问,“怎么了?”

沈念躺到自己的小被窝里不说话,何子衿拍拍他,“是不是困了,睡吧?”

沈念阖上眼睛,呼吸渐匀,何子衿以为他就睡了,谁晓得一会儿沈念又问,“子衿姐姐,我香吗?”

何子衿说,“香。”

沈念睁开眼,外头翠儿还未熄灯,灯光微微透进帐子,沈念眼睛明亮,没有半点睡意。他说,“阿冽搽了香膏,也很香吧?”

“是啊,可惜那不识好歹的小子,还不喜欢擦来着。冬天擦一点,皮肤不容易皴,我可都是为你们好。”何子衿道。

沈念道,“我也觉着阿冽好香,像香包包一样。”

何子衿毕竟不是真正的孩子,沈念念叨了一晚上香包包香包包的,到底是咋了?何子衿心下细思量,还没思量出个一二三,就听沈念又说,“子衿姐姐,你喜欢香包包吗?”

“是啊,挂到身上,身上都是香的。”

沈念道,“我看你都会亲香包包的,那又不能吃,你为什么要亲香包包呢?”

何子衿望着沈念米分雕玉琢般的小脸儿,只想一口老血喷出来:我了个神哪!你才几岁哪,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何.教育小能手.子衿终于慧从中来的明白沈念为啥嘀咕一晚上香包包的事了,何子衿一头黑线忍着笑,伸出手臂隔着小被子抱一抱沈念,巴唧亲了沈念圆圆的脸蛋儿一下,说,“我家阿念比香包包还要香,原打算你睡着偷偷亲一下的,你到底什么时候睡呀,我都等不及啦~”

沈念水银一般的瞳仁漫上细细的欢喜,他又有些羞,长长的睫羽像蝴蝶的翅膀扑扇一下,说,“我,我这就睡了。”说着就阖上了眼睛。

何子衿唇角翘起,给小家伙掖一掖被角,再啾的亲了他一下。沈念睫毛颤一颤,眼睛却是没有睁开,何子衿故意道,“唉呀,我是不是把阿念吵醒了。”

沈念到底年纪小,立刻呼呼呼的打起小呼噜来。

第69章 有点儿热

第二日,沈念起床后洗漱搽润肤膏后,照镜子的时间略长。

何子衿自己要对镜子梳小辫儿臭美,把沈念自镜子前拱开,何子衿俐落的梳了两个包包头,又左照右照一通照后,就带沈念到院子里晨练煅练身体了,还说沈念,“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太在意外表,要注重内涵。”

沈念问,“什么叫内涵?”

“就是要有学问,要懂道理。”何子衿道,“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沈念道,“我爹,嗯,舅舅说站着尿尿的是男人,蹲着尿尿的是女人。”沈氏不想听到沈念叫沈素爹,沈念只得改口叫舅舅。

何子衿道,“勉强这么说,也没的差了。只是光会站着尿尿不成,还得有内涵,才成。”

沈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阿冽还没来。”他们三个早上是一起煅炼身体滴~

“也不知那小猪起没起床。”何子衿嘟囔一句,忽地一笑,道,“走,咱们一起去叫小猪起床!”

沈念就跟着何子衿去了,沈氏何恭已经起来,看模样是刚刚洗漱好,何恭摸摸沈念的头,何子衿问,“冽小猪是不是又赖床了?”这年头人们都起的早,相对的,睡的也早,所以不存在睡眠不足的问题。

沈氏笑,“正好你来了,去叫阿冽起吧。”

何子衿笑嘻嘻地往里屋走,床间被褥尚未收拾,何冽小猪仔一样裹在暖暖的被褥里摊手摊脚睡的正香。他小脸儿圆圆的,带着暖暖的米分红,微有圆润婴儿肥的双下巴,露出一点肉乎乎的肩。何子衿先把手搓热再摸被子里去,冽小猪果然是光屁股睡觉的。拍冽小猪屁股两下,何子衿唤他,“冽小猪,起床了!”再使劲儿拍两下,何冽哼吱两声,翻个身裹着被子滚到床里头去。

何子衿将他连人带被子拖出来,沈氏拿了何冽的衣裳来,说,“在炭盆上烤过了,温温的,赶紧给他穿,别凉了!再赖床你就给我揍!”沈氏这辈子的温柔都用在丈夫身上了,对儿女都相当暴力,她自己美其名曰:严母…

何子衿抖开被子,何冽闭着眼睛伸出一只嫩藕似的小胖胳膊,何子衿喜欢的不行,握住他的小胖手轻咬一下,道,“每天吃过晚饭就睡,怎么还总是睡不够。果然是睡神投的胎哪。”

给何冽套上里衣,再拽出两条小胖腿,穿上裤子,顺便问,“要不要尿尿?”

何冽闭着眼睛站起来,何子衿给他拉下裤子,拍他屁屁两下,在一畔桌上拿了何冽专用的巴掌大的小尿盆塞何冽手里。何冽闭着眼睛尿尿后,何子衿又给他套上小棉袄小棉裤,然后一张凉浸浸的帕子往何冽脸上一糊,何冽哇啦一声大叫,彻底清醒。

何子衿带着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打拳煅炼身体,沈念做事很认真,他拳也打得有模有样,比何冽这样歪歪扭扭的好太多。

何冽虽然没什么样子,何子衿也没去纠正他,原就是想小家伙活动活动手脚便罢了的。何况何冽年纪尚小,真当回事的去教他,怕他要嫌的拘束,就这样跟玩儿似的才好。看姐姐与沈念都打得有章法,何冽不必人催自然会认真学。

连何恭都练了会儿五禽戏,一时三姑娘过来,笑道,“叔父,姑祖母说叫叔父带着妹妹、阿冽、阿念过去,有事说。”

何恭擦擦额角微汗,笑,“什么事?”

三姑娘笑,“姑祖母说今天去外头吃早点,叫咱们一道去。婶婶已经在姑祖母那里了。”

何恭想他娘今天一大兴学会到就这般高,笑,“好。”便带着孩子们过去了。

何老娘穿了身崭新衣裙,头发梳的油亮,就近便能闻到桂花油的香味儿,再细看就能发现,何老娘嘴上还用的些胭脂的。这些倒还好,就是一样,何恭忍不住道,“娘,外头又不冷,你戴这卧兔儿做甚?多热啊。”这东西是兔子皮缝的,多是冬天冷时戴。这会儿虽太阳未出,也知今日是大晴天的。

何老娘扶一扶额上初次带的浅棕卧兔儿,道,“过了冬至就是冬天了,唉,人老了,头禁不得风,吹着一点儿风就头疼。”

何恭是孝子,听他娘这般说,便道,“那咱们就在家里吃吧。早上外头是有些冷的。”

何老娘已打扮一新了,刚上头的新卧兔儿都带出来了,哪儿能不出门哪。何老娘道,“要别时还罢了,阿念是刚到咱家来。初来时这孩子胆小,我怕吓着他,不好带他出门。如今他也熟了,咱们早上出去吃一顿,别人家不都有啥,那叫啥酒来着?就是家里刚来人,请人吃酒的意思。”

何子衿笑,“洗尘酒。”

“对对对。”何老娘接口道,“洗尘酒!阿念也是刚来,他年纪小,酒便罢了。我拿银子请客,咱们出去吃顿早点,也是给阿念接风洗尘的意思。以后,阿念就是咱们家的人了。他跟阿冽是一样的,三丫头、子衿,你们做姐姐的,要多疼阿念,知道不?”

二人皆应了,只是彼此看到彼此眼里的吃惊,想着唯沈念初来时何老娘米分儿热情了几日,后来也渐渐淡了,怎地如今又突然热情起来。何老娘还把沈念跟自己的宝贝心肝儿何冽相提并论了?反常必为妖啊!

就听何老娘又对沈念补充一句,“阿冽比你小,你要让着他。”

沈念点头,“我知道。”

何老娘高兴的一掸衣裙,便站了起来,昂首挺胸,一马当先,“走吧,我带了银子,咱们吃顿好的去!”

何子衿深觉何老娘吃错药了,何恭沈氏两个心里门儿清却也哭笑不得:看来老太太对那一百两银子的确很满意啊!

何老娘发了一笔小财,觉着养何念不太亏了,这才大方的带着一家n口出去吃早点。

何子衿还道,“祖母心不实,要想请客,去芙蓉楼叫桌酒席来咱们中午吃才好呢。”

何老娘心一抽,怒瞪何子衿,“个贪嘴的死丫头片子,再多嘴你就回家吃泡饭去!”

何子衿笑,“那咱们去芙蓉街赵羊头家吃羊肉去,他家一大早起来杀羊,非但有羊肉包子卖,还会煮一大锅八珍汤,唉哟,那个叫香哟。洛哥哥带我去吃过一回,香的了不得,羊肉包子也好吃。”

何老娘嘟囔,“我说去炊饼摊子买几个炊饼就罢了。”吃羊肉得多少钱哪,还有那啥八珍汤,好像那短命鬼在的时候带她尝过一两回,贵的了不得啊。

何老娘似不情愿,奈何何冽口水都要滴下来了,何冽奶声奶气的一句,“祖母,吃包子。”何老娘脑袋不及思考就已点了头,笑眯眯地,“好好!咱们就吃羊肉去!”

何子衿还是很满意何老娘大方滴,谁晓得这老太太竟不往南街去,就在离家最近的炊饼摊子坐下了,摸出几十钱给三姑娘,使唤三姑娘道,“你嬷嬷腿脚慢,你年轻,去南街赵羊头那里给阿冽买两个羊肉包子,我不吃那个,我吃炊饼和炸油鬼就好。”

何子衿险气晕,道,“要吃就一起吃,不然就全都吃炊饼油条!凭什么单阿冽有羊肉包吃,我们就得吃炊饼油条!”知道何老娘多抠了吧!连烧饼都舍不得给她们吃,炊饼是啥?炊饼就是何子衿上辈子常吃的馒头好不好!何老娘的意思就是,大家出来吃两个馒头油条就回去吧~这也叫请客!关键,请客寒酸也没啥,你甭区别对待好不好?

何老娘将眼一翻,根本不理何子衿这话,道,“爱吃不吃,不吃就回去吃泡饭吧!”对三姑娘道,“三丫头快去快回。”

何子衿眼珠一转,对何老娘道,“祖母实在不知行情,这么几十钱哪里够买羊肉包?”

常年与何子衿斗智斗勇,何老娘也是很警觉滴,冷笑,“少坑老娘了,五十钱还不够买包子?你家包子是金子做的吧!”

何恭道,“娘,我出钱,咱们一道去吃羊肉包子吧。”

何老娘在摊子畔的长凳上坐下,对儿子道,“想吃羊肉包子,自家买羊肉包才实惠。何必非早上吃什么羊肉包子,你理这丫头片子呢。自个儿一个钱不挣,还成天挑吃挑喝。给阿冽尝个鲜儿就罢了。”

何子衿倒不是馋那两个包子,她道,“祖母口口声声是请阿念的,难不成不给阿念买两个!”何老娘为啥突然请沈念早点哪,何子衿一时实在想不出原由。但叫势利眼的何老娘一下子大方起来,想来何老娘是得了些好处,心下大好方至于此的。

何子衿这样说,何老娘只得又数了几个铜钱给三姑娘,道,“多买两个给阿念吃。”再三叮嘱三姑娘,“就买四个,一个不许多买。”

何子衿哼一声,她不想吃炊饼,去边儿上烧饼摊子要了三碗杏仁茶,两碗山磨肉片豆腐脑。杏仁茶是甜的,用杏仁米浆混了白糖熬成,外头再浇点儿桂花卤子,香甜的紧。一碗给沈氏,一碗何冽,一碗给沈念。豆腐脑自己一碗,给何恭一碗。又要了二斤炸油鬼,何老娘巴嗒巴嗒嘴,何子衿道,“那边儿在煮小馄饨,一会儿就给祖母送过来了。”

何老娘心里有点儿讪讪的,似乎也觉着自己这客请的好似不太大方,道,“没给你嬷嬷要一碗?”

要是真认着跟何老娘生气,早气死了,何子衿笑,“不给您老要,我也不能忘了嬷嬷呀。馄饨是一起下锅煮的。”

何老娘听这话便哼一声,那点儿讪讪早不知哪儿去了,使唤何子衿,“我看那边儿似有卖蜜蒸火腿的,给你钱,去买一碟回来吃吧。”

何子衿接了钱就去买了,待一时回来,何老娘险气晕,何子衿非但买了蜜蒸火腿,还买了一笼小蒸饺,不待何老娘发火,何子衿缓声劝她道,“一年也就出来吃个一两回,祖母要舍不得银钱,我还有些平日里攒的私房,回去就给祖母,叫祖母给我存着怎样。”

何老娘要是这么容易被哄,也就不是何老娘了,她坚持对送蒸饺过来的伙计道,“把这蒸饺退了。我们不吃这个!”

那伙计一脸为难,何子衿也不劝何老娘了,她伸出筷子尖儿对着一笼十个雪雪白的小蒸饺刷刷刷刷刷,挨个儿戳了窟窿,朝小伙计一挥手,“去吧!不退!”

何老娘给何子衿的无耻看傻了,何恭实在撑不住,扑哧就笑了,连带摊子上炸油鬼的伙计都笑的直哆嗦。此时,摊子上来吃早点的人渐多,许多人都是认识的,还有人说,“老安人这般富贵,也忒俭朴啦!”何老娘又是气又是笑又觉丢脸,对何子衿道,“下半辈子都别想我再带你出来吃饭!”

何子衿倒还先夹个小蒸饺给何老娘,笑嘻嘻地,“祖母尝尝,这里头有鸡血鸭血、胡萝卜、虾米皮儿、木耳、香菜、胡椒,味儿好的很。”

一时,热腾腾的馄饨送来,何子衿殷勤的给何老娘吹凉,何老娘也就不再计较刚刚何子衿自作主张买蒸饺的事啦。

三姑娘买了四个羊肉包子回来,去要了碗面茶配两个炸的焦生生的豆沙馅儿炸糕,何老娘嘀咕,“一个个的钱没挣多少,都比老娘会吃。”将羊肉包子给何冽、沈念一人一个。

何子衿笑,“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哪。“

三姑娘一笑,将剩下的铜钱交还何老娘。沈念得了羊肉包子,并不自己先吃,他大眼睛瞅着何子衿,把羊肉包递给何子衿,说,“子衿姐姐,你吃。”

何子衿咬一小口,道,“我吃饱了,剩下的阿念吃吧。”

沈念这才低下头认真的啃吃包子来。

何恭笑,“这孩子真懂事。”

待大家吃饱喝足,将剩下的油鬼和两个羊肉包打包带回家后。何老娘将三姑娘剩下的铜钱认真数了几遍,又算一算吃油饼、豆腐脑、杏仁茶、小馄饨、面茶、炸糕的账,何老娘嘀咕,“贵死个人哩,早知道出去买二斤油鬼回来,家里煮些泡饭,配些酱菜,才最实惠呢。”

何老娘大出血,这会儿偏又想起何子衿,同余嬷嬷道,“把丫头片子叫来,她不是有私房交给我保管么。”

余嬷嬷劝何老娘,“奴婢看,当时大姑娘就随口一说,太太还是不要当真。”

涉及到银钱,何老娘素来是极有自己主意的,道,“这还能随口一说?你别管,只管把丫头片子叫来。要不是她闹腾着,早上也花不了这些钱。”

余嬷嬷无奈只得去叫何子衿,结果何子衿鬼精鬼精的早带着沈念上学去了,何老娘听了余嬷嬷的回禀,哼一声,“她有本事晌午也别回来,我才服她!”

余嬷嬷笑劝,“看太太哟,您还真跟大姑娘生气了。”捧上一盏新泡的茶,笑,“太太头上这卧兔儿还是大姑娘给您做的呢,早上多少人赞太太戴着卧兔儿好看富态呢。”

何老娘脸色稍缓,假假谦道,“人家奉承的话儿,哪儿能当真。”当然,何老娘的面部表情可完全不是这回事儿,明显对大家的夸赞是权受用的。

她老人家一直将毛绒绒的卧兔儿戴到将将中午,方道,“有点儿热了,把这卧兔儿帮我除下来吧。”

这东西是后头有个扣环,余嬷嬷帮何老娘取下,见何老娘这一脑门子汗哟,心说:您老不是有点儿热吧~

第70章 一物降一物~

何子衿知道何老娘要跟她讨论私房钱的事儿,提前一步带着沈念脚底抹油的跑了。路上问沈念早点吃的可好,沈念点头,“杏仁茶很好喝,包子也好吃。”

何子衿笑,“那就好。”

沈念忽然说,“子衿姐姐,等我挣了钱,我天天买羊肉包子给你吃,好不好?”

何子衿笑,“那我就等着啦~”

“嗯!”沈念握一握小拳头,使劲儿点点头。

如何老娘所料,何子衿早上脚底抹油的先走一步,中午总不会在陈家吃饭。待得何子衿中午回来,何老娘就打算与她谈一谈私房钱的事情了。

何老娘问何子衿,“你才多大,哪儿来的私房?”

何子衿早有腹稿,道,“偶尔祖母给我一两个铜板的,我不花,全都存起来,现下也有一二十个了。”

何老娘道,“才一二十个?”有些看不上…

“祖母以为有多少啊?您平日里顶我给我个买糖葫芦的钱。”何子衿问,“你要是想要,我就拿来给您。”

虽说蚊子再小也是肉,但何老娘这把年纪,也是很有些阅历滴。何况她与何子衿亲祖孙,打了这好几年的交道,基本上何子衿什么性格,何子衿还是知道滴。在何老娘看来,何子衿虽远不比她老人家智慧聪明,唯一的优点是就是继承了她老人家拿钱当命根子的良好基因。想从何子衿手里的抠出钱来怕是不易,而且,只这么一二十钱,何老娘将手一挥,略有心烦,“去吧去吧,不存财的丫头,自己一个钱没挣过还敢嫌我给你的少!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丫头能有零用钱买糖葫芦?别不知足了,个败家丫头!”

何子衿唇角一勾,决定诈一诈何老娘,于是,她附在何老娘耳边,悄声道,“我可是知道祖母在阿念身上得了大好处的哟~”

何老娘脸色一变,心内存不住事,当下脱口道,“你爹跟你说了?”

何子衿嘿嘿一笑,奸诈无比,“我爹哪里会跟我说,这不是祖母刚与我说的么?原来是真的。”

何老娘此方知道上了何子衿的鬼当,一不留神,竟被何子衿诈了出来。何老娘脑羞成怒,挽袖子要揍人,何子衿一跳跳出半米远,笑,“祖母要是动手,我就说出去!”

何老娘简直给何子衿气死,又怕何子衿这张臭嘴不牢靠,真把事情说出去就不好了。刚要叮嘱何子衿一二,这丫头哈哈一笑,得意的扬起下巴,背着两只小短手洋洋得意的出去啦~何老娘对着余嬷嬷抱怨天抱怨地,“修来这等讨债鬼,老娘我少活二十年。”

余嬷嬷笑劝,“大姑娘何尝出去乱说过什么,不过同太太开个玩笑罢了。”

何老娘哼一声,倒也知道何子衿不是那等会随便把家里事往外说的性子,同余嬷嬷道,“你说,这丫头片子简直要成精,一不留神就受她骗!”

余嬷嬷笑一笑,不再说话。何老娘始终不放心,她知道自家丫头片子不会将事往外说,但就担心沈念这不离她家丫头片子左右的。万一丫头片子一心软,把这等事告诉沈念就不大好了。何老娘忙对余嬷嬷道,“快去叫丫头片子回来,我有话与她说。”

余嬷嬷只得去找何子衿,何子衿来的也快,同何老娘道,“祖母放心吧,我怎么会把咱自家的事说给外人知晓。”

何老娘完全没刚刚的气焰,她还破天荒的赞了何子衿两句,“果然大了,懂事多了。”然后,何老娘叮嘱何子衿,“阿念那里也不许说,知道不?”

何子衿笑,“是不是您用阿念的抚养费请早点,怕阿念知道啊?”

“屁!我会用那个钱请吃早点?”何老娘低语,“那钱得存着,暂不能动。养孩子可不是省钱的差使,吃喝拉撒不说,以后万一有个病的痛的,没钱怎么成?他小小年纪,还不懂事,叫他知道咱家是收了钱才收养他的,万一想偏了就不好了。”

何老娘道,“你还小,跟你爹一样,烂好心。你怎知这世道这人心呢?许多人,不是你对他好,他就知情的。人心多是不足!譬如外头要饭的,你每天出去给他一个肉包子吃,若哪天把有馅儿的肉包子换成没馅儿的炊饼,那要饭的就得不高兴。其实,你给是你厚道,你不给,也是常情,你又不欠他的!可你给惯的,哪天忽然不给,这恩就成了怨!”

何子衿大吃一惊,她头一遭听何老娘说这般富有哲理的话哩!她想了想,说,“世上总还是好人多吧。”

“屁!”何老娘天生不是讲道理的脾气,道,“你就记着,这事儿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就是家里人也不准说,知道不!”要不是给何子衿给诈出来,何老娘自己是绝不会提起这事的。

何子衿道,“您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何老娘叹口气,“家里有你跟你爹这种人,真是死都不敢闭眼!”

何子衿凑过去,给何老娘捏捏肩,笑,“是啊,家里要没您老,哪里过得下日子哟。要是您老别太偏心眼儿就更好了,我连着给您做一个抹额一个卧兔儿,累得我手指都扁了,结果您呢,就给阿冽吃肉包子,我连个包子皮也啃不上。您这可是亲祖母,我真是服您了。打包两个肉包子回来搁厨房,还打算明儿给你宝贝孙子吃个下顿儿是吧?您可真是亲祖母哟。”

何老娘半点儿不觉心惭,她理所当然,“阿冽以后可是要顶门立户的,不吃些好的怎么成?有好的,当然要给阿冽吃!丫头早晚是泼出去的水,这会儿有你口吃的你就念佛吧!想吃好的就得争气,以后给你说门富户人家,天天吃香喝辣!”何老娘就是这样口无遮拦,也不管何子衿几岁,便说到了何子衿嫁人的事。

何子衿原不过是打趣何老娘的偏心眼儿几句,不想给何老娘普及了一番“丫头是泼出去水”的伟大理论,何子衿哪怕伶牙俐齿,对上何老娘也只得无语了。谁晓得何老娘又补充一句,“你以后嫁了人,要是嫁得好人家,可别忘了贴补贴补娘家,阿冽年纪小呢。”

何子衿:…

何老娘是个秃鲁嘴,她自己也没留神,话就出口了,“万一你自己不争气眼瞎似的嫁个穷鬼,可千万别来抠索娘家,咱家也不是富户,经不起你抠索…这老话说的好,一个闺女三个贼,可见闺女多赔钱了…唉…”

何子衿饶是一生两世,也不能忍受何老娘的奇葩理论了,她找她爹告了何老娘一状。何恭听着直乐,安慰闺女,笑,“你祖母逗你呢。不说别人,你看你姑妈,你祖母天天念叨盼着她来呢。疼阿翼比阿冽更甚,老人家的话,别放心上。你祖母就是嘴厉害,心里最疼你不过。”

何子衿也知何老娘心肠不错,就是嘴欠,小肉手拍小胸脯顺气,长叹,“气呀~”

何恭笑喷。

不过何老娘这些年也给何子衿训练出了点条件反射,譬如,她一旦说错话得罪何子衿啥的。为了息事宁人,不叫这丫头片子闹腾,便会买点心给丫头片子吃。瞧着何子衿气呼呼的走了,何老娘心疼的数出几十个铜板,一脸肉痛的对余嬷嬷道,“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那丫头片子记仇的很。今儿也不知是什么日子,主破财还是怎地?”

余嬷嬷这次可不劝何老娘了,反道,“太太说这话,不怪大姑娘生气。早上还带着人家给做的卧兔儿出门呢,刚又说闺女是赔钱货。太太这话也忒偏了。”

“这不是没注意么。行了,给你钱,叫翠儿去飘香居买包绿豆糕来,丫头片子爱吃绿豆糕。下午放学给丫头片子吃!”何老娘嘟囔,“总说我不疼她,这些年给她买糕不知花了多少银钱。阿冽也没吃过这么些糕呢。”

余嬷嬷笑,“太太都知道,怎么总是说那些不好听的话呢。”

何老娘长叹,“我就是总爱说实话的缘故吧。”

余嬷嬷:半点不同情你了,您老就说实话去吧~

遇到何老娘这样的祖母,简直神人亦是无法,好在何子衿十分好哄,她把点心都一人一块的分吃了,连余嬷嬷那里也分到一块儿,独何老娘这儿没有。

点心是何老娘买给何子衿的,倘是何子衿自己吃,谁都不给,何老娘也不会有意见,只当何子衿小抠儿罢了。但,你既然大散财,余嬷嬷都有,偏生不给老娘,死丫头是要造反么!何老娘质问何子衿如何这般不敬老,何子衿闲闲道,“一包绿豆糕是八块,祖母给我的一包里只有六块,您老早不是扣下两块儿了吗。”

何老娘一扶额角,“死丫头竟成了精!”自从何子衿说吃糖多了不好,何老娘就少吃点心了,因为何子衿知道她吃点心后总会说她,连儿子何恭也时时劝她。何老娘上了年纪,就喜欢吃点儿甜的。儿孙不愿她多吃,何老娘反越发馋的慌,不过,她老人家的确是不多买点心了。这次大出血的买绿豆糕哄何子衿,何老娘闻着那包点心的油纸包儿的香味儿就忍不住咕唧咕唧的咽口水,便偷偷打开油纸包拿了两块,自己个儿偷偷吃了,连余嬷嬷也不知道的。她还十分机警的将油纸包稍稍扎紧些,只少了两块儿绿豆糕,其实外头包装不大看得出来。若寻常七岁孩子,会数数的都不多,又怎知道一包绿豆糕里有多少块?

不料何老娘这般歹命,竟遇着何子衿这样的猴儿精孙女!不得不说是一物降一物了。

第71章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以何老娘大半辈子的强干刁钻,竟隐隐有干不过何子衿的兆头。何老娘只得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了。

当然,何老娘没这么好的文学修养,更不懂什么后浪前浪的。她就是觉着何子衿忒鬼精鬼精啦,如果不是何子衿还有些遗传儿子的烂好心,何老娘觉着,这丫头的成长进度还是颇为可喜的。

何子衿的成长进度,非但何老娘觉着可喜,便是薛先生亦觉可喜。在陈家执教,虽有丰厚束休可拿,但这活儿实在干的不大顺手,倒不是说陈家几个姑娘不好。陈大妞姐妹几个,资质只算带中等,好在学习都挺认真,而且,几人听薛先生意见,琴棋书画四样,不必样样皆精,人的精力有限,只找一样自己最有兴趣的,专攻一样最容易出彩不说,以后也可拿出来博个才名啥的。

甭嫌薛先生这话势利,薛先生早便道,“这是大实话。琴棋书画的确可以怡情养性,慢慢浸染出一个人的韵味儿。但,世间少有人极于琴棋书画的。姑娘们年纪渐长,以后是要跟着长辈们出去走动的。或是姑娘们自己办个花会、诗会,这方面都要懂一点的。不然,如何出去交际。只是,琴棋书画说到底也只是小道。除非有绝世天分,否则,想在这上面出头,难矣。”

陈二妞于瑶琴上颇为用功,她又是个心性高傲的,闻言问,“先生,什么才叫绝世天分?”

薛先生笑,“二姑娘只要想一想,这千百年来有哪个琴师能青史留名的?”

薛先生是讲过史的,陈二妞也知道几个,道,“太子长琴。”

薛先生一笑,摇头,“此乃神仙,不算凡人。”

陈二妞道,“俞伯牙。”

薛先生点头,“伯牙制高山流水,千古名曲。”

陈二妞史学的寻常,再想竟想不出来了,陈大妞道,“易水畔击筑荆轲高歌的高渐离算不算?”

薛先生笑,“筑也是乐器。”

陈大妞又道,“竹林七贤,嵇康。”

薛先生道,“嵇康,著有《琴赋》《声无哀乐论》,作有《风入松》,相传《孤馆遇神》亦为嵇康所作。作有《长清》、《短清》、《长侧》、《短侧》四首琴曲,被称作“嵇氏四弄”,与蔡邕的“蔡氏五弄”合称“九弄”。有《广陵散》,乃为绝响。”

陈大妞没再说,她也琢磨过来薛先生的意思,道,“这些人,不是神仙,便是大学问家。”便是小小少女尚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面对这些史上巨匠,也不禁迷茫的。

薛先生微微一笑,“你们随我学习这许久,该有的基础皆有了,不敢说有什么大学问,但在你们擅长的地方,起码比起其他同龄闺阁小姐不会太差。”见陈家三姐妹脸色微变,似乎并不服气薛先生的话,薛先生却是笑容不变,“你们都随长辈去过州府,也见识过州府的繁华。我这话或者不中听,但你们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蓉城在你们眼里已是锦绣之地,如果你们去过帝都,便不会这般想了。同样的道理,在碧水县,能强于你们的闺秀不超过一掌之数。可是在州府,略有些见识的人家都会令家中女孩识字,那些世族大家闺秀,身下来身边就跟着教养嬷嬷的。她们的教育,肯定优于你们,比你们强是正常的事,何必不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