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她们,再往大处看看,比之公府侯门如何?再有,公府侯门较之皇室宗亲又如何?”薛先生笑,“二妞刚刚问我什么才称得上‘绝世天分’?皇室宗亲、公豪门,世族书宦,巨贾大富,这些,只是门第,与天分无关。要我说,什么才算天分?伯牙苦学琴技,做高山流水不足为奇,子期不过一樵夫,听伯牙操琴。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听后赞叹说,‘巍巍乎若泰山’。伯牙鼓琴,志在流水,钟子期也听出其意,赞道,‘汤汤乎若流水’。这便是天分。子期没学过一日的琴,却能解琴意。这便是绝世天分了。”

陈家姐妹都听傻了。

何子衿自觉是没啥天分的人,不过,她理解能力好,她道,“我在书上看,说大凤王朝时,凤武皇帝初登基,西蛮大汗率百万兵马破西宁关长驱直入,围困帝都城。当时凤武皇帝亲临城墙指挥卫都之战。战事汲汲可危之际,武皇帝亲擂战鼓助阵,将士因此士气大作,悍不畏死,由此护卫帝都城两月未损分毫,直至援兵到来。此鼓曲,便是传世《帝王曲》的由来了。”

说到这个,何子衿就想骂人,尼玛一生两世就算了,现在这是什么朝代呀。隋唐之后是何子衿上辈子绝对没听说过的大凤王朝,历史自大凤王朝拐了个弯儿后,就一往无前的不知道奔放到哪里去了。自史书看,大凤王朝是异常强大的帝国,立朝竟有八百年之久,后被前朝取代,前朝历史就比较短了,勉勉强强不到一百五十年。而且,更奇异的是,据说大凤王朝开放更甚于隋唐,在那个年代,据说女人都可以到朝廷做官的。可到前朝,则保守的不像话,前朝太|祖似与女人有仇,或是受到过女人的心理创伤吧。当然,这是何子衿的猜测,前朝是出了名的,不把女人当人。女人出门要轻纱覆面,女人这张脸,是轻易不能给男人看的。在家除了父母兄弟能看,出嫁便是丈夫能看。若未嫁之时被哪个男人瞧了脸,这女人大约就要嫁给这见过她脸的男人了。据说还有个女子出门,帷帽也是带了的,只因忽然风起吹落帷帽,她的容颜便给街上男人看个精光,于是,当夜自尽以全名节。

更不必说,前朝对贞洁牌坊尤其情有独钟,据闻,前朝太|祖曾言:世间最美丽风景便是这一座座伫立于大地之上的贞洁牌坊!

可见何其扭曲变态神经病!

这种神经病王朝勉勉强强存活了百五十年,就到了如今的东穆王朝。

相对于前朝,这个建国未久的小小王朝,虽北有北凉,南有南越,西有西蛮,四国同存。但实际上,据说这四国疆土加起来也不比先前大凤王朝时的广辽疆域,但,就东穆王朝而言,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比前朝要宽厚许多,起码现在贞洁牌坊少了,女人死了丈夫想嫁就能再嫁了。

尤其,东穆太|祖皇帝曾放豪语,“为帝当为凤武帝”,可见其雄心壮志,只是,立国未久,太|祖皇帝便受到上苍召唤,回到了天父的怀抱。故此,东穆太|祖之未能来得及实现的豪言壮志,就被交到了其后世子孙的手里。

如今是哪个皇帝当朝,何子衿这种乡下地方小女孩儿自然是不知晓的,但,学过历史之后,她还是十分庆幸自己没穿到前朝来的。否则,她真宁可直接自杀去地府喝茶了。

脑补完这诡异走向的时代,何子衿的话却是受到了薛先生称赞,薛先生鼓励她,“接着说。”

何子衿想了想,道,“我觉着琴、棋、书、画,本身更是一种情致的寄托所在。像很多大师都是这样,如高渐离,若不在易水送别好友,若不是有一种有去无回有死无生的悲壮,恐怕并不会青史留名。还有凤武皇帝,史书上说武皇帝长于箫曲,若非蛮人围城之困,社稷之危,而武皇帝不惧强敌,背水一战,恐怕也不能当即擂出传世《帝王曲》。所以,我觉着,非有情而不能赋好曲。技巧可以勤以练习来作补充,但以情入琴,以情入画,则是难于上青天了。”

何子衿觉着,自己这一席话可入选“装b语录”了。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能说出这般有学问的话来呀。

就是事后,何子衿再想想,都觉着这种话不像自己说的。

薛先生则是非常满意的,觉着何子衿有些慧性。何子衿着实想跟薛先生说,这种神神叨叨的装b话,在她上辈子的一种叫“网络”的地方简直一搜一大把呀。

薛先生见何子衿如此慧性,面儿上却无半分骄矜之色,反是无所谓的样子。倒是陈家姐妹,纷纷侧目而视,多瞅了何子衿好几眼。何子衿脑袋里正想些有的没有,也没顾得上理她们。

薛先生则更加欣慰:非但慧性,心性更佳。

她这一身本事,也不算没有传人了。

何子衿不知道薛先生已将她在地位由普罗大众旁听生升及到了入室弟子的位置,薛先生则继续给自己的女学生们讲课,她道,“所以说,琴棋书画要学,却也不必看得太重。真喜欢了,有兴致怡情养性,便是无兴致搁置,亦是无妨。不过,懂还是要懂一些的”

陈二妞忍不住问,“先生说,琴棋书画只作消谴,不必看得太重,那依先生看,最应该看重的是什么?”

薛先生目视何子衿,何子衿是死都不肯再做出头鸟了。把别人比的跟傻瓜似的,这鸟定是只傻鸟。看何子衿刚刚展示了一回羽毛,便又龟缩成了鹌鹑。薛先生亦不勉强,薛先生道,“在我看来,所有你们学的这些,只为将来一件事做准备——交际往来。”

陈家一年五十两银子的大手笔请来的女先生,如今看来,这每年五十两的薪水花的真不冤。

薛先生脸色淡然,缓缓道,“要你们学琴棋书画、诗词曲赋、针线女红,穿衣打扮,并不是让你们做大学问家,因为学问是最有积淀的事,这是需要一生一世的专注才能完成的。令家中长辈请我来为各位姑娘讲习功课,为的无非是一件事,交际往来。”

何子衿回家后都没跟何老娘贫嘴,她细细的想着薛先生的话,当真觉着是大实话。何老娘厚着脸皮跟陈姑妈开口,叫她来陈家跟着一并念书,想来也不是要她学成什么才女,而是让她学些人情往来,交际本领,还有…

谁说古人迂了?

说这话的就该掌嘴,何子衿自己悄悄拍了自己嘴巴一下~

何子衿去花房收拾了一通花草,回屋时沈念同何冽正在瞧何子衿屋里摆设的小玩意儿,沈念问,“冯表哥,就是何姑妈的儿子么?”

“嗯,就是冯表哥给姐姐的小木马。”何冽很是喜欢,嘟着嘴,“我也想要,姐姐不给我。”

沈念细瞧那小木马,说何冽,“你得学着懂事,子衿姐姐才会喜欢你呀。”

何冽奶声奶气,“我哪里不懂事了!我都是大人了!”

沈念说,“你早上还要子衿姐姐去给你穿衣裳你才肯起呢。还光着屁股露出小雀雀在子衿姐姐面前撒尿,多丢脸哪。大人可不这样儿。”

何冽想了想,竟然觉着沈念说的有理,道,“也是啊,以后我要自己起床,也要自己穿衣裳!”

沈念道,“等你真的懂事了,我就劝子衿姐姐把小木马送你,怎么样?”

“阿念哥,你说得动我姐?我可是求了她很多回,她都不给我。”

“从明天起,要是你到年底都自己穿衣裳,过年的时候,我保证子衿姐姐会把小马给你,如何?”

“拉勾!”

“女人才拉勾,男人都是击掌的。”

接着,两只小肉手响亮的击在一处。

何子衿:…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沈念这混帐小子就把她的小木马给许出去了?!还有,沈念你在外不都跟个二哑巴似的神人不理吗?你怎么跟何冽这么多话啊啊啊啊啊!

何子衿决定绝不给这两个小子面子,竟敢私下打她屋里东西的主意,她一定要义正严辞的教导这两个小子一通不可!

何子衿掀帘子进屋,说,“你们说什么呢?”

何冽还在爱不释手的抚摸着何子衿的小木马,其实,这种小玩具何冽根本不缺,主要是,他姐这个他要好多回都要不到手,于是,这匹小木马在何冽心里便成了珍品中的珍品。

何冽还不说实话,敷衍,“没啥没啥!”拉着沈念出去玩儿了。

何子衿哼一声,决定不管哪日沈念要是敢过来替何冽讨她的小木纪,她非要叫自作主张的小子吃排头不可。

何子衿觉着,这事儿,何冽都不敢跟她说实话,沈念肯定起码要拖到过年时才会同她讲。

但,不想沈念晚上跟着何子衿学过千字文,两人泡过脚丫子,洗漱,躺床上都要睡觉时,沈念便跟何子衿讲了。他是这样说的,“子衿姐姐,今天我跟阿冽打了个赌。”

“什么赌啊?”何子衿只作不知。

沈念实话实说,“我跟阿冽打赌说,只要他从明天起到过年都自己穿衣裳,过年的时候我就劝你把小木马送给他。”

何子衿问,“那是你的马呀?”

“不是。”沈念声音有些低。

何子衿问,“那你干嘛用我的小木马跟阿冽打赌啊?”

沈念道,“我没有玩具好送阿冽,可是我又想让阿冽早些学会自己起床,自己穿衣裳。我不想子衿姐姐太累。”

沈念声音很轻很软,何子衿听完,一颗水豆腐心顿时软成了豆浆,她搂住沈念说,“我并不累呀。”何子衿明明最喜欢给光屁屁小孩儿穿衣裳好不好~

“累的。”沈念是个很有坚定信念的人,从他会反驳何子衿的话就可以看出来,沈念绝不是你说啥他就信啥的小孩儿。

何子衿柔声道,“姐姐很愿意照顾你们哪。”

沈念非但有坚定信念,他还有自己的坚持,他坚持道,“我不想姐姐太累。”

面对这样一个懂事又可爱又体贴的小孩儿,你会拒绝他的要求吗?

哪怕铁石心肠都做不出来好不好?

何况,何子衿可不是铁石心肠,她是一颗水豆腐磨成的心,别提多软和了。何子衿给沈念感动的了不得,当便答应了沈念说的事:只要何冽到年底都自己起床穿衣,她就把冯翼送她的小木马转送给何冽。

沈念很是欢喜,他眼睛亮亮的瞅着他的子衿姐姐,忽地凑了过去,在子衿姐姐的颊上啾了一下,然后,小小害羞地表示,“子衿姐姐也很香,比香包包还要香。”

第72章 何老娘的野望~

何家来了个沈念。

这虽然只是何家的事,却还是惊动了街坊四邻。

何家开始说沈念是家里亲戚,很明显嘛,沈念姓沈,同沈氏一个姓儿。大家也没多想,就以为是沈氏娘家亲戚,但沈念在沈家一住便不走了,心思活络的人顿时觉着:嗯,这里头有事儿!肯定有事儿!不然,哪个亲戚家的孩子会往亲戚家长住啊!沈念难不成跟三姑娘一样,父母双亡,投靠来的?

八卦往往从嘴最不严的人嘴里传开来,什么样的人嘴最不严,答曰:孩子。

因为沈念是跟着何子衿一并来上学的,陈二妞还特意避开沈念,把何子衿叫到园子里去八卦,她神秘兮兮的问何子衿,“阿念真是你家亲戚?我可听人说,他是你舅的私孩子来着。”这年头没手机没电话没啥高科技,但流言传的就是这么快。陈家做生意的人家,人面儿广,消息快,沈家与陈家也算拐着弯儿的亲戚,沈素如今又是举人…所正对的错的,好的坏的,稍有些流言,底下人留意了,陈家人自然知道的快些。

何子衿瞪陈二妞一眼,“你听哪个人说的?”

“外头人都这么说。”陈二妞自然不能说是听她娘说的。

“我可没听到外头人这么说。”何子衿不再跟陈二妞嘀咕,说,“你别听风就是雨,你看大妞姐,她就不会说这些有的没的。怪道先生都赞大妞姐稳重呢。”陈二妞都这样说,还不知别人如何呢?何子衿不喜陈二妞这样暗地里八卦沈念的来历,一句话便戳了陈二妞的痛处。

陈二妞哼一声,“是,我长舌妇,成了吧?”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何子衿笑,见陈二妞没了八卦沈念的兴致,瞅一眼旁边一株含苞吐蕊、冷冷清香的红梅,问她,“你不是要办赏梅诗会吗?这会儿梅花也快开了,怎么还没收着你的帖子?”

若说刚刚只是有一点不悦,这会儿陈二妞的脸可以称得上冰冷了。这两年,她与何子衿相处的不错,不然也不能直接就问沈念的身世。每天一起上学的表姐妹,陈二奶奶虽然还没有身孕,却是找到了一条在陈姑妈面前稳固地位的好法子,她待何家尤其亲热。何家是陈姑妈的娘家,陈二奶奶这样有眼力,陈姑妈除了总是忧愁二房无子外,对陈二奶奶倒也过得去。故此,陈二妞待何子衿也格外好,一道上学两年多,哪怕开始是刻意的,相处到现在,彼此也有些情分了。陈二妞冷冷道,“明年志表兄就要考秀才了,大姐姐比我大,家里什么不得以大姐姐为先呢。”赏梅诗会的事是她先提的,筹办名头却要让给陈大妞,陈二妞本就是好强的人,又正是好强的年纪,这会儿怎能心服。

何子衿劝她,“你怎么倒想不开了。这事说开来,大妞姐年纪比你大,说亲肯定在你前头,让她在前有什么不好呢?你们都是堂姐妹,大妞姐又是长姐,她能说门好亲,对你难道不好?待大妞姐的事定了,再办花会,哪怕是三妞姐出的主意,到时也得叫你打头儿。”

“这道理我娘也说过。”远远见陈大妞一身白底红梅的长裙带着丫环过来,陈二妞伸手将梅花树上半开的一枝花枝折在手中,陈大妞远远便道,“说好了后儿个开赏梅诗会的,你怎么倒折起花枝来?”

陈二妞将手里的花枝递给大丫环黄鹂收着,勉强挤出一抹笑,道,“看着好,拿去插瓶。”

陈大妞瞅树上那一处折损后露出青白色的断枝,嘴里道,“什么时候插瓶不行,等我开完诗会,妹妹把这一整棵梅花树挪到你屋里去插放,我也不说什么了。”又吩咐身边丫环翠莺道,“跟看园的婆子说一声,叫她着意看紧这几株梅花树,万不能再叫人折了,再把这处残枝修一修,不然这也忒难看了。”

陈大妞吩咐完这些事,对何子衿微一颌首,高贵且客气,“到时我这里开诗会,妹妹也过来一道玩儿吧。”

何子衿连忙道,“我得在家看孩子,怕是不得闲了。”听这口气,人家陈大妞就没认真要她来的意思。

陈大妞一想,叹口气,“也是,现在又有阿念,连上学都要跟你一道来,你更不得闲了。幸而他还小,不然,男女七岁不同席,他再大些,可是不好这么在内闱混了。”

何子衿笑笑,“是啊。”

陈大妞便不再说什么,道,“我先去看书了,先生也快到了,妹妹们也进来吧。”

何子衿侧开身让路,“大妞姐先。”

待陈大妞走了,饶是何子衿也不由叹口气,以往陈大妞也就是个横冲直撞的直性子人,有一点点虚荣心的小姑娘家罢了。如今这不知是怎地,读了一二年书,学问学的不错,只是没学得宽厚些,倒学会了她娘陈大奶奶的势利。当然,人都势利,何子衿自己也不能免俗。但势利到陈大妞这样的着实不多见,譬如,自从何子衿在家里开了个诗会后,碧水县但凡认得几个字的少年少女们,会不会做诗的,反正都热衷起开诗会来。陈家这样的人家,陈家三姐妹是特意花大价钱请了先生来调理的,自然更是诗会茶会不断,要陈二妞打头,都要叫何子衿一起的。若陈大妞主持,她是一次都没请过何子衿。总是像刚刚那样,问一句,何子衿识趣辞了,彼此双方欢喜。

何子衿也不知是不是她哪里得罪过陈大妞,如今又说起沈念跟她上学的事来。何子衿叹口气,陈二妞兴灾乐祸,“好人没好报,嗯?”刚还替陈大妞说话!活该!报应!

见何子衿倒了霉,陈二妞心情好了些,道,“刚刚大妞姐穿的裙子,是州府上好的时兴料子,五婶子娘家是开绸缎庄的,都没这样的好料子。听我娘说,要十两银子一匹,大伯娘给大妞姐买了两匹裁衣裳穿。家里再没第二个人有了。”饶陈二妞因何子衿兴灾乐祸,说到此事也颇为郁郁。

陈二妞叹道,“也不只是诗会的事,以前我也不是没让过她。她想出风头,就让她出去呗,我反正小两岁,又不急。可一样姓陈,现在她有的,我跟三妞就没有,以后还不知怎样。”陈二妞打小就有些心眼儿城府的人,陈二妞素来好强,若非今日实在叫陈大妞刺了眼,她也不至于同何子衿说家里这些事。

其实,不只是诗会,也不只是衣裳…

何子衿拉拉她的手,小声道,“你不开心,就要想些开心的事。这梅花不错,叫黄鹂姐姐配个瓶子,给姑祖母送去,就说是你瞧着花好,孝顺老人家的。”

陈二妞“扑哧”便乐了,“以往看你在课上常闷不吭气,总觉着你闷,你却是越大越机伶的。”

见陈二妞笑了,何子衿笑,“这算哪门子的机伶。你要是再郁闷就想想我,不要说十两银子一匹的料子,便是你身这样的好料子,我也从没穿过的。要不是姑祖母有意照顾,我也是读不了书的。跟我一比,你就幸福了。”何子衿是天生的乐天派。

“这是哪门子的歪理。我岂是那种见不得人好的。”陈二妞笑一笑,对何子衿道,“像先生课上教的,不患寡而患不均罢了。我家的事,我不说你也该知道些。现在瞧着都是一样的,可我爹是次子,像大伯娘舍得拿出二十两银子来给大妞姐买衣裳,我娘是拿不出来的。”这些事,岂是一两句可说清的。陈二妞吩咐黄鹂,“去吧,把我屋里那只白玉梅瓶拿来,衬着这红梅最好看,给祖母送去,就说我瞧着这梅花开的好,不敢先赏,孝敬祖母先赏。”

黄鹂捧着梅花去了。

何子衿见沈念站在求知堂外向她望来,笑与陈二妞道,“你要觉着好些了,咱们屋里去吧,先生也快来了。”

陈二妞也瞧见了沈念,笑,“这都两个多月了,阿念还这般寸步不离的。不知道的,得说这是你亲弟弟。”

何子衿一笑,“你既这样说,就拿他当我亲弟弟一样照顾。”

“这还用你说。”陈二妞笑,与何子衿道,“你说这人也怪,以往大妞姐也不这样的。”

何子衿笑,“你总说别人,以往你待我也不这样哪。”

陈二妞笑,“前两年我还小些,说真的,记得小时候,家里虽有钱,祖母一向节俭,觉着每顿有肉吃就开心的了不得。后来家里更好过了,就是现在,燕窝鱼翅也不觉稀罕。那会儿,突然能穿上绫罗绸缎,买了许多丫环下人,母亲又与我说了许多大户人家的排场,我其实心里又是兴奋又是不安,生怕出去被人小瞧,就时时端着些。现下想想,也够讨厌的。想那时你也是嫌我的。”

何子衿笑,“你倒先说我,你那会儿跟我说句话恨不能将下巴抬到天上去。但你也肯照顾我呀。”这一二年,不管陈二妞是有意还是怎么着,的确是很照顾她的,不说别的,光点心给过她不知多少。

陈二妞一拉何子衿的手,并不因何子衿这话生分,反更觉与何子衿亲密,笑,“想我以前就跟大妞姐似的,这会儿看着她就得庆幸,好在真没变成这样。不然,你怎肯跟我说这些话。”见沈念一直在求知堂门口朝这边望,人又不过来,陈二妞笑,“咱们过去吧,不然阿念真要望眼欲穿了。”

两人便往求知堂去,陈二妞又在何子衿耳边八卦一句,“阿念到底是不是你舅的私孩子呀~”

何子衿悄悄拧她腰眼一记,“快闭嘴,别人说是别人说,你可不许这样说。”

“知道啦~”陈二妞自以为得到什么人间真理,笑,“你放心吧。要阿念真是,以后大妞姐断不会再说什么‘七岁不同席’的话了。”何子衿她舅可是举人老爷,她娘每说起来便羡慕的了不得。便是家里长辈说起沈素,也都说有出息,以后是有大前程的。

“你理她呢。阿念是刚来,有些离不开我,等过些日子好了,叫他在家里跟阿冽一起玩儿就行了。”何子衿笑,“他跟阿冽很说的来。”

两人说着话,沈念见她们往求知堂走,便快步迎过来,牵住何子衿的手,眼中很是欢喜。

陈二妞逗他,“怎么,还怕我把你家子衿姐姐拐带了不成?”

沈念在外话都不多,牵着何子衿的手道,“凉。”

何子衿笑,“兴许是在梅花树下站的久了。”

陈二妞将自己手炉给何子衿,“你先暖暖手。”

何子衿笑,“你也要用的。没事儿,我火力壮,一会儿就好了。”

陈二妞硬塞给何子衿,道,“婶子那酱铺子,这一二年生意越发好了,怎么连个手炉也舍不得?”

何子衿双手捂着陈二妞给她的套着青碧色绣花套子的黄铜手炉,笑,“也就你这不知柴米贵的。我娘那酱铺子,生意再好,咱们碧水县是小地方,便也有限了。你这一个手炉就得好几两银子,便是外头最便宜的也得几百钱,还有里头烧的炭。你们用的是上上等的竹炭,没什么烟的,我家可用不起这样的好炭。有这钱,还不如多做两身棉衣裳,平日里多穿些也就不冷。”

“你家啊,是勤俭惯了,便是有钱也舍不得用的。”陈二妞说一句,笑,“今天咱们碧水县可有件轰动事儿,你知道不?”

何子衿笑,“我哪里有你消息灵通。”

“咱们县里的薛千针绣了一幅竹林七贤的绣图,你猜绣庄给了她多少银子?”

“这我如何能知。”

“足有一百两。”

何子衿惊叹,“我的乖乖,绣图竟能卖出这样的大价钱,实在罕见!”千万别相信前世剧中等闲成千上万的银子的事儿,起码何子衿的亲身体验,她家过年时一月能花用二两,平日节俭着些,米面都是自家庄上产的,菜蔬自家院里都会种,一月一两银子足够。大的开销就是她爹念书的笔墨纸砚,便是她爹,也节俭的很,一张纸用了正面用反面,除非是要誉抄给先生看的文章,不然何恭再不会只用一面的。一百两,等闲人家可以宽宽裕裕的过十年了。这是一笔极大数目,所以,何老娘知道沈念有一百两的抚养费时才欢喜到请儿孙们出去吃早点。

陈二妞道,“是啊,这事儿我娘听到也吓了一跳呢。薛千针的手艺,真是绝了。听说还有州府的大绣坊来请她,只是她只愿在李大娘的绣坊。不过,我爹说,这绣图要是直接拿到州府去卖,三百两也能卖的上呢。”

何子衿道,“我祖母也常说,李大娘是咱们县第一精明之人呢。她手里有薛千针这样的大家,何愁生意不好呢。只是,这样大幅绣图的生意,想来也不是常有的吧。”

陈二妞笑,“我也这样说,兴许一年有一幅就了不得呢。我娘说我没见识,像我家的绣娘我就觉着很不错的,可据说有的大户人家,绣娘手艺更是了不得的。薛千针这样的手艺,出去就是抢手货。而且,到她这样的,谁肯卖身给哪家做绣娘呢,去也是到绣坊当供奉。”

何子衿道,“大约姓薛的都才干好,咱们先生也姓薛,就有这样好的学问。”

陈二妞笑,“三表姐不是也在李大娘那里揽活儿么?她干的怎么样,倒是那天见她送给黄鹂的帕子,也挺精致。”

何子衿笑,“跟薛千针这样的大家自是不好比的,不过,这几年三表姐的活计也是越发的好了。”

远远看到薛先生过来,两人索性住了脚,待薛先生到了,见过礼,一并与薛先生进去了。

中午回家时,连何老娘都知道了薛千针一幅绣图得了一百两银子的事,她正同三姑娘念叨,“你要能学到那样的手艺,这辈子便不必愁了。”

三姑娘笑,“我还差的远呢。”

何老娘一撇嘴,“又不是叫你立码学会,你得用心。”

“我自认也不笨,只是有些绣法人家都不往外传的,一时半刻的也学不会。”三姑娘比任何人都想学到好绣法。如薛千针这般一幅绣图卖一百两银子,应是所有绣娘的梦想了。故此,三姑娘便将心中难处同何老娘说了。

何老娘对刺绣也只是懂些皮毛,论技术,远不比三姑娘。不过,何老娘自觉在人生道路上还是可以指点三姑娘一二的,她对三姑娘道,“真个笨!这是人家吃饭的本领,你跟人家一无血亲二无交情,何况你也在这个锅里搅饭吃,人家如何能把吃饭的本事教给你?偷师!偷师!想学真本事,全靠偷着学!你这绣活儿原也没人教,你是怎么学会的?”

由于长期同何老娘在一处,三姑娘心理素质还是很不错滴,她低声道,“二妞妹妹身边的黄鹂姐姐很肯指点我。”

何老娘脸上此方露出些许笑纹,觉着三姑娘还有几分机伶,“这不就对了。你还不算笨到家,要咱家有这样的能人,早教你了。咱家没有,你就往别处去学。”

三姑娘叹,“只是黄鹂姐姐的绣活也有限,我到现在,能从李大娘那里领些小活计做,稍大些的活计,一则轮不到我,二则我针线还是差些。”

何老娘的法子很简单,“你要觉着哪里不行,就多练,多做。唉声叹气能叹出个鸟用不成!”

何子衿问,“表姐,你有没有见过那幅竹林七贤图,究竟是什么样的,怎能卖得上那样的大价钱?”

“这如何见得到。别说这样的绣图,便是我们各自领的活计,也是做好的直接交给李大娘。我见不到别人的,别人也见不到我的。像这竹林七贤,我一大早的得了消息就去了,想着趁大娘心情好,说不得能得一见,也没见到。”三姑娘问何子衿,“这竹林七贤说的是什么呀,还是四个字的名字来着。”

何老娘不懂装懂,说三姑娘,“这都不懂,竹林七仙,肯定就是竹林里七个神仙的事儿。”

何子衿当下就乐了,何老娘还问,“这是哪七个神仙哪。庙里有这七个神仙的像不?要是有,咱们也去拜拜,叫菩萨保佑你表姐快些学到好手艺。我也不盼着你表姐能一幅绣图卖一百两,能得五十两我也高兴。”

何子衿笑,“您老真不贪心哪。”

何老娘笑嗔,“你知道什么?我早跟李大娘打听过了,李大娘也说你表姐是这块料子。她手巧,干活也俐落,多练两年,等手艺上去,就能领些大点儿的精细活计来做了。”

竹林七仙点化了何老娘,何老娘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致富大道,她对三姑娘与何子衿道,“赶明儿咱们去庙里拜七仙去。子衿你也多跟你表姐学学针线,现在你还小,等过两年就别去念书了,跟三丫头去李大娘那里领些针线,你也做针线挣钱。”何老娘已将何子衿毕业后的工作都找好了,还是定点儿单位。

何子衿倒觉着这单位也还不错,道,“成!等我好好同先生学学画画,将来对绣活儿肯定也有好处。”

何老娘眉开眼笑,嘴里絮絮有词,“不求你们到了薛千针的本事,跟上她一半儿就成,你俩一人五十两,一年也有一百两了。”

何子衿&三姑娘:原来您老打的是这个主意呀~

第73章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待用过午饭,三姑娘拿了针线,去何子衿屋里说话。三姑娘跟何子衿打听“竹林七贤”是个什么来历。三姑娘道,“光知道这么个名儿没用。我要是多知道这七个神仙的事儿,见着李大娘也能多说上两句。”

何子衿同三姑娘道,“神仙是祖母是拜佛拜多了瞎拗的,姐姐别信。”便同三姑娘说了“竹林七贤”的典故。

三姑娘道,“以往我总觉着念书还不如学门手艺实在,现在方知短见了。”

何子衿笑,“表姐这两年一心扑在针线上,对别的都不大入心。要是你想学,我虽没念过几本书,但我知道的,都能表姐念叨念叨,如何?”

三姑娘笑,“我正想怎么跟妹妹开口呢。”

“我想不到的,表姐直接说就是。我想到的,不必表姐开口。”何子衿没啥藏着掖着的脾气,何老娘送她去念书,但凡能有益于家里兄弟姐妹的,她都不会藏私。

三姑娘感叹,“也就是咱们一家子了。”她又问,“白天我得做针线,妹妹也得上学,那什么时候方便呢。”

何子衿道,“表姐天光好的时候做针线,等我下午放学,天也快黑了,你就别做了,不然伤了眼睛可是一辈子的事。这会儿阿念阿冽也大了,反正历史上这些事儿,就跟听故事一样。叫他们来一起听,以后对他们念书也有益不是。”

三姑娘笑,“对。妹妹能不能再教我认几个字?”

“那就得从千字文学起了,这上头都是最基础的字,也好记。”何子衿道。

“念书的事我不懂,我都听妹妹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三姑娘拿出针线来做,何子衿瞧着那盛开的牡丹栩栩如生,不禁赞道,“表姐这活计,已经很鲜亮了。”

三姑娘笑,“这活计,若自家用是足够了,若用这个挣饭吃还是差些的。”

“表姐也不用太急,有许多人是做十几二十年的老绣娘了,一时比不上人家也正常。”何子衿知道三姑娘秉性好强,遂出言安慰。

三姑娘笑,“哪里敢跟那些老绣工比,不说远的,东头五婶家的阿琪姐,与我同年,只大我两个月,绣的比我还好呢。上个月她足挣了一两五钱银子。”

东头五婶家也是同族,何琪大几岁,与何子衿来往不多。但何琪的弟弟何沧,何子衿是认得的。何沧与何洛是同窗,以前何洛开学前班时,何子衿常去听课,认得何沧的。后来何子衿改去陈家念书,还请学前班的小伙伴的来家吃饭,大家都来了,就何沧没来。那家伙是个道学,说什么年岁大了,男女有别啥的。天地良心,那年何子衿才五岁…反正自此后,何子衿与何沧就没怎么见过面了,倒不知道何沧的姐姐有这样好的针线。

何子衿瞧着三姑娘飞针走线,道,“我真不敢信还有比三姐姐一样年纪做的更好的。”

三姑娘笑,“所以说人外有人哪。”

“阿沧那家伙是个道学,倒不晓得他姐姐这般厉害。”

“非但针线好,阿琪姐是真的下苦功的,我听说,她常做到三更天。李大娘也很喜欢她,这回我想去瞧竹林七贤的绣图,我没瞧见,但后来见阿琪姐从李大娘收藏绣件的屋子里出来的,想是她见到了。”三姑娘有些怅然。她自问不比何琪笨,手脚也不慢,但有一样,她没何琪刻苦。何子衿常劝她不要在光线不好的地方做针线,还在院子里种了枸杞子给她泡水喝,她也怕把眼睛使坏,晚上从不做针线。可如今被人比了下去,三姑娘那争强好胜的心又起来了。

何子衿劝她道,“现在年纪都小,何必那样苦熬。我听说,许多绣娘到三十多四十岁眼睛便不行了,就是因费眼太过的缘故呢。这会儿熬神太过,以后是要吃亏的。何妨慢慢做,把眼睛护好,到时那些不注意保养眼睛的人都不成了,姐姐还能飞针走线,细水长流才是王道呢。”

三姑娘似乎很难释然,何子衿自诩为教育小能手,忽悠人还是很有一手的,她道,“我往时去姑祖母家念书,薛先生时常同我们说,匠人同大师的差别在哪儿呢?不在于刻不刻苦,更在于懂不懂得思考。每天针线不离手,眼睛累,手累,哪里还有思考的时间。绣花我远不如表姐,可是画画的话,你画一朵花,如果只仿照别人的画去画,这花再好也很难超越仿的这张画。想真正画好这朵花,便要多思多看,要真正看到这朵花,花是怎样开的,怎样谢的。开的时候是什么模样,谢的时候又是什么模样,这些看到心里去,才有可能画好一朵花。我想着,事同此理,姐姐若真想成为薛大家那样的人,下的功夫便不只是苦功了。”

何子衿只是一忽悠,三姑娘却是心下一动,道,“李大娘常说我花卉上有天分,莫非是因我常着跟妹妹收拾花草的缘故么?我见到花草,不必想也知道怎么绣。但要是虫鱼鸟兽便不成了,像竹林七贤那样有人有景的,更是想都不敢想。”

何子衿立刻道,“定是这样缘由的。姐姐想一想,若叫你绣朵花,虽说有花样子,你脑子里也知道这牡丹是什么样的。可若说叫你去绣老虎,恐怕只能瞧一瞧花样子上的老虎。花样子是这样的,难道还能比花样子绣得更好,你又没见过虎,这就太难了。”

三姑娘点头,“也是这个理。”

何子衿劝她,“还有一样,这世上,没人是全能的,既擅花卉又擅人物更擅花草虫鱼,这样的天才,万里无一。姐姐若想出人头地,专攻一样更容易见成效。你既擅花草,就一意多攻花草,将花草绣好了,李大娘但有花草上的绣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姐姐。你在这上头远胜他人,那时李大娘定会对姐姐另眼相待。”

三姑娘道,“怪道许多人要去念书,不念书的人不能做官,原来念了书的人,的确比不念书的聪明。”

何子衿笑,“姐姐肯定也早想到了,看你的活计也多是花草一类呀。”

“以前多是花草,这会儿薛大家一件竹林七贤的绣图卖了一百两,我也对人物动了心。”三姑娘心思转的快,道,“妹妹,你说李大娘单让阿琪姐去瞧那幅竹林七贤,是不是想叫阿琪姐去学着绣人物。”

何子衿倒没想到这个,道,“说不定是吧。反正总不可能白白叫她去看的吧。”

三姑娘微微一笑,“那我以后就跟李大娘说,有花草的活计多分我些。”

三姑娘给何子衿普及一些绣活上的常识,道,“其实我们绣东西,花草是最常见的,第二常见的就是鸟虫蝶鱼一类,第三如风景人物,则多是用在大件儿上,或是一整幅的绣图,或是用来镶嵌屏风之类。而且花草虫鱼用在衣裳鞋袜的最多,擅长此类的绣工也多。这倒是不怕,我自觉不比别人差。如今阿琪姐若被李大娘引着绣人物,她以后肯定是要往大件东西上走的,像薛大家一样。我们是同龄的,她也不过大我两个月罢了。我们差不多年纪的这一拨人中,除了她,就是我了。她去绣人物,若我也去绣人物,一则李大娘那天没叫我看竹林七贤的图,想是没这上头提拔我的意思,我也不必去与阿琪姐争锋了。倒是花草,一则我擅长这个,二则,没了阿琪姐,我就是头一个。我现在绣的不如那些老绣工,过几年也不会比她们差。就像妹妹说的,若在这上头拔了尖儿,李大娘想来也会提点我的。”

三姑娘眼神柔亮,说了这一通,先把自己说的欢喜了,笑眯眯的拍拍何子衿的肩,“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有事还是要拿出来说一说,非但这心里痛快,还能有个好主意。”

她又跟何子衿商量,“李大娘是腊八的生辰,妹妹说,我送点儿什么才好。”

何子衿笑,“我不信姐姐没主意。你早想好了,肯定是绣点儿什么呗。”

三姑娘一阵笑,道,“妹妹就是我的那个,知,知音。”

一时,三姑娘又叮嘱何子衿,“妹妹去陈家,可是要好生念书,如今我方知道,这学问才是最值钱的。”像何子衿这样一套一套的说话,三姑娘自问是不行的,而且,何子衿还小她好几岁呢。故此,三姑娘将何子衿的聪明全都归结在念书上。如今何子衿有这样的机会,三姑娘自然多鼓励她。而且,三姑娘想着,凭她家表妹的学问,以后何子衿也来李大娘的绣坊里做针线,肯定是薛千针一流的人物呢。

其实,何子衿的针线虽远不及三姑娘,但,依她现在的年纪,较之前世只会简单缝个扣子的水准,她现在真的很不错了。起码,像简单的靺子啊、抹额啊、帕子啥的,做慢一些,她还能绣几朵小花上去。就是偶尔改改衣裳,有沈氏指点着,也能改一改。

为什么说是改衣裳,不是做衣裳呢。因为这年头做衣裳真的是很不寻常的事,以往何子衿小时候一季能有一身新衣裙,何老娘就到处嚷嚷着沈氏不过日子了。到如今家里又有了何冽,何子衿这个,个人待遇,的确有所下降。所以,她现在大都是穿改的衣裳。像何氏小时候的衣裳,三姑娘穿过了,到如今三姑娘长高了,就是何子衿接着穿,若有哪里不合适,就需要改一改了。所以,改衣裳也是一门手艺啊。

而且,何子衿发现,自从薛千针一幅绣图卖了一百两银子,她娘也加紧对她针线的训练了。何子衿问她娘,“娘,你是不是以后也想我一幅绣图卖一百两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