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道,“谁不想?薛师傅的绣图卖了大价钱,多少人家愿意把闺女免费送去给薛师傅使唤,就为能得她指点一二。我倒也想,可看你不像那块料。唉,你看你表姐做活,手那叫一个俐落,你是个大磨蹭。早在你两只袜子做半年的时候,我就瞧出来了,你怕是在这上头难出头儿。”

何子衿:她娘还是比她奶理智的。

就听她娘继续道,“手慢,就要多练。你表姐九岁才开始学针线,到现在一月起码能挣七八百钱,这也了不得了。你现在七岁,开始练着,笨鸟先飞,到你表姐这个年岁,想也能有她七八成的本事。将来不要你一幅绣图卖一百两,能卖二十两我就高兴。”

何子衿: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她娘跟她奶原来竟是一路货色~

何子衿其实也喜欢做针线,缝个小书包啊、小香袋儿什么的,或是做些鞋啊袜的,她做的慢一些,但是米分儿精细呀,像她给何老娘做的抹额、卧兔儿,何老娘一天戴到晚;像她给她爹做的鞋,纳靯底上鞋帮她不成,但鞋面上的青竹叶是她绣的,她爹也夸好来着;还有她给何冽绣的睡觉用的小肚兜,因何冽喜欢光屁屁睡觉,何子衿担心她弟肚子着凉,就精精细细的做了一下,上面绣的是何冽喜欢的小木马的样子;还有天冷了,何念要跟她去上学,她给何念做了幅棉帽手套…还有,何子衿给她娘做的手帕子啥的…总之,何子衿也是个小小的针线爱好者来着。

的确,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甭说她娘她奶都对薛千针的本事赞叹向往,何子衿也是很赞叹向往滴~别人穿越有老天开的金手指,到她这儿,老天好像得了失忆症。何子衿等不到金手指等不到霸气侧漏,可这个年代,总要有一技在手才好过日子的。要是真能在绣活上学出些成效,最不济将来也能补贴家用。

不得不说,整个碧水县的人都为薛千针师傅的一幅绣图一百两银子心动不已哪。其中就包括,一生两世的传奇美少女何子衿小同学~

没几天,三姑娘就带回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想拜薛师傅为师的人太多,薛师傅说年纪大了,也想收一二关门弟子。谁要是想去,先到绣坊报名,薛师傅觉着资质可以的,便会收入门墙。”

三姑娘早把先时要一意在花草上进修的心忘的一干二净,她两眼放光的望着何子衿,满脸欢喜,“子衿妹妹,这机会多么难得,咱们去试试吧!”

何老娘一拍大腿,“好!”

沈氏亦是惊喜,问三姑娘,“什么时候去报名?我先叫翠儿去给你们报名。”

三姑娘笑,“我已经报好了,也给妹妹报上名了!明天去考试,过了关就能叫薛师傅亲试了。”

何老娘立刻道,“今晚吃了饭就去睡觉,明天找最好看的衣裳穿。”又叮嘱沈氏,“明早给她们吃及第粥。”

何子衿,“这又不是去考功名。”

何老娘白眼,“你知道个屁!明天就不去你姑祖母家念书了,若能给薛师傅相中,这才是造化!一年一百两,你吃喝不尽!”

“哪儿那么容易就能学到薛先生的本事哪。”

何老娘简直气死,直捶胸口,“我怎么修来你这么没出息的东西!死丫头片子,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还没去呢,先念丧经。”

何子衿道,“我是给祖母些心理准备,瞧这样子,明天恐怕只要是个女的,都要去碰碰运气的。要是万一…”

不待何子衿说完,何老娘忍无可忍,一指何子衿,“给我叉出去!”

何子衿:她这是未虑胜,先虑败,兵法里说的呢…

三姑娘已是笑的不成了。

第74章 哭声震天

薛先生收门徒的初试情形让何子衿不禁想到前世高考…

一大早上喝过及第粥,时间其实还早的很,何老娘与沈氏便道,“这就去吧,早点儿去,排个好位置,人家印象深不说,也能早点儿回来。”

沈念还想去跟,何子衿道,“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回来了,阿念在家等着吧,你跟阿冽念我昨天教的千字文,等我回来检查,谁要念不下来就脱了裤子打屁股。”

沈念特想说,他昨天就全念下来了。只是碍于沈氏的脸色,他啥都没敢说。要说沈氏有啥脸色,沈氏又不是何老娘,成天把喜怒挂脸上的,实际上沈氏啥脸色都没有,跟平时一样,可沈念就有这种灵敏直觉,他觉着沈氏不高兴了。沈念觉着,沈氏和他娘好像,以前他娘也是这样,他娘从来不会像外头的妇人那样喜则大笑悲则大恸,他娘从不会对他发脾气,可是沈念就是知道,他娘并不开怀。这种复杂的情绪,沈念并不能用言语完全表达,可是,心里的直觉是不会错的。他依依不舍的送何子衿到门口,说,“子衿姐姐,你跟三姐姐早点回来。”

“知道,放心吧。”何子衿嘀咕,“估计没啥戏。”

何老娘怒,“快去快去!考不上回来揍不死你!”

沈念连忙大声道,“子衿姐姐,你肯定能考上的!”生怕他子衿姐姐考不上回来挨揍,又后知后觉的补一句,“三姐姐也肯定能考上!”

何老娘此方大乐,“小孩子眼睛最灵,阿念的话,一准儿灵的。”

何冽也跟着凑趣,“考得上!考得上!”

一家子俱都笑了,沈氏叮嘱何子衿三姑娘道,“别担心,人家考什么谁都不知道,仔细考就是。中午给你们做红焖羊肉。”

何子衿道,“要是再有鱼圆汤,我肯定考的更有动力。”

沈氏笑斥,“你再啰嗦,可真要挨揍了。”

何子衿与三姑娘方手拉手的去了考场。

何子衿自觉来的很早,便是三姑娘也觉着不晚哪,何家没懒人,起床时间够早,吃饭自然晚不到哪儿去。但…这人山人海的哟…

想当年高考也不过如此了吧。这是何子衿的想法。

三姑娘的想法是,“我的乖乖,比庙会都热闹。”

何子衿将小胖手放在额头上,踮着脚尖儿伸长脖子向远处望去,可惜由于身高所限,除了挡前头的人山人海,啥都望不到。

三姑娘道,“这许多人,也只得等了。”

何子衿也没啥好法子,望着前头人海道,“怎么也不排个队,这般黑泱泱的挤在绣坊门口,也不是个法子呀。”

“谁不想早一个进去呢。”想着何子衿年纪小,别给人挤了,三姑娘道,“咱们站边儿上去,不跟人挤,早一个晚一个的能差多少。”

何子衿也不乐意去挤这热闹,就同三姑娘去清静些的路边了。何子衿四下瞅瞅,还有她认识的人哩,何子衿喊,“涵哥哥,你也来啦~”

何涵正带着他妹往里挤呢,听到有人叫他,回头见是何子衿,便带他妹过来了,笑,“子衿妹妹,你怎么也来拜师啦?”

何子衿笑,“我跟表姐一起来的。”

“三姐姐来正常,你不是在陈家念书么?”

“一招鲜,吃遍天。要是能学到一百两的手艺,这辈子的饭碗就有了。”何子衿笑瞅何涵的妹妹何培培,道,“要是知道培培来,叫她跟我们一道就行了。”

何涵往绣坊门前的人海瞅一眼,道,“这许多人,你们在这儿傻站能等到什么时候?你们跟我后头,我带你们挤进去,好排在前头。”何涵人高马大,很有挤一挤的实力。

何子衿道,“不如劝劝来报名的这些人,还是把队排好了,这么挤,不是个法子。”都是一个县里的,碧水县不大,低头不见抬头见,其实大都彼此认识。

何涵,“这会儿都急着绣坊开门考试呢,哪里有人肯听你的去排队。”

几人说着这人山人海的事儿,一时,三姑娘相熟的几位绣娘也到了,其中就有比三姑娘绣活更出众的何琪,何琪个头与三姑娘相仿,生得眉清目秀,只是眼底有些发青,想是睡眠不足或是用眼过度所致。何琪带着她妹妹何璇,何璇瞧着比何子衿大些,大家一打过招呼才知道,何璇确比何子衿长两岁。

何琪叹口气,“这许多人,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何子衿笑,“要我说,挤也没用,这不是个挤着的事儿。昨儿就报了名的,难不成谁挤在前头就让谁先考,这也就没章法了。绣坊招人考试,定有自己的规矩,说不定接着报名的次序来。报得早的先试,晚的后试。”

三姑娘道,“这也有理。”

何琪道,“我听说昨儿还有许多人没报上名的,有许多是来想补报名的。”

何子衿道,“那也不用急,他们今日报名,定得排咱们后头。”

有个老成些姓李的绣娘道,“好在绣坊也快开门了。”

许多人都是认识的,尽管今天是竞争关系,但这一大早的来了,有相熟的便聚在一起说说话什么的。好在如今大冷的天,太阳却是好,大家在太阳底下晒晒太阳也暖和。

直到日头都出来了,绣坊开门,便是如何子衿所言,完全是按照昨日报名的次序进场。至于补报名的人,要等先把这些来考试的人安排进考场,才能再行报名。

何涵将他妹托给何子衿,“要是进去在一处,顾着培培些,她不如你伶俐。”何涵完全是顾他妹呀,何培培却早就跟何子衿不对眼,尤其听到她哥说她不如何子衿伶俐,何培狠狠瞪她哥一眼,“你在外头等就是!我排在前头,才不会碰得到!”说完,轮到何培培的次序,她睬都不睬她哥,气哄哄的进去了。

何子衿噗噗直乐,何涵挠挠头,直叹气,“烦死!当我愿意带她来呢。”还不是他娘交待的,非要他送他妹来。

何子衿与三姑娘也排在前头,听到喊她们的名字,也便进去了。别说,因为同何培培的次序离得并不远,还真在一起考。三姑娘早就在绣坊兼职的,她的针线自不必说,何况考的针线并不难,何子衿都可应付,只是做得不大好罢了。何培培瞅一眼何子衿的针线,轻哼一声,得意的扬起下巴。何子衿没理她,歪头去瞧三姑娘的针线,果然十分精致。

试过针线,还有文化课,何子衿在针线上平平,文化课在碧水县的女孩间都能有个名次的。主要是,这年头,男人受教育的机会都不大,女孩儿自然更低。何子衿这个能背《千字文》《诗经》《千家诗》《论语》的人就成了异数啊,叫何子衿说,她身上的知性光芒简直是掩不住的在发光发亮,照耀世人哪!

考官便是李大娘,李大娘没见过何子衿,也知道她的,道,“我听你祖母说你打小念书,念的真不错。”

何子衿假假谦道,“不过胡乱认得几个字罢了。”

李大娘笑,“你要来学手艺,以后就不念书了么?”

何子衿道,“念书也不在于要天天跟着先生念,只要有心,处处是学问,本就不必拘泥于形式。”

李大娘打量何子衿,十分怀疑刚这话是谁教她的,道,“你这样的天分,不念书却也可惜。”

“念了书也不能考功名,倒不如学门手艺安身立命。”这年头,女人再有学问也不能考公务员。何子衿早想好了,反正她认得字,想看书随时可以看,倒是没有一技傍身,总觉着不是十分有安全感。再说了,她本身也很喜欢绣花呀。

能被李大娘这么问几句,何子衿已令其他考生侧目了。李大娘着人给她们姐妹二人发了复试牌子,有人告诉她们复试时间,她们便回家了。

倒是何培培同学,由于隔壁这两个讨厌的小明存在:论针线,她拍马赶不上三姑娘;论学问,她拍马赶不上何子衿;论聪明,她好像也不出众。而且,最讨厌的是,她偏分到这个对照组里!于是,何培培同学很悲惨的落榜了。

同一个考场的一并出去,何涵挤在前头等着接他妹,见他妹一脸晦气样,连忙安慰,“考不上就考不上呗,考不上的多了去,不至于为这个懊恼啊。”

何培培两滴眼泪挂眼睫毛上:谁说考不上的多了去?她家隔壁那两只讨厌鬼就都考上了。偏生她还有个往人心口插刀的臭大哥,她哥一见何子衿三姑娘出来,便问,“子衿妹妹三姐姐,你们考中没?”

何子衿笑,“还好,题目不难。”

能得复试,三姑娘自然也是高兴的,“你知道,我本就在绣坊做活,针线上的事总略好些。”

何涵是个心肠宽大之人,何况,他与何子衿是自幼一道长大的,虽然他妹妹没考中,何涵依旧为何子衿三姑娘高兴,笑,“我就知道,子衿妹妹这么伶俐,一定能考上的!三姐姐更不必说!”

何涵道,“培培没考上,我娘不大懂绣花的事,她以后要是想学绣花,还得麻烦你们指点她一二了。”

三姑娘笑,“这有什么,我成日在家就做这个的,培培想来,随时过来就是。”

何涵笑着对他妹道,“虽然没考上这个,你看,我又给你找了个好先生…”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他妹眼泪都下来了。何涵忙哄她,“这哭什么呀,不就是没考上嘛,这不许多人都没考上嘛。”

何涵不哄还好,他一哄,何培培哇的一声,放声大哭:怎么可以这么讨厌,明明知道她没考中,她哥还一直要说她没考中的事…还要一直跟这两个讨厌鬼说这么久的话…她哥都不知道安慰一下她啦…

何培培这一哭,何涵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更要命的是,何培培这一放声,引起诸多落榜生的共鸣,一时间,李大娘的绣坊外,哭声震天!

第75章 母亲

何子衿与三姑娘回家的时候已到晌午,何老娘同沈氏等的焦急,何恭笑劝老娘,“考得上是好事,考不上也无妨,娘你别急。”他家又不是等着闺女做绣娘方过得日子。

“呸呸呸!”何老娘往地上连啐三口,训儿子,“我一早上起来在心里念了好几声佛的保佑两个丫头片子能中,你倒给我念丧经,说这晦气话。”何老娘笃定,“一准儿没问题的。”

沈氏亦道,“是啊,三丫头针线出众就不必说了,子衿年纪小些,看她也不像太笨的。”

沈念&何冽如同两只八哥一般一并说吉利话讨喜,“肯定中!肯定中!”

何恭好脾气的笑,“好,一定中。”

沈念等何子衿等的心焦,按捺不住道,“恭大叔,要不我去迎一迎子衿姐姐和三姐姐吧。”

何恭笑,“李大娘的绣坊又不远,你还小,叫翠儿跑一趟吧。”

翠儿还没去,就见何子衿与三姑娘回了家,简直不必问,单看何子衿恨不能把个大头翘到天上去就知道这丫头考的不赖,三姑娘脸上也是喜笑不断。何老娘仍是禁不住问,“考的如何?考上了吧!”

何子衿哼一声,翘翘大头,不说话,但那得意模样再骗不了人的!

沈氏笑,“便是中了,也别这样,叫别人知道,得说你们骄傲了。”

三姑娘笑,“今天才是第一场,明天就能去薛师傅那里了,还得看合不合薛师傅的眼缘儿。今天李大娘考较书本上那些功课时妹妹答的可好了,我看那么多人,就没有比妹妹答的更好的。”

何子衿笑,“幸而念过书,不然我那针线再过不了的。”

何老娘知道两个丫头都过了,喜笑颜开,“总算没白买那些羊肉,今儿吃了羊肉明儿可得再加把劲儿。”

何子衿道,“今天祖母没去,不知道多少人去报名呢。当真是人山人海,比庙会都热闹。碧水县会不会针线的闺女们基本上都去了。能过第一关就很了不得了,我是得吃点儿羊肉补补,可是把我给累着了。”

何老娘听的唇角抽抽,道,“自小要吃要喝的馋嘴,这要是考不中,你都对不起你吃过的那些好东西。”

何子衿问,“祖母,你跟李大娘还挺熟的呀。”

“勉强算是熟吧,怎么了?”她跟那个女人,能用熟不熟来形容么?哼!

“要是很熟的话,能不能去走走后门儿。”何子衿道,“今天第一场比较简单,明天去薛师傅那里,哪个不是拔尖儿的。要是能走后门儿,不是把握更大么。”

“别成天想这些歪门邪道!”何老娘平日里可不是排斥走后门的人,这回却难得一腔正气,说何子衿,“让你三姐姐去她那里拿活做就罢了,咱凭的是真本事,起码是出力气挣银钱。要为这个去求那婆娘,还不知怎么叫那婆娘笑话!丢脸!”

何子衿一听,这里头大有问题哪,还想再说两句什么。沈氏已笑道,“三丫头跟子衿都过了第一试就好,你们去这半日,我跟你祖母别提多惦记了。阿冽,阿念也念叨好几遭。这眼瞅用饭时辰都过了,先吃饭吧。”

何恭笑,“是。吃过饭好生歇一歇,明天再去考,便是过不了也无妨,别太担心。”

何老娘极力忍耐才没训儿子乌鸦嘴,对沈氏道,“开饭吧。”赶紧堵嘴!一屋子不长进的家伙,没一个说话叫她老人家爱听的!

何子衿吃过饭就带着沈念去了父母房里说话,沈氏细问了考了些什么,待何子衿一一说了,沈氏笑,“能考过这第一场就很好了,你年纪还小呢,也不用急。”

何子衿道,“第一场好考的很,差不多的都能过关,就是明天那场肯定不好考。”

沈氏笑,“不好考也没什么,原就是去试一试。你不似你三姐姐针线好,她是真的在这上头有天分,你天分不比她,年纪也小一些,便是中不了,继续去你姑祖母家上课就是。咱家又不一定非要你去做绣娘。”有个一技之长自然好,若考不上也不急,闺女还小呢。倒是三姑娘,沈氏是盼着三姑娘能中的。这一技之长,何子衿不一定需要,何子衿有爹有娘有兄弟,就是沈氏,打小给闺女攒的嫁妆,将来亏待不了闺女。再退一步说,何子衿生得模样不差,性子也好,这会儿就学着读书识字。何家虽是小户,但也不是穷困人家,沈氏没打算把闺女往高里嫁,但门当户对的人家绝对不难找。沈氏不过是觉着机会难得,叫何子衿去试试罢了。

但此事,对三姑娘的意义则不同,三姑娘父母全元,太需要有一样出类拔粹的本领了。非但现在,即便将来,亦是如此!

问了闺女一番,又安慰几句,沈氏笑,“去你屋里歇着吧。”

何子衿忽然问她爹,“爹爹,怎么祖母对李大娘像是挺熟,又似不大和气的样子呢?”

何恭忽地一乐,却是不肯多说,打发闺女,“自去玩儿吧,别成天打听长辈的事。”

看她爹不说,何子衿更加确定这里头有事儿,只是,她也不追问,而是招呼何冽沈念道,“阿冽阿念,你们跟我来念书吧。”一回家,看到两个小家伙,她教育家的病又犯啦~

何冽腻在母亲身边儿,摸着肚皮,“刚吃过饭,我得歇歇!”

“你就懒吧。”何子衿知何冽这个年纪最是依赖母亲的时候,便带着沈念去自己屋了。

到了何子衿屋里,沈念才问,“子衿姐姐,考试很难么?”

“今天的不难,明天的肯定难。”

沈念很肯定的说,“难也不用怕,子衿姐姐你这么聪明都考不上,那别人肯定也考不上!”沈念对他家子衿姐姐的信心可是十足滴~

何子衿笑,“也有很多人比子衿姐姐更聪明啊。”

“在我心里没有。”沈念粉儿认真,逗得何子衿一乐,捏他小脸儿,“阿念这么小就会拍马屁了呀。”

沈念有些不高兴,道,“不是马屁,是真的!”

“好,是真的。”何子衿笑,“我也希望能考上呢。”

“那就肯定能考上。”沈念反复的说,何子衿亲他粉嘟嘟的小脸蛋儿一下,问,“困不困?”

“不困。”沈念很是欢喜何子衿亲他,眼睛亮亮的,“我背书给子衿姐姐听吧。”

于是,沈念接下来就将何子衿教他的《千字文》打头背了一遍。要说当初何子衿跟着何洛念书,以她嫩壳老心,绝对是开挂了。不想沈念记性也这样好,两个月就能将《千字文》背的这样熟。

何.教育小能手.子衿很是表扬沈念同学一番,还从自己的小书桌上的书里找出一张竹片压成的有些发黄的书签出来,用鹅毛笔在上头写了“第一名”三个字,送给沈念以示纪念。

沈念背过千字文的人,难得的是,他还认识这三个字,沈念眼睛里满是欢喜,拿着竹子书签在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半天,拉着何子衿的手指了“第一名”右下角的地方,道,“子衿姐姐,在这儿写你的名字吧。”

何子衿一笑,把自己的名字添上了,又在左上角写上“送给可爱的阿念”七个字。

沈念看了好半日,重拿起来细细的吹干竹子收签上的字,很郑重的收了起来。然后,他粉儿认真的对何子衿要求上继,“子衿姐姐,你要没事,就再教我念书吧。”

何子衿拿本《诗经》给沈念,她自己都不用看,教沈念背《诗经》。孔圣人都说么,不学诗,何以言。

只是,《诗经》的内容真的适合小孩子么。

不适合也没事,反正这种压韵歌词,先背下来,以后沈念大些再给他解释含义。

这一天,沈念拿了第一名,天可怜见,就他一个考生好不好,但,沈念仍是受到了莫大鼓励,他背起何子衿教他的诗经来精神百倍,都不知疲倦。背到那首《青青子衿》时,沈念笑,“子衿,原来子衿姐姐的名字在诗里面呀。”

“是啊。”

沈念问,“子衿是什么意思呀?”

“子,常用来形容美男子,或是说你的。衿,衣襟。”何子衿郁闷,“这叫个啥名字呀。”

沈念咯咯直笑,“好听!”

“好听什么呀。”谁家给孩子会取个“你的衣襟”或是“美男子衣襟”的意思呀?她爹给她取名时,她刚刚恢复前世记忆,但,天可怜见,她前世国学凋凌,她在这方面就是个半文盲,也不知道“子衿”是“你的衣襟”或是“美男子衣襟”的意思呀。后来知道了,她这名字早上户口了。

沈念笑,“好听的!子衿姐姐,多好听呀!”

何子衿郁闷:她爹当时肯定是色迷心窍,因此句前面两字“青青”是她娘闺名,她爹就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说来,真不如何老娘取的“长孙”二字呀!

她真宁可叫“何家长孙”,也不愿叫“何家美男子的衣襟”呀!

这,这,这还秀才取的名儿呢!

当然,那会儿她爹还没秀才,连个小童生也不是呢…

所以才取出这么没水准的名字吗?

何子衿郁闷了一回,沈念道,“子衿姐姐,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何子衿道,“念,思念,想念的意思。”

沈念道,“子衿姐姐,你说,我娘走了,她会想念我吗?”

何子衿心下一跳,她摸摸沈念的头,“肯定会的。”肯定会的吧?在前世那些岁月,她父母每次打电话都会说“好想好想宝贝呀”,可是,据说他们在法庭上互相推诿,没人愿意要她的抚养权。不,这并不是不爱,只是现实比爱更加重要。一个平凡的离过婚的男人或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在身边,重新组织家庭时便格外艰难,他们彼此没有太大的本事,不得不在爱与现实面前做出选择。

沈念脸上的神色很是严肃,他道,“你说,要是我娘想念我,怎么会走呢?”

沈念叹口气,“我娘说,她不会回来了。”

不得不说,沈念有着天生严谨的逻辑,他自发下了注释,“我跟着子衿姐姐,比跟我娘在一起时开心。”

何子衿笑,“那就好呀,不然,我怎么能认识阿念呢。”她曾偶尔听沈氏低语时说过“既如此,当初就不该生,生了不养,自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再没见过这样没心肝的!”这话,不会是说别人。

沈念听了何子衿的话也笑了,道,“是!”

如果沈氏说的是沈念的母亲,何子衿其实能理解这个女人,哪怕在她前世的年代,女人想独立抚养孩子都大不易,何况如今?只是,一个孩子对于男人与女人意义如何相同?男人尝将孩子视于自己骨血的延续,但其实,父系不过是精子的提供者,孩子自母体诞生。对于母亲,孩子是真正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要抛弃这样的骨中骨、肉中肉,这样的选择,对于沈念的母亲,对于一个将孩子抚养到五岁的母亲,肯定也是个艰难的选择吧?

第76章 阿蒋

何.教育小能手.子衿给沈念小朋友做了些暖暖的心理建设。沈氏何恭小夫妻也在房里说些私房话,话说,沈氏与何子衿不愧是亲母女,何子衿好奇的事,沈氏也好奇来着,她一面打发儿子午睡,一面细声细语的同丈夫说话,“母亲同李大娘到底怎么了?这一二年,我总想着三丫头在李大娘手底下领活计做,逢年过节的也该过去探望,只是母亲总不准,我生怕惹母亲不悦,都是私下备些东西叫三丫头悄悄拿去的。可我想着,总不是什么解不开的烦难,不然母亲也不能带着三丫头去李大娘那里找活计做。要有能解,解开才好。”早她就想问了,只是,以往逢年过节都忙的不行,忙忙叨叨的便忘了。今日何子衿提起这话茬,沈氏便问了。

何恭笑,“也没什么。”

沈氏轻捶丈夫一记,“没什么你倒是说呢,还卖关子不成。”

何恭一笑,“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反正我以前听母亲嘀咕过,说李大娘年轻时也喜欢父亲来着。”

沈氏先是诧异,又是好笑,“都多少年了,母亲怎么还记在心上。”公公都过逝二十几年了呢。

“这怎么呢。”女人的心事本就难猜,何况这位女士是自己亲娘,何恭笑,“先时就很好,三丫头毕竟在李大娘那里做活,逢年过节的该去看看,只是别当了娘的面儿。”取个事事周到的老婆,日子不要太舒坦,何恭再次得意自己的好眼光,握住妻子的手,笑,“咱爹虽去的早些,不过,打我记事起,爹娘再没红过脸的。”

沈氏感叹,“实在难得。”婆婆那个脾气哟…

小夫妻感情素来好,在丈夫面前,沈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道,“我听母亲说起过,父亲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倒是母亲,心地再好不过,只是心直口快。想来父亲常让着母亲的?”这些年,婆媳关系愈发融洽,不过,沈氏凭良心说,能跟何老娘过起日子没红过一次脸的公公,当真不是凡人。

何恭笑,“岂止常让着,娘性子急,咱爹是个大磨蹭,子衿这个磨蹭劲儿就像咱爹。两人在一起,娘时常要冒火的,咱爹脾气好,娘一发火,爹就去外头买羊肉回来去厨下炖了,娘吃了炖羊肉就啥都好了。”

沈氏:婆婆大人这不是馋羊肉了吧…

就听丈夫一脸怀念道,“我跟姐姐小时候,就盼着娘发脾气,一发脾气,家里就有羊肉吃。尤其是爹亲自炖的羊肉哪,那个滋味儿现在都没人比的上。”

沈氏:…这就是传说中的熊孩子么…

夫妻不过私下说些私房话儿,不想何冽这小子躺床上没睡着,正听了个清楚。小孩子存不住事儿,下午就神秘兮兮的同他姐道,“姐,你知道不,李大娘喜欢咱祖父!”

何子衿吓一跳,问,“你听谁说的,不会是胡乱编来的吧?”俄了个神哪,原来李大娘还是她奶的情敌哩~

何冽见他姐不信,不乐道,“你自己去问爹爹,我听到爹爹同娘说的。”

何子衿笑,“信啦信啦。告诉我就得了,别跟祖母去说,祖母会生气的。”

何冽得意,“以后我再听到什么事,再跟姐姐说。”

“乖~来,给你糖吃”小间谍就是这样培养滴~

第二日一早,何子衿与三姑娘喝过及第粥,就听何老娘道,“去了用心考,早上叫周婆子买羊肉了,考好了,回来有炖羊肉吃。”

沈念&何冽两个八哥齐声说吉利话讨喜,“考得上!考得上!”

沈氏笑,“这就去吧。”

何恭笑,“别担心,考不…”不待何恭把话说完,何老娘断然截了他,瞪儿子一眼,对何子衿三姑娘道,“赶紧着,趁这晦气话没出口!你们赶紧走!”

两人便去了。

何子衿同三姑娘嘀咕,“搞得我压力好大。”

三姑娘倒是看得开,笑,“也不必有压力,便是考不上,我也知道前头该怎么走。妹妹才几岁,继续在陈姑祖母家念几年书也是好的。”

何子衿由衷佩服,“三姐姐,我是薛师傅,我肯定要你。”

三姑娘笑,“可惜没能早些与你学着念些书,不然,更有把握些。”

“姐姐现在也没多大,念书什么时候都不迟,关键在有没有这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