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话到了绣坊,相较于昨日的人山人海,这回的人少了许多,十中存一尚不到。何子衿粗粗算去,约摸只有二十人进了复试。

昨日见到过的那位李绣娘对三姑娘道,“你妹妹大概是最小的了。”

三姑娘笑,“我看也是。昨天我们试完就回家了,就只有咱们这几个复试么?”想一想昨日的盛况,三姑娘不知道原来第一试这般惨烈。

李绣娘唏嘘,“兴而我今年只有十七,薛先生说想寻年纪小些的弟子,十八以上的都不要的。不过,也有针线不错的被大娘留下来在绣坊做活,说来也是条路子。”

何子衿暗道这位李大娘精明,趁着招生考试来给自己招工。

绣坊依旧是老时间开门,此次复试来的人不过二十余位,且并不是在一起试的,而且分开一个个进里面考试。何子衿排在三姑娘后面,前头复试的姑娘们不见出来,便轮到了三姑娘,待得片刻,依旧不见三姑娘回来,就有个翠衫姑娘出来喊何子衿的名号,何子衿进去,并不见前面复试诸人。只是一间屋,一张桌,一杯茶,一个人。

不必说,此人必是薛千针无议。

薛千针约是三十上下的年纪,相貌清秀,要说格外漂亮也没有,但气质平和,握住素色茶盏的手比那茶盏还要细致三分。只是,薛师傅这样的刺绣大家,身上衣裙竟素静至极,不见半丝绣纹。

何子衿行一礼,“师傅好。”

薛千针笑,“坐,要不是阿李说,我都不知有这么小的孩子想随我学针线的。”

何子衿笑,“昨儿来的面试考生中,还有比我更小的。只是,我运道好,能得薛师傅见一面。”

薛千针见何子衿小小年纪已称得上落落大方了,微微颌首,“你叫子衿,想必名字出自《诗经》了。”

何子衿笑,“是。”

薛千针问,“《诗》三百,你最喜欢哪篇?”

何子衿为难,“这就多了,说来有好多篇我都喜欢,开篇《关雎》就很好,《蒹葭》《采薇》《桃夭》《葛蕈》《击鼓》《木瓜》《氓》《静女》,还有别的许多都是越读越有味道。不过,最喜欢的还是《子衿》这首吧,这是我爹爹给我取我名字。”

不得不说这是个刷脸的年代哪,有张漂亮可爱的脸孔,再这样清脆坦率的说话,饶是薛千针也愿意多与她多几句的,笑,“看你就知道在家定是备受父母宠爱的,学绣活很苦,你知道么?”

何子衿正色道,“自来要学得一技傍身便没有容易的,师傅放心,我都晓得。”

薛千针道,“我年纪大了,想找个传人,你觉着,你行吗?”

何子衿想了想,道,“孔夫子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但真正当儒学发扬光大的是两百年后的孟子。师傅,我要说自己肯定行,那就是吹牛了。”

薛千针的面试,根本没考针线,和颜悦色的同何子衿说了几句话,还问何子衿平日里做哪些消谴,就让那翠衫丫环引着何子衿去旁的房间休息了。何子衿过去才知道,先时进来考试的三姑娘等人也都在这房间呢。何子衿忙问三姑娘,“姐姐,你过了没?”

三姑娘摇头,“我也不知道。薛先生问我竹林七贤的典故,幸而妹妹你先前与我说过,不然我再答不上来的。”

李绣娘一脸懊恼,“我只知这么个名儿,也没向人打听过这名儿的来历,薛师傅问我,我也不知要考这个的。”

“是啊,咱们又没念过书,哪里知道这七仙不七仙的事呢,我倒是听说过八仙过海。”

“我也是,我把八仙里去了一仙说的,也不知对不对。”

大家便七嘴八舌的说起话来。

当天并没公布录取名单,何子衿与三姑娘回家后,何老娘听说薛千针还没拿定主意,犹豫一二,一拍大腿对沈氏道,“去飘香居买两包点心,赶明儿我去瞅瞅你李大娘去。”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这一哆嗦了。为了孩子们的钱途,哪怕是老情敌,该低头时也要低头呀~

何子衿平日里常跟何老娘较劲,昨儿说让何老娘去走后门儿,这会儿知道何老娘与李大娘还有这段渊源,反不想何老娘去了。何子衿道,“祖母还不如把点心给我吃呢,祖母没见过薛师傅,李大娘在她面前也很客气。这次是薛师傅收徒,怕是李大娘也难做她的主。”

“你知道个屁,当天不说录谁不录谁,这就是抻着咱们呢。要是人家全送,单你不送,肯定是不会录你的。”因为要去老情敌那里送礼,何老娘气儿不顺,说何子衿三姑娘,“都是赔钱货,钱一个还没挣来,先得填进些个去!”

何老娘拿定主意,第二日一大早,沈氏特意吩咐翠儿去飘香居买了第一炉蛋烘糕,包扎好了给何老娘拿去走礼。沈氏原想再备些红枣桂圆之类的补品,何老娘说不必,点名就要蛋烘糕。

蛋烘糕到手,何老娘就带着三姑娘何子衿去了,还在路上同两个絮叨,“这为人处事,送礼也是免不了的,都机灵的学着些。”

祖孙三个到时,绣坊刚开门,也是无巧不同书,正遇着李大娘来铺子里,李大娘见着何老娘没啥高兴的,她是真挺喜欢三姑娘与何子衿,三姑娘在她这里干了两年活了,这丫头非但手巧,做活也快,手脚俐落,长进极大的。再有何子衿虽是前日初见,这般好看伶俐的丫头,没人不喜欢。李大娘就得说何老娘这婆子命好,虽有些克夫,儿孙运上着实不赖。不得不承认,老天疼愚人哪。

李大娘与何老娘既为情敌,年纪上便不会相差太多,瞧着却比何老娘年轻个十岁,头上一二恰到好处的金钗,身上一袭石青衫子月白裙,裙间绣了松针绿萝,精致异常,李大娘眉目带笑,“今儿出门遇着喜鹊喳喳叫,我就说要见贵人,可不就见着阿蒋你了。”何老娘娘家姓蒋。

何老娘皮笑肉不笑,“是啊,巧的很呐。”

三姑娘何子衿与李大娘见礼,李大娘一手一个拉她们进去,亲热的仿佛自己的亲孙女,又请何老娘坐了,命人上茶,笑道,“正好你们来了,还有件好消息同你们说呢。昨儿晚上阿薛才拿定的主意,三丫头要是愿意,阿薛想收你为徒。”

三姑娘喜不自禁,她转头看向何子衿,问,“大娘,我妹妹呢?她年纪小,刚开始学针线,人比我要聪明的多。”

何老娘听到说三姑娘中了,嘴已是咧了开来,这会儿忙又巴巴的望着李大娘,李大娘笑,“子衿丫头还小些,阿薛说,这事且不忙。她不是还在念书么,多念几年书再说吧,便是想学,过几年也无妨的。”

何老娘道,“要是薛师傅肯收,就不叫丫头念书了。”

李大娘笑笑,“多念几年书也没什么不好,像那竹林七贤图,阿蒋,你就不知是哪七贤吧?”

何老娘一撇嘴,得意,“不就是七个有学问的人么。”

“唉哟,不得了,阿蒋你学问见长哪。”

何老娘轻哼一声,抬抬下巴,显摆孙女,“我是不比阿李你读书识字,不过,我家丫头是知道的,特意跟我说过,我也就知道了。”主要是她老人家非要拜七仙,何子衿就给她普及了下“竹林七贤”的故事。听说不是七个神仙,何老娘也就没去拜神仙的**啦。如今遇着李大娘,正显摆一二,很是出了一回风头。

李大娘笑,“是啊,真难得,我一见子衿这般伶俐,都不能信她是阿蒋你的亲孙女,这孩子,倒像是我的亲孙女一般。”

何老娘瞥李大娘一眼,“怎么不像?只要是见着这丫头的,哪个不说她眼睛眉毛都跟我一个模子脱出来的。丫头就是像我,念书有灵性!”在外头,何老娘是不介意通过直接夸赞何子衿来间接显示自己的优秀血脉滴~

李大娘险没叫茶呛死,瞅一眼何子衿那双水灵灵的眼,再瞧一眼何老娘那双老眯眯眼,李大娘感叹,“咱们认识大半辈子,要说阿蒋,我啥都不服你,就是服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

何老娘知道三姑娘入选了,也挺高兴,便不计较李大娘的话了,她道,“你还要忙,我就先带着丫头们回去了。”起身要走。

李大娘瞧着何老娘把刚刚拿来的点心包又拎到手里,笑问,“咦,莫非这不是给我带来的?”

何子衿实在做不出把带来的点心再带回去的事,笑,“是祖母特意叫我娘一大早上去飘香居买的新出炉的蛋烘糕,说大娘您最喜欢的。”

李大娘感叹,“阿蒋竟还记得我喜欢蛋烘糕呢。可见,我没白与她认识一场。”

何老娘一看,死丫头实在嘴快,这点心怕是带不走了。她老人家脑子也不慢,当下将点心包拆开一包,一脸假假的情深意重,先递一块给李大娘,“尝尝吧,你不是最喜欢这味儿。”待李大娘接了,她老人家跟着毫不客气的分了两块给何子衿与三姑娘,道,“你们都尝尝,你李大娘最爱吃的。”然后,她老人家自己也拿了一块,也不提告辞的事啦,便就着茶水吃起蛋烘糕来。

何子衿&三姑娘:…真的太丢脸了有没有…

李大娘笑眯眯的瞅着何老娘:果然,阿蒋还是阿蒋哪。

第77章 乐了~

在李大娘那里把带去的蛋烘糕吃去一半,何老娘方带着三姑娘何子衿告辞,三姑娘何子衿颇觉有些对不住李大娘,哪儿有去送礼,自己倒把送去的礼物吃一半的道理呀。

李大娘极是善解人意,笑,“我与阿蒋是半辈子的交情了,有空只管过来玩儿。”走时还非要把剩下的一包蛋烘糕给孩子们带上。看何老娘的架式是极想收下的,何子衿与三姑娘两个实在没有何老娘的脸皮,她们一边一个使劲儿架起何老娘就走,嘴里说,“待大娘哪日闲了,我们再过来请安。”强硬的把何老娘架走了。李大娘在后面一阵大笑,何老娘深觉没面子,骂,“死丫头,快把老娘放下!”

两人一路把何老娘架出老远才松了手,何老娘骂,“两个死丫头片子,架着老娘做甚!”

何子衿道,“快您老人家累呗。”

何老娘哪里能不知小姑娘的心思,哼两声,“傻蛋!要那不值钱的脸面有甚用!蛋烘糕拿回去给你兄弟吃也好!”

何子衿抚一抚袖子上压出的褶子,道,“我真是服您了,难道以后咱家就不跟李大娘打交道了。就是三姐姐,学出来照样得跟绣坊搞好关系。您倒好,对这一包蛋烘糕这般计较。行了,咱们回去吧,三姐姐中了,回家好生庆祝一番才好。”

何老娘头一遭看三姑娘这般顺眼,也不计较没带走的蛋烘糕了,对三姑娘道,“你也算争气,熬出头了。好生学本事,这是你以后的依靠。”

三姑娘重重的“嗯”了一声,想说什么感激的话,喉咙间却觉着发紧发涩,一时偏又说不出来。何子衿道,“对了,不如叫祖母出钱,咱们去芙蓉楼叫桌酒席家里吃。”

何老娘给了何子衿屁股一下子,骂她,“就知道吃!吃!吃!除了吃还会干啥!平日里这般贪嘴,刚怎么不多吃两块儿蛋烘糕,考试也没考中,还有脸要吃要喝!不揍你就是好的!”

甭管何老娘说啥,何子衿都是笑嘻嘻地,“我回家报喜去,叫三姐姐陪您老慢慢走吧。哼!就知道说我,我考不中,就是像祖母笨来着!”说毕就撒腿跑了,何老娘对三姑娘道,“再没见过这般没脸皮的,骂她一顿,她当没事儿人一样。”简直气死!

三姑娘笑,“要妹妹哭天抹泪,您又该心疼了。”

“切~我心疼她?我心疼她!丫头片子一个。”何老娘后知后觉,“对了,这拜师得带点儿东西去吧?也没问问阿李,到底带啥合适。”嘟囔一句,何老娘道,“回去问问你叔叔,他是有学问的人。”又嘀咕,“你妹妹考不中,就是你叔叔那乌鸦嘴给方的。”

三姑娘听着何老娘唧咕一路,把三姑娘那喉间那点儿哽咽,全唧咕没了。三姑娘便笑眯眯的跟着何老娘回家去了。

何子衿提前跑家来当了一回报喜鹊,沈氏何恭都知道了三姑娘考中的事,皆为她高兴。沈氏亲扶了何老娘去榻上坐下,笑,“不枉母亲这几日总是给她们念佛了。”

三姑娘捧上茶来,何老娘喝两口,嘴都咧成个瓢了,还要拿捏臭架子,“唉,可惜只三丫头得这运道,丫头片子还是差一些。也罢了,以后在家跟你三姐姐学是一样的。”

不必何老娘说,三姑娘便道,“姑祖母只管放心,今后妹妹的绣活就包给我了,我会什么就教她什么,一准儿教她学到真本事。”

何老娘笑,“这样就好,还省了一人的拜师礼。”她又是一乐,转而问儿子,“这绣娘拜师要准备啥呀?”

何恭又没拜过绣娘做师傅,他哪里清楚,不过,何恭道,“拜师都一样的,当初儿子拜许先生为师,娘照着准备一份就成。到时,叫子衿她娘带着三丫头过去,正式拜了师,这便成了。”

何老娘道,“也好。”

沈氏笑,“去这半晌,母亲暂歇一歇,我去厨下瞧瞧,羊肉也该烧好了。”

何老娘摆摆手,“你们吃吧,我这累的,得先歇一歇,午饭就不吃了。”

何恭忙道,“娘可是哪里不适?”说着就要去平安堂请大夫。何老娘忙拦了儿子,道,“哪里就不适了?别有事儿没事儿的咒我,就是不饿,你们吃吧。”

何恭素来孝顺,以为他娘不说是为安他心呢,更要问个究竟,她娘因啥不饿来着。何子衿抱着肚子直乐,笑,“给李大娘送去的蛋烘糕,祖母一人足吃了大半包,又喝了好些茶水,当然不饿啦。爹,你别总劝祖母吃东西,再吃非撑着不可。”

何老娘骂何子衿,“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忒个多嘴!老娘吃大半包也是为了不浪费而已!怎么啦!老娘吃自己的又没吃别人的!

何子衿可不管何老娘怎么骂,她嘴巴既快且脆,便将何老娘如何想把糕拿回来如何再把糕分给她们姐妹吃的事伶伶俐俐的说了,何恭哭笑不得,道,“娘喜欢吃蛋烘糕儿,明儿个儿子买来孝顺娘。”

何老娘啐儿子,“你知道个甚!这糕原是不必送的,我是着急两个丫头的前程,才走了一趟。唉,要知这样,阖该把阿冽阿念都带上,还能多吃些回来。你不知道两个丫头多么没用,吃东西那个磨蹭,吃了半日一人只吃了一块,无用的很!”还是老娘我多吃了几块!

何冽立刻大声道,“祖母,要你带我去,我能吃一整包!”

何老娘眉开眼笑,“可不是么,还是我的乖孙有用!比丫头片子强多了!祖母的乖孙哟,过来给祖母瞧瞧。”待何冽过去,何老娘一把将宝贝孙子抱在怀里亲两口,身心满足,“还是我的乖孙好哟~”抱了回宝贝孙子,更兼三姑娘争气被收徒,何老娘眉开眼笑的过了一日。

第二日,三姑娘准备拜师的事儿,何子衿就销假往陈家继续上学去了。

陈二妞见了她就笑,道,“这是没考上绣娘?”

“你倒还笑话起人来了。”何子衿笑,“我虽没考上,三姐姐却是考上了,你知道不?”

“这如何不知。”陈二妞笑,“你是不晓得,考试头一日那般热闹,阖县没有不知道的,我们在家,也闻了一二风声。第二天你也没来上学,我就知道你是过了初试的,原以为你兴许能中的。”

何子衿笑,“没中就没中,我跟三姐姐两个,能中一个就是运道了。那么些人,薛师傅拢共就收了三个弟子。”

陈二妞笑,“你没中还能与我一道念书,你要去学绣活了,岂不少个能说话的人了。”

“你又说这话,谁还不能说话来着?”何子衿见陈二妞发间一支鹊登梅的钗,瞧着有些眼生,笑,“这钗没见过,你新得的?”

“祖母给我的。”陈二妞笑,“说来还是沾你的光,那天我送了祖母一瓶红梅,祖母说我心里有她,就给了我这一对鹊登梅的钗。还有一只,我没带过,是给你留着的。一会儿我叫黄鹂拿来给你戴。”

何子衿笑,“这就生分了,你给我这样贵重的东西,还不如给我两样点心实在。你不是不知道,我即使得了这贵重首饰也没处使,便是戴在头上,还怕粗心丢了呢。你跟三妞姐一人一支,戴出去才显得亲近。”

陈二妞原也没真想送何子衿,不然早着人送何子衿家去了,见她识趣又说的恳切,陈二妞笑,“那我就不与你客气了。我再跟你说个事儿,一会儿见了大姐姐,你可让着她些,她这几日正气儿不顺呢。”

“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才两日不来,倒好似有什么事儿似的。”何子衿道,“纵使她有什么不乐,与我也不相关哪。”

陈二妞刚要说什么,就见陈大妞带着丫环来了,陈大妞如今越发气派,后头两个大丫环两个小丫环,较之陈二妞陈三妞竟多出一倍来。且陈大妞一见着何子衿脸就拉的好长,好似何子衿欠她八百吊。陈大妞这几年颇见长进,她没直接对何子衿说什么,反是瞅了瞅一畔的沈念,道,“阿念这么大了,总跟咱们姑娘家在一处不妥。何况明年四妹妹也要来上学了,子衿妹妹,不如叫阿念去祖母那里坐坐,祖母最喜欢小孩子,一会儿你放学,再带阿念回去就是。”

“这倒不必了,我也时久没给姑祖母请安了,我带阿念去给姑祖母请安。”何子衿笑眯眯的起身,“劳烦二姐姐代我同先生说一声,我兴许要晚些时候过来。”

陈二妞虽舍不得鹊登梅的簪子,为人倒有几分仗义,对陈大妞道,“大姐姐,阿念才这么丁点儿大,咱们都是亲戚,一道念书也无妨的。就是男女之论,待阿念大一些,自然就不来了。”

陈大妞带着几分水秀的眼睛看向何子衿,似笑非笑,“既都是亲戚,没的叫亲戚来在课堂上枯坐的。是不是,子衿妹妹?”

“大姐姐说是就是吧。”何子衿带了沈念过去。

陈姑妈见着何子衿与沈念也极高兴,正好陈四郎家的陈远在,陈远年纪同何冽仿佛,便让沈念同陈远玩儿,何子衿说到考绣娘的事儿,笑道,“三姐姐天生手巧,她又在李大娘的绣坊干了这二三年,活计没的说,这也是三姐姐的运道。祖母欢喜的了不得,昨儿就让我娘备了拜师礼,今天叫我娘带着三姐姐去薛师傅那里拜师呢。”

陈姑妈笑,“三丫头还是不错的,这也是她自己争气,有了这门手艺,以后也不用愁了。”

“我祖母也这样说。”何子衿笑着瞅向陈远,道,“一转眼,陈远都这么大了。”

陈姑妈笑,“你专好说这些大人话,好似你多大似的。阿远比阿冽还大两个月呢。”

“是啊,我听说明年志表兄就要考秀才了,姑祖母可去庙里拜过没?我听祖母说,庙里是哪位神仙可灵了。我爹考秀才时就拜的那位神仙,姑丈考进士时拜的还是那个神仙,灵验的很。”老太太什么的,没有别的爱好,除了含颐弄孙,便是烧香拜佛搞搞封建迷信了。

陈姑妈道,“应该是拜的文昌菩萨吧。”

“等我回去问问祖母,下午来跟姑祖母说。”何子衿道,“还有个事儿要我想求姑祖母呢,阿念年纪大些了,我去念书,他是男孩子,不好总在闺女堆里混。他又一时半刻的离不开我,我想能不能让他在姑祖母这里玩儿,等我放学我再接他一道回去。”

陈姑妈笑,“叫他跟阿远一道就是了,小哥俩年纪都差不多。”

何子衿从书包里拿出本书给沈念,交待给他,“千字文你都会背会认了,前几天教你的诗经,只会背,还不认字的吧。就拿着背的顺序慢慢认字吧,等我中午考你。”

沈念很有些不舍,不过,他天性中就有这种会看形势的机敏,何况路上何子衿都跟他说了,叫他乖乖的在陈姑妈这里看书。闷闷的接了书,点点头,沈念道,“子衿姐姐你早点回来。”

摸摸沈念的头,“放心吧,要是看累了,歇会儿也成。”

沈念点头。

陈姑妈笑对陈二奶奶道,“真跟个小大人儿似的。”

陈二奶奶笑,“可不是么。”

何子衿辞了陈姑妈与陈二奶奶,便去上课了。

到了上课的空隙,陈二妞方避了陈大妞,低声与何子衿说了缘故,“你知道陈二梅吧?”

“这如何不知,不是跟大妞姐极好的么。”陈大妞的狗腿子——陈二梅,何子衿道,“我跟陈二梅又不熟,这又干我什么事?”

“大妞姐开诗会,请了不少人来,陈二梅也来了,她就是个给大妞姐捧臭脚的,可谁叫人家会捧呢。”陈二妞极是不屑的哼了一声,“这陈二梅也会巴结,大妞姐给她一哄二哄的,也不知怎么晕头转向的答应让陈二梅一并来家里跟着先生念书识字了。她也不想想,难不成是个人都能来家里一道读书。咱们是姑舅至亲,那陈二梅是个什么东西,她爹就天天跟在大伯身后屁颠屁颠的,到她这里,又是这一路货色。”

陈二妞道,“大妞姐也不动个脑子,就跟祖母说了。叫祖母说了她一顿,祖母还说了,好几回诗会也不见大妞姐请你,说她傻来着,放着知己的亲戚不去亲近,偏去亲近个外人。我听说大妞姐回屋哭了足有半个时辰,她又不敢说祖母的不是,可不就恼恨起你来了。”

何子衿冷笑,“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我娘说,大伯母是想把大妞姐说到州府人家去的,还多买了两个丫环给大妞姐使唤,生怕她排场不够呢。”陈二妞道,“反正就是这么回事,除了阿念,她也不敢挑你的。要不,你去祖母那里说一声,祖母一准儿给你面子,阿念年纪小,何况他早就跟着你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何子衿道,“先生早教导过,告状不是正人君子该干的。我何苦去说大妞姐的不是,何况,阿念现在在我家也熟了,再过些日子,应该就没事了。”这事是陈大妞狭隘,可她不能去陈姑妈面前说陈大妞的错处的。自来疏不间亲,陈大妞再不好,这也是陈家的人,她不过来陈家附学,便挑人家正经姑娘的不是,岂不成心讨嫌。

何子衿知道陈大妞的因果后,便暂且按下此事,与陈二妞回去上课了。

沈念闷了一时,陈二奶奶命人拿果子给他吃,他并不吃,拿着书看一会儿,陈远找他玩儿,他索性就教陈远念书。在何.教育小能手.子衿姐姐的影响下,沈念也很有往教育家发展的趋势呀~

沈念知道何子衿念书不能再带他在身边,过得一二日,他主动就说不同何子衿去念书了,自己在家与何冽一道玩儿。何子衿还生怕沈念不适应,可又一想,沈念这来家也快三个月了,总不能跟在她身边一辈子。何子衿哄他,“你好生在家,等我回来给你买糖葫芦吃。”

沈念心下十分舍不得何子衿,道,“我不要吃糖葫芦,子衿姐姐你放学赶紧回来就成。”又要何子衿教他念书。

何子衿想他年纪小,现在拿不得笔,便做了个沙盘削了根竹棍,叫他拿着竹棍在沙盘上写字,多写一写,便也记得了。便是沈氏也私下同丈夫道,“越是坎坷的孩子,越是知道好强。”三姑娘如是,便是沈氏一直不怎么喜欢的沈念,亦如是。

何恭笑,“有阿念带着,阿冽也认得许多字了。”

沈氏笑一笑,皱眉,“我看阿冽学的似不比阿念快。

“我像阿冽这么大时,还不会识字呢。”何恭倒是对儿子很满意,劝妻子,“孩子还小,学字不过是这么个意思。慢慢来就好,你这急脾气,倒把孩子逼坏了。”

沈氏气的给丈夫两下子,“我哪里逼他了,我分明一个字都没提过。”

何恭忙握住妻子的手,笑,“就这么一说。两个孩子,总得有一个学的好一些的,你看阿念,很会带着阿冽认字。恐怕我来教,阿冽也不见得这般听话。”

沈氏哼一声,“还不知以后怎么着呢。”

何恭笑,“我是信命的。何必想的那般长远,好赖都有命管着呢。”

沈氏噎死。

倒是年前,沈素带着老婆孩子来了一趟,沈氏见着沈素就没个好脸,只是江氏带着两个儿子沈玄沈绛都来了,沈氏没理沈素,待江氏和两个侄儿是极亲热的。

很显然,沈素是把老婆哄好了,姑嫂两个在一起时,江氏私下还替丈夫说了不少好话,她还特贤良大度的拿了几身适穿的衣裳来给沈念,沈氏气个仰倒。江氏柔声道,“姐姐一心想我们把日子过好,我岂有不知的。相公就是这么个脾气,我若一意不应,原本他没理的事,倒显着我没理了。在他心里,自是我们自己的孩子更重,只是,若对这孩子不好,他又于心难安。眼瞅着大后年的春闱,若总为这孩子这般闹腾,家里父母年纪大了便禁不起。再者,外头闲话多的紧,都说这孩子是相公的骨肉。倘我又在家里闹,他如何好受,这几年的夫妻,我也不忍他为这个犯难。”

沈氏道,“把他看好了,再不许去做这冤大头!”

江氏十分歉疚,“只是对不住姐姐、姐夫。”

“摊到这种兄弟,有什么法子,就知道出去做这烂好人。”江氏都这样说,沈氏还能说什么,而且,看沈素那可恶模样,人家觉着自己半点错处都没有。合着就她一个坏人,沈氏索性也做好人算了。反正沈念又不是没抚养费,就当养个小猫小狗了。当然,她也会仔细的盯着沈念,要是这小子越长越歪,她是绝不会手软滴~

沈氏在这里恼恨兄弟心慈面软冤大头,前头郎舅二人却是越说越乐,尤其是叫了四个孩子到跟前,沈念何冽沈玄都会背些书了,沈绛还小,只知看着三个傻哥哥伸长脖子扯足了嗓子呱啦呱啦的背书扰民。沈素还特会鼓励孩子们,不时拍掌“背的好!”,于是,三个傻小子更加扯着嗓子背个没完了。直待沈氏推窗户喊一句,“都给我闭嘴,吵死了!”

沈素哈哈大笑,喊他姐,“姐姐大人,还未息怒啊,兄弟给你赔不是了。”

底下一群八哥,沈念&何冽&沈玄一并学话:赔不是啦赔不是啦!

尤其沈绛年纪最小,他还啥都不懂呢,哥哥们都八哥儿完了,他还拉着个小奶音儿:赔不是啦赔不是啦!

沈素何恭又是一阵大笑,八哥儿们也跟着傻笑,沈氏在屋里揉额角,“我还不如死了痛快。”

江氏忍不住,“扑哧”便乐了。

第78章 理想人生

沈素来何家送年礼,何老娘面儿上还是挺欢喜的,只是难免私下叮嘱沈素几句,譬如,“我也是倚老卖老了,阿素别嫌弃。”

沈素还琢磨着,这老太太是怎么了,嘴上仍道,“伯母要话只管说。”

何老娘说的便是沈念的事,她知道沈素是举人老爷了,身份不比从前,怕沈素要脸面,连余嬷嬷也支使了出去,何老娘方道,“阿念那孩子呀,别提多懂事了,我活了这把年纪,比阿念再懂事的都不多。我看得出来呀,那孩子心里念着你呢。”为了后面要说的事,何老娘张嘴就编了一套话出来。

说到沈念,沈素不禁微微叹了口气。何老娘只以为沈素心下对私生子沈念歉疚,心道,你歉疚就好办了。何老娘便继续道,“俗话说的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亲父子哪,是谁都比不了的。伯母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咱们不是外人,我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阿念养在我家,我待他亲孙子一般。这你只管放心。”因为得了一百两抚养费,何老娘对沈念算是毫无芥蒂了。

沈素连忙道谢,心说,怎么人人都以为沈念是他亲儿子呀?便是沈江两家对外极力否认,长水村的村民也一致默认沈素是有了私生子,闹的沈素颇是哭笑不得。好在他这人素来心宽,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他要不要跟这老太太解释一二哪。不待沈素开口解释,何老娘便道,“阿素啊,念书上你是一把好手,只是这父子亲缘上的事,你可不如我这活了五十几年的人呐。”

何老娘道,“都说生恩不及养恩,为何这般说?你生了孩子,孩子跟你有血亲,这自是亲的,可别忘了血亲还不如守亲呢。总要多在一处,父子才能亲近。不是伯母我说你,你把孩子往我这儿一放,好几个月不露面,这可不好,叫孩子怎么想呢?刚没了娘,爹又不要他了。唉,阿素啊,你这爹做的,可不成呀。总不能只当阿玄阿绛是亲的,阿念呀,始终是你的骨血,人心是偏的,可你也不能忒厚此薄彼呀。”

沈素就给何老娘这呀啊呀的,呀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都不能信说出这一套话的人是他姐的前.刁钻.婆婆,沈素知道好歹,哪怕何老娘的确误会了,他依旧道,“是我想的不周全了,还多亏伯母提醒我呢。”

何老娘点点头,道,“还有一事,我还要与你商议。”

沈素很是恭敬,“伯母尽管吩咐。”看来什么人都有优点哪,非但何老娘如今待他姐好了许多,便是这脾气,也通情达理起来。

“还是阿念的事。他现在还小,可也得考虑一下他的将来,是学门手艺还是怎么着,得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领。”说到这个,何老娘十分自傲,她道,“三丫头你知道的吧?来时啥都不会,粗粗笨笨的一个,现在给我一调理,已经被薛千针薛师傅收为弟子啦。不是我说大话,三丫头一入薛师傅门下,一辈子的饭碗就有了保障。如今阿念这个,你有没有一个打算?你到底是他亲爹,他以后是种地,是行商,是念书,还是学门手艺,你想过没有?”

沈素一时哑口,他还真没想过。沈素道,“阿念现在还小吧?”

何老娘一撇嘴,“小?明年就六岁了,小什么?你要是没个主意,就赶紧回家想一个出来,别个拖拖拉拉、磨磨唧唧的耽搁了孩子!孩子可是一转眼就长大,你以为长大就没事了?娶媳妇说亲,生儿育女,哪样不是事儿?也就你们这些男人,只以为养孩子是给口饭吃的事,呸!不是我说你,阿素,以往看你也不是这样的人,怎么就能做下这等糊涂事来着!”何老娘说着说着便跑了题,她也不管沈素是举人还是啥了,直接就把肚子里存了好久的话说出来了,“你媳妇我虽见的不多,可她也来过好几回的,一看就是个好的。你爹你娘更不必说,出了名的老实人,你说说你,家里虽指望着你出息,可没指望着你往这上头出息呀。怎么好的不学,偏跟外头那些傻蛋们学。男人有本事,去搏功名去求富贵,难不成外头多弄几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就是本事了?糊涂!”

“如今事已做下,阿念这个,你也不能把他塞回娘胎里去了,只得这么着罢。你跟你媳妇好生过吧,只是有一样,你跟阿念的娘是不对,可这事跟阿念没甚相关。你把他送到我这儿来,你是他老子呢,你得给他想条出路,你要想不出来,就听我的,大些时候送他到子衿她娘的酱菜铺子里做学徒也罢,以后总是条路子。还有,这孩子以后成亲娶媳妇,你不能袖手旁观,该置房舍出聘礼的,这可是你的责任。”何老娘想的长远呀,她当即便把所有事与沈素说了。将沈念养大,一百两是足够了。界时沈念大些,或是送沈念去酱菜铺子,或是送沈念去学门手艺,便也用不着何家的银钱了,说不得还能挣几个。到了该娶媳妇的时候,有他亲爹,如今先知会沈素一声,何家待沈念也算有情义了。

说句老实话,沈素还真没何老娘想的长远,连沈念成亲生子的事都想到了。沈素正色道,“如今阿念年纪尚小,资质贤愚未辩,我还是想得妥当了再来跟伯母商量,如何?”

何老娘道,“你快着些,孩子转眼就长大,可是耽搁不起的。”

沈素忙道,“是。”

沈素私下同他姐道,“以往我竟错看了你家老太太,怪道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话再不错的。”何老娘不算有见识,可的确算是有阅历了。

沈氏道,“其实要我说,太太说的也不错,过两年送他到酱铺子里学些个做生意的本事,以后也是他谋生的本领。难不成你还真打算给他娶媳妇安家置业?你可别昏了头!阿玄阿绛才是你亲生的,傻蛋!”一不留神,把婆婆的口头禅说出来了。

沈素道,“姐,话不是这么说。我看阿念真是极伶俐的孩子。”

沈氏冷笑,“伶俐?他爹伶俐他娘伶俐,他怎么会不伶俐?你别给我犯傻了,咱家给他口吃的,将他养大,天大恩情,还要怎么着?难不成你还打算送他读书进学考功名?你疯了吧!念书要多少银子?你算过没有?难不成,自家儿子不顾去顾外人?不要说你大后年春闱的开销还没着落,就是现在略宽松些,你眼下就有两个儿子,以后难道就不生了?阿玄阿绛,哪个不要读书科举?这一笔花销你想过没?不是不叫你发善心,你若富可敌国,爱怎么发怎么发。如今你自己这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的,倒拿这么个拖油瓶没个俐落了。你再没个算计,我就发卖了他!”

沈素吓一跳,“姐,你——”

“我怎么了?卖了他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有你这样的兄弟,来往也是干生气!”沈氏没给沈素什么好声色,“我替你养着这么个孽障,你就念佛去吧!你什么你!你自己才该想想清楚,成天自作聪明,自命风流,到头来不过是个傻蛋!净被人当冤大头耍了!你这样的去帝都春闱,我怎会放心,听说路上不管是碰瓷儿的还使诈骗钱的,不知有多少。”

“姐,姐,我又不是傻瓜。”沈素忍不住辩一句,“就这一次,成不成。我肯定不再对别人发善心。”

“只盼你真能明白。”沈氏叹,“我以往也自认不是个刻薄人,可自有了子衿就不同了。但凡我手里有的,我总是要给自己孩子的。你别嫌我说,你们男人如何懂女人的心思,孩子是女人怀胎十月生下的,其中辛苦,你们不知道。便是弟妹,你非大富大贵的家业,你自己有亲生的骨肉,你听我一句,养大他这无妨,我家里不缺这一口。再多的,你就别管了,你也管不起。”

沈素听何老娘沈氏婆媳两个这一通说,心肠不是没有动摇,饶是日后沈素自己都说,若当初再年长几岁,他不一定会收养沈念。只是,当时年轻。年轻人,感情最为丰沛,亦最有侧隐之心。

所以,命运的奇妙往往便发生在人的热血尚未冷却之际。

沈素道,“我听姐姐的,且看日后吧,阿念还小呢。他这一二年,且不说到日后呢。”

沈氏知这男人若是钻了牛角尖,尤其在情爱之事上,那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不说别人,当初丈夫对她便是如此,何老娘相中的是小陈氏,丈夫与她对了眼。丈夫够孝顺了吧,可那时凭何老娘要绝食上吊,丈夫都是心意不改。夫妻两个若能此相爱,自为幸事。可若是家中有妻室,而对另一个女人有此情义,当真是孽缘,更遑论这男人还没能到手,那简直就是男人心里一辈子再难放下的了!

沈氏也不逼恳了弟弟,道,“你且安下心来功读吧。你这个性子,以往我十分放心,现在则十分不放心。”

沈素淡然一笑,“兴许人一辈子都得有这样一回。”

沈氏叹口气,“子衿待那小子好的很呢。”

沈素笑,“子衿兴许像我。”

“像你好,你是好人。可别像我,我是坏人。”沈氏道,“这种烂好心有什么用。阿冽阿玄,这才是她亲兄弟呢。”

沈素笑,“这才是小孩子可爱的地方,人越大越无趣,就是如此了。”

见他姐不肯开脸,沈素劝道,“要是子衿刻薄,你又该担心她性子不好了。现在这样多好,我就最喜欢子衿。”

沈氏总结,“傻蛋都喜欢傻蛋。”

沈素哈哈直笑。

何子衿不承认自己是傻蛋,她只是喜欢孩子而已。沈玄沈绛一来,她便不去上学了,欢欢喜喜的在家带孩子。如今孩子多了,总算能满足何子衿开学前班的心愿啦。她把沈念沈玄何冽沈绛都叫到自己屋里去,叫他们排排坐,听她讲课。

要是哪个不认真听,还要被何子衿拎出来扒了裤子打肥屁屁。当然,谁学的好,就会被何子衿往脸上啾啾亲两口。

何子衿瞧着一排又胖又白的圆包子,心说,这就是我的理想人生啊~

第79章 哭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