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太太看过孩子,喜的了不得,因余幸吃过东西睡了,余太太又见过服侍小哥儿的两位奶娘,一众人便去了何老娘屋里说话。余太太笑道,“阿幸这是头一胎,算着是八月初的日子,我想着,头一胎多有早的,估量着也就是这几天。我正在家里算日子呢,阿冽就去了。”又问是什么时辰发动的,听说是半宿发动,余太太算一算孩子出生的时辰,笑道,“虽说是头一胎,生的倒是顺遂。”

阿冽道,“都说顺遂,我在外头等的浑身冒汗。”

余太太看孙女婿的眼神也是极欣慰的,“这头一回当爹,难免着急。阿幸这个就是顺遂的了,多有头一胎要挣扎个一天一夜才能生的。”

何老娘也说,“是啊,有些个提前两三天就不舒坦,待得破了水,又生不下来,那才叫人急。”

沈氏也说,“这孩子称重五斤,正不大不小的模样。阿幸有了身子也时常在园子里转一转,身子强壮不说,生孩子也有气力。”

余太太称是,笑道,“原本以为是闺女呢,不想生下来倒是个儿子。”

何老娘连忙道,“先时他们都说是闺女,我瞧着就是儿子,不说别个,这怀相就不一样。怀闺女啥样,怀闺女一般那肉皮儿都是极光滑细致的,阿幸这个,有了身子就开始长斑,肉皮儿也粗了,就是吃食上,她以往最不耐烦吃大鱼大肉的口味儿,自不再吐之后,就爱吃个鱼啊肉的。一般只有怀儿子时才这般呢。”完全一幅先知口吻啊。

何子衿笑道,“祖母你不正盼重孙么,这可是遂了你的心愿了。”

何老娘由于有个刁钻的丫头片子做孙女,这些年都不大敢说那些重男轻女的话了,今得了重孙,一时难免忘形,哈哈笑道,“重孙子好,重孙女也好,这头一胎,什么都好。”

沈氏笑,“只是眼下做不得亲了。”

何老娘道,“阿幸还年轻,下胎生个闺女,一样做亲。”

何子衿还问呢,“什么做亲?”

何老娘瞥自家丫头一眼,道,“你这做婆婆的怎么还不晓得,就是阿念与阿冽说的,以后姑舅做亲啊。本想着你弟妹生个闺女,以后不许给阿昀就许给阿晏,这生的是儿子,只得等下一回生闺女再说啦。”

何子衿当下真仿佛一个雷霹下来,只是,大喜的日子,她也不能说什么近亲结亲不利后代的话。何子衿脸上僵了一下方笑道,“这个阿念,竟没与我说一声,我也不晓得。”

阿冽对他儿子自是喜欢到心坎儿上的,不过,眼下也挺遗憾道,“说了也没用,眼下还做不得。待以后有了年纪合适的孩子,再说不迟。”

何子衿看她弟一幅笃定要做亲的模样,更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何老娘还道,“当初就是你姑妈他们在外头做官,今儿个在东明儿个在西的,离得远,不然说不得你就不是与阿念做亲,而是许给阿翼呢。”

何子衿无语,“翼表哥大我好几岁呢。小时候净拌嘴了。”

沈氏笑道,“都什么岁数了,还记得小时候那点子事。”

何子衿也是一笑。

一时,三姑娘何琪连带江太太、江老太太都过来了,屋里另有一番热闹,余太太看过孙女与重外孙都好,就要告辞回家去,何家再三留余太太用饭,余太太笑,“家里老头子也等着我回去说一说重外孙的事呢,待洗三礼我再过来是一样的。”

三姑娘何琪等也知道余幸头一天生产,何家必然事多,都没留下用饭,知道孩子大人都平安,也都辞了去,她们离得近,三姑娘、何琪都说,“明儿再过来。”

何子衿留在娘家吃饭,阿冽眼下得了儿子,念书的心也没了,吃过饭就又去瞧儿子了,沈氏颇是好笑,道,“以往也看不出来,阿冽倒是个儿子迷。”

何老娘道,“男人家,没哪个不喜欢儿子的。”怕给丫头片子挑眼,何老娘还补充一句,“儿子是用来挑大梁的,做爹的,一般疼是疼闺女的多。”

何子衿忍俊不禁。

傍晚阿念回来,方知道小舅子做爹的事,阿晔阿曦听说有了小表弟,也很高兴,不过,听说比双胞胎还小,俩人就没啥兴趣了。倒是阿念有些遗憾,“不说是闺女么,怎么是儿子啊?唉哟,这可怎么做亲?”

说到做亲的事,何子衿就恨不能给阿冽两下子,何子衿道,“做亲的事,你怎么也没与我商量一二?”她这里还懵着呢,人家郎舅俩人就早商量好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阿念很是理所当然地,“咱们跟阿冽又不是外人,再说,多有姑舅做亲的啊,世人都管公婆叫舅姑,就是说的是姑舅做亲。没听说过么,姑舅亲,辈辈亲。”虽有些遗憾小舅子生的是儿子,阿念道,“这也不急,以后阿念生了闺女再论亲事也是一样的。”

何子衿看阿念这般热心,也不晓得要怎么说了,最后何子衿比较委婉的说血亲太近不利子嗣啥的,阿念道,“姐姐想多了,人都说亲上加亲,哪里就不利子嗣了。不说别人,名动天下的南薛北江中的江大儒,听说其父母就是姑舅做亲,江大儒是什么身份地位,难道不好了?”

何子衿还真是无言以对,道,“我这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么。”

“姐姐你想多啦。”阿念道,“我与阿冽早商量好了,以后必要做一门亲家的,姐姐就放心吧。”

何子衿:…

何子衿有此烦恼,阿念这探花脑袋是说不通的,何子衿索性去朝云师傅那里排谴一二。朝云师傅也有些不解,与女弟子道,“你想多了吧。文康大长公主之子,尚的就是长泰长公主,长泰驸马与长公主,两人说来也是姑表亲啊,膝下三子,没听说哪个不好的。”

何子衿:…好吧,这是在古代。

哪怕是在古代,何子衿也得为子孙后代考虑啊,这阿念都与阿冽说好了,而且,如果她以为利子嗣的理由退亲,别说娘家怕是不高兴,就是阿念这里,也说不通的。可何子衿又很担心后代血脉不佳,于是乎,愁闷之下,子衿姐姐何小仙儿起了一卦。

然后,起完这卦,子衿姐姐就完全放心了。

因为,卦上显示,阿冽没闺女的命啊。

为这一卦,子衿姐姐很是给三清神仙上了几柱高香。

好了,在这个年代,子衿姐姐也只有用封建迷信来排解一下啦。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386章 北昌行之七十四

第386章

何家得了长孙, 喜悦自不消说,洗三更是将亲戚们都请了去, 何子衿也给自己侄子备了一份厚厚的洗三礼,江仁、胡文两家都过来了,余巡抚余太太亦都到了,这洗三,多是请亲戚的, 待满月酒方是亲戚朋友一并请。余幸还在月子里, 较刚生产那日气色好了许多,眉宇间尽是喜气,靠在床间说话。

余太太先看过重外孙, 笑道, “这才两天没见,孩子就又是另一个模样了。”

余幸是有子万事足, 眼睛只要望向儿子,那眼里的温柔就似要融化了一般,“我天天守着倒看不出来。”

何老娘坐在临窗的小炕上, 道,“小孩子家,都是一天一个样。”

三姑娘何琪都夸这孩子长得好,阿曦惯是个爱热闹的人,今天听说是洗三,也跟爹娘一并来了,凑过去看小表弟, 看一眼就说了实话,“好看啥呀,好丑!”

何子衿道,“莫说别人,你生下来还不如小表弟呢。”

阿曦扬着小脑袋,干脆的说,“我不信!”

“有什么不信的,我们都见过的,你生下来也就差不多这样。”何老娘道。

阿曦半张着嘴巴,好半晌才说,“怪道说女大十八变啊!”逗得满屋子女人都笑了起来,连余幸这先时听阿曦说她儿子丑有些不乐意的都笑的了不得,沈氏笑与外孙女道,“待满月时你再过来,就知道小弟弟漂不漂亮了。”

阿曦点点头,问,“外祖母,表弟有名字不?”

沈氏道,“取好了,大名叫何灿。”

何子衿一听便知,抿嘴一笑,“这是我爹取的名字。”

沈氏笑,“是啊,你爹早提前半年就把名字取好了。”

何老娘道,“阿恭也知道是孙子呢,这不,提早就把名儿取好了。”

沈氏笑,“这倒是老太太说错了,老爷早取好了两篇的名字,男孩女孩儿的都有,我看啊,他是一气把重孙辈的名字都取好了。”沈氏也是看过丈夫提前给孙辈取的两篇名字的。

何子衿道,“灿,有灿烂之意,咱家日子越过越好,取这名字正相宜。”

三姑娘也说,“叔叔这名字取得好。”

何琪亦称是。

谁也不能否认何家现在气运正好,虽不是那等一飞冲天的人家,但何家委实是兴旺起来了。不说别个,单从子嗣上说,原是数代单传的,到阿冽这一代,兄弟就有三个,阿冽身为长子,第一胎生的又是儿子。当然,第一胎不论儿女,自家孩子,都是疼的,但大家还是对儿子的期盼更多一些的。其实,不只是何家,江仁、胡文俩人,一个是单传,一个是庶出,都没个同胞兄弟,如今家里子嗣亦是兴旺。

何琪道,“姑丈就是读书人有学问,提前就给阿灿取了大名儿出来,我们家大宝二宝三宝,这好几年还没个大名儿呢,真真急死个人。”

江太太连忙道,“回头就叫阿仁取去。”

何琪笑,“再不把大宝几个的名儿取出来,晚上饭不叫他吃了。”

何老娘得了重孙,看啥都好,顺嘴儿夸道,“大宝这名字就挺好,本就是个宝。”

何琪道,“看人家阿灿这名字,取其灿烂辉煌之意。重阳大名阿曜,也是光辉的意思。曦晔二字,皆是象征光明。就我家那几个,大宝二宝三宝,忒通俗了些。”

大家听的又是一乐,何老娘心下此方恍然,心说,哟,原来重孙重外孙的名字都有这诸多奥义啊,果然不愧是进士老爷们取的名儿呢。一想到不论儿子还是孙女婿,取名都这般的有水准,何老娘心下不禁暗暗得意。

说一回话,孩子哼哼唧唧哭起来,余幸忙抱起来,伸手摸一摸,并没尿,道,“许是饿了。”不是许是饿了,而是一定饿了。小家伙闭着眼睛闻着味儿就往他娘胸前拱啊拱,余幸忙叫丫环放下帐子,她喂孩子。余太太还说呢,“不是预备下奶娘了么。”

余幸一面喂儿子吃奶,一面在帐中道,“也不知怎么这么嘴儿高,第一天我没奶,吃奶娘的奶也挺好的。第二天有奶了,我觉着涨,就喂了一回。从此就再不肯吃奶娘的奶水了。”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

沈氏与余太太笑道,“为这个,昨儿把一家子急的不行,快吃中午饭的时候,就开始闹腾,奶娘怎么哄都哄不下来,喂奶也不行,也是奇,阿幸一抱就不哭了,在阿幸怀里一拱一拱的,阿幸想着,早上喂了一回,看孩子这般,就又喂一回,这孩子也奇,吃饱就去睡了。待得下午饿了,又是这般,真真个磨人的。”

何老娘道,“这亲娘自是不一样,有血脉管着呢。”

余太太看孙女喂得挺高兴,便笑道,“亲家这话是。”

一时,余幸把孩子喂饱,小家伙就又阖上眼睡去了。丫环拢起帐子,余幸轻戳孩子鼻梁,小声道,“以后定是个挑剔的。”

何老娘忙道,“可别戳鼻梁,会戳矮的。”

余幸忙又给她儿子捏了捏,似要把鼻梁捏高似的,让诸人不由忍俊不禁。

洗三宴极是丰盛,何老娘这得了重孙的,险吃多了酒。待亲戚们告辞而去,何子衿扶着祖母去屋里休息,何老娘还一个劲儿的拉着儿子的手说呢,“跟你爹说一声,有重孙啦。这可是咱们老何家的大喜事,告诉列祖列宗,我把咱们老何家给兴旺起来啦。”

何恭虽酒也吃得不少,到底还没醉,握着老娘的手,听老娘啰嗦这些话,却是没有半分不耐,仍是耐着性子连声应道,“是,我这就去跟爹说,也跟祖父祖母说一声。娘你就放心吧,咱们家,都是靠着娘你的福气才旺起来的。”还很知道老娘爱听什么话!

果然,何老娘一听这话就咧嘴笑了,由着儿子孙女扶了自己到炕上,嘴里还道,“虽然你们也知上进,也是因我时时没忘了到菩萨前给你们烧香哪。”何老娘清醒时还不甚谦虚呢,醉了就更不谦虚啦。

何恭连声称是。

何子衿拉开被子给老太太盖上。

何老娘拉着儿子的手,悄悄说出个大机密来,“阿幸这胎,我在佛上添足了二十两的香油钱,请佛祖保佑得一重孙,可见,佛祖是灵哒。”

何子衿觉着老太太醉了好玩儿,在一畔逗趣,“祖母你这可真是舍近求远,你有那二十两,干嘛不请我来给你卜一卦,我卜一卦,只要十两。”

“我这不是想着佛祖威能大,比你灵验么。”怕自家丫头片子不高兴,何老娘道,“下回吧,下回有难事儿再找你卜。只一样,不准收我银子啊。”

她老人家,也不晓得是真醉还是装醉,反正,涉及到银子的事儿还是很清楚的。

何子衿回家都同阿念说,“亏得阿冽这得了儿子,不然,还不晓得祖母如何失望呢。”

阿念笑道,“第一个重孙辈,祖母心切一些也是难免的。”

阿曦听着爹娘说话,跟着道,“曾外祖母的嘴巴都要笑到耳朵根儿啦。”

阿念笑斥,“说长辈不能用这样的话,这话只有在平辈玩笑时才能用,知道吗?”

阿曦半懂不懂的年纪,点点头,问她爹娘,“阿灿那么丑,怎么曾外祖母还那样高兴啊?”

何子衿道,“你也是念过书的人,圣人都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刚生下的孩子,都差不多。双胞胎刚生下来的时候,你还说人家丑呢,现在双胞胎还丑吗?”

阿曦道,“要看跟谁比啦,跟我比是差的多,跟阿灿比就好看多啦。”

“就你好看。”何子衿真不晓得她闺女怎么长成了个颜控,教导她闺女道,“看人得看品性,长得好有什么用,只长得好,没本事,那叫绣花枕头。”

“我,我枕头上又没绣花。”阿曦道,“大宝哥的枕头上有绣花,娘,大宝哥是不是绣花枕头啊。”

何子衿自从做了母亲后就生出无限耐心,道,“你怎么知道大宝枕头上有绣花啊?”

“重阳哥笑话大宝哥来着,说大宝哥是绣花枕头,我们就偷偷去瞧了,果然大宝哥睡的是绣了花的枕头。”阿曦强调,“我从来没睡过有绣花的枕头,我觉着,有绣花的枕头磨的慌,脸上还会压出印子来,我枕头没绣花,我也不是绣花枕头。”

何子衿道,“绣花枕头是一个比喻,意思就是说这人中看不中用。你大宝哥,长得好,念书也好,还会存钱过日子,所以说,中看又中用,不是绣花枕头。”

阿曦连忙道,“我也一样啊,长得好,会念书,也会存钱过日子。”

何子衿头一遭听人这般自夸的,顿时哭笑不得,长得好,会念书这两样先不提,何子衿跟阿曦打听,“你现在存多少零用了?”自孩子五岁时起,何子衿就会每人一月一两零用给他们,这钱在大户人家不多,但于小户人家也不算少了。零用发下去,随孩子们怎么花用,何子衿阿念都不大管。阿晔呢,喜欢买纸笔,不晓得这是什么爱好,家里什么样的纸笔都有,阿晔还是要拿钱去铺子买回一堆。阿曦呢,开始是喜欢买绢花,后来审美有所提高,外头铺子的绢花就不大看得上了,但每月有了零用,也会用个精光的。可以说,一儿一女皆是月光货。何子衿也是听阿曦自夸,这才想起来问她存款来。

阿曦有些臭美又有些神秘,“现在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知道你早花用尽了的。”

“谁说的!我——”阿曦原是个存不住事的性子,这回却硬是憋住不说,可是把她娘好奇的紧。闺女越是不说,何子衿越是想问,终于,阿曦受不了她娘的花样打听,丢下一句,“我去祖父那里接双胞胎啦!”干脆遁走。

何子衿“切”一声,自言自语,“什么神秘兮兮的事儿,我还不愿意知道呢。”转眼见阿念一幅闷笑样,问,“你是不是知道了?”

阿念笑,“一点点。”

“到底什么事啊?”

“阿曦的银子拿去入股了。”

“什么股啊?”就她闺女这样的月光货,知道什么是入股么?

“重阳盘下了一家铺子,手头银子不够,又不敢跟三姐姐说,就找他们几个来筹银子呗。阿曦平日里月银是花的一干二净的,不过,过年的压岁钱有好几十两呢。再加上阿晔的,大宝、二宝、二郎的,凑了听说有三百银子,就把铺子盘了下来。重阳说了,等着年下分红就是了。”

何子衿不禁道,“唉哟,重阳这孩子,胆子可真足。这才多大就敢弄三百银子去盘铺子,叫三姐姐知道,非收拾他不可。”真是叹为观止,不要说古代,就是何子衿前世,也没有哪家孩子有这样胆量的。

阿念道,“重阳念书上寻常,这做生意上倒有阿文哥的机伶。”

“现在到底还小,不若多念两年书的好。”何子衿甭看是个穿来的,在教育问题上相当传统。阿念这本土探花反倒是思维更宽阔,道,“念书也得看人,实在没这天分,死求白赖的要念,孩子的心不在这上头,也是无用。”

“这事儿阿文哥知道不?”

“阿文哥睁只眼闭只眼装个不知道罢了,你知道就成了,别叫三姐姐晓得,三姐姐要是晓得,非揍重阳不可。”

何子衿想想也好笑,道,“我晓得。”又问,“哪里的铺面儿,重阳年纪小,可别叫人坑了。”

“平安街府学斜对过的铺面儿,岂会差的?”

“平安街上的铺子,三百银子就盘下来了?”

这事,阿念既是知道,就不是只晓得一二。自家孩子,哪有不看顾的,阿念早就把这铺子摸的一清二楚,道,“原是文同知的族人在那里卖盐来着,文同知离任,这盐的生意以后不好做了,文同知当时急着去晋中赴任,文老爷就留下来把铺子生意什么的收收尾。因离府学近,重阳不晓得怎么跟这位文老爷认识的,一来二去的,文老爷也是看着咱们几家的面子,再说,他这铺子当初也不是自己盘的,是霍家巴结文同知走的他的路子,孝敬的这铺子。重阳这小子也机伶,让阿晔俊哥儿同他过去坐了好几回,文老爷在这上头极机伶,临走做个人情,做价三百,半卖半送的,重阳就把这铺子盘了下来。”

何子衿颇是感慨,道,“真个小人精,重阳这才多大,就知道扯虎皮做大旗了。”重阳不见得有多大面子,阿晔与俊哥儿就不一样了,一个是同知家的公子,一个是文政家的少爷。这些孩子们,何子衿想到重阳这狐假虎威的手段就感慨不已,不禁又有些担心,道,“这人吧,太木头了不成,可也别太机伶,取巧取惯了,以后就不踏实了。重阳把这铺子一转手,怕得赚三百两不止。”

阿念道,“他哪里是为了转手,要是赚这转手的银子,就该打了。家里又不缺银子,用得着他们出面叫人半卖半送么,这面子也忒不值钱了。听说重阳已是想好了,要开书铺子。”

何子衿笑,“这主意是跟阿仁哥学的。”

阿念笑,“我估计也是。阿仁哥眼下的精力都在粮草生意上,书铺子什么的是顾不到的。重阳这里,反正本钱也有限,在府学对面开书铺子,起码赔不了。”

何子衿于生意上的见识就比阿念要强的多,端起桂圆茶吃一口,道,“那府学对面已是有两家书铺子了,重阳这个啊,悬!”

阿念笑道,“反正阿曦阿晔他们是把压箱底的钱都投进去了,赚了自然好,赔了也无碍,吃个教训,甭以为生意都那么好做的,还以为开个铺子就来钱呢。”

何子衿想一想生意失败,孩子们私房钱打水漂的事,很是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孩子们的生意暂且不提,何灿的满月酒尚未到,朝廷允余巡抚致仕的旨意终于到了,朝廷很没委屈这位在北昌府操捞了二十几年的老臣,赏赐颇为优厚,余巡抚的继位者也是如北昌府官场所料的那般,点田参政补巡抚缺,交接后,余巡抚就可携家眷回家颐养天年了。

余巡抚这一辈子,出身官宦之家,资质亦是上等,只是前半生官运坎坷,刚中传胪,便回家守孝长达十几年之久,之后出仕,选的就是北昌府这样的苦寒之地。一路自县令、通判、同知、知府、提学、参政、巡抚,基本上是把北昌府的官都做了一遍,几十年的时光都耕耘在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虽致仕折子都上了两遭,也早有心理准备,但此时接到致仕的旨意,余巡抚仍是不免湿了眼眶。不过,他在北昌府几十年,北昌府在他的治理下不说风调雨顺吧,也称得上太太平平,就是前些年北靖关被流匪攻破,北靖大将军项大将军战死,北昌府城在余巡抚的主持下,都未被流匪攻破,保了一城人平安。而且,当时就是余巡抚当即立断,扶持了还只是个小小百户的纪容纪大将军,由此,余巡抚全力提供粮草,纪容收揽北靖军残部,二人联手,将流匪赶出了北靖关。所以,回味自己这大半生,纵有对年华老去致仕的酸楚,还有对即将离开这片土地的留恋,余巡抚仍是无憾的。

田参政亲自搀扶起这位老大人,心中纵有升官的喜悦,却也有即将分别的不舍。

巡抚衙门的官员多是舍不得这位老大人的,这位老大人在任时称得上清廉,却也从不会委屈到他们,治下清明,百姓安居,饶是有些心大的,此时说起这位老大人,也得说一句,这是一位好官。

旨意已下,其实,衙门该交接的,已是交接的差不离了。在上致仕折子的那一刻起,这知府衙门的事,余巡抚就是掌个关要,其他细致的事都交给田参政了。余太太那里也早就开始收拾东西,今日旨意已下,无非就是正式的办了交接手续。

再者,朝廷因余巡抚劳苦功高,还赏了一千两银子,这银子不多,却是难得的体面,余巡抚也不差银子,当下就拿出来用在府学里,与杜提学道,“今年秋闱之年,明年春闱之年,这银子不多,待有学子去督学衙门办春闱的考凭,每人分上几两,虽杯水车薪,也是我的心意。”

杜提学感动不已,道,“老大人对他们这般关爱,明年春闱若不能有所斩获,都对不住老大人的一片心。”

诸人见余巡抚把朝廷的赏银拿出来资助明年春闱的举子,不由纷纷马屁如潮。余巡抚拍拍杜提学的手,微微笑着唤田参政上前,让田参政立刻与他准备交接工作。

余巡抚致仕的旨意,当天何家就知道了。

余幸在月子里动弹不得,却是难免心焦,把刚得了儿子的欢喜都去了一半儿,与丈夫道,“原想着祖父能过了今年的。这么大冷的天儿,又是两位老人家,如何动身呢。”

阿冽道,“你也莫急,我过去瞧瞧祖母,这朝廷虽允了致仕,祖父毕竟是一地巡抚,起码手里的事得交待好才能离任。这么天寒地冻的,不若请两位老人家到咱家里来住着,待明年开春再走不迟。”

余幸听了这话方笑了,道,“是这个意思,你赶紧去吧,祖父祖母那里有什么要打理的帮着打理打理。”

“我晓得,你好生看着儿子,莫要急。祖父致仕折子都上下两回了,老人家这把年纪,致仕也是应有之意。眼下有些冷,咱们留祖父祖母在家里过了年,老人家闲了看一看阿灿,岂不好?”阿冽这般说,余幸越发欢喜,又让丫环寻衣裳给丈夫换,阿冽道,“我这身儿挺好的。”

余幸毕竟妇道人家,天生心细,道,“在自家是无妨的,祖父这一致仕,家里来访的人定是不少的,祖父得忙衙门里的事,你这去,定要帮着应酬一二的。”命丫环服侍着丈夫换衣裳,阿冽不耐烦丫环服侍,自己套上袍子就出门去了。

佛手还说呢,“大爷真个急脾气,每次那衣裳都拽不好就出门,要叫外人瞧了,岂不说奶奶没打理好大爷的衣裳。”

自生了儿子,小夫妻情分更浓,听这话,余幸只是一笑,“相公就是个急性子,这也奈何不了。”

阿田觉着佛手这话夸张,哪里就衣裳没收拾好的,无非是大爷惯了自己穿戴,不惯被人服侍罢了。阿田与忠哥儿的亲事已是定了的,虽是自家姑娘的贴身大丫头,在这上头也很是留意,并不常近姑爷面前。听佛手这般说,便笑道,“这也得看人,往时都是奶奶亲自给大爷收拾,大爷哪回不耐烦了。大爷不耐烦也是不耐烦我们,像咱们大爷这样尊重的,极是少见的。”

佛手忙道,“可不是么。我听说,晋宁伯家的王姑娘,不是以往常同姑娘较劲儿呢,王姑娘嫁的是兵部侍郎李家的二公子,说是不过一个月,那位二公子就纳了通房,哪里真就将王家姑娘放在眼里了。”

余幸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晓得?”

佛手道,“就是去年我爹娘回帝都送年礼,我娘回来时跟我说的,那会儿姑娘刚查出有了身子,我就给忙的忘了。”

余幸假假叹道,“她素来是个心高的,因着家里姑妈嫁了靖南公,她便非名门不许,那李家说来是永安侯府近支,只是,谁不晓得李太太是个娇惯儿子的。她呀,就是图个面儿,这也算求仁得仁了。”其实,余幸与这位王姑娘闺中时就颇有些不睦,不然佛手不能说王姑娘的笑话给余幸听。余幸彼时嫁的何家,拍马也赶上不王姑娘嫁侍郎公子的姻缘,今听得王姑娘嫁了这么个花心货,而自己已是平安诞下长子,心下甭提多熨帖了。

主仆三人幸灾乐祸的欢喜了一回,主要是余幸如今事事顺遂,便将祖父祖母要致仕回乡的离愁别绪消解了些去。一时,沈氏闻信儿过来陪她说了不少宽解的话,又陪她一道吃的午饭,余幸有死对头王家姑娘对比着,越发觉着自己虽嫁的是小户人家,但日子过得无一不顺心顺意。

阿冽过去看望太岳丈太岳母,也着实帮了不少忙,就像余幸说的,定有不少人要过去拜访的,余巡抚现在要与田参政交接,余太太是女眷,这些外头应酬的事有阿冽就便宜的多。

阿冽一直到傍晚才回家,余太太还要留他用晚饭,阿冽看余太太面有倦色,便道,“祖父这在衙门忙一天,也累的,家里的事都是祖母操持,我什么时候过来吃饭不行,今天您二老好生歇一歇,我明儿再过来。”

余太太心里虽高兴孙女婿过来帮着操持,却也记挂着孙女婿的前程,道,“这眼瞅秋闱也近了,你在家温书吧,别耽搁了。”

阿冽笑道,“读书从来都是多年积累,这么一日两日的,哪里就耽搁不起了。祖母放心,我心中有数。”

余太太同余巡抚说起来,都觉着这个孙女婿体贴。

阿冽何止体贴,他还到姐姐家去了一趟,与姐姐道,“媳妇正做月子出不了门,咱娘还得料理家事,也离不得。祖母年纪又大了,我看着太岳母实在劳累,咱们不是外人,姐你要有空,明儿后儿的过去,帮着招待下那些打发人过去说话,叫太岳母歇一歇,不然,真怕她老人家这还没走呢,先累病了。”

何子衿笑道,“这容易,明儿我就去,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原本我也记挂着她老人家,说明儿过去看看呢。”自何家同余家结了亲,何子衿也就知道了些大户人家的规矩,其实,大户人家的主母,瞧着是金尊玉贵,手底下婆子媳妇丫环有的,但其实说到底,也着实是一桩体力活。尤其是家里事务多的,时常有人家打发人过来问安、递帖子、说话什么的,你家里就得有个人支应呢。一些无干紧要的,打发个管事媳妇则罢,倘是差不多的人家,你招待人家过来说话的、递帖子的这些管事媳妇,就不能是奴婢了,不然就是打人家脸了。所以,余家内宅的事,许多撂不开手的,还就得余太太支应,以往事情少倒没什么,眼下余巡抚离任在即,余巡抚在北昌府几十年光阴,为人做官极有一手,他这要离任,不说北昌府的官员得尽一尽心,就是先时交往下的一些关系,也得趁余巡抚未走时,上门说说话啥的。

两家原就是姻亲,别说余幸现在已是好了,就是还如先时那般昏头,何子衿能帮的也不会不帮。何子衿一口应下,阿冽笑道,“成,那我明儿过来顺路接姐姐过去。”

何子衿原说自己过去就好,转念一想,既是阿冽叫她去的,还是把这人情落在阿冽身上,叫余家知阿冽的好才是,便笑道,“你早些来,我料着眼下亲家老太太那里事多,我得早些去,先同亲家老太太通通气才好。”

阿冽笑应。

何子衿笑道,“也不留你吃饭了,心里定惦记着阿幸和阿灿呢。”

阿冽起身道,“她一听说朝廷来了旨意,心里就放不下,一迭声的催了我过去,我这要不回去与她说一声,定还记挂着呢。”

何子衿笑着拍拍弟弟的肩,很是高兴他们小夫妻融洽。

作者有话要说:PS:很想早些更,但可能是中了晚更咒。。。。。大家晚安!!!!

第387章 北昌行之七十五

第387章

这人做事吧, 不见得弄出多么威风凛凛的排场来,就像那句话,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平平顺顺的把事情做好,虽不显山不露水,却更见本事。

何子衿何冽这对姐弟便是如此,俩人都不是乍乍呼呼的性子,却都是细致人。就是阿冽这向来实诚的, 心一样细, 不然,不能去把他姐请过来帮衬太岳母。余太太见孙女婿把亲家大姑奶奶都叫来帮忙了,很是有些过意不去, 何子衿笑道, “昨儿下午我才知道朝廷的旨意下了,就想着过来看看, 只是,看天晚了,想着您这里定然事多, 就没贸贸然的过来。老太太平日里拿我当个孙女一般,眼下您这里事忙,可千万莫外道才好。”

余太太也是人老成精,再者,本就是姻亲之家,她眼下事情多,自己一人的确支应不过来, 倘不是孙女在月子里,定是要叫孙女过来帮忙的。如今何子衿都来了,余太太更不是个别扭人,挽着何子衿的手道,“也没料到昨儿圣旨就到了,自年初太爷上了折子,我就想着,约摸三四月朝廷也就批了。哎,今年朝中事情多,就到了这个时候。就是你不来,我也得让人请你去呢。”

“不必请不必请,我这不就来了。”何子衿笑眯眯的同余太太说了会儿话,就打听起余太太这里要忙的事来,如何子衿想的那般,这几天都是支应来往的帖子,还要兼着陪客的事,余太太就一个人,要紧的见见也就罢了,有些辈份低的或是无甚要紧的,也得有人陪着,要实在一般的,管事媳妇陪着也无妨。但略有些身份的,你派个管事媳妇去,就显失礼,那毕竟是奴婢。这些人,余太太就托给何子衿了。

何子衿笑,“我毕竟年轻,还得您老人家派给我个妥帖人提点着我些才好。”

余太太便将家里的一位管事媳妇叫丹参的派给了何子衿,何子衿一来,余太太压力大减,何子衿这里也是顺顺当当的,丹参嫂子原是余太太身边的大丫环,后来到了年纪,许给了家里大管家的儿子,做了管事媳妇。要见的这些人,何子衿有些知道的,有些不知道的,都会问丹参几句,丹参自会提醒何子衿一二。招待人说说话什么的,何子衿干得颇是俐落,待到了时辰,还会让丹参去瞧瞧老太太、太爷的饭食,这越是忙的时候,饮食上尤其得注意,尤其是年迈之人,吃些滋补润噪的才好,余家人有早上吃燕窝的传统,燕窝便是极好的温补之物,何子衿便让厨下下半晌的时候给余太太添盅秋梨润噪膏。这也是问过丹参的,余太太吃梨啥的,并无妨碍。

余太太也觉着,何子衿这一来,她这里委实轻松许多。

余太太干脆把家里这些招待茶饭上的事也交给了何子衿,何子衿觉着尚有余力,也便接了手,她不必大张旗鼓,只要将几个管着这几处的管事媳妇叫来,各司其职罢了。眼下无非就是事情多,且正是离任的时候,就怕有些没见识的下人行偷盗,或是偷懒对客人不用心,失礼于人,岂不丢脸。何子衿把各事分管到位,职司清楚,谁出错就找谁去,没了推诿的由头,事情也便少了。

就是灶上,也分清楚,招待客饭的,做下人饭食的,还有余太太、余太爷小灶上的,都弄的清清爽爽。提前一天将采买上的算清楚,心里有个数,也不怕被人蒙骗了去。

不过,还真有人来蒙骗的,也是好笑,大约是有些个下人觉着何家小户人家出身,没见过好东西,打了两个官窑的茶碗,过来请罪。余家规矩甚严,就是打碎了东西,也得拿着碎瓷片过来,以免受下人欺瞒。这个下人也捧了碎瓷过来,何子衿一看就心下乐了,这可真是,碎瓷都能做假。何子衿看一眼就令丹参收了这碎瓷,革此人半月银米,令那媳妇下去当差了。何子衿当时没声张,待那媳妇下去了,才同丹参说的,“你细看看,这民窑烧出的瓷什么样,官窑烧出的又是什么样?那待客用的茶碗,可是清一水的官窑瓷盏。”

丹参细看才看出猫腻来,不禁恼道,“真个鬼迷心窍的,上上下下都忙成这样,这混帐婆子倒还想从官中捞好处!”很是不好意思的同何子衿赔了不是,何子衿笑道,“这也不关姐姐的事,有甚好恼的,混水摸鱼的事,哪家没有?我看那俩茶碗她定还藏着呢,姐姐安排两个可靠的人,正是捉贼拿赃。只是,也莫要闹大,不然,你们脸上也不好看。这样的人,莫要再用她了。悄悄同老太太说一声便罢,这个时候,你也劝着老太太些,为这么个人,也不值当生气。”

这事如何处置的,何子衿第二天才晓得,余太太亲自同何子衿说的,“我就料着事情忙,必要有人闹鬼。你这样就很好,莫因着是我这里就纵了他们。”

何子衿道,“这样的人,哪家都有。不说咱们小家小户,就是朝廷,也有贪官污吏呢。”

余太太拍拍何子衿的手,眼神柔和,笑道,“真好,你娘会教女儿,把你教的这样好。倘你还有个妹妹,我非替家里小孙子聘了来不可。”

余太太是第二遭说这话了,可见是真喜欢她。何子衿并无得意之色,笑道,“是太太看我好。”

“原就是好。”余太太见何子衿精明能干,索性家里办酒席的事也让她帮着操持,何子衿深觉长了不少见识,她在家里也办过宴席,请过亲戚朋友,在沙河县做县尊太太请县衙各头目的太太奶奶、还有当地的乡绅太太们,到了北昌府,设宴款待同知衙门的一干下属女眷,这些宴会,何子衿并不陌生。但不论规格还是档次,都无法与知府衙门的宴请相比的。

知府衙门这样规格的宴会,必要提前几天开始准备的。

余太太就喜欢看何子衿每天精神抖擞的模样,与自己身边的老嬷嬷道,“真是个机伶丫头。”

老嬷嬷笑道,“江太太心里知道太太这是教她呢,自然用心。”

“有人哪,你略一点拨,事情就给你办得妥妥当当。有些人,怎么教都教不会,天生的。”余太太笑,其实,还有话未尽,这世上机伶人余太太也见得多了。何子衿非但机伶,人也厚道,故而,余太太才想着,趁这机会教一教她。非但让她学着预备宴席,连带请的各家的人,余太太在北昌府几十年的光阴,认识的人多了去。余太太打发了丫环嬷嬷,单叫何子衿拿了帖子念给她听,一家一户的,余太太都会点评一二,或者这家和那家是什么亲戚,有什么来历,余太太都会大致同何子衿说上两句。但也不会说得太多,倒不为别个,而是各人有各人的处事法子,余太太深知,自己交往下的这些关系,不见得适用于何子衿。何子衿的关系网,得靠自己,这事儿啊,谁也替不了谁,所以,余太太如今只是大致说一说。

情分就是这般处出来的。

何子衿白天在余家帮忙,就晚上同阿念带着孩子们去娘家吃饭,阿曦最是喜欢外公,每次只要来外祖母家,晚上必要住一宿的。以前小时候就跟外公外婆住一处,现在大些了,沈氏就专给她收拾了屋子。阿晔跟小舅舅要好,俩人吃过饭就去嘀嘀咕咕的说话去了。

何子衿过去瞧余幸和小侄子阿灿,余幸就惦记娘家祖父母,见着大姑子过来就忙不迭的问起娘家事来,忙不忙,祖父母可好,有没有累着。何子衿一一与她说了,余幸很是感激,“亏得有大姐姐,祖母这把年岁,我偏生赶上坐月子,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家里管事媳妇再多,大事也不能全靠她们。”

何子衿笑道,“本就不是外人,原也应当过去的。你莫在家里着急,安安稳稳把月子坐好,待过了满月,你抱着阿灿欢欢喜喜的过去,岂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