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曦道,“这两个懒鬼。”

何老娘直笑,“这再抄一份也不容易嘛,他俩还小呢。”

沈氏道,“双胞胎也给我和你外祖父写了信,阿曦一并看看,可一样?”

阿曦悉数看了,然后彻底无语:双胞胎你们写四份一模一样的信送来是啥意思啊!

双胞胎:因为要给四位长辈写啊!

作者有话要说:PS:第二更到,大家晚安~~~~~~~~~~~~~~~这几天有些沉重,今天轻松一些~~~~~~~~~~~~~

第462章 帝都风云之十四

第462章

双胞胎为了显摆自己在官学的英勇事迹, 硬生生的把同样的信抄了四遍, 手都抄肿了有没有。

朝云祖父笑的肚子疼, 还装模作样的为双胞胎在手腕上抹药膏, 说他俩,“这做事情得有条理,哪里有一下子写这么多字的, 该分开写,今天抄两篇,明天抄两篇。”

双胞胎道,“这不是急嘛, 我娘也没提前跟我们说要给外祖母写信, 光这信就写了一晚上, 抄又抄了一晚上。其实也是两天没差啊!”

“两天都累肿手,那就该分四天来做。”朝云祖父忍笑,“有了小舅舅这样急啊。”

阿昀道,“小舅舅还是奶娃子呢。”倒不是急小舅舅, 主要是得叫长辈们知道他俩在帝都官学的英勇事迹啊!

阿晏跟朝云祖父打听, “祖父, 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小舅舅准备点儿见面礼啊?”

朝云祖父想了想,道, “准备一两件也可以。”

阿昀道, “那准备啥啊?”

朝云祖父道,“小孩子,多是喜欢玩具的, 备几样孩子们爱玩儿的玩具就可以。”

一听说可以准备“玩具”,阿昀立刻松口气,幸亏不用金银,他俩私房也有限的好不好!阿昀道,“那我把我的花啦棒给小舅舅。”反正他也不爱玩儿了。

阿晏道,“我把我的小瓦狗给小舅舅。”这个也是阿晏先时心爱,后来淘汰下来的。不过,也是在阿晏的珍藏里头的,只是时久不玩儿而已。

朝云祖父微微颌首,夸奖两个孩子,“这就很好。”

俩人商量好给小舅舅的礼物,朝云祖父给揉完了右手腕,又把左手腕晾出来给祖父揉,朝云祖父问,“你俩左手也写字啦~”

双胞胎撒娇,“祖父就给揉一揉吧,一会儿我们给祖父敲背。”

朝云祖父故做思量,“好吧。”

俩人顿时高兴起来,倚在祖父身边嘀嘀咕咕的说起私房话来。

双胞胎甭看年纪小,事儿着实不少。

且,自从曹双转班走了,双胞胎在班里就成了红人,很多同窗都想同他们做朋友,他俩又是个爱得瑟的,难免显摆一二。朝云祖父听了,便对他俩点拨着些,以免成天瞎臭美。

有朝云师傅负责双胞胎的教育,何子衿这里轻闲许多,所以,闲时她还能听一听八卦。

今日来说八卦的是准女婿纪珍,纪珍因小时候在岳父家寄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与岳母感情着实不错。因着阿晔在用功念书,纪珍也不打扰她,跟岳母说帝都八卦,纪珍道,“岳母可知道,当初寿康宫那事是因何闹出来的?”

何子衿道,“这我如何知晓,想来是消息灵通之人吧。”

纪珍就与岳母说了,这事能暴出来还颇是不简单,至于与消息灵通之人有没有关系,纪珍是不知道的,但,纪珍知道的是,“说当初吧,内务司的唐总管确是提醒了曹太后寿康宫逾制之事,但后来,曹太后关于寿康宫修建之事,就再未用过唐总管,而是用的内务司许郎中。”

话说到这儿,不必纪珍说,何子衿也明白了。曹太后合着是跟小唐总管翻脸,不,不说翻脸,不睦是肯定有的,不然,曹太后不可能把内务司郎中提上来,而不用小唐总管。

何子衿与纪珍道,“这事你知道,不要再与别人说了。”

“岳母放心,我晓得。”纪珍就是把打听来的消息与岳家透露一二。

纪珍也是与阿曦妹妹定亲后才晓得岳家竟与唐家有多年往来,故而,过来同岳母说一声。

何子衿晚上与阿念说了此事时,阿念沉吟片刻,道,“这倒不稀奇,小唐总管的夫人娘家姓铁,铁氏亦是帝都名门,小唐总管的岳父致仕前官至左都御史,而今左都御史钟御史,就是当年铁老御史一力提携起来的。要说小唐总管不忿曹太后用一位郎中打压他,进而给曹太后难堪,也不是办不到。”换句话说,凭小唐总管的关系,这相当容易。只是,给当朝太后挖坑,风险着实不小,哪怕现在给了曹太后难堪,就不担心以后曹家算后账么?再者,凭阿念对小唐总管的了解,小唐总管为人爽直,倒不似这样心计的人。

何子衿道,“郎中不过官居五品,也能压制正二品内务司总管?”

阿念道,“压自然是压不住的,只是,这就像是一个暗示,说明曹太后并不信任小唐总管。小唐总管虽出身好,也深得太皇太后信任,到底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今上已是登基,曹太后又是今上生母,今上生母做出这样的表态,难保就没人打小唐总管位置的主意?”

“那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唐家办的?”官场上的事,何子衿还是更信任阿念的判断。

阿念摇头,“不好说。小唐总管虽有这个能力,但他性子直,倘有不满恐怕早直接说了。他要是用这种手段,先时就不会来咱家同我抱怨曹太后那些话。”

何子衿也想不通,阿念叹道,“要是小唐总管,反是好的。他那人,事情过了就算了。倘不是他,才令人担忧啊。”

何子衿想了想,是啊,这次御史台这般大的动静,听阿念说,那钟御史可不是摆设,能叫御史台如引大力参劾曹太后,想想就知这幕后之人当是何等人物。而且,说句实在话,这样的大人物,在帝都屈指可数。只是,这样的人,岂是寻常人能使唤的动的?

这事太过复杂,何子衿干脆不想了。其实,想也是白想,凭阿念如今官位,对那些大人物也就是想一想罢了。

何子衿就说起自家老爹调任回帝都的事,何子衿道,“娘他们这一路,我就担心老的老,小的小,阿曦还是个女孩子,当不得事。”

阿念道,“要不,让重阳去接一接吧,重阳打理庶务是极好的。”

何子衿想了想,“这也成,你近期没什么事吧。”重阳在阿念身边亦是极得力的。

阿念笑,“我来帝都都没什么大事,就是辛苦重阳跑这一趟了,他们小夫妻,还从未这样分离过。”

何子衿道,“是啊。”

说到重阳,何子衿又道,“重阳这孩子,委实是个稳重可靠的,我就为他这前程思量了许久,你说重阳以后是纳捐,还是走别个路子?”

阿念已有打算,道,“重阳这里,我准备先让他考一考刑名,杜亲家在大理寺,大理寺每年都会招考刑名官吏,并不考那些诗啊文的,这于重阳倒是合适。虽品阶不高,先让他在刑名上历练一二,待有了经验,再谋外放。”

何子衿点头,“这也好。正好让重阳回去与三姐姐和阿文哥商议一二。”

阿念称是。

何子衿将此事与宫媛说了,想着他们小两口先商量一下,宫媛在这方面不大懂,道,“只要干妈你瞧着好,我眼力不如干妈,就听干妈的。”

何子衿笑,“你们小两口素来有商有量的,还是跟重阳商量一下。”

宫媛应了,心下十分感激,干妈虽让她去跟丈夫商量,可凭两家的情分,又怎会是不好的差使呢。便是官儿小,只要肯干,也有出头的日子。

宫媛与重阳商量前程不提,没几日,阿念家里就又迎来了爱吐槽的小唐总管,小唐总管一幅郁闷苦B脸,进门儿就道,“不知我是犯了哪路神仙,做了什么恶业,近来颇是不顺。”不必阿念问,小唐总管就巴啦巴啦说了,“御史台弹劾曹太后,竟有人说背后是我的主意!呸!要是我的主意,我才不掖着藏着呢!有话我也是直说!曹太后都不许我碰寿康宫的事,她吩咐营造私许郎中管。要是她肯叫我管,我怎么会破土动工,原就不合规制!许郎中晓得什么,就知道往上巴结,只管曹太后怎么高兴怎么来!还以为别人不知呢,当谁是傻子!御史台会不晓得才有鬼!”

阿念递上凉茶,道,“唐叔你暂消消气,哪里值当为些个流言蜚语气坏了身子。”

“这要是我干的,有这话传出去,我也不恼,敢做我就敢当!我明明没干,都以为是我干的!你说,我这不是为人顶缸么!”小唐总管气恼的很,又说曹太后,“她那事儿,谁不晓得啊!当初就把夏神医挤兑走了,弄得如今宫里都没个好大夫。就有不知多少人家埋怨她呢。”豪门富贵之家,别个不怕,怕死是一定的。夏青城素有神医之名,曾服侍过三代帝王,就是帝都城,多少豪门有个病啊痛的都要请夏青城的,如今夏青城一走,不说别人家,小唐大人就颇有怨言,无他,小唐总管的母亲都九十几的人了,这般高寿,小唐总管是孝子,服侍母亲极为周到。唐老太太这样的年岁,最需要好大夫的时候,结果,帝都城最好的神医叫曹太后挤兑走了。小唐总管每想到此事就一肚子火,这会儿也一并絮叨了出来。

小唐总管嘀嘀咕咕说了一通,说得自己痛快了,还在江家吃了顿饭,这才告辞回家,走时还说呢,“怎么没见你家双胞胎,听我家夫人说,可有意思了。”

阿念笑,“他俩今天没回来,在师傅那边呢。”

小唐总管想了想,点头,“哦,原来是方先生啊。”好奇的跟阿念打听,“方先生是不是很难说话?嘿嘿,李侯爷过去,都碰一鼻子灰。”

阿念连忙道,“主要是老人家性子耿直。”

“看你这话说的,李侯爷不耿直了?”小唐坏笑,“不过,方先生怼得真好。”

阿念:…

小唐总管倾诉之后乐呵呵的走了,阿念的心绪却愈发沉重,不管寿康宫之事与小唐总管是否相关,阿念自己也希望小皇帝能与曹太后做一个切割,只是…从双胞胎的事情,到寿康宫之事,这两件事,一件与江侍读的儿子有关,一件与江侍读有关,寿康宫与江侍读关系不大,但是江侍读给小皇帝出主意,小皇帝找了太皇太后,然后,韦相与曹家各挨太皇太后一记大耳光。

不论阿念承不承认,他似乎身不由己又水到渠成的走到了曹家的对立面,甚至,因他给小皇帝提建议之事,他得罪的不仅仅是曹家,恐怕韦相也会觉着他多事了。

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阿念为官多年,却是第一次迷惑了。

突然之间,阿念有些后悔让岳父回帝都任职之事了。

阿念心下不宁,找子衿姐姐商议,何子衿沉吟半晌道,“是不是想得多了?”

阿念道,“我自问处处谨慎,可你说,咱家自到帝都,发生的这些事,直接或间接的,怎么就把曹家和韦相都给得罪了?”

何子衿也不知为啥啊,何子衿道,“要不,就先别叫爹他们回来?”

阿念道,“这就太可疑了。”

何子衿敏锐道,“你的意思是…”太皇太后一系做的这事,何子衿自己就摇头,“不大像。”太皇太后不大像这样的人。

阿念道,“这个人,必是一位极精于权谋之人,现在只得庆幸他与咱们尚无恶意。”一连串的事情太过可疑,但叫阿念自己说,他都不晓得如何入得这局。或者,他并不是此人局中的意图所在,只是因缘际会,受到一些牵连罢了。毕竟,他官职不高,家世不显,于帝都委实算不得一号人。而且,这人手段高妙,阿念如今已不得不站在太皇太后一系了,他深深得罪了曹家,然后,在小于帝面前说了分外之话,以至内阁首辅的韦相被训。阿念现在,敢上他家门的就是小唐总管,小唐总管是谁的人,不言而喻。

“太厉害了。”阿念喃喃。

何子衿挑眉,阿念道,“这事虽不知是哪位大人的手笔,但委实是太厉害了。怪道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帝都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要说阿念习惯自权谋利弊考虑,何子衿就偏感性一些,何子衿道,“咱们都是出自好心,只管坦荡就是。”

阿念点头,“幸亏是出自公心,不然,我这心就更不安了。”

何子衿道,“你心安就好,只是你一定要小心。我不担心太皇太后,咱们与小唐大人交好多年,又有朝云师傅的面子,再者,太皇太后并未有恶意。我是担心韦相和曹家,你小心着些,曹家不过小人,韦相却是首辅。你以前不是说过么,陛下极是信重韦相。”

阿念叹,“是啊。”甭猜什么幕后主使了,阿念上遭多嘴,韦相与曹家都遭了训斥,阿念这个多嘴的,怕也落不了好。

只是,阿念未料到,他的报复来得如此之快。

阿念很快收到翰林掌院学士的谈话,意思是,翰林院要修先帝在位时的史书,此事轻忽不得,翰林院里看来看去,此事非江侍读莫属啊。因此事比较急,阿念这做帝师的差使不由就暂放一放。

掌院学士都这样说了,阿念能说什么。

好在,小皇帝顾念旧情,虽则江先生不再给他讲课,还是赏了江先生一些东西,算是感谢江先生这些年对他的教导,也全了江先生的颜面。

阿念除了谢恩,能说什么呢。

阿念去了帝师一职,虽则官位上没什么变动,但地位上委实一落千丈,简直不必宣扬诸人也知道江侍读要倒霉。阿念也算是见识了一番人情冷暖,好在,阿念两个小舅子一个表外甥都在翰林,再者,沈素的亲家宋学士亦是翰林院老人儿。宋学士精书画,现在是小皇帝的书画先生,宋学士与阿念先时就认识,如此有宋学士的面子,还有阿冽兴哥儿大宝等人,翰林院诸人倒也不敢将轻视摆在脸上。

阿念在衙门日子不大好过,子衿姐姐却是在太皇太后那里谋了个新差使,说来,也不是子衿姐姐谋来的。就是不晓得因何缘故,太皇太后想起何恭人来,正赶上太皇太后想寻人说话,索性宣了何恭人进宫。说着说着就说到阿念修史的新差使,太皇太后道,“先帝这一辈子,虽只做了十年皇帝,却是有许多人比不得的地方,尤其心胸宽阔,与仁宗皇帝一脉相承。修先帝在位史的事,挑来选去的,内阁荐了江侍读,我想着,他探花出身,人也正当盛年,就点了他。”

何子衿连忙道,“娘娘与内阁诸位大人信任他,也是他的福分。外子尝与我说呢,别的书不用看,唯史书是必读的。能为先帝修史,亦是他心之所愿。”

“是啊。”太皇太后道,“天妒英才,夺我爱子。皇帝年纪还小,二郎他们更小,先帝临终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们。因先帝英年早逝,许多先帝的事情,先帝在位时的英明决断,他们没来得及看没来得及听,就失去了父亲。倘这史书修好,看一看这史书,就能知道他们的父亲是何其英明的一位君主帝王。”

太皇太后不禁微微动情,“所以,先帝的史书,我是愿意江侍读来修的。我想,也只有江侍读沉得下这个心,能将这套书修好。”

何子衿连忙称是。

说到先帝,太皇太后有些感伤,苏太后亦是湿了眼眶,待一时,太皇太后方道,“听说你在北昌府办了女学。”却是换了个话题。

何子衿如实道,“我家长子长女年岁相同,俩人自小一道长大,自小吃饭睡觉启蒙都在一处,唯独上学那日,长子去上学了,闺女只能在家,闺女问我说她为何不能上学时,我看她失落模样,很是不落忍,就想着,天下书院多是供男人读书科举的,女人纵不必科举,但多读书亦非坏事。只是,女人与男人还不同,故而,课程上要有些差别。”接着,何子衿就将女学的一些课程什么的,大致与太皇太后说了。

太皇太后听了,颌首道,“难得你思量的这样周全。”与苏太后道,“都说北昌府是苦寒偏僻之地,偏僻之地却有女学,帝都人人说好,在这上头,却是不如北昌府的。”

何子衿忙起身道,“娘娘谬赞了。”

苏太后笑道,“咱们老祖宗是从不谬赞的,赞你自然是因着你好。”

太皇太后道,“是啊,如今大公主和嘉纯身边,教导嬷嬷是尽有的,女先生也请了几位,不过,还缺一位教她们些强身健体的功夫才好。听说你功夫不错,不由就任大公主和嘉纯的武先生吧。”

何子衿有些尴尬,她到底不是真正的古人,笑道,“我那点儿名声,竟叫娘娘们都知道了。”

苏太后也是抿嘴直笑,道,“皇家女孩儿,不易太娇弱,偏生宫里规矩多,我倒是喜欢女孩子活泼些。”

太皇太后道,“就这样定了吧。”

何子衿只得起身应下。

就这样,大家都认为江侍读要倒灶的时候,嗬,江太太又成了公主的武先生,你说叫人咋说啊!那啥,这些乡下来的土鳖一家也忒会钻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PS:先发,一会儿改错字,晚安~~~~~~~~~~~~~~~~~

第463章 帝都风云之十五

第463章

何子衿武功其实一般, 她是小时候跟舅舅学过健身的拳法, 后来练的多了, 熟能生巧, 练久就颇有些模样,还得过闻道师啊的一些指点,但也仅止于此罢了。说何子衿能揍翻曹华, 其实跟曹华看她是个女人没防备她真能下手也有很大关系。不说帝都,就是太皇太后身边比何子衿武功好的,怕也不在少数。

但,太皇太后偏点了她。

何子衿就明白这跟武功不武功的没关系, 她甭看一生两世, 两辈子年纪加起来不比太皇太后小几岁, 但说来,她这一生两世的,论智慧却是远不如这位太皇太后。何子衿没多想,她只想通一点, 阿念没了帝师的差使, 太皇太后让她做公主们的武先生, 绝对是好意。既是好意,何子衿当下就应承下来, 起身谢恩。

太皇太后微微颌首, 何子衿望向太皇太后那种从容中带了一些关心与欣赏的神色,突然觉着,历史当真是极片面性的东西。何子衿虽然只是个四品恭人, 但她对太皇太后亦是有所耳闻,私下里还与阿念讨论过很多回。夫妻二人说的,无非就是太皇太后的谋略手段,其实,想来大多数人对太皇太后评价亦是多自她的身份地位权势而来,此时,何子衿却是觉着,仅以权势地位来评断一个人,就太片面了。除去权力与地位,太皇太后首先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大家所想像中的为权谋而生的怪物。

只是,何子衿也不知道怎么太皇太后看她的神色中还带有一丝欣赏,那啥,她以前在北昌府时也被人拍过无数马屁,听说不少奉承,但何子衿深知,哪怕她这样一生两世的人生,相对于太皇太后大半世的经历,犹显平凡。太皇太后看她这样一个凡人,欣赏她哪儿啊!

何子衿都想不出来,何子衿想着,大概是太皇太后知道阿念与先帝的关系,爱屋及乌,看阿念如今不再做帝师,照顾她家,才让她做公主的女先生吧。

当然,要是往利弊而言,有人会说是不是太皇太后要拉拢江家,但江家这小门小户的,亲戚里最大的官就是阿念和沈素,不过正四品,在帝都算个啥啊,勉强够得上中阶官员的边儿。倒不是何子衿妄自菲薄,上层的权力争斗,关你家这些身处教育机构的国子监祭酒(沈素)与翰林院翰林有啥关系啊!你家有啥价值让当朝掌权人拉拢啊!就阿念与先帝那说不出口的关系?

如果将太皇太后此举视为拉拢,未免太低看太皇太后,也太高看江家了。

所以,何子衿很领太皇太后的情,太皇太后提她一把,她家的日子要好过许多,就是阿念,也能在翰林少受些轻视。

何子衿挺高兴回家跟阿念说了这事,阿念想了想道,“大公主是宫里张太美人之女,嘉纯郡主论辈份是先帝的侄女,太皇太后的孙女,自小就赐婚巾帼伯长子,养在慈恩宫。”

阿念道,“真没想到这时候太皇太后倒是提携了咱家一把。”阿念也视为是提携,这不是拉拢,如果想拉拢一个人,不是在你遇难时出手,而是先将你踩进泥里,看你落魄,看你再无机会时,再抛出救命稻草,敢不视为父母恩人?这才是拉拢的手段。太皇太后这个,倒实实在在的真是照顾了。

何子衿道,“是啊,不过也不用担心,我做好几年山长,教教学生还是没问题的。”

何子衿颇是自信。

何子衿自小就是教育小能手,哪怕跟公主郡主相处,她是太皇太后钦点的,也没有处不来的道理。关键是,大公主与嘉纯郡主都不是难相处的,譬如那些什么刁钻蛮横更是没有的事,两个小姑娘倒是都很聪明,太皇太后一向喜欢女孩子,嘉纯郡主不必说,既是太皇太后的孙女,赐婚的又是太皇太后心腹巾帼侯之子,这亲事还是仁宗皇帝定下的。先帝在位时,知晓太皇太后喜欢女孩儿,大公主是先帝长女,故而,生下未久就抱由太皇太后抚养了。至于太皇太后养育孩子的水准,看先帝就知道了。

所以,相处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大公主与嘉纯郡主很少出宫门,无非就是比较好奇宫外的生活,何子衿就捡些北昌府的事与她们说,小姑娘们就颇觉有些新奇了。

除此之外,何子衿还会适当的在太皇太后跟前说一些当初在北昌府建女学的事,何子衿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她觉着,太皇太后对女学挺有兴致。何子衿的度把握的非常好,就是一点可以用来闲话的小事,而且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事,譬如,宫媛小时候如何识破被其父宫财主救回家的斯文拐子啥的,比话本子还有趣呢。

就是大公主与嘉纯郡主也能知道一些人心险恶的道理。

其实,太皇太后有一点不大理解,就是何子衿后来怎么把女学捐给衙门了。何子衿道,“女学起初就是想给我闺女一个念书的地方,后来渐渐来的女孩子多了。当时,一则我要跟相公去北靖关赴任,以后怕顾不到女学的事。二则就是只有把女学托付给衙门,女学才能生存更久的时间。哎,我也不会说那些大道理,可我想着,人的聪明智慧不是天生的,书籍最大的功用就是记录与传播,念书是一种非常好的开启民智的法子。”

太皇太后只是认真听了,道,“是啊,所以,咱们女人也该多读书。那些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真不知道脑袋是怎么长的。”

何子衿还是头一遭听太皇太后说这般接地气的话。

何子衿自做了公主郡主的武先生,于宫闱时有出入,有一日,她还忽然见到一人。何子衿惊的,眼睛瞪老大,她一时都觉着自己是不是眼神恍惚认错人什么的。

这人年岁瞧着与太皇太后相仿,但因太皇太后鬓边两缕银丝,进而多出几分威仪。此人却是一头乌发,眉眼间难免有些岁月留下的细纹,但,就是这岁月细纹中都依稀可见当年艳光。倘只是艳光,何子衿这些年颇经了些事,见了些人,也见过一些绝色之人。只是,那些人如何能与此人相比,那艳光与上位者独有的霸气相交织,唤起何子衿一丝少时记忆。

何子衿那满脸的震惊不是作假,那人也入座后也打量了何子衿一眼,凝神微思量就想起来了,笑道,“小丫头长这么大了。”

何子衿也笑了,“我还以为认错了。”她当年在朝云师傅的山门外见过这位夫人,不,现在应该是巾帼侯了。

太皇太后都觉着稀奇,笑道,“你俩还相识?”

巾帼侯江行云一向是城中的传奇人物,这位侯爵大人出身武将之家,只是家庭人丁不旺,至江侯爵少时,便父母早逝,家族无人,只得来帝都寄居姑母家。江行云与太皇太后少时相识,交情不可谓不深,但江行云能得爵位,却并非因与太皇太后的关系,而是由自己赫赫战功而来,她因战功赐爵,当时还是太宗皇帝年间的事了。江行云笑道,“当初我奉娘娘之命,随先帝到蜀中代仁宗皇帝就藩,曾去过方先生那里,就遇到过这位,嗯,应该是江太太。当时她还是个小姑娘呢,不想这许多年过去,竟在娘娘这里相见。”

太皇太后笑道,“这也是你们的缘分了。”

何子衿直叹,“是啊,再想不到的。”

江行云是太皇太后心腹中的心腹,不同于何子衿这种寻常的官员诰命,江行云既有爵位在身,她身上也一直是有实职的。她进宫,必是与太皇太后有要事相商。

苏太后见状,便起身道,“母后,我宫里一缸睡莲开得不大好,正想请何恭人过去看看。”

太皇太后笑道,“那就去吧。\"

何子衿就随苏太后告辞出了慈恩宫,苏太后现居凤仪宫,苏太后对何子衿一向颇为亲近,一则江苏两家是正经姻亲,二则何子衿在宫里的政治立场也让苏太后喜欢——与曹太后不睦。

苏太后宫里的花卉有专人负责,哪里会不好,苏太后请何子衿赏了赏自己宫里的睡莲,令乳母抱过二公主,何子衿一向喜欢孩子,也很会哄孩子,抱着二公主逗了两回二公主就直笑,苏太后唯此一女,自然珍爱,笑道,“公主很喜欢你。”

何子衿笑道,“公主生得真好,看这眉眼,以后长大,定是眉眼清俊的。”

苏太后道,“我只盼她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何子衿道,“娘娘放心吧,看公主生得,天庭饱满,地革方圆,一脸福相。”

苏太后笑,“只盼应你这话才好。”

苏太后与苏冰虽年纪差的有些大,说来是正经的堂姐妹,苏太后道,“我当年来帝都的时候,阿冰还是个孩子,不晓得她现下什么模样。”

何子衿笑道,“阿冰长得鼻梁嘴巴有些像娘娘,性子是极好的,会评诗论文,眼光很是独到。”

苏太后笑,“她自小就是个古灵精怪的模样,那时我们还都在老家守曾祖的孝,阿冰小时候特别喜欢三叔祖,我听说,令公子相貌亦十分俊美,人称玉郎。”

何子衿谦道,“都是外头人这样说,我看惯了,觉着就是寻常人。”

俩人说着话,就有骆太美人过来请安,骆太美人十分恭敬,哪怕苏太后说不必多礼,她的礼数都是一丝不苟的。态度亦十分谦恭,骆太美人一开口,何子衿就晓得是怎么回事了。因为,骆太美人道,“上遭听娘娘说,咱们阿冰姑娘定的就是江恭人家的公子,臣妾今儿听说江恭人到了,特意过来,也听一听阿冰姑娘的消息。”又道,“臣妾当年随娘娘进宫,阿冰姑娘还是小姑娘呢。”

苏太后笑道,“是啊。”

何子衿便知这位骆太美人怕是与苏太后一并入宫的,这种事,当真不罕见,宫里什么姐妹啊、主仆啊、姑侄啥的共侍一夫都不罕见,可不知为何,何子衿突然觉着索然无味起来。

尤其,是在知道骆太美人育有四皇子后。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怪道今天精神不大好,原来是高考近了,愿高考的小朋友们都超常发挥,大家晚安,今天有些晚了~~~~~~~~~~~

第464章 帝都风云之十六

第464章

或者是因为何子衿两生一世的经历, 或者皆因两辈子都是生于平民之家, 何子衿到底心性单纯,并不了解权贵之家是何模样,但,何子衿自己真心觉着,即便做了皇后, 倘需要面对的是三宫六院的妃嫔,又有何意趣呢?

不过, 何子衿也就自己这样想想, 要是她现下在外头说做皇后都没意思,定要被人口水喷死的。当然, 文雅不这样说, 文雅的说法是, 燕雀安全鸿鹄之志焉!

何子衿辞了苏太后出宫,正好回家吃午饭。

男人们都是在衙门和饭, 中午女眷们索性也不各屋自己吃,倒不若一处吃饭热闹。故而, 都是让厨下备各人爱吃的菜, 然后在一处吃。何子衿就说起巾帼侯来, 何子衿道, “这位侯爵大人风采独特。”

余幸笑, “非但风采独特,咱们东穆,女人赐爵唯此一家。”

杜氏也说, “江侯爵武功高强,当年在江南前线,一剑刺死靖江大将,立下赫赫战功。江南之战后,升官的大有人在,赐爵有唯有三人,第一人非靖南公莫属,其后就是江侯爵,第三位是现在端宁大长公主的驸马忠勇伯了。”

宫媛不知女子还可赐爵,不由问,“那江侯爵也要上朝听政么?”

余幸道,“听说是不必的,但江侯爵夫妻回帝都后,江侯爵是执掌内宫安危之人,深得太皇太后信任。说来,太皇太后与江伯爵年少时便相识了,交情非同一般。如我们这些官宦女眷,倘有诰命的,是初一十五进宫请安。江侯爵并不在此列,她身为执掌禁宫安危之人,是随时可出入禁宫的。”

宫媛好奇,“舅妈,那江侯爵的爵位以后也可以传给后人吗?”

余幸笑道,“这是自然。当年赐爵时就说了,江伯爵的爵位可传与儿女。”这么说着,余幸又道,“听说,江侯爵年轻时就有帝都第一美人之称,她家长子亦生的十分俊美,只是,冯公子十分厌恶别人提及他的相貌,故而于帝都名声不显。”

宫媛笑道,“阿晔也不喜欢人说他相貌,那还是小时候,有一回阿曦带着我们好几个同窗去家里看阿晔,阿晔知道后,就悄悄从后门遛走了,也没能看成。”

余幸笑,“我出门也时常有人跟我打听阿晔,我都说,他这亲早定了,还打听个啥啊。”

阿烽原是在巴唧巴唧吃鱼肉呢,突然之间奶声奶气说一句,“阿晔哥好看!”逗得大家喷饭。

杜氏险笑掉筷子,道,“你这么丁点儿大,还知道好看难看哪?”

阿烽生得颇肖其母,性子不知怎么长的,既不似爹也不似娘,倒有些像外祖父杜寺卿,平常说话都是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严肃样,此时见大家都笑,阿烽也不笑,还是一本正经的回答,“好看!”

见大家都笑,阿烽以一种不能理解的疑惑眼神看向这些长辈,如果他念几年书就会明白,这是一种人生寂寞如雪的孤独啊。

有啥好笑的哩。

阿烽一点儿不觉好笑,他也不笑,继续低头吃乳母帮他挑出的鱼肉。

相对小小的阿烽,小郎就有些明白大人在笑啥了,不过,也不是非常明白就是了。但为了显示出自己不同于阿烽的智慧,大人一笑,小郎就随大人们一道笑,而,笑得可大声了。

宫媛问他,“你听明白了就笑?”

小郎点头,“我都是大人了,当然明白啦!你们笑阿晔叔长得好看。”

宫媛问,“那你说,阿晔叔好不好看?”

小郎摇头,“没我爹好看,我爹最好看。”

阿烽很有坚持的与小郎道,“阿晔哥比重阳哥好看。”

小郎道,“我爹说他最好看。”

俩人还就谁最好看争论了一番,大人们看他们俩小的一板一眼又稚声稚气的说话,皆是忍俊不禁。

用过午饭,因仍有些暑热未散,大家各回房歇晌。

待下午,宫媛与何子衿说起重阳回北昌府的事,宫媛道,“行礼已是收拾得差不离了,我想着,这次回去也得让他把小郎的户籍给办好,小郎这也要上学了。”

何子衿道,“是啊,你不是一直在教小郎认字么。先慢慢教着他,明年开春官学考试,入学时也要考一考的,介时叫小郎去试试。”

宫媛倒乐意儿子去官学念书,只是,她又有些担忧,道,“干妈,你说,小郎去官学念书,行吗?”双胞胎这四品侍读之子在官学都受欺负,官学虽好,宫媛只是担心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