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晚上方与阿念说了宫里的事,何子衿道,“苏太后生病倒是小事,我看苏太后不似病重,只是,苏太后这一病,后宫之事就落到了曹太后手里。”

阿念道,“宫里的事,难道不是太皇太后做主?”

何子衿道,“太皇太后每天要与内阁议事,宫中之事,一向是苏太后打理。”

阿念寻思一二,“按理,让曹太后接手,也是正常。”

“是啊。”何子衿道,“曹太后一向心大,盖个屋子都要最大的,这人,有野心。依我看,她早恨不能代掌后宫了,你没瞧见,今儿我去慈恩宫请安,苏太后不在,曹太后只差眉飞色舞了。”

阿念听这话不禁道,“就是心里喜悦,也该憋着些,叫人人都瞧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者,苏太后不过小恙,将来苏太后大安,难道她还能继续执掌后宫?”

“曹太后不见得是故意露出喜色,怕是心里太过喜悦,反是藏不住。”何子衿道,“我只担心这后宫大权,于苏太后是好放不好收啊。”虽说宫中之事与江家无干,但,毕竟江家与曹家不睦,与苏家是姻亲,何子衿于情于理,都希望看到苏太后执掌后宫。

阿念道,“这后宫的事,到底得是太皇太后说了算。”

翌日,苏承恩公夫人进宫请安,就晓得这里头的缘故。

苏承恩公夫人先安慰了闺女,回家后没有不与婶子苏夫人商议的。

苏家更不愿意看到曹太后掌后宫,真是宁可太妃太嫔代为执掌,毕竟,待苏太后大安,自太妃太嫔那里取回后宫之权是顺理成章之事,曹太后则不一样,这是今上亲娘,一样是太后。就如何子衿说的,这权,是好放不好收啊。

苏承恩公夫人说起曹太后就不痛快,道,“婶子是没瞧见,那得色都写脸上去了。一会儿打发人送参,一会儿打发人送燕窝,你送是一起送啊,哪里有这刚送一样,病人刚躺下,又打发人来送的。不晓得是显摆她如今管着事儿,还是故意折腾咱们娘娘。咱们娘娘的性子,就是太好脾气,要是有太皇太后一半的性子,怕也无人敢这般放肆!”太皇太后当初怎么管仁宗皇帝后宫的,一个个的在太皇太后面前猫儿一样,就这样,仁宗皇帝临终前都要为发妻除了先帝生母。这样一想,苏承恩公夫人就觉着,闺女不若太皇太后有福气。

苏夫人道,“你有没有好生劝一劝娘娘,就那没眼色的奴才,你堂堂一品公爵夫人,也该训斥了去,哪里有这样送东西的。咱们娘娘才是陛下嫡母,那位再折腾,也不过是个妃妾扶正。”

苏承恩公夫人道,“内务司的人倒不是有意,送了东西并不叫打扰咱们娘娘,都是放下东西就走,只是我知道哪里有不生气的。如今不过是令她代掌后宫事,就这般张狂,以后还不知要如何呢。”

苏夫人道,“必得想个法子才好。”

“是啊。”

这事儿,说是后宫内闱之事,可关系到的都是太后一级的人物了,要想个从曹太后手里把后宫之权夺回来的法子,苏夫人、苏承恩公夫人还做不得主。

苏夫人私下与丈夫商议,“不为别个,我只担心咱们这里一疏忽真叫曹太后坐稳了后宫之权,不说娘娘将来,恐怕曹家真要成第二个胡家了。”

“不至于。”苏不语垂眸思量半晌,说了这仨个字。

“难不成,就坐视曹太后这般得意?”苏夫人出身国公府,娘家戚国公,家里五弟娶的是谢太后的妹妹。这样显赫的出身,苏夫人平日里眼界便高,她并不是轻视寒门,不然,也不能与江家联姻。但,苏夫人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曹家。

苏不语道,“你想想,以前都是咱们娘娘管着后宫,先时娘娘是先帝正宫皇后,管得是理所当然。先帝过身,娘娘是嫡母太后,继续执掌后宫也是情理之中。如今娘娘有恙,曹太后好端端的,难道不让曹太后代掌,反让妃嫔接手?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一旦如此,内阁必然发难。”

苏夫人小声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怕也不喜欢曹氏。”

“你还是不明白,喜不喜欢对于太皇太后并不重要,太皇太后平生只做正确的决断,她是不会给内阁这个把柄的。”苏不语与太皇太后少年相识,相交多年,彼此之间了解极深。

“我是说,太皇太后可暂代后宫之事。”

“要是太皇太后有这个意思,就不会让曹太后接掌了。”

苏夫人看丈夫这闭目养神的模样就着急,推他一记,“这就没法子了。”

“有。”苏不语睁开眼睛,道,“你们妇人的法子,咱家娘娘虽有恙不能理事,端宁大长公主自幼养在太皇太后身边,今上姑妈,两位太后的小姑子,回娘家暂代宫务,谁也挑不出错儿来。”

“我跟侄媳妇也是这样商议的。”

“你们哪,你们能想到的事,太皇太后只可能比你们更早想到。这法子不是不成,但太皇太后没用。”

“我们商量的是,倘再有永福、长泰两位大长公主,再加上端宁大长公主,一道理事,也是好的。”

“晚了,现在曹太后都接过后宫大权。”

“依你的意思,难不成,太皇太后真心用曹氏?”苏夫人自己说着都不大信,太皇太后一向极有性情,她老人家并非没有心胸,但依她老人家的性子,是断不会喜欢曹氏的。

苏不语道,“太皇太后的心思,不在大长公主这里,更不在曹氏这里。”

“那在哪儿?”

“在柳家。”苏不语提醒妻子,“你不要忘了,柳家姑娘是先帝金口玉言写进遗旨里定下的皇后人选,不过是因着今上与柳姑娘皆年少,未到大婚礼的年纪,这大婚礼方未举行。柳姑娘这皇后的身份,是绝无更改的。除了诸位大长公主,未来的皇后亦是主持宫务的合适人选,不是吗?”

苏夫人道,“柳姑娘年纪尚小,她成吗?”

“别人断然不成,但,想从曹太后这里分权,必然只有柳姑娘才成。年纪小怕什么,身份地位是有的。”

苏夫人道,“柳姑娘的身份,自然无人敢说个‘不’字。只是你也想想,柳家也不是傻的,能让自家闺女这个时候进宫,还不得叫曹太后记恨。以后柳姑娘进宫,岂不难做?”

“你呀你,难道曹太后就不想拉拢未来的皇后?”苏不语淡淡道,“只有这位柳姑娘,曹太后会欢欢喜喜的接受,毕竟,这是将来凤仪宫之主,也是曹太后以后正经儿媳妇。何况,柳家显赫,先帝临终都不忘指柳氏女为后,曹太后便是不喜柳氏女,这会儿也不会表现出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拉拢柳国公的机会。”

苏夫人不禁皱眉,“原本只是后宫小事,要是真叫曹氏拉拢了柳家,可是大大不妙。”

“这话你也信,曹家要有这本事,早拉拢柳家了。柳国公要是这般容易被拉拢,也就不是柳国公了。”

苏夫人松口气,又觉着太皇太后的心思叫人揣摩不清,道,“老爷能猜到柳家不会这么容易被拉拢,难道太皇太后看不透?那为什么太皇太后要让柳姑娘进宫呢?”

“太皇太后的心思,要是能叫人一眼看穿,韦相也就没这诸多烦恼了。”苏不语眼神晦暗不明,“便是韦相知道柳姑娘进宫,定会欢喜的。”

“依你的意思,这倒是皆大欢喜之事。”

苏不语一叹,“是啊,皆大欢喜。”

苏夫人心下却是觉着,她与太皇太后也算认识多年,怎么想,都认为,太皇太后不是圣人哪。

虽则太皇太后不是圣人,但,太皇太后办的事,真个圣人都不一定办得这样人人欢喜。当然,这是事后,何子衿的个人看法。

作者有话要说:PS:本来想早些更,晚上有事耽搁了,太困了,大家先看,明天再改错字!

第494章 帝都风云之四六

第494章

苏太后这一病, 无形之中生出多少风云暗涌。

苏家这样的家族, 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后宫权柄落在曹太后手里的。

不过,如何子衿虽然也想到苏家的处境,但何子衿做为旁观者,很明显有不一样的思维,何子衿私下还与阿念说呢, “于苏家而言,就是咱家, 不论咱们两家的姻亲关系, 就是我自己个人喜好,我也更喜欢苏太后些。只是有一样, 曹太后再不招人待见, 这也是今上生母。”

阿念显然对于权势另有自己的见解, 阿念道,“这事与身份无关, 别说是今上生母,就是今上的祖宗太宗皇帝再生, 想重掌朝政, 也不是说掌就能掌的。如苏家这样的大家大族, 不会轻易退一步的。”

何子衿与阿念八卦, “那你说, 苏家这一步,是退,还是不退?”

阿念想了想, “苏家眼下是绝不会退的,苏尚书位在内阁,与太皇太后私交也好,各方面的交情关系,曹家现在没的与苏家比。再者,苏太后位子正,她是先帝正经元配皇后,曹家在名分上就差一头。这个时候,苏家绝不会退。”

“那以后呢?”

“以后的话,除非朝中遽变。”阿念道,“苏家世宦之家,曹家不过暴发之家,底蕴不同,何况,观曹家行事,实在不甚聪明。曹家,八成就是想着姐姐那句话,毕竟他们是陛下血脉外家,才时有放肆的。只是,这句话还是待陛下亲政之后再说才好。如今太皇太后与内阁执政,他家就这样没眼色,眼下曹太后还在,看在曹太后的面子上,他家尚无妨碍。之后实不敢说,如果一直这样,没落不过两三代的事。”

其实,后宫朝中这些大势,根本无关江家的事啊,偏生夫妻俩私下特爱絮叨。

在家里八卦过,何子衿再进宫不自觉的便会留意一二。

譬如,苏太后微恙的消息传出,进宫请安的命妇多了不少,毕竟,这是今上嫡母,当朝太后。苏太后为人性子温和,于诰命中名声极好,许多亲戚故交,听闻苏太后有恙,能进宫的都递牌子进宫问候。

这其中,就有温慧郡主与其女柳悦柳姑娘。

柳悦母为郡主,父为伯爵,先帝遗旨亲自为今上赐下的亲事,这亲事,绝对铁板钉钉的,柳悦就是将来的中宫皇后。故而,听闻苏太后有恙,温慧郡主连忙带女儿进宫请安。

太皇太后说起苏太后来也很是关心,太皇太后道,“阿苏待我一向孝顺,前些天因着我的千秋节,她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不肯有丝毫懈怠,劳累着了,幸而并无大碍,她昨儿还要起身过来,我叮嘱她必要多休息几日,不然,我再不能放心的。”

温慧郡主笑道,“婶子待太后亲闺女一般,太后贤孝之名,也是举朝皆知。我听说太后娘娘有恙心里就很是担忧,连忙带着阿悦进宫来看望,知道太后并无大碍,我便放心了。”温慧郡主为仁宗皇帝兄长晋王嫡长女,论辈分,正是太皇太后的侄女。

太皇太后道,“你们来得正好,我也有几日不见阿悦了,就是阿苏,也很想她呢。”便吩咐宫人带着柳悦去永寿宫给苏太后请安。

曹太后闻言起身道,“我正要去看望姐姐,母后,不如我带阿悦过去吧。”

“这也好。”太皇太后点头允了。

待柳悦去了,太皇太后又问了温慧郡主,“你婆婆可好?”

温慧郡主道,“我与阿悦出门前,婆婆还说让我代她问侯婶子大安。”

太皇太后笑,“我这里都好,只要他们保重,我便放心了。”

何子衿哪怕是个旁听的,听到这话也知道太皇太后与柳家这不是一般的交情。

之后的事,何子衿就不晓得了,因为,到了时辰她就去给大公主和嘉纯郡主授课了。

不过,没几日,何子衿再按着时间进宫授课时,太皇太后就与她说了,“端宁与我说,大公主与嘉纯年纪也大了,该学着管些事,以后也好分宫别居。我想着,也是这个理,端宁像她们这样大的时候,已能帮我管些庶务了。如此,你们几位先生的课程不妨变一变。”给大公主和嘉纯郡主减了些课程,如何子衿这样一月上课四次的,直接改成了两次。

何子衿回家说起此事,苏冰私下道,“我回娘家,听我母亲说,曹太后原是建议柳家姑娘一道跟着学习,太皇太后却是未允。”

何子衿眉心一跳,道,“曹太后很喜欢柳姑娘啊。”

苏冰道,“想来是的。柳姑娘毕竟是先帝亲自赐婚给今上的,以后就是皇后娘娘,曹太后做婆婆的,这以后,就是婆媳了。”

何子衿笑道,“与咱们一般。”

苏冰皱皱鼻尖儿,悄声道,“曹娘娘身份地位虽尊贵,可要媳妇说,曹娘娘的性子,可不是容易讨好的。无非就是看柳家势大,这会儿拉拢着柳家罢了。”

何子衿道,“原本先帝赐婚,柳伯爵就是陛下的国丈,柳国公便是太国丈,这样的身份,还用拉拢。我虽来帝都日子浅些,也知道柳家最忠心不过。”

“哪里是为国家拉拢,要是为国家为朝廷,柳家这样的忠臣,就是不拉拢,也是战战兢兢的为陛下当差。这不过是曹家拉拢柳家罢了。”苏冰道,“柳姑娘虽是要嫁给陛下的,毕竟还未大婚,哪里有未过门儿的媳妇就去婆家管事的道理呢。”

何子衿想了想,“就不知柳家做何想了。”

苏冰道,“我以前听父亲说,柳国公当年就是仁宗皇帝麾下爱将,柳国公当初是学文的,那会儿仁宗皇帝还是藩王,藩地就在闽地,柳国公开始入闽王府做官,之所以转为武事,还是太皇太后当年推荐。后来,果然柳国公一飞冲天,成为咱们东穆朝赫赫战神,也因此,得封公爵。”

何子衿也听闻过一些柳国公逸事,不过,何子衿知道的多是道听途说,没有苏冰这般详尽。在慈恩宫时,何子衿就觉着,太皇太后与柳家关系不一般,不想是这样的老交情。何子衿微微颌首,看来,太皇太后此举,定是好意无疑了。

何子衿真心觉着,太皇太后委实是个好人。

柳家刚送走过来说话的曹家人,柳伯爵柳昱笑的脸都僵了,待回了房,温慧郡主问,“曹家人过来做什么?”

柳昱道,“来与我说,曹太后想闺女早晚要嫁入宫中的,故而想早些教闺女熟悉宫务,不想太皇太后竟然未允。曹家人来劝我不要多想。”

“这叫什么话?”温慧郡主听这话不高兴,道,“婶子还不是好意。”

“原话不是这样,原话委婉着呢,不过意思就是这意思了。”柳煜自己倒盏茶,道,“这曹家,把太皇太后想的也忒狭隘了些。宫务以往都是苏太后执掌,苏太后凤体不适,方由曹太后接手。要不是端宁公主不喜曹太后,也不会提让大公主、嘉纯郡主一起学着分担宫务。何况,苏太后不过小恙,就没好的那一日了。大公主、嘉纯郡主皆是贵女,她们学习宫务,名正言顺。咱们阿悦还未与陛下大婚,哪好这没过门儿就去帮着管事儿的?何况,这会儿去了宫里,阿悦是夹在两宫之间难做人。太皇太后知道咱家为难,才没应这事。哪里还用曹家特意过来与我再说一遍的。”

一句话,在帝都混的,谁傻呀。

温慧郡主眉间有些忧色,道,“曹家眼下是乱钻营,且不必理他。我倒是忧心一事,上遭我带阿悦进宫给苏娘娘请安,曹娘娘非要带她一道过去。阿悦回来与我说,曹娘娘坐在苏娘娘那里说了一大通,阿悦也没轮上说两句,曹娘娘就带她出来了。”

温慧郡主出身藩王府,太宗皇帝是她亲祖父,她也是经四代皇帝的人了,温慧郡主道,“先帝未曾赐婚时,阿悦也常跟我进宫,给婶子和苏娘娘请安。苏娘娘为人和气,性子温柔,待阿悦很好,阿悦也很喜欢苏娘娘。先帝赐婚后,咱们先时守孝,阿悦也好些日子没进宫,这一进宫,曹娘娘喜欢阿悦,我自然高兴。阿悦这里,进宫就是两个婆婆,我看曹娘娘的性子,可是有些好强的。”温慧郡主就差直接说,曹太后怕是不能与苏太后和平共处了。原本,两宫太后之事与温慧郡主不相干,可就因先帝赐婚,闺女以后要做皇后,温慧郡主便担心闺女担心的了不得。

柳昱道,“眼下阿悦与陛下都小,哪里就用担心这些事?再者,两宫太后还不是要听太皇太后的,阿悦进宫,只要服侍好了太皇太后,就不必担心。”

温慧郡主再三道,“婶子的心胸,当真无人能及。”说来,温慧郡主虽与太皇太后关系一直不错,但她爹晋王,晋王年轻时有些,怎么说呢,反正,那会儿大家都年轻,晋王这做大伯子的,还与当年太皇太后这做小婶子的拌过嘴。如今太皇太后如此照应柳悦,温慧郡主怎能不心生感激?

柳家对太皇太后满腔感激之情,苏家则并非苏冰说的那般简单。

苏冰已是出嫁的孙女,她是接触不到家族核心的。

苏夫人此时正与丈夫商量呢,“你不是说柳姑娘定能进宫主持宫务么?如今怎么没成?”

“我原想着,柳姑娘的事最好是由咱们或者哪位公主推动,这事如何叫曹家先一步提了出来?”苏不语皱眉,“你查一查家里的人。”

苏夫人眼色微变,“老爷是说,有人将消息漏了出去?”

苏不语冷哼一声,继而道,“太皇太后拒了此事,于咱们娘娘并无大碍。”

“我听侄媳妇说,曹太后当着咱们娘娘的面儿就很是拉拢柳姑娘。”

“柳家要是好拉拢的,今上就不会赐婚他家姑娘了。”苏不语道,“你多留心,曹太后想拉拢柳家,接下来必然还会有动作。妇道人家,无非就是召柳姑娘进宫说话,或者是赏赐东西。娘娘一向沉得住气,就让娘娘好生把身子养好,我自有说法。”

苏夫人连忙应了。

苏家里里外外排查了一遭,苏不语确定家中消息有所走漏,只是,一时也查不出是谁走漏的,只得暂且按下此事不提。毕竟,这事承恩公府那边儿也知晓,不能算十分机密,他自家好查,承恩公府那里却是不好查的。

接下来曹太后的举动一如苏不语所料,隔三差五的就命人接柳悦进宫说话,还时有赏赐,做足了和善面孔。苏家出一损招,曹家近来很愿意与帝都豪族联姻,如刚刚曹家嫡长孙就定下了永福大长公主的孙女。苏家也没做啥,就是安排人时常在曹家人面前赞柳家儿郎出息。

曹家刚联姻了永福大长公主府,家里待嫁的女孩子也多,一寻思,柳家乃帝都名门,柳国公柳扶风这一支就有两个爵位,一为伯爵一为公爵,这是何等的体面与显赫。在帝都,能与柳家相比拟的,也就是文康大长公主的夫家永安侯府了。永安侯府李家是有两个侯爵位的。

曹家先时也有与李家联姻之意,奈何李家十分的势利眼,瞧不起来,竟然看不起他家,拒绝了联姻。曹家正憋一口气,这会儿想到柳家,觉着简直比李家更有前途,无他,柳悦可是将来的皇后,一旦柳悦正位中宫,按规矩,柳家必然再多一民爵,历来皇后之父,必封承恩公。

所以,曹家一寻思,柳家实在也是极好的联姻对象。再加上,近些日子曹太后待柳悦极为亲近,亲近的柳悦都打算装病一段时间,她实在是吃不消进宫了。

曹家是一颗红心想与柳家联姻,寻了媒人,媒人一提,柳昱立刻道,“家父尚在孝中,我怎能这时候为儿子说亲?莫提莫提!”要不是看曹家是陛下外家的面子上,柳昱就得把媒人赶出去,就这样,也是臭着脸端茶送客。

温慧郡主气个好歹,她乃宗室郡主,她的儿子,以后是伯爵的继承人,温慧郡主就是寻儿媳妇也是往世族豪门中寻,哪怕曹家是陛下外家,温慧郡主也从没考虑过他家姑娘,何况,温慧郡主因一向与太皇太后亲近,情感上也是倾向太皇太后,平日间便不大喜欢曹太后为人。再者,曹家寒门出身,尽管人家现在也不寒了,先时曹伯爵也是正二品总督,但以温慧郡主的眼界,仍不可能取中曹氏女。

故而,十分生气。

媒人给曹家答复,说了柳国公尚在孝中之事,曹家人还说呢,“柳国公虽在孝中,柳伯爵已是出孝了,何况是柳伯爵家的儿女,也是出孝的。”

媒人只恨自己高高兴兴的揽这差使,却是未料周全。媒人一幅苦逼脸,道,“柳国公正伤心老夫人之心,都要坟前结庐而居,柳家人出来应酬的时候都少,也怪我未虑周全,这时候提,的确不大合适。”人家是当真为长辈过逝伤心,守孝并不是摆个样子的。总不能祖父守孝,这里孙子议亲,天下没这样的理啊。

曹家有些失望,只得待柳国公出孝后再议。

柳国公出孝倒是挺快,柳国公是为祖母守孝,一年的孝期。待柳国公守足孝期,重起复为兵部尚书,曹家尚未提姻亲之事,温慧郡主的动作十分迅速,温慧郡主请长泰大长公为做媒,为长子求娶大公主。

太皇太后笑,“你与阿昱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倒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大公主年纪尚小,我得留她在宫里多住几年。你们可不许急。”

温慧郡主见太皇太后允了,十分喜悦,连忙道,“是。我就是看大公主实在好,我实在喜欢她,怕我这不先开口,叫人抢了她去,故而,就先托长泰姑妈跟婶子提了。”

因是皇家的喜事,太皇太后与陛下说了,陛下亦认为,柳家门第,倒也堪配公主,亲自命内阁拟旨赐婚。

而曹家盘算此事良久,不预柳家直接尚主,非但令曹家算盘落空,就是这面子上的羞辱,如何忍得!曹夫人进宫时就没忍住同太后闺女絮叨了一通。娘家要与柳家联姻之事,曹太后也是知道的,曹太后一样没料到柳家竟敢如此!曹太后都气得了不得,自此疏远了柳悦。又很心疼娘家侄女,与母亲道,“阿萱那孩子,我看不是没福的,娘有空,只管带阿萱进宫来陪我说说话。皇帝每天都要念书、听政,我这身边儿没个人,委实寂寞。”

曹夫人听太后闺女这话,心下一喜,连忙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495章 帝都风云之四七

第495章

曹家认为奇耻大辱的事, 在别人眼中完全就是很正常的事, 柳家这样的豪门,又是平国伯与温慧郡主的嫡长子,将来的爵位继承人、国舅,当然有资格尚主。甚至,在许多人看来, 大公主下嫁柳家,方不算委屈。

至于曹家认为柳家反复, 欺骗自家啥的, 真是天地良心,人柳家完全没有应下过曹家的亲事啊。再者说, 先时柳昱柳伯爵以父亲尚在孝期为由拒绝了媒人, 这就是不乐意了, 谁晓得曹家还非要将联姻进行到底呢。

反正,柳家心中无愧。

柳家自始至终就从没考虑过曹家好不好。

便是今上, 也觉着这亲事不错,父皇过逝, 今上是长兄, 在今上小小的心里, 弟妹们的亲事当然就是自己的责任, 如今是长泰姑祖母做媒, 大妹妹下嫁的又是自己将来的大舅子,亲上加亲,今上很认可这段联姻。至于他娶人家妹妹, 自己妹妹嫁人家哥哥,是不是有换亲之嫌,皇家哪里讲究这么多,辈份上不出错就成啦。

此事,除了心中暗恨的曹家,称得上皆大欢喜,便是大公主的生母张太美人在被太皇太后问及这桩亲事时,也十分欢喜,认为闺女嫁的不错。

余者,如苏家、李家、唐家、崔家等其他帝都显赫人家,均表示了对柳家的祝贺,因大公主年纪尚小,还未正式过礼,故而,大家暂只是嘴上贺一贺,待得定亲成亲之时,必然有重礼相贺的。

温慧郡主的妹妹温安郡主还私下同姐姐说,“先时都在传大郎要与曹氏女联姻,我心里还一直为大郎可惜。如今大郎亲事定了,我也就放心了。”

温慧郡主笑,“这话我也只与妹妹说,虽说是传言,先头的确有媒人提及过曹家,只是,那会儿国公还在老夫人坟前守孝,再没有祖父守着孝,孙子就议亲的理。后来合了八字,两人八字犯冲,这就是天生无缘。”曹家到底是今上外家,纵不喜曹家,温慧郡主也不愿意过分得罪他家。

嫡亲姐妹,温安郡主哪里不明白姐姐的意思,笑笑,“想来也是天意。”

“是啊。”

柳家这亲事,大家都说结得好。

苏冰从祖父家回来,还与婆婆说呢,“柳尚书出孝,柳家本就要设宴,如今恰逢柳家大郎赐婚之喜,柳家宴会热闹的了不得。我没虑到这个,回家谁都没见着,就阿凝在家。”阿凝说的是与永安侯府定亲的苏凝,因亲事定了,苏凝近来在备嫁,便少出门了。

何子衿笑道,“咱们两家离得不远,待过几日再回去也是一样的。”

苏冰点点头,道,“母亲,你说这事儿多奇怪啊,以前我听父亲说,但凡官员卸职守孝,其官缺便由其他官员顶替,这柳国公,听说守孝前是吏部尚书,如今甫一出孝,立刻官复原职,岂不稀奇?”苏冰年轻,便是官宦之家出身,阅历到底浅,她又是个爱问的,与婆婆关系也好,心有疑惑,就说了出来。

何子衿年纪倒是比儿媳妇大,一生两世,也不是没见识,奈何囿于出身,她也只是粗粗明白这个年代的官员制度。何子衿想了想,道,“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柳尚书致仕后,的确有人补了尚书缺,如今先头补尚书位的那人因故不能再当差,故而柳尚书官复原职。不过,这种可能性极小,因为这也太巧了。第二种可能就是,柳尚书原是守的是祖母孝,祖母孝期一年,其实七个月就可出孝,柳尚书身份不同,非但是功勋重臣,还是将来的太国丈,让他人暂代尚书职,柳尚书出孝便官复原职,也不算稀罕。”

苏冰后来一打听,当真如婆婆所言,苏冰都与丈夫说,“倘我这胎是闺女,咱们闺女要是像母亲,就有福了。”

阿晔推断一二,道,“一般闺女像父亲的多,儿子像母亲的多,嗯,咱闺女像我,我像娘,像娘的机率比较大吧。”

苏冰想想,十分喜悦。

苏冰还把这事儿与回娘家的小姑子阿曦说了,阿曦不禁有些担忧,“那要是我生闺女,闺女岂不是要像我婆婆了?”

何子衿听这话道,“像你婆婆怎么了,你婆婆这样的人,万中无一。要是你能生个像你婆婆的闺女,真是你的福分。”

阿曦道,“我婆婆性子是没人能比的,就是脾气略大些,我这不是为未来的女婿担心么。”

“胡说八道,闺女还没影儿呢,就说到女婿了?”何子衿笑,“你婆婆与你公公难道不好,他们多和气呀。”

“娘你就知道个面儿,我婆婆以前待公公是很和气的,近几年不晓得怎么了,性子不比以前,就因时常压不住脾气,婆婆先时来帝都,还特意找窦伯伯开了几幅汤药。”阿曦道。

何子衿心下一动,就明白了,合着纪夫人是更年期了。何子衿便道,“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病,女人上了年纪,绝经前后,因身体发生变化,会影响心情,所以会有几年脾气变差。过了这几年也就没事了。”

阿曦道,“娘你打哪儿看来的,窦伯伯当初给我婆婆开方子时,说的也大致是这个意思。”

何子衿笑道,“以前不知哪里看来还是听来的了,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何子衿看闺女已是显怀,问她进来休息的可好,会不会乏倦。阿曦道,“就是吃得多了,睡觉时觉着身子沉,肚子里跟揣着皮球似的,孩子好像会动了。有时觉着,肚子里好像有人吹泡泡一样的感觉,不过,我也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真是会动了。”

何子衿道,“你头一回有身孕,哪里晓得,这就是在动了。”又与苏冰道,“阿冰要是有这种感觉,也不要惊慌,这都是正常了。这会儿是觉着像吹泡泡一样,待孩子再大些,还会觉着像小鱼一样动来动去呢。”

阿曦与苏冰听得都很是稀奇,大家说起阿曦肚里是两个,让她注意身体,阿曦道,“我身子倒是没事,窦伯伯也说我胎相稳固,我就是发愁,这生出来可怎么带啊!”

何子衿好笑,“这还值得发愁,别说现在家里不缺人手,就是那贫寒人家,一人带三五个孩子的都有。待生了就知道,可有意思了,睡觉时跟小猪仔似的,又圆又嫩,摸透了孩子的脾气,就特别好带了。”

苏冰打听,“窦伯伯有没有说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阿曦不自觉露出笑意,手放在鼓出来的肚子上,道,“现在诊着像龙凤胎,窦伯伯说,待下个月再诊一诊,就能确定了。”

苏冰很替小姑子欢喜,直道,“这可真是,待下个月定了,赶紧给你公婆去封信,也叫老人家高兴高兴。”

阿曦应了,“阿珍哥原是这个月就想写信说呢,我想着,还是真正确定了再说比较好,不然,倘不是龙凤胎,岂不让公婆空欢喜么。”

“那也不会空欢喜,妹夫家里,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孩子。你这一次生俩,多旺夫啊。”苏冰道,“你说,你与相公是龙凤胎,怎么我就只怀了一个?”原本怀一个是正常现象,但家里婆婆一生就是俩,小姑子也是如此,苏冰就觉着,她怎么肚子里就只有一个啊。

阿曦道,“大哥又不能怀孕,要是大哥能怀孕,估计就能生两个了。”

苏冰给她这话逗得喷茶。何子衿也是笑,“又胡说。”

闺女虽然经常回娘家,何子衿也还是觉着闺女回来的少,这既回来了,自然要叫厨下做些好吃的。当然,如今做了婆婆,何子衿也是一样待媳妇。尤其如今正是重阳将近,吃蟹的好时节,何子衿少时就喜欢吃螃蟹,北昌府不产蟹,便吃得少了,如今回了帝都,何子衿自然不会落下这道时令美味。

不过,这蟹也就是何子衿自己吃,阿曦去年吃过,也喜欢,只是如今有了身孕,不敢吃。苏冰一样好这口,不能吃的原因与小姑子一样,于是,姑嫂二人就看着婆婆一个干掉了整整两盘子大螃蟹。

事后,阿曦与朝云祖父道,“我娘特会馋人,一边儿吃还一边儿与我跟嫂子说,说什么‘明年就能吃了’,还说‘今年螃蟹是苦的,一点儿不好吃’,然后,自己足足吃了两大盘子!”阿曦伸出两根白生生的手指,以示气愤。

朝云祖父笑的,手里的棋子都抖到棋秤上去了,与阿曦道,“你娘这不是怕你嘴馋想吃么。”

“我本来也没那么想吃,看我娘吃得那么香,我才特想吃的。”

罗大儒笑着劝阿曦,“也就这一年。”

“不是一年两年,罗爷爷,我是说这个事儿!”阿曦强调,她不是为没吃螃蟹生气,主要是她娘的行为,多气人呐。

“可不是么,这不是故意馋人么。”

朝云祖父笑道,“这哪里算故意馋人哪,你娘打小就爱吃螃蟹,她还小的时候,你家还穷着呢,也舍不得花钱买这个。到了重阳前后,你娘就见天去我道观,有时闻道他们买了这些时令东西来,每每厨下蒸了螃蟹,这一端上来,你娘就说,蟹这个东西,性寒,对身体不好,一本正经的劝我少吃。我以前倒爱吃这个,我一边吃,她就与我讲,她看了什么什么书,书上说蟹在池塘里啥都吃,什么虫子啊、鱼虾的尸体啊、饿极了还同类相残。把我听的,完全没了吃螃蟹的味口,她就将一盘子全都吃光,一边吃一边还说,这样贵的东西,扔了多可惜啊。要是活螃蟹还能放生,这都蒸熟了,这会儿不吃,晚上也就不能吃了。待她走时,还问我要不要把厨房剩的螃蟹放生,她下山,帮着放放生,也算积德啦。”

阿曦连忙道,“我娘这么喜欢吃螃蟹,怎么可能放生啊!”

“是啊,全放到她肚子里去了。”

阿曦感慨,“原来祖父也被我娘骗过啊。”又道,“我与祖父是同命相怜啊。。”

朝云祖父哈哈一笑。

待阿曦走后,罗大儒还说呢,“看不出子衿小时候还有这般淘气过。”

朝云祖父将眼一翻,“我随口编来哄阿曦的,你也信~”然后,朝云祖父一幅臭显摆的模样,道,“子衿小时候就很懂事,后来发了财,每年重阳都要送大螃蟹给我。说来,她今儿送的螃蟹还没吃呢,晚上吃这个吧。”

罗大儒实在看不上朝云师傅那嘴脸,道,“你不是讲究的不行么,这种吃虫子吃鱼虾尸体的东西,你也吃得下?”

“怕什么,吃这么多年了。”朝云师傅以往有旧疾,对蟹这种东西是不敢多用的,这些年由窦太医逐渐调理着,身体一直不错,故而也敢吃几个了。

罗大儒唇角一挑,恶意满满道,“说不定还吃X呢。”

别说螃蟹,朝云师傅连当晚的饭都没吃,至于何子衿送的大螃蟹,都进了罗大儒的嘴里。

把朝云师傅气得,三天没理罗大儒。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

第496章 帝都风云之四八

第49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