邈梵认真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千千丧气了:“为什么不知道!”

“阿九不爱说话,我不知道他想什么,所以猜不到。”他承认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师弟。

“也对,他是个闷葫芦。”千千撅着嘴,闷闷不乐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相公你说阿九和小七那么要好,小七会不会知道呀?要不我写信问问小七?”

邈梵认可:“公主确实很了解阿九。”

“那我写信去!”千千欢欣雀跃,跳着就奔回房里写信去了,邈梵看着她乍呼呼的背影直摇头,却又自顾自地笑了。

千千前脚刚回房,周韬后脚就来了,邈梵开门看见他,稍微愣了愣。

“檀公子。”周韬拱手作揖,笑得春风满面,“在下向您道喜来了。”

邈梵没有请他进来,淡着一张脸挡住门口:“什么喜?”

刚从礼部得到消息,周韬就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自以为一开口肯定会讨得邈梵欢心,于是道:“此次中选的一位贡士被革了名,而后礼部选了檀公子您补上。换言之,您有资格参加殿试了,这难道不是喜事一件?”

谁知邈梵听了不仅没有高兴,思忖须臾反而把脸一沉,道了句“有劳相告”就重重把门关上,直接把周韬挡在了门外。

千千正在磨墨,忽然房门被邈梵推开,只见他绷着脸反手关紧门,然后径直走到千千身边,夺了砚台。

她抬头莫名其妙:“干嘛?”

他一声不吭,随手扯了自己腰带,三下五除二把她反手捆好,打横抱起来扔到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骗局的原型叫“延时骗局”,本来是讲赌马赌球的时候,一群骗子合伙骗一个人,让他以为这群人可以预测比赛结果,实际上伪造的现场里并不是直播比赛,而是延迟了一段时间,骗子们早就知道了结果,只有受害人才以为自己是在看直播。

这里当然是变种骗局啦,应该叫“提前骗局”?李公子以为自己错过考试,实际上没有啦,他把时间搞错啦!

下周孩儿们就毕业了!好高兴!酒叔终于可以抽出时间大肆宠幸小妖精了!╭(╯3╰)╮

第78章

78、黯然伤

他力道不轻,千千摔在床上虽不觉得痛,但后脑勺还是磕在了瓷枕上,险些晕过去。

她仰头望着幔帐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到床沿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眸色沉沉的。

“你干嘛呀…”她蹙眉娇嗔,挣了挣手腕上的绑带,“快解开,现在不跟你玩儿。”

“不是玩儿。”

邈梵淡淡说了一句,垂眸坐下来,捞起她翻了个身,检查绑带是否捆结实了,然后撩起她的裙子。

千千着急:“喂喂喂现在还没天黑啊!”

你是出家人不应该这么急色好吗?

啪——啪啪——啪啪啪——

她正在惊异他怎么突然开了窍,哪知随后发生的事完全出乎意料,他竟然举起手掌狠狠落在她臀上,一下接一下。

千千吃痛嗷嗷叫,扭过头瞪他:“你轻一点呀,我不喜欢这样!”

要玩儿情趣也不是这种玩法啊!

他闷头闷脑地不吭声,又是几巴掌下去,丝毫不像没有控制好力道的闺房之乐,而是货真价实地打她屁股。

渐渐地千千也觉得不对劲起来,她怒道:“快停手,不然我生气了!”

她的威胁压根儿不起作用,邈梵手上不停,木着一张脸说:“我已经生气了。”

“你生哪门子的气?!”千千很憋屈,同时臀上又很疼。

她一无所知的神情更加激怒了他,他停手把她翻过来,掐着她肩膀仿佛要捏碎她骨头似的,一字一句道:“你做的好事!”

她更加迷茫:“我做什么了?”

“你、你…”他很想质问她为何与其他男人纠缠不清,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憋红了自己一张俊脸,凶恶的眼神把她吓了一跳。

千千怯怯问道:“相公你没事吧?”

邈梵不敢与她对视,害怕她说出诸如要离开他之类的话来,于是匆匆垂下眼帘,扯下她衣领露出肩头,埋头咬上去。

咬她,狠狠地咬!让她痛她就会忘不掉,牢牢记住他!

“痛死了!你怎么咬人啊!”

不得不说他确实吓着她了,好不容易等他松口,她的肩膀已经印上了一圈齿痕,鲜血淋漓。

千千“哇——”的一下就哭了,坐在床上蹬腿:“混蛋你欺负我!”

他抬起手背擦掉唇角的血丝,定定看着她,半晌才冒出一句话:“不准哭。”

她还以为他会来哄自己,哪知他这么狠心,气得她三分真痛七分假哭变作十成十的伤心欲绝,越哭越大声:“就要哭就要哭!呜——你狼心狗肺!你禽兽不如!你打我还咬我!你想折磨死我!哇——”

“不准哭。”邈梵翻来覆去就这句话,见她丝毫不搭理自己,一副“我就哭哭死了也不要你管,你爱咋咋的”表情,实在没辙了,只好伸手去捂她的嘴,口气严厉起来,“说了不准哭!”

千千就等着他自投罗网,他的手掌覆过来,她张口狠狠咬住,牙齿刺破了表皮,口腔里很快弥漫起一股血腥味儿。

邈梵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一味盯着她看,那种目光看得她直发憷,不知不觉就松了嘴。

“咬够了?”他轻描淡写地问道,眉梢微微挑起。面容平静依旧,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千千脸上挂着泪,嘴唇染着血,被他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他朝她缓缓伸手,她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没逃过“魔掌”,眼睁睁由他的手指碰上嘴唇,然后来回摩挲搓揉。

“还疼不疼?”

他又变回了好脾气,仿佛刚才那个凶残暴虐的人不是他一样。千千赌气把脸别过去,抽抽嗒嗒地说:“不要你管。”说完还故意挪了挪身子,跟他拉开距离。

邈梵叹了口气,没有往她身边凑,而是低着头弱弱地问:“你和詹大人…以前就认识吗?”

千千冷哼一声:“关你什么事!”

“那…”邈梵越发显露出沮丧,“周韬呢?你们什么关系?”

千千一听就来了气:“什么什么关系!你怎么阴阳怪气的,问这种问题什么意思?!”

俩人相处她还是占据强势的那方,他处处让着她并不表示他总是逆来顺受,怀疑像心头肉里的一粒沙子,硌得他五脏六腑都疼痛难忍。他再也按捺不住种种不好的猜想,鼓起勇气抬眼:“方才周韬来过,他说我被礼部补录了。千千,我们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巧合,你…你是不是跟他做了什么交易?”

千千一听暗道糟糕,周韬那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说了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得由礼部的人亲自来说,可他偏偏按捺不住那颗骚动的断袖之心,迫不及待地上门邀功。这下好了,小和尚一眼就瞧出端倪,又因为她招摇撞骗生气了!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他无奈苦笑,“周韬喜欢你,他不会无缘无故帮你的,你为了我求他,我…”他红了眼眶,哽咽道:“我都不知道你这样是爱我还是不爱我,我心里很难过,千千。”

什么东西掉在床铺上,留下两团水渍。

千千纳闷:“补录了是好事,你就可以见到阿九了呀,你难过什么嘛?哎呀你怎么还哭了!”

这下轮到她手忙脚乱了,想伸手去拉他可还被绑着,只好蹭起来靠过去:“别哭了嘛,大男人掉泪好丢人的,说出去你会被人当笑话!”

“我并不怕别人笑话。”邈梵倒没有像她一样哭哭啼啼,只是情到伤心黯然处情不自禁,“我只怕失去你,千千。”

虽然他刚才“欺负”了她,但他现在说了好听的情话,让她心花怒放。千千最大的优点就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转眼笑得灿烂:“你说什么傻话,怎么可能失去我。”

邈梵对她信誓旦旦的保证将信将疑:“礼部补录贡士,你是怎么和周韬…”

他屡次提及周韬,千千终于反应过来他在别扭个什么了,尽管大家都知道周韬喜好男色,可是邈梵这个榆木疙瘩不一定知道呀!

她憋着笑问:“你以为我色-诱周韬,然后让他买通礼部?”

邈梵低头没吭声。

“哈哈哈——”她笑得花枝乱颤,“我倒是想□□他来着,问题是他看不上我呀,不过要是换你去,结果就不一样咯。”

他一脸不解地望着她。

“呆和尚!”

千千嗔骂了一句,挨过去咬着他耳朵说:“周韬不喜欢女人的,还记不记得沈怀义的案子?都是因为他争风吃醋啊。”

邈梵一脸古怪神情:“吃男人的醋?”

“汉哀帝与董贤同车同榻,卫灵公与弥子瑕分桃,魏王与龙阳君同船而钓…这些你总该有印象吧。”千千恨铁不成钢,“你读那么多书都白读啦?怎么连这也不知道。”

邈梵愣了好久,才怔怔儿道:“我以为都是野史杜撰,我从来没见过喜欢男人、的男人。”

“这不就见着咯。”千千醋劲儿比他还大,哼哼道,“要不是看中姓周的还有点用,谁愿意搭理他。”

“你说他是那种人…”邈梵想了想还是不明白,一边解开她手腕的绑带一边问,“你曾与他对簿公堂,他怎么还肯帮你?”

“笨笨笨!他哪儿是为了我,他是为了你好嘛!”千千甩了甩被勒红的手腕,一根手指抵上他眉心,咬牙道:“拈花惹草招蜂引蝶!”

邈梵揉了揉额头,咧嘴笑了,凑过去抱住千千想吻她。

“去!”千千竖起胳膊挡住他,开始秋后算账了,“你刚才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还死命地咬我…我就这么白白让你欺负了?”

邈梵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是我误会你了,我错了,你原谅我罢。”

“道个歉就算了,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千千把他推倒,提起裙摆跨腿坐上去,压着他笑得不怀好意,“以前都是你罚我,今儿个咱们也该换一换了。”

过了一会儿。

“千千、千千!娘子…”

邈梵双手并捆在头顶动弹不得,他对于她的折磨无能为力,只能强忍着难受,哑着嗓子唤她。千千吐出嘴里的“小和尚”,抬起埋着的头,手脚并用地爬到他眼前,只穿着绣衣,光着胳膊趴在他胸膛,笑意斐然:“干嘛?”

他欲哭无泪,话不成句:“不要…这样,你快、快一点。”

“我偏不。”

千千抹了抹嘴角,嫣红的嘴唇泛着水润,她妖妖娆娆地坐在他小腹下方,隔着薄薄的纱裤,故意扭动身子磨蹭,还专门问:“喜欢吗?舒服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被这种想吃吃不着,吃着了又是昙花一现,完全不能尽兴的“刑罚”折磨得都要疯了。

她咯咯地笑,俯身拍着他脸颊,眉眼飞扬:“你说,以后还怀疑我吗?”

邈梵很坚定地摇头,嗓音沙哑:“不会了。娘子你别这样…”

她没有就此放过他,而是又蹭了蹭他:“你说,以后还欺负我吗?”

他犹豫了片刻:“但是有时候你喜欢我‘欺负’你。”

“那种不算,那叫情趣。”千千揪着他耳朵问,“还咬我吗?”

“不咬了。”他很老实地回答,再次哀求,“你快让我…我很想很想了,求你了娘子。”

千千羞涩地笑了笑,伸手解开了捆着的绳带。

邈梵很快反手抱住她压在身下,一本正经道:“你不能色-诱别的男人,你只能色-诱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应该叫色-诱才对呀呀呀~~~

O(∩_∩)O谢谢投雷的小妖精!

第79章

79、答疑惑

补录文书已经送出去以后,詹涟台才知道是邈梵补缺,这时,阮七也从大牢回来了,手里拿着李名闻的供词。

詹涟台粗粗浏览一遍,眉头紧皱:“周韬?”

阮七道:“李名闻十分肯定地说是周公子请他喝酒,他醒来后也还在周公子的别院之中,周府的下人送他出了门。”

詹涟台追问:“别院?哪个地方?”

阮七摇头:“李名闻说他记不清了,地形好像很复杂,七拐八绕出来,他也想不起具体地点在哪里。”

“那——”詹涟台想了想,“如他所言,韬儿还宴请了其他贡士,有无人证可以证明此事?”

阮七叹道:“怪就怪在这里,当日宴请之人都说李名闻后来被其家仆接走了,周公子并没有留宿他,筵席散后,周公子便回府了,二人并无交集。”说完他猜测道,“属下喊大夫为李名闻把过脉,发现他果真服食了五石散,致使神思恍惚行为无状,会不会一切皆是他的幻觉…”

詹涟台斩钉截铁地否定:“如果没有候补贡士一说,又或者补缺之人不是檀邈梵,兴许我也会认为是巧合,但…”他的手指按着纸上“周韬”二字,眸底一片寒霜,“此案另有主谋。”

阮七惊讶:“您是说周公子?但他为什么…”

“韬儿虽不笨,但没有这样狡诈老辣的手段。”詹涟台断然否认,唇角扬起似有无奈,“到底是小看她了,古灵精怪的丫头。”

阮七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骗子姑娘!”

詹涟台微微颔首:“先以周韬的名义骗李生出来喝酒,灌下迷药让其昏睡,再找人冒充家仆接走李生,带到某处不知名的宅院。等李生醒了以后,骗他吃下五石散,然后告诉他错过了殿试,李生听闻惊恐焦急,催发了五石散的药性,受到怂恿前去闯宫。她把时辰算得好,彼时刚刚下朝,文武百官都看着,李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言行无状冒犯天威,即便不受大刑,被革名却是一定的了。届时只要有人去礼部打点疏通,补缺一事只是信手拈来。”他边说边抚掌,似叹似赞,“设局毫无破绽,檀邈梵若有她一半的心机手段,我又何必担忧!”

阮七若有所思:“不一定没有破绽,赴宴的贡士多,我们逐一查问肯定能寻到蛛丝马迹,还有周公子那里,您去问话他不会隐瞒的。”

詹涟台含笑摇头:“李生一面之词如何相信?他连宅院都找不到,醒来后只见过一个喊不出名字的小厮,不曾见过宅院主人。而那群贡士作证他被家仆接走,这样一来韬儿撇得干干净净,小虞儿由始至终没有明着插过手。想翻案太难了。”

“您不是不想檀公子参加这次殿试吗?”阮七不解他为何不去争取一把。

詹涟台手指捋着扇穗,幽幽道:“木已成舟,还是顺其自然罢。有时我在想,也许这便是佛家所谓的因缘。”

三月十五殿试,诸位贡士自黎明而入,点名后进入奉天殿,由帝君亲制策问,当堂应考。

星繁月浅,邈梵来到宫门口,这里已经排起了长龙,禁军逐一验查过他们的身份文牒,再经过一道搜身的程序,贡士们就正式踏入了本朝政权的核心。专门的宦官等着他们,分批带往奉天殿。

贡士还不是官员,没有头衔和品级,所以不能坐轿。二十人一列,邈梵排在队伍靠后,随着引路人走过长廊,穿过铺满小块青砖的广场,走向一桩雄伟壮丽的宫殿。

在这处宫殿,他们被要求更衣熏香,从头到脚都装饰一新,然后才能面圣。

青衫纱冠,白底皂靴,所有贡士都穿着一样,就连脸上带着期盼憧憬又暗含紧张不安的表情都一模一样。唯独邈梵与众不同,除了他确实英俊得惹眼而外,那副淡然又沉郁的神情很明显跟旁人区别开来。

就连伺候更衣的小太监也不免多看了他两眼,偷偷瞟过身份文牒上的名字,双手把文牒还给邈梵:“檀大人请拿好。”

他们没有称呼错,这群人走进来时无官无职,可只要过了这场殿试就是进士,然后接受朝廷授职,翰林院编修、庶吉士、主事、中书…最不济也是个知县,当然担得起一声“大人”。

很明显邈梵不适应这个称呼,接过文牒道了声谢,又顿了顿才说:“大约我是做不了什么大人的…”像是跟小太监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更衣过后,他们就被匆匆“转手”,由另外品级更高的宦官带往奉天殿。

偌大的宫殿之内,摆放了数张案桌,桌上笔墨纸砚齐备,而正对大殿正门的上方,为紫檀雕栏须弥座地坪,上置有紫檀浮雕耕织图围屏和紫檀弥勒宝座,还有足踏、座褥、靠背、迎手,座旁的青铜仙鹤炉腹部燃着薰香,袅袅青烟从细长的仙鹤喙中吐出,两侧的东大案和西大案上分别立着青花贯耳尊、霁兰天球瓶、青花双耳尊、五彩山水鹿头尊。

珠帘摇动脆响,从内殿走出一位玄衣黄裳的少年,头上冕冠乃是七彩玉珠十二毓,冕服日月在肩,星山在后,两只袖子则分别绣着五爪金龙和华虫。只见他走上地坪,撒袍坐上宝座,珠毓垂下遮住大半的脸,只能依稀辨得是个极为年少的男子。

邈梵有数月不曾见过君九,此时本想好好看一看他,可才匆匆抬眼,便被身旁的人扯着袖子跪下去,然后耳畔响起铺天盖地的赞拜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像是一个随波逐流的傀儡般完成了这项行礼的仪式。

君九抬手,缓缓道:“平身。”

也不知他是刻意压住嗓子还是为何,邈梵总觉得他的声音较之以前更为低沉暗哑,仿佛失去了少年的清透澄澈,唯余深沉。

礼部官员出列说话,好像在朗读颂词还是什么冗长的仪式,邈梵不知不觉走了神,居然想起了在南山无庄的日子。

那一天下着大雪,他们在无庄外生火烤羊腿,有阿九、小七、千千和他,还有葛密。他吃了热腾腾的素馅饺子,小七和阿九有些小别扭,葛密来偷酒,被千千抓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