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楼突然问:“秀儿,要不要我明天清早派人把你送回家一趟,让你把这事跟你爹说一说?”

“不用了,师傅,我早上还想多睡儿呢。”秦玉楼怕担责任的心理秀儿明白,也能理解。她跟曹娥秀不同,她是本地人,所谓地地头蛇,家里虽然没落了,可还有亲戚朋友,比如关伯父那样的。一旦她出了事,那些人是会找秦玉楼兴师问罪的。但,告诉爹娘有什么用呢?平白地让他们担心,又于事无补。

秦玉楼点头道:“那好吧,秀儿说得对,我们不该总往坏处想,也许九夫人真的是因为太喜欢秀儿了,所以才想留下她的。”

“那她后来出去一趟后,回来就马上改变主意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紫花又提出了一个疑点。

“这个…”秦玉楼也答不上来了。

秀儿忙笑道:“算了,师傅,紫花师兄,不要再为这件事伤脑筋了,我们在这里想破脑袋也没用。不如大家都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到那边去吃一天山珍海味,至于那边有什么企图什么打算,都随它去吧。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一没犯王法,二没得罪她府里的哪个,没有砍头的道理。”

“秀儿,你小小年纪,难得这么镇定,这么明理。放心,明天去了,要是发现形势不对,师傅舍了这条命也会保护你的。”秦玉楼的样子,很是感佩。

“谢谢师傅,谢谢大家,今日你们为了我,头都快磕肿了,是秀儿连累大家了。”秀儿弯腰对师傅道了一个万福。

秦玉楼笑了起来:“头磕肿了,可是有实惠呀,他们也不亏。”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左相府赏的那个大红包搁在桌上说:“也有好久没给你们发过零用钱了,这次的赏钱就发给你们吧,就当给你们压惊了。明后天如果还打赏的话,照样发给你们,这次师傅一厘都不留,也免得俏枝儿抱怨。”

“师傅,你别听她的,我们可没那个意思。”

“是啊师傅,钱你留着吧,班子里几十号人,就如师傅说的,每天光吃米烧柴都得不少钱。”

弟子们纷纷婉拒,虽然眼睛都盯在那些钱上不舍得放开。

秦玉楼很豪气地说:“师傅说话算话,说给你们,就一定给!”他把赏钱在桌上摊开,先数了一遍,再掐指一算,然后报出了每个人该分得的钱。

弟子们个个脸喜形于色,整个房间笼罩在幸福的光晕里,秀儿也十分开心,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师傅:真是用心良苦,这样一来,大家的惊吓就没有白挨了,明天说不定有人要抢着去的。

接下来的两天堂会,酒席照样丰盛,赏钱照样丰厚,完了管家亲自送出门。

一点意外都没发生。三天堂会唱完,晚上回到寓所,洗好澡躺在床上,秀儿摸着枕头下的那个硬硬的包,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是的,她不仅毫发无伤地回来了,还得到了一笔很可观的赏钱。给的时候那府里的管家说,这是九夫人单独赏给秀儿的,她还没来得及数那是多少钱,不过凭手感,也知道不少了。

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折(第二十五场) 失踪

更新时间:2008-10-9 0:01:14 本章字数:4048

左相府之行居然有惊无险,大伙儿疑惑之余,也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坐在一起吃早点时,有人还感叹,猛吃了几天大鱼大肉,现在也只想吃稀饭馒头了。当然,这话立刻遭到了继续留在戏院唱戏的那批人的集体鄙视。

秦玉楼连顶了三天的黑眼圈也明显淡多了,他一边啃着窝头一边做深刻的自我检讨:“这人啊,自认为上了点年纪,又跑了很多年江湖,就比别人老成了,别人想不到的他都想得到。结果,就容易把本来很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其实,这次的事,很可能真的就像秀儿最开始说的那样,九夫人突然心血来潮,想请戏班进府唱几天了,其他的姨太太也巴不得一声儿,都举手赞成,左相一高兴,就吩咐管家给咱们下帖子了。”

这时,梁婶端来一小碟油泼辣子,放在秦玉楼面前说:“你哪里老了,四十岁都不到,就总嚷嚷自己老了。我今年三十五岁,还认为自己年轻着呢。”

弟子们忍不住偷笑,因为都知道梁婶的那点儿心事。她本是大都郊区的一个寡妇,死了丈夫后,因为没儿子,房子给大伯子占了,把她赶出来沿街乞讨,是秦玉楼好心收留了她。

如今几年过去了,梁婶儿早已不再是当初那种面黄肌瘦的模样,好好打扮起来,还有几分姿色呢。曹娥秀把自己不穿的几件衣服给了她,她穿在身上,戏班的弟子打趣说她是烧火美人,这话给了她莫大的信心!从那以后,她就开始有意无意向秦玉楼献殷勤。

对这件事。戏班弟子们是乐观其成的。秦玉楼一辈子没结过婚,老光棍一个,总是形单影只地。看着也凄惶。门下弟子再多,再孝顺。毕竟代替不了枕边人。

不过,他的年纪竟然还不到四十岁,秀儿倒是真没想到。因为秦玉楼的面相,看起来比自己四十岁还是书生型美男地爹起码老了十岁。最让人叹惋的是,据说他以前还是有名地俊俏郎君。不知多少有龙阳之癖的男人为他流干了口水。

秀儿忍不住悄悄问一旁的翠荷秀:“师傅今年到底多少岁了?”

翠荷秀告诉她:“三十八岁,就是这月二十五的生日,有些弟子们已经在准备礼物了,要不你也准备一个吧,下乡之前先送给他。”

“多谢翠荷师姐。”秀儿感激地说。来戏班后师傅的第一个生日,这个礼是一定要送地。

但“生日”这个词也让秀儿心里起了一点惆怅,因为她自己十五岁的生日也在这个月,七月三十一,她的生日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按一般的规矩。女孩子年满十五岁会有一个仪式,到那天,会隆重请来亲戚朋友。在家里为女孩举行笄礼。但这个规矩有个前提:女孩子是有婆家的女子,因为及笄表示女孩成年了。可以嫁人了。好些老早就下了聘的婆家。等的就是这一天。这一天过后,那边就可以准备大红花轿来抬媳妇了。

所以这个笄礼是为有婆家的女子而设地。没有婆家的一般不办。如果女孩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许亲,在家耽误到二十岁,也可以简单地办个及笄礼。

秀儿心里也明白,从她自愿入乐籍进入戏班的那一天起,她就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地路,与普通女子不一样的生活轨迹。及笄礼,她这一辈子是别想了。就算以后真地脱籍嫁人,起码也要到二十好几甚至年将三十吧。别说自己不愿意那么早,就是师傅也不会放人。

因为,培养出一个红伶是很不容易地,就算从几岁开始培养,也要到十来岁才能上台,等混出名气,开始赚大钱,再快也要到十七、八岁甚至二十多,难道刚出名就急流勇退?

这就像做生意的,先亏呀亏呀,好不容易生意做出来了,客源稳定,货物充足,眼看着就要赚大钱了,结果冷不丁地关门大吉,会有人甘心么。正埋头胡思乱想,耳朵里却听见有人在叫她地名字:“秀儿,昨天左相府给了你多少赏钱?”

秀儿仓促应答:“我还没数呢。”

“骗人!捂了一晚上了,你没数?”

“真的没数。昨晚回来很累,洗了就睡了,早上起来吊嗓子,完了就过来吃早饭了。”

有人啧啧连声:“真是忍得,拿着一大包钱过了一晚上,都不知道数数。”

“肯定不少,看着就好多,我们加起来都没她多。我们都是给她跑龙套的,让她一个人赚钱。”俏枝儿边说边撇嘴。

翠荷秀倒是一脸笑意:“这是秀儿的第一笔赏钱呢,趁今日天色好,快跟师傅请个假,拿回去给你爹妈吧。”

秀儿朝秦玉楼看了看,见他脸色还好,也没有立即出言否决翠荷秀的话,遂大着胆子追问了一句:“师傅,准不准假?”

秦玉楼点了点头道:“你想去就去吧,这些天也怪难为你的,每天都捏着一把汗。”

得到了师傅的恩准,秀儿早饭也不想吃了,当即放下筷子说:“那我现在就回去,师傅,我可不可以在家吃了晚饭再回来?”反正半天也算请一次,一天也是一次,不如索性请一天,不然,回去屁股还没坐热又得回来,连跟娘说句体己话都不成。秦玉楼很爽快地答应了,只是临走时想起来问她:“十一少爷给你的新戏你看得怎么样了?”

秀儿回头道:“我看得差不多了,师傅要拿去印了吗?”

“是的,你出门前把戏本拿给我,我今日就拿去印,好赶在你们下乡前印出来。这样你们在下面巡演的时候还可以抽空记一记。要有条件还可以排练一下,等巡演完回来,正好在这里开新戏。”

“好的。师傅,我这就给你拿。”秀儿说着就走了。

秀儿没想到。在她走后,曹娥秀跟在秦玉楼后面,一直跟到他屋里问他:“师傅,这出新戏的主角还是让秀儿演?”

秦玉楼不好意思地说:“这没办法,娥儿。十一少爷地戏,说明了要秀儿当主角的。”

曹娥秀不以为然:“那是上一部戏呀,这一部他又没说。”

“呃…”秦玉楼尴尬地看了一眼进来送开水的梁婶,当时给戏本地时候是交给梁婶的,这会儿也只好问她:“十一少爷送戏本来地时候还说了什么话?”

曹娥秀看了梁婶一眼,梁婶忙笑回道:“没说什么了,他只叫我把戏本拿给秀儿。”

秦玉楼看着曹娥秀:“你听,戏本是要拿给秀儿的。”

曹娥秀笑道:“那是因为他们是熟人嘛。”

秦玉楼不再吭声,曹娥秀又说:“师傅。我几个月没摸到新戏了,唱来唱去都是那些老戏,观众听烦了。我也唱烦了。”

见秦玉楼还在迟疑,曹娥秀又说:“秀儿她们反正是要下乡的。在乡里还演什么新戏。旧戏那乡里人都没看过了,再说乡下又没有排练场子。不如这本新戏我们先排。先演,等秀儿她们回来,师傅再另外找个新戏本子给她们排,这样,哪一班都不耽误,师傅你说是吧?”

秦玉楼正要说什么,抬头看见秀儿已经走到屋檐下了,忙提醒曹娥秀:“秀儿来了。

曹娥秀赶紧住嘴,很快门口传来秀儿的声音:“大师姐你也在这里呀。”

“嗯”,曹娥秀笑着点头:“我在找师傅说点事。”

秀儿突然提议说:“要不,大师姐,你跟我一起回家吧,我爹娘很好的,几个妹妹也很好玩,我们去了,让我娘好好做一顿家常菜给你吃。“

曹娥秀道:“谢谢你地好意,还记得我这个没福气的人,这一辈子,没人专门给我做家常菜,也没人专门给我…”

“娥儿!”秦玉楼出生制止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她不是一向对秀儿很好,挺照顾她的吗?连屋子都愿意和你同居。怎么今天这么酸溜溜的,满怀嫉妒,秀儿请他回家吃饭,明明一番好意,就是看她是个孤儿嘛。

其实,戏班弟子抢戏并不是稀罕事,既然入了这一行,谁都不想当跑龙套的,谁都想成名,已经成名的,谁都想一直保持,不想被别人超过,这些他都理解,他也是唱戏出身的。可曹娥秀平时并没有表现出这一面啊,甚至对新进小师妹额外照顾。难道,一旦秀儿因为上次唱了一本新戏有了一点名气,她就嫉妒了,害怕秀儿再上一场新戏会彻底地超过她,所以她要半路把这戏拦截了去,趁秀儿下乡的时间,先自己在大都上演?

见大师姐不同意,秀儿再说了两句客套话就走了,望着她的背影,想起新戏之事她还蒙在鼓里,秦玉楼有些不忍,喊着说:“秀儿,你去找老周,要是今日没什么事地话,让他送你回去”她拿着一包钱,让戏班的马车送回去也安全些。

秀儿在院子里回头,浅笑盈盈道:“还是不了出门到巷口就有车了,周伯的车还是留下来比较好,万一班里有什么事好用。”

说完秀儿就蹦蹦跳跳地朝门口走去,隐隐约约地,只听吱呀一声,她走了。

这天一直到晚饭时,她还没有回来。

有人向秦玉楼提议:“要不要周伯跑一趟,去她家接她回来。”秦玉楼想了想说:“算了,难得回家一趟,就让她在家住一宿吧,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不能回来呢。”说这话的时候,他想起那次秀儿就为了偷偷跟爹娘去吃一顿饭,就被自己从戏台上罚下来,她自己为了这事,在他房前跪了整整一晚。现在想来,颇有些愧疚,他自己问自己:我是不是对她们太严厉了?

可是,第二天吃过早饭,秀儿还没有回来,眼看着中饭时间又要到了,秦玉楼这才发现不对劲了,叫来老周说:“你去秀儿家看看,就是娥儿以前住地那个和宁坊,前面不过几家地位置,你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老周领命而去,过了约一个时辰,他回来了,不光自己回来,连秀儿的爹都跟来了。

因为,秀儿并没有回家,她在回家地途中失踪了。

网友上传章节 第四折(第一场) 惊乱

更新时间:2008-10-14 22:52:54 本章字数:2741

秀儿失踪,所有与之相关的人都惊慌失措,一片兵荒马乱。

最着急的当然还是她的爹娘了。朱惟君在老周专程去和宁坊接秀儿,然后发现这个惊人的变故后,立即随车赶到芙蓉班寓所。此时秦玉楼正在房中坐立不安,踱来踱去,听说秀儿没来秀儿的爹倒来了,当场脸就白了。他派人去人家家里要弟子,人家还找他要女儿呢。

打躬作揖把朱惟君请进自己房里坐下,先擦了一把冷汗,再把最近几天的情形说了一遍。朱惟君听他一再强调在左相府唱堂会时的种种蹊跷,开始也疑惑是左相府那边的人动了什么手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秀儿岂不就凶多吉少了?左相府要一个人消失,你就算挖地三尺也别想找到了,他门下的爪牙会处理得干干净净,一点渣子都不留的。

情急之下,秦玉楼找来曹娥秀,逼问她是否真的跟阿塔海断了往来。曹娥秀一开始还不肯说实话,拼命掩饰,东拉西扯,后来秦玉楼把秀儿失踪的消息一说,尤其是把后果一分析,她脸也白了,腿也软了,眼泪吧嗒吧嗒直流。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地承认,她和阿塔海的奸情确实仍在继续,只不过由半公开转为地下了。

秦玉楼听了,越发相信这就是秀儿失踪的诱因了。倒是朱惟君,虽然又惊又痛,倒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提出质疑道:“就算是这样吧,冤有头,债有主,她们找她问话还罢了。何至于要弄死她?她又没跟人家的姑爷鬼混。”

曹娥秀凄楚地说:“是啊,就算要砍头,也该是砍我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痛。人家一勾勾手指又跑过去的贱人的头,关秀儿什么事啊。”

见曹娥秀感伤、自责如此。两个人倒不好说她什么了。…Www.1 6K.CN她不过是个深陷感情不能自拔的女子,以为偷偷交往瞒了所有人就没事了。

正忙乱之际,门口通报说十一少爷来了。

十一冲进来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今早我家三娘和五娘去朱叔叔家串门,结果听说秀儿不见了。秀儿怎么会不见呢?她每天不是关在这里排戏就是随班子一起出去唱戏,都没单独活动过,是怎么不见地?偏偏我爹今日又进宫了,真是急死人。”

秦玉楼只好把前因后果又重述了一遍,十一却并不认为秀儿的失踪跟曹娥秀扯得上关系,他更倾向于朱惟君的看法。并提出了新线索:就是久未露面地禽兽姐夫勃勃。十一认为这个人有重大嫌疑!

为啥呢?因为在十一看来,勃勃那样的人,跟蟑螂属于同一家族,他久不露面不代表他放弃了。说不定正是想以此来松懈敌人地斗志,然后趁机反扑,杀它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他们可不就措手不及了?

秦玉楼原先并不知道还有这一段公案,现在一听。立刻改口道:“多半就是这个人劫持了秀儿。我就纳闷。跟左相府有过节的是娥儿,他们不找娥儿找秀儿。不是很不合常理吗?既然这样,那你们快去找到那个人吧,找到他,就知道秀儿的下落了。”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很急切,很激动,说完,长吁了一口气,浑身无力地坐回椅子上,开始找杯子倒茶喝。

朱惟君看见他那个样子,心里可来气了:你以为这样你就没事了么,推卸责任也不是这种推法。就因为十一提出了一个新的嫌疑人,而且这个人又是秀儿入戏班之前就招惹上了地,你作为戏班老板,就觉得自己可以置身事外了?不管谁的嫌疑最大,秀儿是从戏班走失的,这一点是铁的事实。

只是这个时候时间紧迫,他也不想跟谁纠缠这些是是非非,赶紧通过一切可能的途径,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去找到自己的女儿才是当务之急。

很快,他和十一就上了车,准备一起去不鲁花家找勃勃,秦玉楼送到门口说:“那咱们就分头行动吧,你们去找那个姐夫,我找人去左相府打探大探。”朱惟君没再搭理他,他把好端端的花朵儿一样的女儿送来戏班,结果才几个月就被他弄丢了。一个活生生地人啊,居然就这么不见了,他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深沉的恐惧,要是女儿就此失踪了怎么办?他捧在手掌心里养大的女儿啊,今生怎么能割舍?

十一看他满眼焦虑,满脸凄怆,打点起一个比哭还难看地笑容说:“叔叔也别想得太悲观了,秀儿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平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地事,也没得罪过任何人,谁会平白无故地害她呢?一定不会有事地,我们先别乱了阵脚。”

朱惟君见十一年纪轻轻反比他镇定,忙点头道:“是的,你说得对,不能老往坏处想,自己吓自己。其实我也知道,那掳她去地人,多半就是软禁她,然后…”接下来的话他说不下去了,一个花季少女失踪了,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就算最后找回来,也很难完璧归赵。

不过现在他也不计较那些了,只要女儿能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后,死也不让她唱戏了,他就算出去摆摊给人写文书也要把她留在家里养着,再过两年给她找个好婆家嫁了。

这回两个人什么也不管了,直接冲到不鲁花家。勃勃看见前岳丈上门,倒也客客气气地迎了出来,十一当胸一把抓住他问:“你把秀儿藏到哪里去了,快交出来,不然我们去总管府告你!”

他家的仆人想上来帮自家主子,可是十一这次也是有备而来,带了许多人,有些一看就是江湖人物。那些家奴平时仗着蒙人身份,腰里挎着一把蒙古刀,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面前耀武扬威,其实并没多大本事,哪里是一帮练家子的对手?很快就在地上躺成一片,喊爹叫妈地呼痛。勃勃和他妈更是一贯欺善怕恶的主儿,又怕狠,又怕官,自从得知关老爷的官位比他家老爷还高,而且还是经常在太后、皇上面前出没的红人之后,早就偃旗息鼓了,哪里还敢跟十一斗?

可是无论十一怎么逼问,勃勃始终不承认掳了秀儿。气得十一嚷着要把他扭去官府,还是朱惟君制止住了,把十一扯到一边说:“报官是要讲证据的,我们没一点证据,全靠猜测,官府只怕根本都不会受理。”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十一不服气。

朱惟君说:“明里问不如暗里,我们在他府门外布置一些人,他如果真的掳了秀儿,肯定不敢带回家的,那样目标太明显了,多半会藏在外面的某处。只要他出门,就跟踪他,定能找到线索的。”

十一点头道:“还是叔叔想得周到,那就这样吧,左相府门外我也安排一些人盯梢。”

网友上传章节 第四折(第二场) 暗室(一)

更新时间:2008-10-14 22:52:58 本章字数:3172

一室光影,一室荷香,一室宁谧。

宝蓝和赭黄相间的椭圆形的窗子,临窗而立的男子,淡青的衣衫,身形颀长挺拔,风吹过,衣袂翩然。

秀儿在梦里微笑着,她喜欢这样的梦,喜欢这种安闲淡静的氛围,只是,那个男人是谁?

男人?她的屋里怎么会有男人?

秀儿猛地睁开眼睛,惊惶四顾,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跟梦里一模一样的环境里,就连窗前的那个身影都一模一样。可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巷口叫了一辆马车要回家的啊。

她伸手想摸摸腰里的钱囊还在不在,然后更惊惶地发现,她的手不能动,腿不能动,全身都不能动,她只能像个瘫子一样仰躺着。

她被人暗算了。

暗算她的人,就是窗前的那个青衣男子吗?

虽然四肢不能动弹,好在头脑还是清醒的。秀儿告诉自己不能慌张,不能吵闹,任何情况下,你想对方以礼相待,自己就必须拿出同样的姿态。于是她努力张开干涩的嘴唇,努力用最平和的、“最有礼貌”的声音问:“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窗前的人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淡淡的,温暖的笑:“这里是我住的地方,对不起,害你受惊了。但我发誓,不是我绑你来的。”

“那你又是谁?”被人莫名其妙地掳来,总要先搞清歹徒的身份吧----虽然这人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歹徒,简直像个大大的好人。

“歹徒”歉疚地低下头,“我是…”他似乎对眼前的处境也很无奈,甚至不大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

秀儿在心里暗衬。他会低头,会歉疚,说明他对暗算她地行为还有羞耻心。也就是说。这个人还不是不可救药的穷凶极恶之徒。

待他终于抬起头怜惜地看着她,那似曾相识的面容。还有刚刚朝她微笑时,那双毫无猥琐之念地清澈如水的眼睛,秀儿突然恍然大悟:“我见过你地!你叫帖木儿,对不对?”

真好笑,她是一直想看看那两个郡主嘴里的帖木儿到底是何许人。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的场景下。

他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秀儿告诉他:“有一天在锦辉院后台,我出来见朋友,正好你的车也停在那里,我听到阿雅和阿德郡主是这样叫你地。”

帖木儿更惊讶了:“你连图雅和索布德都认识?”说到这里他好像也想起来什么,点了点头说:“也对,那天在宫里,我就看见你跟她们俩在一起”

秀儿自嘲地笑了:“我哪有资格认识两位高贵的郡主,我是差点被她们的车撞到了,我的同伴气不过。去找她们理论,这才有幸站在一起的。”

帖木儿自然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况,停顿了一会儿才说:“当时我看到你们都站在那里。没吵架也没什么的,就以为你们是朋友。对了。你那天进宫干什么去了?”

秀儿便把那天进宫的始末跟他说了一遍。

他静静听着。脸上带着温和恬淡的笑。看得出,他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很安静,很斯文,尽管出身显贵,却一点儿也没有豪门公子那种居高临下地派头。跟他在一起,不仅不会让人感到压力,反而觉得很舒服,很自在。

说完了宫里发生那些事儿,秀儿问他:“你可以告诉我,现在这里到底是哪里吗?还有我的手脚为什么这么软,我怎么动都动不了。”问完这句连秀儿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应该是最先提出的问题吧,怎么她竟能若无其事地跟他拉了半天家常,到这会儿才想起来问他这个是最至关重要地问题?

听到秀儿的话,帖木儿向床边走来,想样子是想就近检查一下秀儿地身体状况。可是真走到床边,他又犹豫了,站在离床约还有一两尺远地地方说:“你别怕,他们只是给你熏了迷香,再灌了一点软筋散。这两种东西我都没用过,不过好像听说是需要解药,过一段时间就会自然恢复的。”

秀儿又试着动了动胳膊腿,依旧使不上劲儿。那种感觉真地很不好,很无助,秀儿用恳求的眼神望着他说:“能不能麻烦你跟你的人问问,我这样到底要多久才能恢复啊,老这样,跟个残废似的,我心里着急。”

帖木儿满眼歉意,可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我很抱歉,但我也没办法,爱莫能助。因为,他们不止软禁了你,也软禁了我,现在我也找不到人问话。”

秀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的手下软禁你?”这怎么可能?除非是,“你的手下要害你?”就算是吧,又关她什么事呢?要拉她来垫底。

“不是”,帖木儿笑着摇头,“准确地说,他们是我父亲的手下。我没有手下,只有师傅,就跟你一样。”

“那你的父亲又是谁?”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秀儿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她只是想再求证一下,因为,有太多的线索指向那个答案。

“左相窝阔台。”

他的声音依然温雅平和,听在秀儿耳朵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猜测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又是另一回事。现在,秀儿脸上的表情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了,那是极度震惊后出现的呆滞。帖木儿看她好像连眼珠都不会转了,越发愧疚地说:“我爹的名号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