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躬身应答了一句,便于上前去将跪在前头的却只听得大马辇响起了一声喝令:“慢着。”

佩刀大臣听得这声呼喝,慌忙撵到了大马辇的青毡门帏跟前,恭恭敬敬的低声应道:“皇上有何吩咐。”

“既然有人状告府尹大人,去将那名女子的状纸取来,朕要亲自过目。”朱祁镇隔着大马辇的沉声吩咐道。

“是,微臣遵旨。”佩刀大臣慌忙应道。

有此天宪,佩刀大臣不敢怠慢,自然要遵从皇帝的口谕行事。

不过他有些畏惧此女有诈,便朝后一挥手,示意身边的几个豹尾班侍卫跟着自己一道过去。

长官有令,豹尾班侍卫也不敢怠慢,便又几人跟在佩刀大臣的后头朝着前头跪伏在地上的女子走去。

行到跟前,见得跪伏在地上的女子状貌楚楚可怜,佩刀大臣便示意一名侍卫从她手中取过状纸。

这时候这名女子霍然起立,从怀中取出一把精光闪闪的利刃,一刀捅向了侍卫。

侍卫猝不及防,被女子一刀毙命。

佩刀大臣见此变故,便高喊了一句:“不好,有刺客。快保护皇上。”那名女子拖走。

第三十七回 龙虎斗

佩刀大臣见状,随即捉刀侧立,护卫着朱祁镇。

有忏情门的门下弟子相助,形势便大为改观,几名机灵的豹尾房的侍卫也从战局中脱身出来,回来护卫朱祁镇。

朱祁镇眼见情势大定,就对着身边的南宫九重开口言道:“南宫门主,此番有劳替朕出手制敌,回京之后朕定然重重有赏。”

南宫九重慌忙称谢道:“皇上不必封赏,忏情门本是我家小姐一手建立,宗旨便是戮力同心匡扶朝廷,今日所为倶是分内之事,何功之有?”

听的南宫九重有此表示,朱祁镇不由故作为难的说道:“看来江湖儿女真是不愿领受朕的恩典!”

南宫九重见英宗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言辞来,不得不略作辩解道:“圣上皇恩浩荡,忏情门托庇圣恩,方能在江湖之中屹立不倒,说起来已然是领受了朝廷的诸般好处,今日有歹人欲要对皇上不利,正是我等忏情门弟子出力的时机,敢不尽力。至于恩泽雨露,殆非我辈中人所求。”

“好个非我所求,也好,就算朕欠下一份情,日后忏情门若是有何危急之事,欲要求助朝廷,请南宫门主开口便是。”朱祁镇对着南宫九重许诺道。

“忏情门世沐皇恩,门下弟子定会赤胆忠心保皇朝。大明天下,定会永世不坠!”南宫九重也是人情练达,言辞玲珑。

“好个赤胆忠心保皇朝。”英宗颇为激赏的脱口称赞道。

今日当街遇险,朱祁镇还是颇为心惊的,他心里头明白若不是简怀箴预先做好的这番周密的安排,和南宫九重藏在大马辇之上,方才那名刺客只怕已然直捣黄龙,威胁到了自家的姓名。

经此一役,朱祁镇明白自己虽然贵为九重天子,也只有在戒备森严外人不得擅入的紫禁城里头才是最为安全的,辇驾在外,就凭自己带来的这些个御林军和锦衣卫,想要应付身负绝艺的江湖豪强大野龙蛇,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开来江湖事,还需江湖了。先要应付眼下的危机,还要借重江湖上的势力,尤其是简怀箴手中创立起来的如今忝居江湖四大势力之列的忏情门和烛影摇红。

心念及此,朱祁镇便欲要笼络南宫九重,随手取下自己身上系着的一块玉佩,递给南宫九重道:“此物名为青龙紫玉,今日朕将此物赠与贵门,日后若是贵门有难,可持此物调度朝廷兵马。”

南宫九重没有料到朱祁镇会将此等贵重之物见赠,慌忙辞去道:“皇上,这万万不可,此物埒同兵符,若是落入奸人之手,定然会引起祸乱。南宫何德何等,敢接受这等皇上的这般厚意。”

“诶,南宫门主言重了,忏情门和朝廷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物虽贵,哪里及得上南宫门主对朕的忠心。”朱祁镇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道。

南宫九重听得皇帝如此言语,心里头已然明白了皇帝的心意,她知道要是自己不收下这块玉佩,皇帝定然会觉得自己只是简怀箴的人,此番前来相助,不过是接受的简怀箴的指令。如此一来,皇帝可能会觉得小姐势力坐大,尾大不掉,进而对简怀箴生出疑忌之心,事情反而不美。

心念转到此处,南宫九重便打定主意,不妨接受了英宗朱祁镇的这份厚礼,以坚其心。如此一来与朝廷和小姐都是大有裨益。只要两不相忌,戮力同心,大明的天下便还有希望。

“既是如此,民女跪谢圣恩。”南宫九重应承了一句。

此言一出,南宫九重便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给英宗朱祁镇行过大礼,随即站起来,小心翼翼的从英宗手中接过那方名为青龙紫玉的玉佩。

触手所及之处,果是温良如脂,滑不腻手,光泽辉然,直如旷世难逢的活玉一般。

“真是稀世难逢的珍品,小姐收集的旷世奇玉之中还真找不到一块可以与之并肩媲美的。”南宫九重故作欣喜的夸赞道。

闻得南宫九重有此一言,英宗朱祁镇便大为放心,他心中觉得忏情门门主既然是有此态度,便是说明忏情门绝非是简怀箴的私立武装,如此一来,自己不必过于劳心这位皇姑娘娘势力坐大,造成尾大不掉之局。

在朱祁镇的心里头,颇有些忌惮她的这位皇姑奶奶简怀箴,他明白以自己虽是天下的公主,可是这位皇姑奶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潜在的雄厚实力究竟有多大,朱祁镇派出了侦骑四出探寻,也只能挖掘到一些零星的消息。

不过有一点朱祁镇非常明白,他的这位皇姑奶奶绝对是一个翻云覆雨的风云人物,所建立的势力只怕早就渗透的帝国的肌肤,这样的盘根错节的势力若是不能导引过来,若是与之分庭抗礼,对帝国的影响力可能不下于一百个于谦。

除却蛮夷外族入侵、流寇四起的外患之外,此事便是朱祁镇的腹心之忧。

虽是朱性天下,朱祁镇可不愿朱家人里头出一个能够与他分庭抗礼的对头,哪怕是个女人。

他要将权势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中,绝不容许有任何的挑战出现,天下之大,只有一人独尊。

不过眼下情势禁格,朱祁镇不得不牢笼简怀箴手下的这些人物,毕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番出行在外,若欲平安回京,不得不借重这些江湖门派的力量,对抗那些因为于谦问斩一事而对自己心怀怨怼的江湖人物。

“南宫门主,朕已平安无事,且有人护卫,就请门主前去相助门下弟子杀退这群刺客。”朱祁镇微笑着对着南宫九重说道。

南宫九重也正欲前去相助简怀箴,听得皇帝有此吩咐,自是正中下怀,便对着朱祁镇开口言语道:“如此也好,此地情势复杂,刀剑无眼,只怕误伤了皇上,还请皇上暂且回车辇上稍事休憩,等麾下率众杀退了来犯之人再行跟皇上请安。”

英宗朱祁镇听他如此言语,心中甚觉安慰,便欣然听从了南宫九重的建议,随即挥手说道:“好,好,朕就依从门主的意思。”

佩刀大臣倒也极为伶俐,见到皇帝有此一言,便上前搀扶着朱祁镇,伸手替他揭开大马辇的青毡门帏,小心翼翼扶着皇帝上了车辇,随即带着一众侍卫,持刀拿枪的将大马辇围成一圈,护的严严实实的。

南宫九重见的安排妥贴之后,便转身投入战团,朝着简怀箴所在之地杀了过去,欲要先行和简怀箴会合一处。

身为忏情门的门主,学艺于简怀箴,昔年有得高人点拨,南宫九重的武功极为高明,来犯之人几无对手,很快就被她杀到了简怀箴的身边。

“小姐,皇上安然无事,如今应当如何行事?”南宫九重恭敬的对着简怀箴请示道。

简怀箴正和江少衡联手对敌,听得南宫九重的如此问话,便转脸问道:“而今惊扰百姓,情势混乱,计将安出。”

江少衡闻言,挥剑迅速击退了几个蒙面人,沉吟半晌道:“箴儿,瞧这些人的身手,不过尔尔,看来另外两股势力并未与之联手,唯今之计,还是先将圣上救离此地。”

“不错,此乃当务之急,大意不得。九重,你率领部众继续抗衡这些蒙面人,将其击退即刻,手下留情,不必多伤人命。刺客都是为了于谦大人之事而来,说起来也算是忠义之辈,万不可结下深仇大恨,免得日后相见刀兵相向。”简怀箴胸有成竹的吩咐南宫九重道。

南宫九重应了一句,随后问道:“圣驾如何处置。”

“既已惊了圣驾,那就由我领着宫中的侍卫护着皇帝先行离此不测之地,继续赶路。九重将此地之事了结之后,便可速速赶来相会。”简怀箴一边搭话,一边施出金针绝艺,放倒了几名冲到跟前来的蒙面人,却未有伤及他们的性命。

见此情形,南宫九重不由张口说道:“小姐真是宅心仁厚,也好,九重就照着小姐吩咐的办,护着小姐和江公子带着銮驾先行一步,留下一些门下弟子先将这些蒙面人击退再说。”

“好,我等分头行事,你于此地可要速战速决,不可拖延。”简怀箴叮咛了一句道。

“小姐宽心便是,九重省得。”南宫九重随时一挥,将一名攻击上前的蒙面人击晕了过去。

简怀箴和江少衡击退了蒙面人的几重冲击之后,随即回到了大马辇边上,和那位颇为倒霉的佩刀大臣相见,便告知了此事。

佩刀大臣经此一役,已然学乖了,便领着简怀箴和江少衡到大马辇外头请示英宗朱祁镇。

此人尚未开口,只见大马辇的青毡门帏无风自动,被人撩了起来,随即有人探出头来,三人一见正是英宗朱祁镇。

英宗威严的开口言语道:“此事不必启奏了,朕已知悉,就照此办理,速速离开此地,免得惊扰城中的百姓。”

佩剑大臣慌忙接口说道:“皇上圣明,真乃仁德天子。微臣马上照此料理,领着禁卫军和锦衣卫护着皇上先行。”

江少衡也上前对着英宗朱祁镇施礼说道:“臣情愿断后,护着皇上安然离开此地。”

朱祁镇盯着江少衡看了一阵,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爱卿费心了,此番出山,就跟着朕,朕绝不会亏待于你。”

“皇上言重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而今大明的江山社稷系于圣主一人之身,臣受恩深重,敢不竭诚尽力,维护皇上。”江少衡听得朱祁镇有此一言,不免有些诚惶诚恐。

“嗨,这些年江爱卿隐居不出,朕跟前也少了个商量事情的人,此次再度出山,朕可不想轻易的放江爱卿走。”朱祁镇微微一笑道。

“于己风波迭起,君父有难,皇上就是赶少衡走,少衡也未必会走。”江少衡面露笑容,对着朱祁镇粲然一笑。

听得这话,朱祁镇大为激赏道:“好,古人云得季布一偌胜过千斤,朕得江爱卿一偌,可谓胜过得黄金万两。”

“不敢,不敢,皇上实在是过誉了。”江少衡慌忙接口言语道。

简怀箴上前几步,对着朱祁镇施礼道:“皇上,此地已然交付给南宫九重麾下的忏情门处置,不劳圣虑,还请皇上尽快启程,先行脱离险境为好。”

见简怀箴有此建言,朱祁镇的面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随即开口言语道:“两位如此敦请,朕岂能不知,那就劳烦二位相助。”

“请皇上安坐车辇之上,我等二人和宫中侍卫一道,护着皇上速速离去。”简怀箴开口言语道。

“好,两位要小心在意,立刻启程。”朱祁镇应承了一句,随即放下了大马辇的青毡门帏。

简怀箴和江少衡相顾一笑,随即兵分两路,一前一后的护卫着朱祁镇的车辇迅速行进,南宫九重见到皇上的车辂一动,心里头明白小姐已然安置妥当了。

当下南宫九重就指示门下弟子和一干麾下部众,将蒙面人压制到一处,腾出地儿来让御驾先行。

今日出来这等大事,南京城里的道路萧条了不少,路人大都走避到了别处,商家为了避免遭受池鱼之殃,也都纷纷关门大吉。

简怀箴领着佩刀大臣急趋而行,其他的携着绣春刀的宫中侍卫护着朱祁镇的车辇紧随其后,后头则是江少衡领着几名侍卫断后拦截,将一些紧追不舍的蒙面汉子一一击倒。

车辇很快便出了城,到了城外的官道之上,銮驾卤薄已然是七零八落了,不成队伍了。

不过紧随左右之人倶是身怀武功,加上先前在城里头遭到了这么一场变故,御林军和锦衣卫的人马全都小心谨慎了不少,亦步亦趋的跟随其后。

南京城外的官道倒也宽敞,一马平川,行了一阵之后,后头一阵喧闹,尘土大起。

风声鹤唳,早成惊弓之鸟的那些护卫朱祁镇的佩刀大臣和侍卫不由大惊失色,以为有出来一路人马,欲行劫杀皇上。侍卫们全都抽出刀枪来,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简怀箴武功甚好,因为练过“金针渡厄”类的暗器功夫,是以目力绝佳,朝后凝视了一下,发现后面追来之人并非是欲要对朱祁镇不利的江湖豪客,领头之人正是南宫九重。

一见这等情形,简怀箴心中大为宽慰,便对着身边的佩刀大臣喝道:“不必惊慌,来的都是自己人。”

佩刀大臣听得简怀箴有此喝令,慌忙陪着小心说道:“来的是何人,还请示下。”

“不是旁人,是方才替你们挡下血光之灾的忏情门的弟子,领头的便是她们的门主南宫九重,便是方才救过圣上性命的那位女侠。”简怀箴对着佩刀大臣解释道。

“原来如此。”佩刀大臣恍如大悟的说道,心里也很是佩服简怀箴的目力。

随后此人便回过头来招呼麾下的侍卫弟兄到:“是自己人,都给我把刀收好。”

侍卫们闻得长官号令,便全都收刀入鞘。

简怀箴心里头也极是欣喜,看来南宫九重已然率领门下弟子将蒙面人顺利击退了,如此一来江湖上三股欲要在皇上回京之际行刺的势力已然安然的击败了一股。

等到后面的人追到近前来,大伙也都发现的简怀箴方才所言一点不虚,确是忏情门的门子南宫九重领着门下弟子和方才离散的銮驾卤薄里头的一干人前来会合了。

一行人匆匆行过礼之后,简怀箴便命人重整了銮驾卤薄的队伍,拥着英宗的车辇继续前行。

被蒙面人伏击耽搁了不少时候,是以銮驾疾行,兼程赶路,欲要在夜晚来临之前赶到下一个驿站所在。

傍晚时分,来到一处地势险恶的荒山绝岭,此乃必经之路,再行十里地过了此山便可投宿驿站了。

“兄弟们,过了此山,便到驿站了,此地穷山恶水的,常有绿林好汉作那剪径的勾当,诸位拿好刀枪,小心戒备。”佩刀大臣倒也心思机敏,看出了此地非同寻常。

简怀箴转眼瞧了他一眼,微露赞赏之意,她没有想到江山代有人才出,宫中也出了这么一把好手。

怪不得朱祁镇如此看重于他,将他带走身边不算,日间遇袭也没有责怪于他。

江少衡已然悄悄的走到了简怀箴跟前,低声相询道:“可是这里。”

简怀箴点点头道:“正是此地。”

话音未落,只见一阵银光闪动,一柄钢剑倏地从道旁的树上激射而来,江少衡处变不惊,随即将简怀箴撤离到自己身后,施展开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轻舒猿臂,顺手一操,就将钢剑操到手中。

“鼠辈,快滚出来,竟然暗箭伤人。”江少衡清叱了一声。

“非也非也,此剑非彼箭,在下可没有暗箭伤人。兄台此言大谬特谬,本公子非但不是个坏人,而且还是个天下无双的好人。”话音未落,林子中一阵响动,走出了一个青衫磊落却又满脸邪气的男子。

此子倒是一表人才,只是望之总觉得是个风流倜傥的登徒浪子之流的人物。

简怀箴闻得此人自称公子,心中不觉微微一动,慌忙抬眸细细查探了下树梢,并无人影,心中颇为诧异,此子身处林中,居然能将宝剑自树梢上激射而出,这等惊人的艺业,如同武林中失传已久的御剑之术一般惊世骇俗。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江少衡展颜一笑道:“阁下偷偷摸摸的躲在丛林之中,形迹可疑,与那剪径的歹人一般无二,而且用利刃伤人,还自道是好人,真是可笑之至。”

那人却哈哈大笑道“飞剑示警,这种法子倒是闻所未闻,阁下的好意我等心领了,还请让来去路。”江少衡伸手一挥,将手中的宝剑掷还。

江少衡有意想要试试此人的伸手如何,去剑力道沉猛,快如闪电。

“哎呀,我的乖乖。”眼看快要到了对方的面门之前,次子面色大变,抱头就蹲了下去,险而又险的避过了这一剑。

宝剑不偏不倚的钉入此人身后一棵树木尺许深,剑柄兀自震颤不已。:“本公子方才用飞剑示警,不过是给路过的贵客提个醒。”

第三十八回 踏莎行

这一番变故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那些惊魂未定、剑拔弩张的锦衣卫和御林军军士见得此人如此脓包,不由讥讽嘲笑了起来,纷纷出言谩骂。

“害的老子瞎担心了一场,原来这家伙就是一草包胆。”

“哈哈,瞧这家伙的脚步轻浮,身无几两肉,也要学人家剪径做强盗,活该他倒霉。”

“先前还人模狗样,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害的老子瞎担心。”

一众将士骂骂咧咧的,越说言语越下作,简直不把跟前浪荡公子哥当人看。

那人那也不着恼,一个懒驴打滚便从地上爬起来,抖索抖索衣衫,拍了拍尘土,正了正头上戴着的头巾便指着江少衡骂道:“刚才那不算,本公子方才没有准备好。大丈夫男子汉应当堂堂正正的对决才是。”

江少衡微微一哂道:“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阁下藏头露尾的暗中伤人,又何必苛责鄙人仿效行事,诚所谓以彼之道还诸彼身而已。”

听得江少衡如此针锋相对,公子哥儿顿时暴跳如雷,跳着脚儿满谩骂道:“阁下舌尖嘴利的,在下领教了。惹不起咱还躲的起,那就先告辞了。”

说着,此人伸出两个手指,头也不回的朝后一弹,宝剑被此人的手指一弹,居然发出清越的龙吟之声,随即便弹跳了出来,浪荡公子哥儿模样的人漫不经心的伸手一抓,毫厘不差的捏住剑柄,轻轻巧巧的往腰间一插。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此人没有身上并无剑鞘,长剑居然是挂在腰间的系带之上。

简怀箴清冽如水的眼眸之中掠过了一丝惊诧,一闪而没。

她心里头明白,这人定然身负惊人的艺页,从方才的情形看来,此人是有意装疯卖傻,装出一副丝毫不懂武功的模样。不过眼下看来,此人如此行事,只怕另有因由。

只是不知他为何要故意露这名一手,莫非正如他自己所言的一般是预先示警。

江少衡则是面色如常,而护卫着朱祁镇的佩刀大臣和他麾下的御林军的将士和锦衣卫可就不同了,那名公子哥儿模样的人露了惊世骇俗的一手之后,谩骂不休的一干人等全都沉寂了下来。

他们发现眼前的这个男子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其实绝非易于之辈。

公子哥儿模样的人拾掇好剑之后,有意无意的仰头说了一句:“哎呀,聪明人老办糊涂事,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将鄙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随后斜睨了一眼江少衡和简怀箴,随后便施施然飘然退却了。

佩刀大臣不免有些焦躁,喊了一句道:“兄弟们,给我追上那人,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的闷葫芦里头到底卖的什么药?”

话语未落,简怀箴伸手指天轻叱道:“慢着,你的俱不是此人的对手,不必追了。”

佩刀大臣对于简怀箴颇有些忌惮,便撇下摆摆手,示意兄弟听从吩咐。

那些将绣春刀抽出来的欲要上前逮住那人的锦衣卫只得将刀依旧收好,肃立着候命。

佩刀大臣疾行几步,赶到了简怀箴的身旁陪着小心问道:“若是眼下放过此人,那么依着皇长公主的意思我等又当如何行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此人绝非善茬。此人行事看似荒诞不经,实则另有深意,眼下也是无从追诘。此地险恶异常,我等不可不小心在意,万不可轻忽其事。眼下保护圣上要紧,不必别生枝节,以免堕入縠中。”简怀箴有板有眼的训诫道。

听得此话,佩刀大臣大为感佩,此人眼底心头不由觉得这位颇为神秘的皇长公主果然是见识不凡,手段了得。

眼下的情势还真如她剖析的一般,绝不是轻举妄动的良机。正如皇长公主所言此行自己的职责是保护銮驾,余事可以不必在意。

心下有此定见之后,佩刀大臣便欣然对着简怀箴发问到:“既是如此,我等就听从皇长公主的吩咐。只是不知眼下是该继续前行,还是就地扎营,以防不测呢。”

听得此人有此一问,简怀箴颇为称许的言语道:“大人不愧是皇上面前红人,聪敏机变,一言就道出了事情的根底。”

“不敢,不敢,小臣有此一问,也是从皇长公主方才的训诫中悟到的,说起倶是败皇长公主的赐教所致。”佩刀大臣慌忙言语道。

简怀箴粲然一笑道:“大人何必过谦,从眼下的情形看来,我等尚且可进可退。”

“若是跟城里头一般,有人于此山设下埋伏,会不会再度惊扰圣驾。”佩刀大臣颇为有些忧心的开口言语道。

“这一层上大人不必有所顾忌,圣上早已知晓此番回京的路上定然不会平靖,只要能够将圣上安然送回京师才是你的职守所在。”简怀箴对着佩刀大臣点拨道。

佩刀大臣听得简怀箴有此言语,低头微一思忖,觉得此话正中要害,自己的职责便是将皇上安然送回紫禁城,其他的事情眼下可以不必理会。

“嗯,皇长公主所言极是,小臣和麾下弟兄定会悉数遵从皇长公主的号令行事。”佩刀大臣毕恭毕敬的对着简怀箴言语道。

城中一战,佩刀大臣知道凭借随自己来的锦衣卫和御林军的兵丁并无把握保护圣上的周全,因为此番欲要对皇上不利的人物都是高来高去的江湖豪客、绿林英雄,绝不是都学了几手地堂刀法的普通侍卫对付的了的,唯有借助皇长公主这些年来在江湖上聚拢起来的势力方才摆平此事。

听得此人这番言语,简怀箴也不客气,便开口宣示道:“今日只怕有长恶战,吩咐下去,所以御林军的将士和锦衣卫悉数取出带来的干粮,饱食一顿,等养足了气力,再行上路。若是有事发生,只要护着大马辇和皇上的周全便是。”

听得这话,佩刀大臣面露欣喜之色,他心里头明白简怀箴如此言语便是表面了态度,江湖事江湖了,宫中的侍卫只要负责保护皇上就好了,若是有江湖人物现身索战,自然有皇长公主手下的忏情门挺身而出,替他们挡下灾厄。

这时候在后面押队的南宫九重也带着几名弟子来的了跟前。

“小姐,此山看来极是险恶,要不要奴婢带人先行前去探一探。”南宫九重一来便主动请缨道。

简怀箴微微一笑道:“照着眼下的情形看来倒也不必,前路虽险,不过我已预为安排。九重,你也让忏情门的弟子好事休憩一番,等养足了气力之后,再行上路。”

“是,小姐,奴婢尊命。”虽已身为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最高主持人,南宫九重对于简怀箴还是颇为敬重的。

只要是简怀箴所命之事,她无不领受,绝不会有半点的违逆。

领命之后,南宫九重正待要走,简怀箴却拉住她的手说道:“今日之事云波诡谲,来犯之地更是难以应付,九重定要留心,莫要出了什么意外,否则的话…”

话语到此,简怀箴便有些泫然欲泣的模样。

见到简怀箴如此,南宫九重心头也明白今夜来犯之人绝非易于之辈,小姐在心里头忧心自己的安危。

“小姐不需忧心,九重定会照顾好自己。再者今日有江少衡公子和小姐在侧,九重岂会出什么事。”南宫九重慌忙软语安慰道。

第三十九回 剑气近

简怀箴听她如此言语,便放下手来说道:“今日的对头绝非浪得虚名之辈,方才那个年轻公子的一手功夫,已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好手,此番卫护銮驾,只怕会有一场恶斗,切记要见机行事。”

南宫九重对着简怀箴一抱拳说道:“小姐尽管放下,九重和门下弟子定然会谨慎小心,绝不会好勇斗狠,贻误了保护圣驾这头等的大事。”

“如此甚好,此去驿站不过数里之地,若能平安闯过这一关,今夜便可好好休憩了。只是前路险阻难测,不得不令人忧心如焚。”简怀箴忽然开口喟叹了一声。

南宫九重开口言语道:“小姐但请宽怀,今夜这一关我等定然可以闯的过去的。”

听得南宫九重有此劝慰,简怀箴心里头明白南宫九重如此言语,也是为了让自己不必过于忧心此事,心觉不应辜负她的这番盛意,便露齿一笑,随即开口言语道:“这么些年没有见面,九重还是这般的知冷知热,善解人意。只是鸣凤她却…”

想起此事,当年如此要好的一个婢女而今却以香消玉殒,幽明永隔,两不相知,简怀箴不觉恻然,眼角更是泪光莹莹。

“小姐过奖了,九重还是那个九重,小姐也还是那个小姐,此事在九重心中是永世不会变的。至于鸣凤,斯人已远,幽明异路,人鬼殊途,小姐纵使再如何衔哀致诚,也无法令凤儿活转过来,此等事体亦是毫无办法之事,小姐务要节哀顺变,千万不可伤了自家的身子。”南宫九重开口宽慰道。

简怀箴低头拭去了眼角的泪珠,不无欣慰的开口道:“九重,你真是我的好姐妹,怀箴这辈子能够结交你这样的姐妹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南宫九重慌忙说道;“小姐实在是严重了,若要这般说法,九重这辈子有缘遇到小姐,并且能够服侍小姐身边才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闻得此言,简怀箴颇为欣喜的说道:“好了,大敌当前,不说这些了,等过了今夜,保护銮驾顺利返回紫禁城之后,你我二人再好好叙叙旧,言说别后契阔之情。”

“九重也是心有此意,但凭小姐吩咐便是。”南宫九重飞快的应承了一句。

简怀箴很是欣慰微微颔首,随即转口言语道:“如此甚好,九重,你先行退下料理方才所议之事,让门下弟子好好休整一番,也好应付今夜可能发生的剧斗。”

南宫九重应了一声,便飞步离去,随后唤来几名麾下的主事之人,将简怀箴的号令吩咐了下去。

忏情门底下颇有人才,未过半晌,就有人埋锅造饭,野地取来柴火,一干人等便忙活的开来,很快便炊烟袅袅,饭香扑鼻。

锦衣卫和御林军的兵士没有想到忏情门底下居然多有能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弄出香喷喷的饭食火来,勉强分吃了一些干粮,犹有些饥肠辘辘的侍卫便坐不住了,便撺掇着佩刀大臣去忏情门要些饭食裹腹。

手底下的弟兄相托,佩刀大臣也没有办法,他心里头明白今夜非同小可,必有一场恶战,不必平素。手底下的兄弟若是能够吃饱饭,养足了气力,应付其今夜之事也多一分把握,如此方能击溃欲要对皇帝不利之人,以维系銮驾的周全。

要是保护不力,让皇上被贼人所杀,难么第一个要掉脑袋的便是负责护卫銮驾顺利回京的自己。

心有此念,佩刀大臣觉得不论是为了手底下的弟兄还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首级和前程,也得给手下的弟兄们讨点饭食回来。

佩刀大臣倒也精明,盘算了一下,便决意亲自跟简怀箴讨要,他心里头明白南宫九重是皇长公主的昔日婢女,对怀箴公主是毕恭毕敬,绝不会违逆她的意思。

那么只要简怀箴发一句话下来,自然便可从忏情门弄到饭食,南宫九重决不至于不给。

此人的想法到真是效验如神,简怀箴听他如此这般的一番恳求之后,便令人唤来了南宫九重,将佩刀大臣请托之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他。

南宫九重也甚为爽快,马上就令人拨付出十多个大锅饭食给同来的御林军军士和若干锦衣卫送过去。

佩刀大臣见此情形,自是感佩万分,称谢不迭。

如此一来,今日原本就和忏情门的弟子携手共同对敌的锦衣卫和御林军将士,无不欣然,觉得江湖上的这些门派未必都是和朝廷敌对的,向忏情门这一类的便是同朝廷同气连枝,互相照应。

和乐融融的吃饱喝足之后,几方人马有休憩了一阵,早间剧斗所消耗的气力也逐渐恢复了过来,士气也提振了不少。

简怀箴见到这等情势,和江少衡以及南宫九重等人商议了一番,决意兼程赶路,务必在天色昏黑之前,翻过这座山,到达下一个驿站。

号令一下,忏情门门下弟子以及锦衣卫和御林军的所有侍卫便听令行事,跟随简怀箴一道朝山里头进发。

这山道上落叶颇多,积到了路上,蓬松绵柔,行在上头,发出沙沙的声响,余外便毫无声音了。

一行人逶迤而行,走了半个过时辰,也不见有什么异样的情形,佩刀大臣心里头直泛嘀咕:“这皇长公主不是向来料事如神的么,为何走了半途连个鬼影也没有看到,莫非方才在半道上的那名公子哥儿只是说大话蒙人,其实根本没那回事不成。”

行在前头的江少衡抱剑而行,踏着落叶,手却一丝也不敢从剑把上松开。

只从见到了那名古怪公子的系剑方法之后,江少衡已然知道那人绝对是自己平生仅见的劲敌。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没有任何人可以比那名公子更快的把拔剑,因为那人连剑鞘都没有。

心动剑至,想来世上没有人能够比那名公子更快的出手。

江少衡明白,自己遇到的这名对手在剑道上的参悟只怕不在当世任何高手之下。

更何况此人临去前的那番惊世骇俗的手段,不经意的挥指弹剑、伸手抓柄都是毫厘不爽,意态洒然。

江少衡自忖要是自己也能办的到,不过想要跟那人一般的挥洒自如,潇洒无羁,只怕不经几番预先的演练一时之间是办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