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世她既然重生回来,那就断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纪朔继续草菅人命。不为私仇恩怨,只求个心安理得。

又想起了药方的事情,宋玉汐对宋逸问道:

“对了,听说疫情发生之初,朝廷就已经派太医院研制药方,真的能够止住吗?”

宋逸听了宋玉汐分析的那些话之后,已经再也不敢小看这个女儿了,对她的问题自然回答的也更加仔细起来,说道:

“太医院确实已经研制出了药方,一共研制了三回,前两回研制出的药方都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太子殿下大怒,给了太医院很大的压力,幸好第三回研制出的方子效果很不错,也就是这样,所以纪朔说疫情控制住了,才叫人信服。怎么,你觉得太医院也有问题?”

宋逸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这么自然而然的和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讨论朝廷上的问题。

宋玉汐沉吟片刻后,才对宋逸说道:

“太医院首座是不是叫颜良臣?”

宋逸点头,说道:“没错,颜氏一族,世代行医,医术是错不了的。”

“医术错不了,可爹你不知道的是,颜良臣最宠爱的妾侍蓉儿就是出自平阳候府…她是平阳候夫人的管家媳妇的侄女,跟颜良臣的时候,才十六岁,颜良臣已经六十岁了,对她极为宠爱,有这层关系,若是平阳候借此跟太医院相熟,在暗地里谁又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呢?太医院研制出的方子,失败了两回,太子大怒,第三回若是再失败,颜良臣难道就不怕太子怪罪?人在这种时候,都是自私的,尤其是浸淫官道数十载的官,往往是最怕担责任的,因为害怕自己顺遂的官道一夕崩塌,越是容易做错事情。”

宋逸看着这个女儿,简直要以多智近妖来形容她了,谁会想到这些道理居然是一个十三岁的姑娘嘴里说出来的?这样的天分,若是儿子的话,那必能承袭他宋家祖业…呼出一口气,对宋玉汐问道:

“这些事情虽然只是猜测,却也有可能,那么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呢?方子有没有用,一切还得等查探回来再说不是吗?”

宋玉汐犹豫片刻,然后才对宋逸说道:

“爹,我想见一见太子。”

城外兵营中,纪朔满头冷汗,在营帐里不住踱步徘徊。

最近他加强了哨岗,周围一片寂静,可突然外面响起了兵戎相接的声音,兵士们涌过来,纪朔听到打斗声,不敢出去,以为又是一些流民前来滋事,他有几千兵马驻扎,倒是不怕,过了一会儿,王成入帐禀报,身后押了两个人进来,纪朔看了看,问道:“怎么回事?”

王成说道:

“抓到两个探子在附近,请侯爷处置。”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便不再隐瞒,说道:“纪侯爷,我们是城防营的人,奉褚峰头领之命前来查探一些事情,还请侯爷行个方便。”

纪朔一听立刻心里惊讶,上前一步,紧张的说道:“城防营?褚峰让你们查探什么?城外是本候所辖之地,有什么需要你们鬼鬼祟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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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对于纪朔心虚的表现,那两个人也是不怕,直接说道:

“我们隶属城防营,探查什么自然听上峰命令,不需要什么都禀报侯爷知道,还请侯爷有什么问题,直接和我们上峰询问,属下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侯爷见谅!”

这人说的也是事实,一般来说,军部就是这样的,一般隶属哪个部门,那就是哪个部门的人,不能越级汇报,更加不能越级处置,所以他们不怕,虽说他们来探五城的营地,不幸被抓,五城的人也只能把他们扭送回城防营,回了城防营之后的事情,那就是上峰之间的事情了,和他们是没有关系的。

王成让人一人给了他们肚子一拳,冷冷说道:

“混账!你们闯入我们五城的领地,鬼鬼祟祟,信不信我们就是把你们杀了,城防营也拿我们没办法!”

王成是官家出身,被纪朔收为己用,向来能干,所以爬的也快,没多久就坐上了纪朔的心腹位置。

两个探子受了打,也不低头,说道:“我们在说一边,我们来是受上峰的命令,为的什么,不需要和你们说,你们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就是杀了我们,我们也不可能说的!”

王成没想到这两人这样嘴硬,来到纪朔身边,小声的说了一句:“侯爷,刚才抓到他们的时候,是在永宁村附近,他们似乎发现了村子的秘密,若是将他们放回去,必定会放虎归山,到时候咱们连处理证据的机会都没有了。”

纪朔心里也早已猜到这两人的来意,正在纠结,听王成这样说后,便转头看向他,问道:“依你之见…”

王成没有说话,而是偷偷的对纪朔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纪朔惊讶的看着他,似乎还在犹豫,就听王成凑过来说道:

“侯爷,别考虑了。做掉之后,赶紧派人入村处理尸首,坑挖的差不多了,连他们一起埋进去,到时候就是褚峰再派人来,他们也找不到证据了,今夜被他们发现,主要是因为坑没挖好,被他们看见了堆积的尸体,如果尸体都埋了,褚峰再怎么也找不到证据了,侯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就是这么几句话,让纪朔内心动摇了。

他控制住疫情的折子已经上了上去,可永宁村的死伤人数越来越多,现在再去反驳,一顿处分是必须的了,办事不利的罪名之上还要加一条谎报消息,运气好的话,一顿责骂,换人来负责此事,可若是运气不好,说不定还要连累他再降等。

他虽然承袭了平阳候的爵位,可是,却是降级袭爵的,此时此刻,他太需要这个功绩了,五城兵马司虽然算是他的管辖,可是他不过就是个代理,已经两年了,朝廷并没有说要将他转正,那也就是说,将来随时都有可能,空降一个人来取代他的位置,这个职位对他来说很重要,若是能够漂亮的完成控制疫情这件事,说不定今年的考绩就会上升好几个档次,到时候,爵位升级,职位转正,这诱惑对他来说太大了。

永宁村死的人确实比预计多了一点,可那又怎么样呢,不过就是几条普通的人命,太医院的方子只能缓解,不能根治,颜良臣又是他在太医院里安排的重要棋子,有颜良臣在,他可以比旁人更加清楚的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颜良臣这步棋已经下到这个地步,绝对不能断,太子给他下了死命,第三回若是再研制不出准确的药方来,那就换其他人来做太医院首座,他不帮颜良臣不行,所以就替颜良臣撒了个谎话,说疫情控制住了,永宁村虽然每天都在死人,可也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反正最多也就是一个村子都死,这些人全都被他控制住了,到时候是生是死谁来查问,核对?原本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一切万无一失,谁又想到,宋逸会给他来一招黄雀在后呢?折子已经递上去了,话也说了,人也保了,这个时候如何能让他们毁了自己的前程呢?

在这个太平盛世里,纪家没有军功,若是再不靠这些事情争一争的话,那很快纪家就要没落了,等到他儿子袭爵的时候,说不定就要沦为末等爵位,到时候荣光不再,又该如何是好?

这两人既然来探了,那就说明宋逸已经开始怀疑他了,而纪朔还不确定,到底是宋逸怀疑他,还是太子怀疑他,不管是谁,只要给抓住了证据,那他这辈子就完了,谎报信息,偏袒错漏,草菅人命等罪名,只要一项就能把他压死!他终于体会到谎言越说越大的意思,一个谎话说出去,必须要有一百个,乃至于一千个谎话来圆瞒,还不一定能瞒的过去。

双眼一闭,把心一横,王成说的对,只要他解决了这两个人,然后把村里的尸体赶紧埋掉,到时候就算宋逸找他问罪,他也可以来一个死不认罪,反正他们没证据,这么想着,纪朔就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大手一挥,王成便收到指令,将城防营的两个探子给拖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王成便再次进来,对纪朔报告事情已经解决。

纪朔点点头,让他退下了,自己却是越发担忧,背脊上的额冷汗丝毫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多,他似乎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到底有没有错,但他骑虎难下,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不能再回头了,回头就是万劫不复!

宋玉汐要见萧齐豫,不是为了其他的,而是为了救人。

她原本可以让秋彤和秋云带话给东宫,可是也知道东宫最近太忙了,而她急着要见萧齐豫,时间就是生命,耽搁不起,所以才会直接跟宋逸提出来这件事。

萧齐豫也是没想到宋逸会直接把宋玉汐给带过来,披着衣裳,有些憔悴的从书案后头走出,对宋玉汐问道:“你怎么来了?”

宋玉汐没有回答他,而是看了看宋逸,说道:“爹,我有几句话想跟太子说,您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宋逸瞪着她,沉声说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爹啊!”当着亲爹的面要求和一个陌生男人单独相处,这丫头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可宋玉汐还没开口,就听萧齐豫说道:“国公先出去吧。”

宋逸:…

这两人也太嚣张了吧!不过既然太子发话了,宋逸就不能装作听不见,想着反正自己在外面,一步不离,书房里,也不怕他们做什么…便出去了,随后,书房里伺候的婢女们也都给赶了出去。

“你这来的不是时候,最近太忙了。不过你能来找我,我还挺高兴的。”

萧齐豫披着衣裳,连日来都没怎么好好睡,困了就在一旁的软榻上眯一会儿,不过却也没影响多少他的俊颜,亲自给宋玉汐倒了一杯水。

宋玉汐现在可没有时间和他喝水,接过杯子就放在一边,开门见山的说道:

“治疗瘟疫的方子,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上一世瘟疫蔓延多厉害,你知道不知道?”

对于宋玉汐这样当面直问的话,萧齐豫觉得有点不解:“嗯?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方子早就让太医院研制出来了,已经起了成效,上一世的确有瘟疫,我知道啊,所以才提前准备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宋玉汐听得有些着急,也顾不得什么,将上一世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齐豫,从他的表情来看,宋玉汐可以肯定,他并不知道纪朔暗地里搞的鬼,也不知道当初的瘟疫蔓延到那种境地。

“你说的当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宋玉汐神色正经,说道:“我不是开玩笑的,我要开玩笑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来和你开,纪朔上一世的确是做了那些事情,你还记不记得上一世有一个御史曾经参过他一本,说的就是这件事,当时有个幸存的永宁村村民辗转回到了京城,知道这件事之后,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那御史,御史听后十分震惊,当即便上本奏疏,我不知道那奏本当时有没有到达天听,但我肯定是有的,因为当时我已经被李湛休回了家,住在平阳候府的偏院里,所以我知道这件事,可后来那御史和证人,却莫名其妙的被处理掉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经由宋玉汐的提醒,萧齐豫似乎想到了这件事,不过上一世的他可没有这一世这般励精图治,皇帝醉心丹石,无心朝政,而他那时最信任的人就是亲弟弟淮王,御史的奏本没有到达自己的手里,而这件事又如宋玉汐所说是真实发生过的话,那么最终是被谁给截住了,就一目了然了。

“淮王。”当初只有淮王可以做到这件事!

宋玉汐见他开窍,便不再和他细细讨论这件事,说道:“好了好了,这些事情,你以后自己慢慢想,我现在只问你,你知不知道那方子,这场瘟疫不是简单死两个人就可以解决的,最终会闹的很大,后果不用我多说,关键的问题,是赶紧抑制病情啊!”

萧齐豫被她问的有些犹豫了,宋玉汐见他关键时刻掉链子,把他推到一边,自己便走到他的书案后头,提笔写下了熟记于心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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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萧齐豫伸手接过宋玉汐递过来的方子,讶异的看着她,宋玉汐怕他不信,说道:

“这方子是亲测有效的!那时候家家户户喝的就是这个!有没有效你可以让太医院试着熬几贴试试去。”

萧齐豫不怀疑宋玉汐的话,只不过是真的没想到,她居然会记着这种东西,问道:“你怎么会偏偏记得这个方子呢。你真是…太神奇了。”

宋玉汐说道:“我当初想拿这个方子赚点钱来着,所以记得清楚,可是后来这方子普及起来,也就不值钱了,但我一直记着呢。你就别啰嗦了,要是怀疑就赶紧让人去试试看,我以为你是知道方子的,所以一直没找你,可如今多拖一刻便多死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你赶紧吩咐下去。”

萧齐豫自然不敢怠慢,上一世他虽然不知道纪朔曾隐瞒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后来的人祸却是印象深刻的,还以为那是民众不满得不到合理救援才爆发的,原来还有这么个原因,生病的没生病,所有疑似生病的全都给送到死人村去,纪朔这种做法也着实太恶毒了些。

喊了裴韬进来,然后将药方递给他,说道:

“把这药方给太医院副首座,让他私下里去测试,测试好了就来回禀,然后让户部按照这方子准备药材,绝不可耽误!”

宋玉汐依旧有些担心,说道:

“只怕这个时候纪朔已经开始毁灭证据了。”

萧齐豫点点头,又对裴韬说道:“派龙廷卫去暗查平阳候纪朔和城外具体情况,有蛛丝马迹都要禀报。”

裴韬虽然不知道自家太子为什么这么听宋七小姐的话,但看神情绝不是在开玩笑,事关重大,不是他问的时候,赶紧就领命退下了。

可是刚刚走出门不久,就有一个线人来报,在他耳边说了几个消息之后,裴韬神色大变,就连等在外面的宋逸都忍不住凑过来听,两人越听越觉得惊诧,对视一眼后,便也没有通传,直接又走了进来,裴韬单膝跪下,对萧齐豫报道:

“太子,永宁村附近的刘家村,牛氓村,新坪村全都爆出了疫情,这个消息传到了城外流民营中,似乎有动乱的倾向。”

宋玉汐双腿一软,坐了下来,疫情到底还是发生了,萧齐豫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去追究谁的责任,又派人去太医院传了加急的命令。

东宫再次着急紧急会议,宋玉汐不方便参加,萧齐豫就让宋逸先把她送出去,然后再回来参加会议,宋逸便领着宋玉汐走出了东宫,路上对宋玉汐问道:

“你和太子有什么必须单独说的事情吗?”

宋玉汐看了一眼宋逸,犹豫了一会儿后,才说道:“我…昨儿晚上梦见一个神仙,给了我一个治疗瘟疫的药方,还告诉我说疫情没有受到控制,让我赶紧找天下之主汇报此事,皇帝我是见不到的,想着和太子还有点私交,这才冒死过来,爹爹要是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去问太子,他一定会给爹爹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外面还有事情,爹你也进去把,不用送我了,秋彤和秋云在,我不会有事的。”

“…”

宋逸只觉得他这一天都在接受各种各样的打击,先是太子让他出去,再是女儿和太子密谈,并且毫无愧色的说出‘我和太子有私交’这句话来,让他即便想反驳,可因为她的直率,都反驳不了的感觉。人家已经承认了和太子有私交,你还想她说什么呢?宋逸真的想不通,他们俩到底是什么时候建立起的‘私交’。

要不是疫情真的严重了,宋逸这个时候真想跟着女儿出去,好好的问一问她到底什么情况。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外面出了大事,总要先把事情解决了才行。

********

宋玉汐给萧齐豫的方子的确是对的,疫情的发展也确实是她所写出来的那几种,太子将这个方子甩出去,果然收到了极大的成效。

而宋逸派出去调查纪朔的人至今还未回来,他们也意识到出了问题,宋逸便赶忙将此时告诉了萧齐豫,谁知道,萧齐豫却像是早就知道一般,出言安抚宋逸,说道:

“国公放心,我已经派龙廷卫暗自调查去了,纪朔也被监视起来,他敢杀你巡防营的人,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杀我龙廷卫的人!”

宋逸听说纪朔给监视起来,心也放了大半,对这位太子殿下也是满心的佩服,有这等才干,这天下毫无疑问必然会是他的,脑中想起女儿,宋逸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疑问给冒了出来,这太子殿下,到底对汐姐儿是个什么想法?

不过,如今事情还未尘埃落定,一切问的都嫌太早,还是再等等吧,看太子具体会做些什么事。他们俩之间唯一的问题,其实就是身份问题,如果太子殿下对她是真心的话,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处理这个问题的,汐姐儿才十三,如今还不是他着急的时候。

从前宋逸是想都不敢想,女儿会和太子凑在一起,一直以来,他都在告诫宋玉汐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要痴心妄想,但些话,除了提醒,其实更多的是保护,保护她不要因为痴心妄想而受到毁灭性的的伤害,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两个人你走一步,我跟一步,然后把他这个局外人夹在中间,左右看不懂。汐姐儿若是能攀上太子,对他和宋家来说,自然是好的,太子殿下只要敢解决汐姐儿身份上的问题,那么他宋家就敢把汐姐儿捧上那个位置!这是她的运道,谁都阻挡不了,宋逸兀自在心中暗自做了决定。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偏心,宋家那么多女儿,他没有偏过谁,向来都是一视同仁的,对汐姐儿,他有过愧疚和关照,但她如今能走到这一步,全都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他向来不妨碍子女上进,努力,只要他们想做的,宋逸从来都很支持,但是很不幸,宋家子孙里,在汐姐儿回归之前,从来没有谁敢做离经叛道的事,他们误解了宋家所谓的‘规矩’,宋家的确有规矩,但绝不是强硬的要求子孙没有个性,没有想法,完全墨守成规。

就好像他这辈子,唯一痴恋过的女人就是林氏,从前林氏不肯和他亲近,他自然要放手,可如今一旦得到了,那就断没有放手的道理,他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想让她替自己生儿育女,旁人可以说他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甚至是宠妾灭妻,但那又怎么样呢?天下人口诛笔伐,也挡不住他对林氏的爱护之心,这不是偏心,而是本能!他本能的想要对林氏好。谁爱说就让他说去,他宋家为萧国鞠躬尽瘁好几代,才有了如今的名望声势,这样的门庭,可不是为了让他受一辈子委屈,想爱不能爱的,那些说是因为家族规矩而放弃真爱的人,足以说明,那真爱对他们来说,比不上荣华富贵显赫门庭重要,不过是无能者的借口,以此来安慰自己,以自己谨守家族规矩为由,来掩盖自己自私自利,没有能力的事实,一个家族的兴旺,可不仅仅是墨守成规就可以坚守几代的。

汐姐儿是庶女又如何,她有胆识,有气魄,有手段,只要她有能力坐上那个位置,那就是她的本事!当然了,她可以选择不做,也可以选择做,在这方面,宋逸是绝对不会干涉她就是了。

又过了几天之后,疫情渐渐的被压制下来,人们遭受大劫的同时,也在感念自己赶上了一个好的时局,朝廷对百姓不离不弃,真正意义上做到保境安民,百姓们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虽然天灾来袭,但朝廷这种认真对待的态度,就给了民众很大的鼓舞。

大殿之上,旌德帝对太子萧齐豫连番夸赞,说道:“太子应对及时,将伤亡降到最低,以最快的速度平定了这次疫情,如此勤政爱民,实乃我萧国之幸,乃朕之幸也!好,好哇!”

萧齐豫上前一步,恭谨谢过,淮王亦是与有荣焉,道:“皇兄为我辈楷模,无人可及也!”

朝臣们也纷纷赞扬起萧齐豫的功绩来,御史大夫执笏上前,朗声禀道:

“臣有本启奏!”待殿上安静之后,御史洪亮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臣参告平阳候三件大罪,其一乃谎报疫情,永平村众共五十六家户籍计三百二十六人,如今死伤二百七十八人,但平阳候为保功绩,瞒天过海,报疫情病死三十人,与实数严重不符!其二,隐瞒药方成效,耽误疫情,以至于延误数日,以永平村周围百里内三个村庄为始源,未曾加以控制,使疫情严重扩散!其三,妄自杀害城防营差官两人,此种恶行实乃无视王法,藐视君威,请皇上详查!臣还要奏太医院首座颜良臣,弄虚作假,明明研制不出抑制病情之药,却联合平阳候谎报疫情,假冒药效,糊弄君臣,以百姓性命为儿戏,为一己之私耽误疫情治疗,罪大恶极,还请皇上详查!”

御史这一番振聋发聩的言论,顿时在朝野中炸开了锅,平阳候纪朔一下子就腿软跪了下来,颜良臣更是没想到,身子就在刚才,他还在做梦,想把副首座研制出来的药方据为己有,却没想到,如意算盘还没打好,御史这一纸参告将他的心思从天上给打了下来,想着自己这罪名若是定下,只怕是晚节不保,一生的英明就此毁于一旦,顿时双脚发软,急火攻心,一个没注意,身子一挺,就往后撅了过去。

纪朔自知再多的辩驳也是无用,眼珠子一转,当朝就指着厥过去的颜良臣说道:

“臣也有本奏,颜太医用假药蒙骗于臣,臣是被他骗了,以为那真是良药,都是那贼子之过,因为他才延误了三个村落的疫情治疗,臣悔不当初,不该听信贼人所言!另杀害城防营之罪,臣是不知的,定是属下私自妄为,臣督管不严,臣有罪,臣有罪啊!”

“你!”颜良臣被纪朔反咬一口,指着纪朔满脸涨的紫红,两腿一蹬,身子抽搐,不时就吐出了白沫,眼白向上,中风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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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皇帝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看向太子,只见太子连日劳累,瘦了一些,却丝毫不掩其风华,长身玉立,秀颀如松,一派淡定的站在首列,似乎对身后的混乱毫无反应似的,旌德帝就知道,这件事太子必然是知晓的,又见平阳候跪爬在地,姿态全无,便知此事果如御史所言。

纪朔连大声呼吸都不敢,也不敢抬头看旌德帝一眼,如今他只盼御史证据不足,只盼旌德帝还能念在平阳候府是功臣之后,法外开恩。

只见萧齐豫跨步走向前,执笏上言道:

“此回疫情得以快速平复,有一人功不可没。”

平阳候的事情可以待会儿去御书房单独聊,旌德帝也不想这么快就做出决定,太子岔开了话题是再好不过了。整理心情,问道:

“何人,太子快说,平复疫情,此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朕必论功行赏。”

宋逸心头一紧,抬眼看了看位于正中站立,挺入松柏的太子殿下,心中明白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到底是什么,居然,居然比接下来要封赏他还让他紧张。

只听萧齐豫鼻眼观心,正色说道:“镇国公府七小姐,此回三种药方便是七小姐大义提供,太医院因不熟悉疫情,故配制三四回皆不能除此疫情,七小姐贡献此方之后,儿臣便命人实验,果有效用。因此,此功该宋七小姐所得!”

旌德帝看着太子,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看了看宋逸,宋逸便出列行礼候着,旌德帝问道:

“宋七小姐!倒是个奇女子!只不知她是如何知晓?”

皇帝一句话问出来,太子却是不接话,宋逸一头的冷汗,就当他要跪下的时候,太子终于开口了,说道:

“之前国公将七小姐带至东宫,与我当面启禀,说是偶得一仙人赐梦,得此药方,便是上天保我萧国,儿臣那之后,也宣钦天监来问,钦天监正史何在?”

萧齐豫一声令下,只见中段走出一执笏鹤补之人,行礼后跪下朗声回道:

“臣等夜观星象,前些日子玄武天星晦暗,阻碍主星运转,预示三月大雨之灾,大雨过后又是妨星吞月之象,预感东北方有有异,便应着疫情一事,原此妨星遮星蔽月,乃是大凶之罩,幸得有一微星光亮,现身北向东面,乃是一吉星,自十天前大放异彩,驱逐妨星晦暗,渐渐扩大,如今已在正位,光芒不减,臣服紫薇星下首,收敛其芒。”

钦天监的话向来都是似是而非的,旌德帝也是听得云里雾里,问道:

“十天前出现微星,驱逐妨星?”

太子上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宋七小姐便是十日前去我东宫,钦天监所言确有依据。”

萧齐豫说的话,这下可让朝臣们炸开了锅!钦天监说的人是指的宋七小姐吗?就连宋逸都不禁对太子的话产生了极其汗颜之色,殊不知冷汗已经浸染他的后背,生怕皇帝一声令下,来个妖言惑众,他就得跟着傻眼了。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钦天监正史来到宋逸旁边,拱手问道:“下官不才,敢问国公,贵府是否位于朱雀街之东?”

宋逸赶忙回道:“是,朱雀街东首第一家。”

钦天监又高深莫测的点点头,又道:“皇上,臣的话问完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正史便退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说话,弄得宋逸风中凌乱,群臣心里咆哮:把话说完啊喂!就这么丢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是要让他们自己判断不成?

皇帝见钦天监正史说的像模像样,即便有些云里雾里,可说到底结果没有变,太子说是宋七小姐提供的药方,那就不会有假,至于那药方是如何得来的,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如此功在社稷的女子,确实该赏!更何况朕还记得当初就是她先见之明,屯粮接济城内百姓,此义举令人感动,巾帼英雄,女中豪杰,说她是仗义疏财赛孟尝亦不为过,这般大功德,叫朕有些为难,赏赐金银似乎不能表达朕之感激,臣女有所功绩,理应赐赏,倒是可以赐些地,这般大功之下,若封县主亦不为过,就此封…”

萧氏男人都爱美人,旌德帝自然不例外,想起之前宋七在景阳公主生辰宴上跳的那惊艳四面鼓舞,如仙如妖,美的不可方物,如月光华般璀璨,大手一挥,说道:

“便封做月华县主,赐两百户封邑!众卿觉得如何?”

旌德帝此言毕,众卿当然是傻眼了!纷纷在心里吐槽,皇上有没有搞错?就这么儿戏的封一个庶出之女为县主…凭那功绩,倒也不是不行,可…说到底还是太快,太突然了不是?

太子倒是很满意,转过身就对宋逸点头说道:“恭喜国公。”

宋逸的脑子还在嗡嗡直想,其实他的内心和众卿是一样一样的,从他意识到太子要提高汐姐儿的身份开始,再到皇帝大手一挥,直接甩下个‘县主’的名头,还不是那种空头赏赐,就是只封一个县主就了事的,这可是有实打实的封邑啊!就是和皇家沾亲带故的宗室女,都未必能获此封赏啊,这对父子行事如出一辙,突然的让他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接下来朝臣中也有不服之声,拿宋玉汐身世说事,说她一介庶女,不堪此重赏,却被太子麾下一文臣讽刺的差点进了天牢,那文臣言语之中拿先帝和当今的皇上说事儿,意思就是先帝和当今圣上皆不是皇后所出,也不是所谓嫡子,那出声之人立刻就哑了嗓子;又有朝臣拿宋玉汐的年龄说事,还是那文臣,以甘罗拜相之典故,说的那人面红耳赤,就差说他是没有天分的庸才了…舌战半柱香的时间,以太子为首的一方完胜!

宋逸擦了擦冷汗,替宋玉汐谢了恩,皇帝当场交代中书令拟旨下去,择日封赏,还一张圣旨送到了钟翠宫给皇后,让皇后主典县主行头印鉴之类,也是在钟翠宫上方打了一急惊雷霹雳,皇后接到圣旨之后,足足僵坐了好半晌,还是没弄明白,怎么那宋玉汐一下子就从个什么都不是的庶女,摇身一变成了月华县主!

这个打击太大了,大的她都不敢相信!在她的人生里,还从来没有这样被胜利女神完全抛弃的局面,原以为碾死宋玉汐这种层次的小狐狸精,只需要一根小手指,可是人家突然就从土里钻出来,直冲天际,都不带到她面前停顿转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