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注定了这位公主与生俱来的尊贵。

即便是后来,永乐帝有了许多的孩子,竟无一人能像怡和那样,荣宠不衰。

乱局(四)

天色渐明,闻府极为寻常的一天在晨曦中拉开序幕。

闻不悔起身时琳琅还未醒来,他望着琳琅的睡颜心口像被巨石压着,呼吸都有些困难。

睡梦中的琳琅紧蹙着眉头,睡得极为不安稳。这样的情形他并非初次见到,琳琅初进闻府那头两年,夜夜都是如此,后来他就再也不曾见到琳琅睡得如此不安稳了。可如今,他却让她不得安心了。

昨夜琳琅虽还是与平日一般,可夫妻八年,他又怎会不知她那点小情绪?

她总是什么话都不说,任何情绪也都藏在心底。

他伸手轻轻抚上琳琅紧蹙的眉头,微凉的触感让琳琅下意识将眉头皱得更紧,瑟缩着艰难的转了个身。

下床着好衣衫,洗漱之后再次回到床边为琳琅拉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琳琅的睡颜,直到几位管事求见,这才出了屋。

琳琅自床上小心翼翼的坐起时,依稀还听到他在屋外叮嘱丫鬟细心照顾她的殷切话语,不知为何,往日倍感甜蜜的话语在昨日之后的今天听起来却觉得那么的遥远。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能继续如此若无其事的面对他到何时。

望着紧闭的房门,她有些怔然。

已经在拼命的说服自己了,似乎毫无用处。

许春弄好比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底,每每想起,便扎得她的心生疼,而这刺却无论如何也拔不掉。

她也知道,在他年少时陪在他身边分享他的欢乐与悲喜的人是许春弄不是她。

就因为如此,她在他的心目中永远比不上她吗?

她并非草木,也有情绪,也会妒忌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呢?

从前她虽嫁了他,却与他处得极好,无心,故而不妒。

是啊,那时的她,并不爱他。

她后悔了吗?

若不曾爱上,该多好。

但她,总归爱上了。

“阿若,你先下去吧。”到长歌她们的厢房门口时,琳琅同阿若说完,又转而朝其他服侍在门口的丫鬟们吩咐道:“你们也退下,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靠近半步。”

阿若以为琳琅与长歌她们有体己话要说,阿若也乐得轻松,将琳琅扶进了长歌的房内后便退了出去。

原本服侍在四周的丫鬟们也跟着退了出去。

长歌坐在一旁与许暮衣对弈,这两日她异常沉迷于此。逐风进屋并带上门时,长歌正巧落下最后一子,让许暮衣兵败山河倒。或许是赢得太过轻巧,她朝许暮衣微微挑眉,微略有些不满。

在闻不悔出门后不久,琳琅便收到了逐风的消息,说有要事相商,故而他们一行人才聚集在此处。

“从那人身上问出点什么了?”琳琅问。

在逐风他们巧妙的布局之下,在暗处监视着闻府企图不明的那几批人也悄悄的浮出了水面。前两日又有一拨人马露出了破绽,失手的两名黑衣人中一人当场自尽,剩下一个来不及自尽便落入了逐风的手中。

躲在暗处的那些人比他们想象中要狡猾许多,也强许多,要抓到他们比想象中要难上许多。

“那人嘴巴硬,至今仍不肯透露半个字。”逐风面无表情的摇头。严刑逼供他们也用上了,依旧毫无结果。“而且,那人死了。”

琳琅睨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也就是说,此番毫无进展?”

“也不尽然。”许暮衣小饮一口碧螺春,微笑道:“这人与上次抓到的人并非一路,上次那是江湖中的高手,为钱而卖命。而这次的却是死士,只听从主人的命令——普天之下,能有几人有能力养出死士?”

“你缘何如此肯定他们是死士?”

长歌闻言将视线从棋盘移向琳琅,眸中有复杂神色一闪而过,却很好的掩了下去,她道:“死士身上一般都有主人的记号,那人死后,逐风详细的检查了他的身体,腰上三寸的地方,滴上药水后出现了一个记号。”

逐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琳琅,上头是拓印出的记号。琳琅看到那纸上图案的下一刹那,纸张自她的手中缓缓飘落在地,另一手中的茶杯也跟着摔落在地,清脆的摔破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尤为刺耳。

飘落在地的白纸上是拓印出的火焰图案,那一小团的火焰中间赫然还有一片枫叶。

这图案……她从未想过原来这图案是真实存在的。

耳畔似乎又回想起年少时的话语,那个人温润的声音一直在四周徘徊,像只无形的手,一点一点,紧紧的掐着她,让她呼吸困难。

她记得,那时候的她在老师的教导下学会了认识大毓朝中各家死士身上的记号,而后——

阿无,这图好看吗?

嗯?

如果阿无养了死士,一定要用这个图案哦,这是我专门给你想的图案呢。

那,有朝一日琅琅在别人的身上看到这个图案时,一定要想起来哦!

琳琅的视线落在那扇紧闭着的门身上,许多年前的一幕再次回到她的脑海中,泪水不知道何时自脸上滑落,冰凉冰凉的。

“殿下,您怎么了?”逐风有些担忧。

他的声音让琳琅回过神来,她试图起身去捡那张纸,却因身体的缘故没能如愿。逐风上前两步捡起后再次递到了她的手中,琳琅的反应告诉他们这个记号是她所熟悉的,不单是逐风,一旁的长歌与许暮衣也紧盯着琳琅不放。

“殿下认得这记号?”耐性比不上长歌与逐风的许暮衣率先问出疑问。

琳琅默认,许暮衣还想问些什么,却始终没问出口。沉默一小会儿后,琳琅道:“逐风,让人去把秋儿叫过来。”

逐风点头退了出去,许暮衣与长歌对视一眼,双双沉默。两人下意识的将那个死士的身份与闻秋想到了一块儿。

半晌后,长歌半猜测着开口,问道:“那是秋家的死士?”

琳琅张了张口,正要回答,却被霍然推门闯了进来的一名属下打断了话语。铁军卫素来重纪律,下属的鲁莽却让屋内三人心里打了个突。

许暮衣忙问道:“出事了?”

那下属点头,神色一整,极为严肃,迎上琳琅的目光后瑟缩了一下,忙低下头去,道:“殿下,闻秋小姐被人抓走了。”

“你说什么?”琳琅脸色大变,随即又冷静了下来,反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逐风大人派属下去找闻秋小姐的时候。”他赶到时晚了一步,“逐风大人已经去追歹徒了。”

听闻逐风追了上去,琳琅稍微放宽了心态,却仍旧眉头紧皱,“把当时的情形详细的跟我说一遍。”

“属下到闻秋小姐的院落时,小姐院中服侍的下人和护院倒了一地,一名蒙面人携小姐越出了院墙,他的同伙为维护其逃走,与属下缠斗起来,多亏逐风殿下及时赶到……”那下属头越来越低,单膝跪地,道:“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你先退下吧,吩咐藏在暗处的铁军卫提高警惕,这么轻易就让人闯进了府中,我看你们是安逸太久了。”长歌微微扯了扯嘴角,慢吞吞的将棋子一颗颗纳入棋盒中。居然这么轻易就让人带走了闻秋,对手的实力看来不容忽视。

那下属头都不敢抬,听了长歌的话忙不迭的退了出去,迅速离开了院落。

“那丫头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主,殿下大可放心。”许暮衣对闻秋倒是充满了信心,相信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整到。

“殿下有什么想法?”长歌慢条斯理的问。

琳琅的视线越过门,落在院子中央。

院子中草木青翠,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早些时候琳琅来这儿时候还见春日的阳光散着暖意,这会儿不知什么地方飘来了几多白云,骄傲的将太阳挡在了身后。

风不温柔的吹拂而过,翻动了许暮衣随手放置在一旁的书卷,书页翻动发出沙沙声响。

“你们前两日抓到的人是秋家的死士。”这个答案虽是情理之中,却又都在长歌她们的意料之外。先前长歌只是猜测,而此刻的琳琅却给了她们一个确切的答案。琳琅的视线自院子中的花花草草之上转向了许暮衣,末了又越过她转向了长歌,最后紧皱着的眉头忽然舒缓了下来:“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长歌与许暮衣顿时陷入沉默。

长歌入宫多年,年纪擅幼时就跟在琳琅身后,对她与秋家的关系也算是摸了个透彻,但,这却是她头一回听说秋家有死士。

而许暮衣的就更不用说了。

世人眼中神一般存在的秋家人,向来是无人敢冒犯的,大毓朝中人人敬而畏之的秋家从不需要死士。

琳琅忽然勾起了嘴角,面上虽是一副从容淡定的表情,却掩不下内心那狂热不安的躁动。

年少时,他与她说过话——

那,有朝一日琅琅在别人的身上看到这个图案时,一定要想起来哦!

一个从前甚至都不敢想的念头在琳琅的心里生根,并迅速的发芽。

那虽只是一个小小的猜测,却带着巨大的希望。

他还活着,对吗?

 乱局(五)

已是春末,道路的两旁却依旧一派嫩绿。风景虽好,道路上来往的赶路人却是无心欣赏。

赶车人的驭马声划破午后的宁静,一辆马车飞驰在通往川州的官道之上,车内的人似乎仍不满意这速度,出声催促道:“再快点。”

“公主,我们还是歇一会儿吧?”陪同的侍女云裳见主子满脸倦色,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恒凌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云裳忙低下头,道:“奴婢逾距了。”

见她这模样,恒凌叹息一声,道:“云裳,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

她只是太过于心急了。

“奴婢知道。”云裳道,“可是,这一路上您几乎是没日没夜的赶路,这么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

“你知道,我如今恨不得能飞到川州城去。”恒凌靠向软垫,想起即将到达川州,脸上的倦色一扫,在那一瞬间显得神采奕奕。

云裳也知道多说无用,遂将水递向恒凌,不再多话。云裳自幼服侍在恒凌身边,后来又随她一道嫁到了将军府,这几年来,却是第一次见到恒凌露出如此的喜悦之色。

她伸手挑起帘子,呼吸了一下外头的新鲜空气,心下却也暗暗担忧:若是到了川州,并未找到怡和长公主,那么公主该多失望?

若是找到了长公主,那又该如何?

此番她们离京,只带了一个侍卫,将军府中甚至无人知道她们偷偷出了燕京城,都以为公主是去行宫赏春去了。这也正是公主离京是只带了她一人同行而未带上云霓的缘故。若是她与云霓同时在行宫中消失,会引起很大的怀疑。

之所以能如此顺利的掩藏她们的行径,一个更大的原因是将军还未归府。她们势必要在引起别人怀疑之前赶回去,这期间,她们能保有的时间并不多,但公主却全然不管这些。

马车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后,假寐中的恒凌霍然睁开眼,伸手掀开车帘子看了一下外头的天色,忍不住问道:“承守,还要多久才能到川州?”

“回主子,约莫一个时辰后我们便可进川州城。”外头侍卫的声音犹如定心丸,让恒凌松了一口气。

“公主,您再小睡会儿吧。”云裳劝道。虽说车上颠簸,并不见得睡得多好,但有胜于无。

不管云裳如何劝说,恒凌却毫无睡意。

再一个时辰,再一个时辰她便可找到阿姐了。

她等着一天,已经不知等了多久。

一个时辰的时间似乎变得很漫长,恒凌一直不住的掀帘子,一旁的云裳欲语还休,最终什么话都不曾说。

相处多年,她的性子云裳也是极为了解的,此时说再多都无用。

到黄昏之时,恒凌已经掀了无数次的车帘子,终于,在她又一次掀起帘子时,马马车终于到了川州城门口。

城门上的“川州”二字入眼,恒凌满心的焦虑在这时候全然消失。对她来说,只要踏进川州城,就以为着能够再次见到阿姐,这一路上的辛苦全都是值得的。

过了城门守卫的盘查,马车终于顺利的进了川州城,赶车的侍卫正欲驾车去寻找落脚点,忽听恒凌道:“承守,停车。”

侍卫停下马车,恒凌不由分说的下了车,云裳无奈,也跟着下了车。侍卫拉着马车,与云裳一起默默跟在她的身后行走。

恒凌看着热闹的川州街道,心下那股急切又冒上了心头——

这个繁华安定的地方就是阿姐生活的地方,她忽然觉得川州的天空之下都存在阿姐的气息。

阿姐,我来找你了。

热闹的街上,从来都少不了一些惹事的人。

恒凌初来川州,心心念念只为找到怡和,自然不会主动去惹事,又何况她本身并非爱惹事的人。若说年幼时有帝后相互,兄姐娇宠替她出头,惹事生非也是常事,但那毕竟是从前的旧事了。

不过,有的时候你不去惹麻烦,麻烦却时常自动找上门来。

恒凌虽一副妇人装扮,此行衣着也极尽简便,不复在燕京时的华贵,但天生的秀美容貌惹起歹人觊觎却非难事。加之身旁的云裳也是一貌美的侍女,自幼的教导又养出了寻常人家中的小姐都比不上的气度,川州城中几个地痞在她们甫下马车时便盯上了她们。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那几个地痞还顾忌几分。过了片刻,恒凌主仆走到平日人较少的南后街时,那几个一直尾随着她们的地痞便毫无顾忌的出现了。

见恒凌主仆被他们拦下,四周的人们无人敢上前,皆是一副退避三舍的模样。恒凌扫了四周一眼,视线落在领头的那个地痞身上,蹙眉。

侍卫承守一只手已然悄悄握上了剑柄,因恒凌未开口,所以一直按兵不动。

“这位娘子,跟大爷去喝两杯如何?”领头的地痞道。

“老大,不如……”其中一个地痞暧昧一笑,同时还不忘向同伴使眼色。

几个地痞将恒凌三人拦成了一个圈,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

恒凌自小长在宫里,也算得上后宫一霸。后来嫁到了将军府,是府中的当家夫人,也偶有上街,但遇到地痞流氓还是第一回。

身边跟着武功高强的侍卫承守,恒凌也算得上有恃无恐。她敛了敛神,道:“承守,云裳,我们走。”

几个地痞素日也是这街上一霸,横行霸道多时,极少见这样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主仆,为首之人道:“兄弟们,看来这小娘子是瞧不起我们兄弟,那我们也无需客气了。”

一地痞谄媚道:“老大,这娘们脸蛋不错,身段也不错,不知道享用起来……嘿嘿……”

为首的地痞闻言,目光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恒凌,边看边□,喃喃自语道:“应该不错……”

他们放肆的语言率先惹怒了云裳,云裳喝道:“大胆——”

“兄弟们听听,这丫头居然说我们大胆,哈哈哈,咱们兄弟别的没有,就是天生胆大。这丫头姿色也不错,不如跟这娘子一道抓回去当小妾,又或者……卖到宜春院还能卖个好价钱,你们说是不是?”为首的地痞挽袖,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朝四周的地痞挥了挥手。

承守见地痞拥上来,正欲拔剑,却听有人喝道:“住手。”

几个地痞下意识停下了步伐,朝那出声的人望去,只见闻不悔正从对接走向他们。看到他,几个地痞对视之后,其中一人问道:“大哥,这闻家人可得罪不得,怎么办?”

为首的地痞恨恨咬牙,怒道:“能怎么办,今日这煮熟的鸭子看是要飞了。还不快走。”

闻家在川州有的不仅仅是威望,还与官府关系十分之好,惹毛了他们没准会吃上牢饭。虽说他们在官府也有些小关系,但毕竟得罪不起人家。

老大发话,其他几人忙跟在他身后走人。

危机解除,承守按在剑柄上的手悄悄的松开,连带身边的云裳也跟着松了口气。

闻不悔急匆匆的走到他们身边,看都未看那些地痞,转而向恒凌道:“琳琅,你——”

下一瞬,待他看清恒凌的面容,话未说完就咽了回去。

方才他在街尾闻家的一家商号中与管事商量公事,一名伙计匆忙的跑来告知他说夫人在街上遇到了地痞,惊的他连忙丢下手中的公事跟着伙计跑了过来。

眼前这女子与琳琅确实有七分相似之处,也难怪伙计认错了人。方才他在对街时,远远的也误以为她是琳琅,而顾不得去细想。

琳琅怀有身孕,而眼前这位夫人并无半点孕味。除却这一点,她的身上确实依稀可以看出琳琅的影子。

“这位老爷看来是认错人了。”恒凌下意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随即道:“多谢这位爷相助,这份人情,有一日我会还的。云裳,承守,我们走吧。”

说完,越过闻不悔,三人缓慢的向前。

闻不悔一直站在原地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直到他们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跟在闻不悔身后的伙计小心翼翼,道:“老爷,都是小的的错,没看仔细就误以为是夫人……”

“无妨,回头去掌柜那领五两赏银便是了。”闻不悔说完,回头朝商号的方向走去。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意外之财让伙计眉开眼笑,忙不迭跟上了闻不悔的身影。

黄昏之后天色渐晚,恒凌毕竟娇贵,赶路多天,这会儿觉得累,遂向人问了路,主仆三人开始四处寻找广源客栈。

当日恒凌在府中收到一封匿名信,说她要找的人在川州,待她到川州住进广源客栈后会有人给她进一步的提示,这便是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在这家客栈落脚的原因。

他们无惊无险的进客栈安顿好后,外头的大街上,一名自他们进川州城之后便悄无声息的跟着他们的男子暗暗记下了客栈的名,转身没入来往的人群中,神不知鬼不觉。

与恒凌他们落脚的地方隔了两条街的一家客栈中,方才跟踪他们的男子匆忙进了客栈,直上上等客房。

乌雅端着已经凉透的茶水走出客房的门时,正巧与他打了个正面。乌雅以只有他们二人听到的音量道:“娘娘正在里头等你。”

那男子朝乌雅点了个头后,越过乌雅,敲开了客房的门。

进了屋后,男子欲行礼,却听软榻上的仪柳懒洋洋的开口,道:“那些俗礼暂且免了,事情办的如何?”

“回娘娘,人就住在两条街外的广源客栈。”男子低头问道:“接下来要如何?”

仪柳睨了他一眼,嗤笑,道:“如何?接下来该是我们离开川州的时候了。你先下去吧吩咐其他人收拾行李,明日一早我们便离开川州。哦,别忘了知会任大将军一声,这会儿可真是如他的愿了。”

他退下后,仪柳自软榻上坐了起来。

若非情势不允许,她还真想留在这川州掺和一脚。

要是任子衡知道恒凌跑到川州来会如何?

抑或者,任子衡知道大姐还活着,并且就在这川州城内,又会如何?

任子衡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会认为大姐已经死了呢。

大姐那样的一个人,怎会那么轻易就死掉?

夜色苍茫,满城灯火的川州城依旧热闹,恒凌虽累,却一直不愿去休息。她一直守着灯,焦急的等待着。

云裳一直守在她身旁,甚至连侍卫承守,也一直守在门外,丝毫不敢松懈。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笃笃的敲门声让怔然陷入自己思绪的恒凌蓦地站了起来。在一旁打着瞌睡的云裳吓了一跳,忙跟着站了起来。

云裳上前开了门,只见门外是端着茶水的伙计,伙计的手中拿着一封信。

恒凌让伙计进了屋,连带承守也跟了进来。

伙计放下茶水后将信递上前去,道:“夫人,有人托小的将这信送到您手中。”

行事谨慎的云裳正欲接下那封信,恒凌却比她快了一步。云裳递了一些碎银给那伙计,问道:“是什么人让你送的?”

伙计见到银子眼前一亮,也不隐瞒,道:“是个一身青衣的男人将信交给小的的,他说将这信送到夫人手中后夫人自会打赏。”

“那男人长什么模样?”云裳又问。

“天色太黑,小的没看清。”伙计道。

云裳见问不出什么,遂让伙计出去了。那伙计走到门口时,忽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道:“哦,那男人还说,若是夫人问起送信的人,就说姓秦。”

伙计出了屋子并带上了门,承守问:“要我去追吗?”

云裳道:“这会儿人怕是都走远了,你上哪去追?再说,这川州人生地不熟的……”

“不必了。”恒凌早已看完信。

信上那字迹她虽已多年未见,却是认得的,再加上方才那伙计说,送信的人姓秦,她便知道这信是谁送的了。

秦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