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不悔郁结了几日,终忍不住问了出来:“琳琅,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琳琅背对着他,淡淡说道:“你并未做错什么,是我错了。”

在他因她的话而愣住的当口,琳琅赶忙出了厢房。门内忽然传来当啷的声响,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被摔到了地上。

琳琅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终于忍不住靠着紧闭的门板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时日以来,他处处谨慎,连与她说话都那么的小心翼翼,生怕让她不开心,自然是没有错的。

错的是她,错在她无法放下自己的心结,却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爱他。

明知他有众多的不好,心却仍为他的一举一动而牵动,这不是爱,是什么?

春日的夜晚,空气中总是夹带着花儿的香气,或魅惑,或清新雅人。

夜深之后,琳琅推开了闻不悔的房门,屋内的灯尚未熄去,平日浅眠的他却早已经入睡。

琳琅站在床畔盯着他略恢复了些许血色的面容许久,在床沿坐了下来,指尖轻轻刮着他的轮廓,末了,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并非没怨恨过他,但现在这样的他却让她怨恨不起来。

虽然她并不愿意承认,但她心里清楚得很——早在这个男人奋不顾身地为她挡剑时,她的心就变软了。

绰绰烛影映出了她娇美的身形,琳琅俯身,吻上了闻不悔温暖的唇瓣。她在他的药中加了安神散,明日醒来,他只会当这是一场梦。

睡梦中,闻不悔感觉到有人偎进了自己的怀中,熟悉的气息让他下意识将她揽得更紧了些。那人冰凉的唇碰触到他的,甜美的味道让他不自觉地回吻着对方,努力地吸取她唇瓣上的香甜,温暖她的冰冷。

半梦半醒间睁了眼,好似看到琳琅正躺在自己的怀中,柔软的身体紧紧地纠缠着他,让他控制不住自己,急切地回应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飞蛾扑火般的缠绵,竟无端地让她想哭。

然而,这对她而言,也不过只是一场梦罢了。

琳琅将一切整理妥当后出了闻不悔的厢房,待她带上门转身时,便看到了靠在不远处那根柱子上的夙轩衾。

夙轩衾的面容在灰蒙蒙的天色下让人看得不大真切,他道:“春日的猫儿与往日当真不同呢!”

“确实,猫儿总该寻个伴儿。”琳琅神色自若。

“景珣若是知道了,定会很想杀了那只猫,长公主觉得呢?”夙轩衾笑得十分开怀。

琳琅知他故意如此,并不动怒,也不将他的挑衅放在眼里。她走到他身边停住,冷哼一声,道:“夙轩衾,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

“长公主如今不过是我的阶下囚,拿什么来与我谈交易呢?”夙轩衾语带嘲笑。

“你抓我来的目的,无非是想拿我作为筹码,以换回昔日夙国的土地。”琳琅嗤笑,“如此,我便有与你谈交易的本钱。”

“长公主确实深知我心!”夙轩衾挑眉,反问道:“你欲如何?”

“我可以用昔日夙国的所有土地与你作交换,也可以给你五年的时间让你养兵蓄锐,这五年内大毓不会动你们一分一毫。但你必须保证我们都能安全地离开这儿,且从今往后不会再以姮儿和他来要挟我。”琳琅睨他一眼,道,“我想离开这儿,越快越好。而你,也想尽快拿回属于夙国的东西,不是吗?”

“只要长公主在我手中,我想要整个大毓,景珣怕都会亲手给我吧?”夙轩衾似笑非笑地看着琳琅。

“于我而言,死并不可怕,景家少了我,仍能找出继承大毓的良才。”琳琅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思,“你心底,不是一直都想和阿珣堂堂正正地比上一场?”

“长公主当真大方,为了区区一个男人,竟愿意割让当年永乐帝辛辛苦苦打下的土地。”夙轩衾心下已经接受了她的条件,嘴上却仍不忘嘲讽几句,“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他心里头那女子,似乎,叫许春弄吧!”

“与你无关。”琳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转身便走了。

夙轩衾知道自己的话精准地刺痛了她,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笑得极为愉悦。

第六十九章 局势

“怎么不喝?”琳琅见他将那碗要放下,蹙了蹙眉。

闻不悔犹豫了一小会儿,道:“姮儿那儿好像还有果糖,你帮我去偷一个吧……”

琳琅一愣,后忍不住笑出声。

偷女儿的果糖,这种事儿的确不大好开口。

闻不悔见她嘲笑自己,无奈道:“今日不知为何觉得口中干涩,我怕姮儿看到我偷她果糖会大哭。”

琳琅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所以就让我去干这坏事?”

闻不悔有些委屈地看着琳琅,那表情无端让她想起了景姮委屈的时候。她敛了笑,叹息道:“我现在就帮你去偷姮儿私藏的果糖,正好让她少吃些,吃多了牙会坏掉……”

琳琅边嘀咕边往厢房外走。

闻不悔若有所思地望着琳琅远去的身影,视线落在一旁放着的那碗黑漆漆汤药上,眸光不自觉地沉了沉。

似乎,这几日他喝了琳琅送来的汤药后不久就会昏昏沉沉地睡着。故而今日琳琅端来的汤药他找了借口拖着并未喝下。

起身将汤药倒出窗外,将空碗放回托盘中后,他又坐回了原先的位子。

他总会梦到一场又一场的缠绵,真节地感觉到她在他的怀中,醒来时,却发现那只是一场梦。

加上昨天,已是第九日做那样的梦了。

真的是梦吗?

为何,梦会如此的真切?

片刻后,琳琅又回到了屋内,手中果真拿着一小袋果糖,走到床边,却见一旁放置的药碗已经空了,问道:“你不是说想要果糖吗?”

闻不悔接过她手中的果糖,取了一颗丢进嘴里,含糊道:“我但心你找不到,所以闭着眼喝了,的确是苦得难受。不知是不是有人报复于我,在药中多添了许多的黄连。”

琳琅顿时有些心虚。添在药中的安神散中确有黄连的成分,但她不曾试过药味,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像他说的那般苦涩。

“姮儿的果糖都被我拿走了,你把它藏起来,切莫让她看到。”想了想,琳琅又道,“你身上的伤虽好了很多,夜里还是不宜受凉,就别出去了,在屋里好好歇息吧!”

闻不悔点头应允,琳琅也未察觉不妥之处,收了碗便走了。

深夜。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月光在地面上映出了一道影子。见来人踏进了屋内,躺在床上的闻不悔眸子沉了沉,闭上了眼装睡。

“奇怪,今儿的灯怎么熄了?”

琳琅的嘀咕声听在闻不悔耳中,让他心下暗道失算,随即不动声色地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熄了灯也好。”琳琅摸黑到了床畔,这屋子她进进出出太多次,已是熟门熟路,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极好地辨别方向。

闻不悔松了口气,听着床畔窸窸窣窣宽衣解带的声响,心跳不自觉加速,藏在被褥下的手不自觉地捏成拳。

果然不是梦。

两面三刀琅身着单衣坐到床畔,伸手摸索着去脱他身上的衣裳,闻不悔也不做抵抗,放任她的举动。

末了,便感觉到她偎进了他的怀中,像过去几日一直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梦那般,用她冰凉的唇亲吻着他。

黑暗中他看不清琳琅的面容,未曾看出她满脸的愁绪,却清楚地听她叹息道:“这是第十日,过了今日,你身上的毒终于可以清除了。可是为何……我会不舍得呢……”

过了今日,她便会远离他么?

这些时日,她对他的好,难道只因他舍身救了她?

闻不悔脸色一沉,伸手搂住了她,一点一点地化被动为主动。

纵是琳琅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惊愕道:“你没喝药?”

闻不悔闷哼一声,语调清晰地反问道:“你说呢?”

琳琅顿时僵住,不知该如何是好——到底是她太小瞧他了!

她下意识地想逃,却被闻不悔紧紧锁在了怀中,动弹不得,他炙热的唇侵袭上她的,全然不给她退却的机会。

琳琅有许多话想说,想被吞没在他的唇间,终究一句都没能说出口。她在心底叹息一声,伸手揽住了他的背,放任自己去迎合他。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似又回到了离开闻府的前一夜。

那里,她也像今日这般放任自己去迎合他。

这以后,她与他,怕是也会像从前那般渐渐走远吧?

月光透过窗,在屋内洒出了一大片的阴影,点点成泪。

窗外,月色正浓。

一觉醒来,琳琅几乎是落荒而逃。

破晓之后,巫医重新为他诊了脉。闻不悔从他的口中得知了自己中了巫毒一事,终明白了昨夜琳琅话中的意思,也明白了她突然待他如此热情的原因——不过是为了为给他解毒。

他忍不住嗤笑一声。

当日他以身替她挡剑,今日她亦是以身救他,搞得跟交易似的,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巫医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他身上的毒性已解,重新开了药方后,便走了。

之后,闻不悔身上的伤势复原情况加速。

只是那日以后他再也不曾见过琳琅,任凭他想尽法子,她总能寻到借口对他避而不见。她为此郁结于心,却又无可奈何。

如此又过了几日,夙轩衾终于派人给退守青州的任子衡送去了琳琅的亲笔信。

转此春意更浓。

青州郊外的野花儿开了又败,不远处的太虚山上,草木郁郁青青,山谷中的微风迎面而来,夹杂着一股甘甜生疏的青草味。

半山腰的翠华亭上,一坐一立,不知何时多了两道人影。坐者一袭月牙色袍子,温和俊雅,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而站着的那位,神情严肃,冷漠淡然,锐利的眼神让人忍不住害怕。

天边出现一抹红光时,远处的山路上又出现了几道身影,正铆足了劲往翠华亭而来。亭中二人的视线落在那几道人影上,谁都不曾说话,等着那几个人靠近。

过了约莫两刻钟,方才那几个人终于靠近了凉亭,为首那人掸了掸身上的露水,迈进了凉亭,边笑边抱怨道:“任将军约的真是个好地方,不拈花惹草,倒是惹了一身露珠。”

说完,视线无意间瞥向坐在石椅上的人,神色微变,随即又不动声色地掩去。

任子衡看着他那矫情的模样冷笑道:“你迟到了。”

“任将军错了,并非我迟到,而是你们早到了。”来人说得理所当然,看向景珣,道,“谁能想到本该被软禁在皇城里的嘉庆帝会出现在这儿呢?真让人惊奇。”

坐在椅子上的景珣淡淡一笑,道:“望苏,好久不见。”

“望苏?这儿哪有什么望苏?我身后那几个侍卫,并无叫此名者。”夙轩衾在石桌前挑了个位子坐下,又转向任子衡,道,“任大将军,坐下再谈如何?”

休战这两个多月,任子衡每每想起那日让夙轩衾反败为胜的局势,便怒从心中来。论打仗,夙轩衾自是比不上他,但若是论阴险狡诈,他显然是棋差一招。

任子衡冷冷看了他一眼,也寻了个位子坐下,视线扫过夙轩衾身后的侍卫道:“六大侍卫出动了四个,莫不是怕我们吃了你?”

“这周遭可不知藏匿了多少大毓的军队,我总不能让自己吃亏吧?”夙轩衾轻笑,不掩眸中的嘲讽之意。

“我以为,我们是来谈正事的。”景珣不冷不热的一句话,让任子衡惊觉自己失态,忙敛了情绪。他盯着夙轩衾那张熟悉无比的脸,淡淡问道:“你想要什么?”

.

夙轩衾报导不再针锋相对,道:“我想要什么想必你们都很清楚,不过,再说一遍也无妨。我要大毓归还当初吞并的夙国城池,并且,五年内,大毓不得进犯我们夙人。”

“你笃定我们会同意这样的条件?”景珣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若你们打从一开始就不赞同我这条件,今日为何又要来这太虚山?”夙轩衾笑得有恃无恐,“就算带了上千精兵又如何?你们若动了我,回头我的人就该动怡和长公主了。”

夙轩衾的笃定让景珣与任子衡无从反驳,只因他对他们了如指掌,所以今日才会受挟于他。

“若我们答应了你的条件,你又如何保证让我阿姐平安归来?”景珣问。

“你们不是早就查到了我所在之处吗?大可亲自去接人。”夙轩衾笑得肆意。他们虽查明了他藏匿之所,却奈何不了他。

就算是铁军卫闯进宅邸去营救琳琅,过于在乎闻不悔的琳琅也不可能随他们离开。铁军卫或许可以保护闻不悔一辈子,但闻不悔又怎会甘愿屈居他们的保护之下?

反之,就不同了,只要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可以依照约定放过闻不悔。

这场交易一开始他就占尽了上风,且稳赚不赔。

景珣死死地盯着夙轩衾,夙轩衾毫无畏惧地迎上了他的眸子。相视片刻,景珣淡淡开了口,道:“你赢了。”

夙轩衾嘴角往上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此行虽名为谈判,筹码却都握在他的手中,如此结果,他丝毫不意外。

目的既已达到,他也无意再在此处陪他们欣赏春日的美景。便起身往翠华亭外走,出了亭子,又想到了什么,大声道:“五年之后,我在夙都等着你们。”

说罢,扬长而去。

目送他们远走,任子衡终于压抑不住身上的怒意,一拳袭向翠华亭的柱子,让整座亭子轻颤了一下。

“你该知道,我们别无选择。”与之相比,景珣显得淡定许多。

任子衡怒道:“我们大毓多少将士浴血打下的那些城池,就在这顷刻间被夙轩衾不费一兵一卒从我们手中轻轻松松地拿走,这样对得起那些长眠于地下的弟兄们吗?每一座城池都是他们用生命换回来的!”

景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问道:“阿姐在你心中比不上那些城池吗?”

任子衡顿时说不出话来。

景珣起身背对着他,道:“当年任老将军屠尽夙国三十万俘虏,这便够了。我们只须等足五年!又或者是你没有足够的信心在五年后打败夙歼衾?”

任子衡垂放在双侧的手握了又松开,情绪逐渐冷静下来。他心里十分清楚,若是让他选择,他亦会选择用这些城池换回琳琅。

会如此怒不可遏,不过是因为他心有不甘。

四周的草木在清风的拂动下发出浙浙沥沥的声响,迎风而来的清新气息让人顿时情神了许多。

景珣忽然问道:“当日楚敛私下派李有福请你班师回朝,你却杀了他,为何?”

任子衡蓦地冷笑一声,反问道:“我为何要那么做?”

“你自己知道。”景珣轻笑。

“你竟笑得出来?”任子衡早已平息的怒气顿时又涌上心头,“你当年自私的举动不仅毁了我和阿琅的姻缘,更毁了离离一辈子!"

“那又如何?”景珣反问,“我不甘心让阿姐就那样嫁给你!"

“阿琅没能嫁给我,却嫁给了闻不悔。若她当初嫁到我们任家,她就不会因那个男人而自愿受制于夙轩衾!你机关算尽,还不是照样输给了他?”任子衡冷笑。任凭景珣如何不甘,他也的确是在一开始就输了。琳琅虽然没能嫁给他,却依旧嫁给了别人。”或许我该说,你从一开始就输了,输在你与她的姐弟关系上。”

任子衡的话无意刺痛了景珣的心,他咬紧了牙关,却不吭一声。见他如此,任子衡也不愿再与他多说什么,兀自离开了翠华亭。

第七十章 分离

夙轩袅自太虚山归来后没多久,邻近的几座城里那些通缉的告示都撤了下去。

又两日,朝廷颁布了旨意,以西南十二州换回被夙人挟持的怡和长公主,并与之休战五年。

圣旨初下,举国沸腾。

得了这个消息后,夙国的旧部纷纷前往夙轩袅平日藏身的那座宅邸。

宅邸位于充州与青州接壤处,背靠一片杏花林,因是春末,杏花早已开败,杏树枝丫上纷纷长出了嫩叶,将整座宅邸笼罩在一片碧绿中。

议事厅中,夙轩衾坐于首位,他身侧坐着的老者是昔日夙国太宰左擎云,夙国旧部坐于堂下。

堂下这群人对放了怡和长公主一事有异议,末了,竟因意见不合而闹腾了起来。

“殿下,为何不直接杀了那个劳什子公主为我们夙人报仇,反而恭恭敬敬地将她给送走?如此孬的做法,太难以服众了。”

“是啊,殿下,您忘了我们夙人被大毓人压迫了多少年?这么多年来我们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报仇吗?你怎么就这么将人放走了?"

“你们吵什么吵,殿下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

“什么道理,当初大毓坑杀我们夙人时那恶心的模样难道你们都忘了吗?他杀我们三十万战俘,我们杀他一个公主又怎么了?”

“复国重要还是复仇重要?没有夙国,我们何来安身立命之本?”

“那又。。。。。”

“。。。。。。”

激烈的争吵声闹得夙轩衾愈发不耐。身侧的左擎云看出了他的不耐,轻咳了两声,道:“大家都冷静一下。”

这些夙团日部平日里极为尊重他,见他如是说,纷纷安静了下来。再看夙轩衾那不善的脸色,个个都惶恐地低下了头。

夙轩衾冷眼一一扫过他们后,转向身侧的左擎云,问道:“左老,若是你,你会如何做?”

“老臣定会与殿下作出同样的选择。”左擎云道,“杀了怡和长公主于我们而言全无好处。大毓兵强马壮,现在的我们断无法和大毓相抗衡。以怡和长公主换回我夙国城池,养精蓄锐以待复仇才是智者的选择。”

“殿下和爹爹的做法定不会错,没有夙国,我们夙人便无生存之地。”椅子上坐着的娇俏女子左紫君道,“我们等了这么多年,这次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回夙国旧土,吃亏的是大毓。”

“紫君都这么说了,定不会错。”

“对,紫君说的定不会错。”

“甚是。”

座中左紫君的爱慕者听了她的话纷纷诌媚,只盼佳人能多看自己一眼。然而左紫君的视线却一直都胶凝在夙轩衾身上,未曾移开分毫。

夙轩衾淡淡道:“此事以后不必再议了,三日后大毓会派人来接怡和长公主,待他们接到人,西南十二州便正式归还。以后我们不必再隐姓埋名,可以光明正大地说自己是夙国人了!”

话至此,原先反对用怡和长公主换西南十二州的人这会儿也都沉默。伤感亦随之而来。

这么多年来,他们隐姓埋名,每有人问起,都只能说是大毓人,此等认贼作父之举以后便不复存在了。

经过细心静养,闻不悔的伤势趋近痊愈。虽一直都幽居在府中不问世事,他仍察觉到这几日的变化。

府中来往的人群一时间多了起来,且府门常开,夙轩衾一干人等行事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出入也下再多加掩饰。

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事即将发生,却又无从得知。夜里做了个噩梦,他自梦中惊醒之后一宿都没能入睡,睁着眼直到薄雾散尽,天色渐明。

天亮后,闻不悔起身披了衣裳欲出去透透气,不想出了院子,竟看到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逐风。

逐风见到他丝毫不显诧异,极为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从他面前不急不缓地走过,往琳琅住的院落走去。

他的出现让闻不悔心头大惊,还没来得及开口,逐风却早已走远。

“闻爷可有什么疑问?”伍一像幽灵般出现在闻不悔身后。

闻不悔虽对此毫无警惕,却也只是小小受了些惊吓。他敛了敛神,问道:“他怎么会在这儿?

“自然是来接怡和长公主的。”伍一道,“大毓以西南十二州来和主子换你们的自由。”

他的话有如一记闷棍,让闻不悔一时间无法思考。

伍t一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反应,接着又说道:“主子让我知会你一声,从今以后你的一切与他再无干系,无论何时,只要你想走,他便不会强求。”

闻不悔回过神,下意识拔腿朝琳琅的院落冲去。

琳琅的居所内十分安静,闻不悔到那儿时,衣裳不整,气喘吁吁,显得狼狈不堪。琳琅已经将行李收拾妥当,并交到了逐风手中。

景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揉着惺松的睡眼打着小呵欠,一副困倦的模样,显然是还未睡醒。

琳琅自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闻不悔,与往日的避而不见不同,她落落大方地朝他笑了笑,并让他进了屋。

景姐自椅子上爬下,跑到他身侧要他抱,不久就在他怀中安稳地睡着了。

闻不悔看着琳琅那处之泰然的模样不由得恼怒在心,问道:“若非我今日起得早,你走了我或许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