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又如何?”琳琅轻轻问了声,道,“我原就不曾打算告诉你。”

“难道这些时日的缠绵对你而言毫无意义?”闻不悔问这话时,已是在极力强忍心头那一波强过一波的怒气,愤怒之余.更多的是失望和受伤。

“你为救我而中毒受伤,我那么做不过是为了救你。”琳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漠然。“其实,我们的缘分早已尽了。”

琳琅只用一句“缘分尽了”就风轻云淡地在他们之间隔出无法跨越的鸿沟。她的话确实伤到了闻不悔,他闭了闭眼,问道:“你当真,从没爱过我吗?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琳琅假意低头为景姮找她收起的果糖而不敢看他。

重逢之初,她以为自己爱他,便可以忘掉过去的那些事,让一切重新开始。但越是爱,就越让人贪心。

越是爱他,她越是想起许春弄,还有那个孩子,即使他们早已死去,仍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越爱,心越疼。

她无法想象心存忌妒的自己会是何种模样,与其那样,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琳琅的沉默让闻不悔心中的失望越深。她离开闻府时,他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她也像现在这般沉默不答。

这,或许是不爱的表现吧!

琳琅上前,抱回了他怀中的景姮,道:“姮儿也是你的女儿,你若想见她,差人送封信来便可。”

空荡荡的怀抱让人觉得像心空了一般难受,苦涩感在心头一圈圈蔓延开,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站在原地,看着琳琅抱着景姮自他身畔擦肩而过,想唤住她,最终还是没能将话说出来。

跨出门槛后,琳琅忽然停下了脚步,道:“我不知夙轩衾与你说了什么,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卖命,但有件事我觉得十分有必要澄清一番。不论你是否相信,我只想告诉你,与你和离之后我并未派人去闻府纵火。”

因为她的骄傲不会允许她那么做。

看到在院子门口候着的逐风,琳琅深吸了口气后,抱着景姮快步朝他走去。

院中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闻不悔虽未去看,却也知道琳琅已经抱着景姮离开。

他的记忆忽然和那时重叠在一起。

彼时她也是这般,走得决绝而丝毫不迟疑。

这么久以来,他怨恨、埋怨,闻府那场大火无非是个借口,归根结底无非是想让自已一直都记得她。

即使是恨,也要一直记着她。

.

爱之深则恨之切,若是他能不爱她,该多好?

大门口,李砚靠着马车车墙,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杏树上。朝阳初上,阳光带着些许暖意,马车在地上投出了阴影。他站在阴影中,任由马车为他遮挡出一片阴霾。

此处已经是夙轩衾的地盘,所以马车周围守着的铁军卫个个都严阵以待,只要稍有一丝不对他们便准备拔刀拔剑。

也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终于看到琳琅他们从宅子内走了出来。

除却怀抱景姮的琳琅和紧随着她的逐风,还有夙国的几名旧部,这些人似乎是冲着琳琅来的,好在有夙轩衾压场,这些人倒也没有什么出格之举。

逐风将行李在马车上安置妥当,而琳琅则抱着景姮朝马车走去。

夙轩衾的视线落在马车畔的李砚身上,见他正看着自己,微微额首。

李砚轻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招呼。

琳琅登上马车后,便听夙轩衾说道:“长公主,此番多谢大毓的慷慨,后会有期。”

马车四周的铁军卫听了此话,性急者腰间的刀剑都出了鞘,直到逐风开了口,他们才愤愤不平地收起了刀剑,却仍按捺不住情绪,恶狠狠地瞪了夙轩衾一眼。

他们的反应大大地娱乐了夙轩衾,让他忍不住开怀大笑。

马车中的琳琅不是没听出夙轩衾话中的得意与嘲讽,但此时她的心尚遗落在这座宅子的某个角落,全然无心去理会他。

随行的铁军卫逐一翻身上了马。逐风在马车前坐好,手紧紧抓着堰绳,只需轻轻一挥便可离开这个地方。他回头看了看仍靠着马车的李砚,道:“李公子,该走了。”

李砚动了动,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竟朝着夙轩衾走了过去。

夙轩衾身后的一名夙国旧部见他上前,便要拔剑,被夙轩衾出手压回了鞘中。

李砚在夙轩袅面前停下脚步,道:“夙轩衾,希望你我下次见面,不是在你生我死的战场之上。”

夙国旧部觉得李砚极为无礼,愤愤不平,却在夙轩衾一记冷眼下消了声。夙轩衾将视线移到李砚身上,笑厂笑,道:“你不过是文人,又不懂什么行军作战,想来你我无缘在战场上相遇。”

“且行且珍重。”

李砚静望他几眼后,留下这话,便上了马车,在逐风的身侧坐下。

他今日之所以和逐风来接琳琅,除了要随行一道回京外,另一个原因便是来与故友道别。

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大毓西南十二州,只有夙国。有了夙国,昔日那个叫望苏的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待李砚坐妥,逐风便挥动了缰绳。

马车轴辘的声响伴着飒飒马蹄声,所过之处,地上皆卷起一片灰蒙蒙的薄烟。

夙轩衾望着路上那尘烟飞扬的尘土,左手下意识地抚着右手的手腕,久久未能收回视线。

这世上真诚待他的朋友唯二,李砚便是那其中之一。他忽然想起了李砚的兄长李墨——待到以后,李砚发现李墨之死根源在于他时,可会后悔一直以来对他的真诚以待?

“殿下早该明白,身居高位者都是孤独的。”左擎云慢慢踱到他的身侧,意有所指。

夙轩衾在心底自嘲了一声,未答话。

是啊,王者注定是孤独的,所以这一生,望苏有知己至交,而夙轩衾从来都是孤独的一个人。

他,早已经习惯了孤独。

闻不悔靠着院墙,听着外头那赶车驭马声渐行渐远,便知道琳琅一行已经走远。

院墙外的树叶在春风吹拂下沙沙作响,他浑身的力气却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只能靠着这面墙,无法挪动脚步。

夙轩衾不费力气地寻到了靠着墙的闻不悔,与他并肩靠着,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道:“我以为你会和她一道离开。”

闻不悔冷冷地斜了他一眼,却没作答。

夙轩衾又道:“也是,如今的她早已经不是当年被卖进闻府的女奴、,你不过一介商贾,而她,却一手握住了整个大毓。平心而论,尊贵如她,你确实配不上。”

“闭嘴。”闻不悔听到这儿,忍不住低吼。

他的反应让夙轩袅心中的阴霾稍稍消去了些,还是觉得不够,轻笑道:“你可还记得许春弄?那女子当真聪明呢!”

从夙轩衾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闻不悔浑身一震,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没来得及抓住。

夙轩袅上前几步,攀压了一根杏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继续说道:“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女,嫁进官家后不仅手段八面玲珑,还能将夫婿那八房小妾压得死死的,甚至连林家垮台后,她都能找到很好的办法来自救,说她聪明的确不为过… … 闻兄觉得呢?”

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让闻不悔垂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缩紧。

他曾为了救许春弄,特地派了管事上京去为她疏通关系,昔日管事的话忽然在此时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案子是右相一手经办的,小的在京中砸下大笔银子之后,才在一位大人的引荐下见到了右相的得意门生许大人。私下宴请许大人三天,送上了老爷命小的带上京的奇珍异宝后,才松口指点了小的一把。

那位许大人说,老爷既是怜悯这女子,又想替她保住那个孩子,不妨给她个名分,待那孩子上了族谱,这世上就再无什么林家遗孤。再者,川州本就是老爷的地盘,万大人与老爷素来也亲厚,如此一来,天高皇帝远,就算京里再怎么查,谁能查到川州首富闻家的夫人和小少爷身上去?

许大人。

右相的得意门生许大人。

这案子是右相一手经办的。

站在他身侧的夙轩衾,昔日便是大毓的右相——

闻不悔揪住夙轩衾的衣领,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是你,是你做的!故意毁了林家,故意将许春弄送到川州。这一切一切,都是你所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夙轩衾拨开他的双手,冷笑道:“景琳琅贵为大毓朝的公主,当今皇帝景珣又素来与她最亲厚,自然是想尽办法让她自愿回京。川州首富家中再富,又怎敢去和皇家相比?若非顾忌着她,景珣随便一句话便能让闻家消失在这世上,又何必拐弯抹角地折腾林家?能让他如此费尽心机,普天之下商贾之中,怕也只你一人了。”

闻不悔顿时颓然。

自古民不与官斗,何况是跟皇家斗!

若要怨,他最该怨的便是他自己。若非他过于心软,一直对许春弄存了份愧疚之心,那么她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将闻府搅得一团乱。

“自景琳琅的身份被人发现后,你那座府邸就日夜都处于多方人马的监视之下,什么事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你若要怨,就只能怨景琳琅。一切不过都是她惹出来的罢了!说来真是觉得遗憾,景珣早已将闻府丢到了我手中,若非那日我无意间说了句烧了而让下属听见,闻府也不至于化成一片灰烬。”夙轩衾嘴角的笑容益甚,吧嗒一声折断了手中的杏枝,谈笑间给了闻不悔致命的一击,“呵,多亏我抢救及时,否则你早已葬身在那场大火中了。”

“你蓄意利用我——”闻不悔得知这些真相,怒不可遏,恨不得撕去他嘴角的笑。

“是啊,若非看重你的经商才能,我又怎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呢?”夙轩衾大方地承认,“也幸而有你,这两年为我赚进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否则,我们夙人怕是没法在这两年过得如此肆意!"

闻不悔怒吼一声,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怒而冲向夙轩衾,奈何他不若夙轩衾那般武艺高强,丝毫没能伤到他一分。

许是他方才的反应娱乐了夙轩衾,故而他也并未伤他。末了,闻不悔气喘吁吁地跌坐在了地上。

“我既答应过景琳琅不会动你,就一定会遵守诺言。”夙轩衾望着他,道,“不过,你这似乎不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吧,呵… … ”

送走李砚一行后,夙轩袅的心情就十分阴霆。人总有劣根性,既然自己有些不开心,那必定会拖一个陪着自己一道不开心。闻不悔对他而言无疑是个好的选择。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夙轩衾也无意再刺激他,笑着从他身侧走过,人虽越走越远,笑声却越来越大。

时嘉庆一十一年三月一十八,大毓以西南十二州自夙人手中换回怡和长公主。

又三日,夙国复立,昔日夙国小皇子夙轩衾继位,为夙国国史上第十一任皇帝。自此,大毓李氏编撰的《 列国传.夙》添上了第一十一卷。

后又五日,北齐自尚国退兵,尚国大胜。

今春最后一场春雨濛濛涤净了战场上的硝烟,列国之争自此暂时落下帷幕。

第七十一章 意外

正如走之时那般,琳琅此行回得也极为低调。

马车悄无声息地抵达燕京时,已是炎夏。

初夏的燕京城内处处散发着炎热之气,昨夜的那场大雨虽让城内多了几分凉意,可惜烈日当头后,那最后一抹凉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马车驶进皇城,一路直奔飞莺宫时,琳琅挑开了帘子,看着外头晃眼而过的熟悉景色,一时间百感交集。

景姮在她怀中睡得极不安稳,蹭了蹭之后,又翻了身,嘴里更是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待琳琅凑近后,只听得景姮模模糊糊地喊了声“爹”, 娇软柔腻的声音让琳琅心头不住地泛酸。

琳琅虽极力待她好,却总也无法替代闻不悔在她心中的地位,这让她不禁有些后悔。若当初没让景姮见到闻不悔,那么她的记忆中尚且不会有父亲的影子。

琳琅无端又想起了闻不悔。

数月的相处,不单是让景姮对他产生了依恋,更让他在她的心底生了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驱赶出境。

“殿下,到了。”

逐风的声音自马车外传来,琳琅这才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下了车,早已候在门口的恒凌便提着裙摆朝她冲了过来,因跑得过快,险些跌倒。

恒凌见了琳琅,眼眶顿时就红了,她道:“阿姐,我差点以为你回不来了。”

琳琅知她指的是什么,笑着安抚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

待乳娘上前将琳琅怀中熟睡的景姐抱了下去,恒凌便扑进了她怀中,哭道:“若阿姐出了什么事,我定会埋怨自己的,当日我就不该让阿姐去西南。”

舟车劳顿,加之近来休息得并不好,恒凌这一哭,让琳琅安抚她之余愈发头疼起来。

头顶上的烈日晒得琳琅有些晕眩,她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不想却越发的昏沉。

金灿灿的阳光迷离了她的双眼,她眼前一黑,便坠人了黑暗的深渊。

站在她身侧的逐风迅速接住了她虚软的身子,恒凌惊慌失措顿时忘了思考。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四周的宫人混乱成一团,好在长歌尚且冷静,井然有序地安排宫人们各司其职。

炎夏的午后,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停,然而,迎接琳琅的,却是另一场意外。

琳琅醒时,已是傍晚,甫睁开眼便看见长歌坐在床畔打吨。

长歌回了神,见她已经清醒,大大松了一口气。

琳琅见长歌面色凝重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

长歌沉默了片刻, 道:“早先太医为殿下诊过脉后,说是喜脉。殿下已经怀孕近两个月了。”

她的话让琳琅呆住,久久无法回神。

喜脉。

一路从西南到燕京,她竟毫无察觉。

“长歌,你确定?” ,琳琅的唇微微颤抖。

长歌敛眉,道:“太医反复替殿下诊了好几次脉,皆是喜脉,殿下确实是怀孕近两个月了。”

震惊过后,琳琅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殿下想留下这孩子?' ’较之琳琅的乐观,长歌显得谨慎了许多。琳琅在西南所发生的事,她都一一听逐风讲过,她隐约也猜到了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想到这儿,长歌德心头有些愠怒。

那个男人果真是阴魂不散,大毓因为他而赔上了西南 一二州本就可恨,他竟然还

敢来扰乱殿下的心

“这是我的孩子。”琳琅一字一句答得清楚。这孩子该是在她为闻不悔解毒那十日怀上的,于她而言,虽是一个怠外,却也是个惊喜。“长歌,有多少人知道此事?”

“除了太医,便只有我、逐风、明素和恒凌公主四人。”长歌虽不赞同她留下这个孩子,却也尊重她的意愿。

“很好,这件事,我不希望有第五个人知道。”琳琅的手悄然抚上了腹部,那一刹那心头溢满了喜悦感。

长歌望着浑身散发着柔和气息的琳琅,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皇城内似乎一切都不曾变过,国事交到恒凌手中的这些时日倒是没出过什么纰漏。至于景殉,仍被幽居在云霄殿内足不出户,外人根本无法见到他,有几次恒凌前去求见,都被挡了回来。

琳琅归来后,恒凌又将那些烫手山芋重新丢回给她。可惜她如今是孕妇,满心想着的都是腹中的孩子,根本无心理会,故而对外一律称病,那些事多数还是恒凌帮着处理。

休养了几日后,琳琅的气色逐渐转好。

景姐在外头玩得满头是汗,被乳娘抱回来后便往琳琅身上扑,吓得琳琅退了一步。待稳住身子后,她才将景姐抱了起来。正在此时,飞莺宫中的宫女送来了左相府少夫人的拜帖。

算来,琳琅已有许久不曾见过素衣,恰逢近来心情愉悦,便让人将她请进了宫中。

不多时,素衣便来到了飞莺宫。

素衣见了琳琅,尚未说话,就跪了下去,哭道:“求长公主救救奴脾的公公。”

素衣是左相府少夫人,她的公公无疑就是左相楚敛,楚敛心思填密,处处小心翼翼,这会儿是出了什么事,竟让素衣来求她?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着让琳琅摸不着头绪,让一旁的宫女将她扶起来后,人了座,琳琅问道:“你说得不清不楚,我如何能帮得上忙?”

听了这话,素衣心头一喜,以为她是应允了,忙说道:“前阵子,恒凌公主遭人刺杀,抓到了刺客后,那刺客说幕后主使之人是奴脾的公公,又拿出了证据,所

以他老人家这会儿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牢了。 ”说到这儿,她又跪了下去, 道,“长公公,奴婢的公公绝对是冤枉的,但现在无一人相信他… … 求您救救他吧!”

她的话让琳琅打翻了杯盏。

恒凌遭刺,左相人狱,这些事她确实丝毫不知。

素衣哭哭啼啼,跪在地上不愿起来,打定了主意想让琳琅去管这事。琳琅却道:“若此事真的非他所为,刑部自然会还他一个清白。”

“奴俾的公公绝非这等大逆不道之人,恳请长公主看在奴脾的分上,救救他吧!”素衣拼命地磕头,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素衣,恒凌是我嫡亲的妹妹,她遭楚敛派人行刺,又人证物证俱在,你以为你一句他是冤枉的,我便能让人将他放了?若此事确实是他所为,你又让我将恒凌置于何处?”琳琅说到这儿不免冷笑,道,“我顾念你我往日的情分,事事厚待于你,让你在楚家谋得一定地位,让你的孩子出生便是嫡长孙,但这并不代表我会为了你而弃恒凌于不顾。若今日无凭无据,我尚且可以为你做些什么,但如今一切既已有了定论,你再求我也无用。他既然敢派人去行刺恒凌,就该知道后果。”

素衣闻言一震,眼泪顿时滚滚而落。

琳琅看着她那模样,心头叹了口气,如今的素衣与从前的素衣到底是不同了。她确实还念她们之间的情分,但这楚敛,她断然是不会去救的。

楚敛已然成了景家人心头的一根刺,既有机会拔出,她势必不会放过。更何况,此事事关恒凌,她不会去插手。

让宫女送走了素衣后,琳琅揉了揉额角,吩咐明素道:“若以后再有楚少夫人的拜帖,就不必再递呈给我了。”

明素应了声,琳琅见四下无事便让她先退下。她走时险些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恒凌,恒凌不甚介意,绕过她走向琳琅,道:“阿姐,我来时碰巧撞上了楚敛那老狐狸的儿媳妇,她可是来求你救楚敛的?”

“是啊。”琳琅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责备道,“你何时遇刺我竟一点不知,没伤着吧?”

恒凌摆了摆手,道:“一点轻伤,如今早好了。阿姐那时远在西南,我怕你担心便没让人告诉你… … 哎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别耍嘴皮子。”琳琅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挥手示意周遭的宫人退下,在四下无人之后,问道,“那楚敛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轻易让人抓着了把柄?”

恒凌道:“那日我遇刺后,见到秋家家主,他为我卜了一卦,顺着他给的提示,这才子得证据将楚敛下了狱。”

琳琅听了 顿时释然。她本有些担心是恒凌有意陷害于楚敛,却原来是秋无心所为。

恒凌忽然想到了 什么,讨好道:“阿姐,我今日帮你买了燕京城最有名的钱氏酸梅,你要不要尝尝?”

琳琅拗不过她,便让宫女端了上来,尝了一颗,酸酸甜甜,口感极为不错。恒凌见她喜欢,也跟着开心。

又取了一粒酸梅放人口中,琳琅含糊道:“这两日,子衡也该到京了。”

她的话让恒凌嘴角的笑容隐去,复又笑开,道:“是啊,就要回来了。”

盛夏,任子衡自青州班师回朝。

去时的二十万大军,归京时只余下八万余人,城外迎接的队伍中有人欢喜有人愁,一时间,笑声夹着哭声响彻天宇。

任家军抵京这一日,楚敛正式被刑部定了罪。至此,大毓朝权倾朝野的左、右二相终于都垮了台。

丢了西南十二州的大毓国力仍不可小觑,故而目前尚无外敌敢轻易进犯。

虽无外患,却有内乱,左、右二相相继垮台后,大毓朝中混乱不堪,恒凌渐渐掌控不下当前的局势,不得已又将所有的事都压到琳琅的身上。

朝臣又开始不断上折子,要求她废景殉后登基为帝,许多事一波接着一波,将琳琅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怀孕之后的琳琅极端嗜睡,加之夏日炎热让她整个人显得昏沉而墉懒,许多事渐渐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她的心底忽然冒出个奇异的念头,那念头像粒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晚膳时分的云霄殿,去了几分炎热,多了几分清凉。

传膳之前,景珣一个人在殿内研究棋局。内侍尖细的声响忽然之间划破了宫殿的寂静,在宫中四处回荡,让他心头不由得柔软了几分。

片刻后,便见琳琅独自一人来到他的身边。

景珣轻巧地将心中的那几分柔软收起,睨了她一眼,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道:“真是稀客。”

这话听在琳琅耳中多少有点讽刺的意味。她尴尬一笑,自己寻了位子坐下,道:“我是特意来这儿陪你用膳的。”

话虽是这么说,景殉却不大相信。

待他摆弄完棋局再看琳琅,只见她坐在椅子上打起吨来,面色看起来颇有几分憔悴。

嘱咐宫人传膳之后,景殉推醒了琳琅,道“不是来陪我用膳的么?“

琳琅秀气地打了个呵欠,道:“是啊,可命人传膳了?”

景殉点头,与琳琅一前一后地在膳桌人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