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伏了一地的,黑漆漆的人头。

只有跪了一地的,随风飘荡的青衫!

所有人都在等邓皇后给他们一个答复。本来这立太子之事,无需经过皇后,可是陛下日渐晕沉,便是偶尔清醒,他也只愿意与他的皇后呆在一起,于这些大臣们,那是避之不及!

他们的请令,竟是无法抵达皇帝那里。

所以,所有人都跪在这里,他们谋划这么久,逼迫这么久,如今,更是连“如今天下,为何如此灾患频频,是我等失德耶?是苍生无福耶?”“自我朝建立以来,除了今岁,还有何岁曾有?”这种极度不恭不敬的逼迫之语也出来了,今天,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要邓皇后给出一个答复的!

四下很安静,只有呼吸声沉闷地传来,只有风吹过宫檐时,那呜咽声不期而至!

慢慢的,邓皇后闭上了双眼。

就在她玉白的手慢慢握紧,嘴唇慢慢张开之时,陡然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外面传来。

那马蹄声突然而来,在疾驰到殿门外时,一个骑士翻滚而下,朝着殿中高声急叫道:“禀皇后娘娘!旬月之前,于益州万子山峰,天降巨石,巨石高约十丈,重达万斤,上书‘明德配天’四字!今巨石已被扬州人柳白衣送抵洛阳,敢问娘娘,要不要抬进宫来?”

明德配天,这是圣人周公说过的话…天降巨石,上书周公之语,这是在称颂邓皇后有周公之德么?

于嗡嗡声中,邓皇后稳着声音,缓缓说道:“准,把巨石抬进宫来!”

“是!”

那个骑士刚刚退下,转眼间,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转眼间,一个骑士汗流浃背地冲上了议事殿,大声叫道:“禀皇后娘娘,凉州来报!离我国约有一万七千里远的天云国,倾一国之民,历时一百五十载,于万里之遥来到我国,说是知圣天子在位,愿受日月恩泽!”

说罢,那骑士捧着一本明显刻着翻邦文字的金书,从殿外大步走来!

在这骑士走来之时,所有的大臣声音都小了很多,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封金书,一时又是难堪,又是说不出的激动…圣天子在位,万邦来朝,从来都是一国文治武功达到鼎盛才有的殊荣!那天云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前来朝拜,这其中,便没有苍天对邓皇后的恩赏?

就在一殿儒臣都变得越来越安静时,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转眼间,一个骑士从马背上滚落而下,朝着殿中大声叫道:“禀皇后娘娘!有白虎降于扬州山林,被一扬州商人获得,现已送抵洛阳,敢问皇后娘娘,要不要把圣兽迎入宫中?”

圣兽白虎?

这也是大大的吉兆啊,非大兴之世,非有德之君,这等圣兽根本不会出现在世间。

至此,四下再无声息!

至此,大殿内外安静如斯!

邓皇后慢慢站了起来,她目光静静地扫过一众儒生,雍容地微笑道:“诸君,如今苍天降德,一日之内,我大汉连得三大吉兆…果然天不绝我啊!”

她这话说得很慢,很慢,慢慢的,极为雍容地吐出这番话后,邓皇后转向那骑士道:“准,把白虎带进宫中,还有那刻字的巨石也是…诸位臣工在此,正可一见!”

一句虽是温婉,却绵里藏针的话令得众多儒生脸色难看地低下头后,邓皇后衣袖一拂,退到了后面。

当她来到侧殿时,一个太监连忙跟了上来。邓皇后慢慢回头,轻启嘴唇说道:“天云国之事,是我擎弟之功,这我早已知晓,也早就侯着今日…可那什么益州巨石和扬州白虎,却是从何而来?怎地今日之前不曾听闻?”

那太监上前一步,凑近她低声说道:“禀皇后娘娘,那两个都是一个叫什么柳白衣的扬州人送来的…他事做得不错,恰好在今日送达,给扇了那些儒生一个重重的耳光!”

“柳白衣?”邓皇后寻思之际,另一个年长点的太监凑上前来,压低声音说道:“娘娘忘记了?三个月前,您还派了人去召他入宫呢?那人在扬州唤什么‘白衣公子’,真实的姓应该是柳。”

经他一提醒,邓皇后完全想起来了。今天这个情形下,那柳白衣当真是给她解了大围。当下邓皇后连笑容也是温软的,“原来是他啊,那我记得了…对了,上次召他前来,他给拒了,说是不愿进京。这样吧,你再派一人前去传召,让他进洛阳与我一见。便对那个柳白衣说,我可以许他一个要求。”

“遵旨!”

这一更四千五百字,欠大伙的算二千字吧,明天再还。

第一百四十七章都在念着她

与此同时,一辆华贵的马车在缓缓驶过洛阳街头。

那马车外观精美中不失雍容,望着那随着秋风飘飞的纱色方空,几个年少的儒生的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添上了几分仰慕…

目光得意地瞟过那些儒生,马车中,一俏丽的婢女转过头,朝着身侧之人甜甜笑道:“小姑,他们连你的马车也识得了,嘻嘻你看,这些蠢男人的眼睛都粘在车帘子上了呢。”

听到自家婢女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语,马车中的美丽少女雍容的一笑,她轻声嗔道:“尽是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呢,他们明明都在看嘛。”在这婢女委屈的嘟囔中,另一年长些的婢女轻笑道:“就你非要争个是非…他们看又如何,不看又如何?难道这些儒生,还能配得上咱家小姑?”

这话也有点轻薄了,那小姑白了婢女一眼,柔声说道:“好了,别闹了…还要多久可以抵达码头?”

“小姑急什么?不是说邓九郎的船要末时三刻才能到吗?”

这婢女的话一出,那少女美丽的脸一红,脸上已现出了一抹薄怒。

另一婢女见状,马上岔开话题说道:“小环你瞎说什么?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说到这里,她转向自家小姑,得意地笑道:“小姑现在是越来越美了,邓家九郎见了,一定会看直了去…”

那小姑闻言,且羞且怒地白了婢女一眼,低声说道:“九郎他…”提到邓九郎。刚才因备受陌生异性倾幕而高兴的小姑,那脸上添了一丝轻愁,她轻叹一声,喃喃说道:“他从小就所思所想异于常人。许是自小生于至贵之乡的缘故。常人觉得贵的,他无所觉,常人觉得贱的,他亦无所觉。常人觉得至美的,在他眼中也不过如此,常人觉得不过如此的,在他眼中也是这般样…”她说到这里,声音中带了些微妙的,几不可察的埋怨。

两婢自幼服侍于她,表面上看来大大咧咧,其实就本心而言,自是非常了解自家小姑的。

那年长点的婢女马上接口说道:“小姑你是想到那姓柳的吧?她是很差劲。长得也不美。身份也贱。这样的人竟然被邓家九郎看重,是挺让人生气的…不过话说回来,这高贵和平庸。长相至美和长相平凡,本就是不可跨越的天錾。就算邓家九郎今日不在意。日子过久了,他也会在意的。邓家郎君往昔重她,不过是图个新鲜好玩。现在他不是与她也有一年半没有见过面么?这么久没见,再新鲜的感情,也早就没了,说不定此刻的邓家郎君,早就把她忘光了。”

“就是就是,再说了,咱们不是把那姓柳的在汝南的底细也查清了吗?不过有一个院子两间店铺的,家里穷酸成这样,听说性格还是个极倔强的,这样的女子,她是不来洛阳也罢,一到洛阳见到小姑这样的大贵之女,只怕连头也抬不起来…”

两婢的话说出后,两婢明显地感觉到,自家小姑平静了些。见状,她们高兴地笑了起来。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后,年长些的婢女继续说道:“我还听说啊,那个姓柳的挺不要脸的,都把自己的堂兄弟给带到邓家九郎身边,想求他提拔…这又贪图人家的权势,想要鸡犬升天,一面却又拿着架子,怎么也不肯与人为妾。呸!我长得这么大,还真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子!”

“就是就是。明明就是图着邓家九郎的权势,明明就是自甘作践,却还趁着邓家九郎看重,要求一个接一个的,真真是羞耻得没边了!”

在两婢义愤填膺地议论声中,那小姑也没有发表意见,只是静静的聆听着。只是随着她们的议论和充满厌恶的唾骂,小姑刚才还有点郁郁的神色,已渐渐变得明亮,变得轻快。

就在这时,马车晃了晃接着,驭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姑,码头到了。”

那小姑刚恩了一声,那驭夫兴奋的声音又传了来,“小姑,那边好多人呢,看来都是来迎接邓家郎君的。”

“知道了。”

那小姑在两婢地扶持下走下马车时,蓦然的,码头上一阵狂呼声传来,“快看快看!那就是九郎的坐船!”“啊,我也看到九郎的船只了,九郎他回来了!”于无边的欣喜和期待中,那小姑也急急转头,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洛河中央…

洛阳中央,一只漆成黑色的大船,正缓缓地破浪前行。大船的上方,几叶白帆正在阳光下灿烂的招展着。

在岸边众人欢喜叫嚷时,一个身着黑色外袍,高大俊美的贵介郎君,在护卫们的簇拥下走到了船头。

遥望着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宫城,五体更显立体,气质也越发深沉不可测的贵介郎君,也就是邓九郎突然问道:“听说她还在扬州?”、

见他目视宫城,却眉头微蹙,脸上的神色在冷漠威严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郁,一侧的地十一小心地回道:“是。那厮,听说混得挺起的…”

“她当然会混得起了。”越来越深沉的邓九郎,这时竟是直接寒着脸冷冷笑道:“我那扬州的产业,少说也价值万金…手中掌握了万两黄金,又不是一个愚蠢之人,要是混得不好才奇怪呢!”

地十一听出了自家郎君言语中的暗恨,他安静地低下头来。

他自是知道自家郎君的恼恨有多深!想那一日,他们出了诸方城遇到刺客袭击后,自家郎君第一个命令便是让人保护那姓柳的。甚至,在大火四起,他们紧急状态下保护郎君脱围时,他也是心心念念于她。

可那姓柳的呢?

他们是万万没有想到,那几日里一直欢喜满足。一心筹划着回到洛阳后,怎么安置那姓柳的的郎君更没有想到,那一场刺杀,那一场大火。竟是她一力主导的!

想自家郎君这么多年,对哪个人,有像对姓柳的那样,用了这么多心思?他宠她怜她。他事事为她考虑周全,他甚至给了她和她的家族可以享用的一生的财富,他甚至把她的族兄弟带在身边,准备亲力亲为地培养!可那姓柳的,竟是一面与自家郎君卿卿我我,海誓山盟,一面却拿着他给予的财富,在郎君的眼皮底下给逃之夭夭!

这世间,怎么会有那样的女人?相对时。可以温柔如水。可以百依百顺。一转过身,又可把自己的枕边人算计得痛苦不堪!

想那时,郎君先是以为那姓柳的被刺客给带走了。后又以为她在混乱中给走失了,他一边派人严查刺客。一边派人四处搜寻!

那一个月中,郎君是一宿一宿不合眼,他亲自带人搜到刺客的老窝,他甚至追着被那些豪强贩走的女子,给追到了荆州。那一个月里,他们郎君坐立不安,饮食难进,短短时间内便瘦了十多斤!

可结果呢?结果却是,那场刺客是有预谋的,那场大火是有人建议的,那段日子里的轻怜蜜受,千依百顺,也是伪装的!

那个姓柳的,早早就跑到了扬州,早早就变卖了自家郎君在扬州所有的产业,早早就卷着那些钱财溜得无影无踪!在郎君为她的安危而茶饭不思,形销骨立时,她竟是远在扬州逍遥快活着!

这些事,简直是不能想,一想,便是地十一,也会替自家郎君不值,也会觉得那样的女子,真是应该狠狠地教训一通!

不过那姓柳的也只是个表面聪明的,她逃得了一时,难道还要逃一世?想那时郎君寻她三个月后,便有了踪迹,要不是皇后急召,要不是郎君一离开扬州,便被皇后娘娘直接派到凉州,从此又要平乱又要办着那紧急万分之事,也轮不到她逍遥到今天!

就在地十一沉默之时,邓九郎也平静下来,他垂着眸子,随着他锐利的眸光这么一掩,那眼底的青色便再也掩不住。阳光下,他神色冷漠地说道:“行了…去跟乾三说,带上一些人到扬州把她给我押回来!”

最后三个字,直是加重了声。

地十一连忙应道:“好的郎君。”

这时,邓九郎却垂下眸来。

他定定地看着夕阳下起起伏伏的宫墙,良久后,他低低地问道:“地十一,你说我这次逮着她后,该当如何惩治于她?”刚说到这里,他又哑然一笑,低低说道:“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女人会顽固至斯?”

听着自家郎君冰冷的笑声,地十一还没有回答,乾三的大笑声蓦地从后面传了来,“郎君快看,是家族,他们派人来迎接你了。”在邓九郎转头望去时,乾三继续大叫道:“哟,佼才女也来了啊?还有那个,好象是慧郡主…哟哟哟,郎君,这洛阳城有名的大美人都出来迎接你了,这可如何是好?说起来也是的,因为郎君的缘故,她们的青春也给蹉跎至今。依我看郎君你干脆把她们统统娶为正妻算了,这样就啥埋怨也没有了。”

几乎是刚笑到这里,乾三猛然想起一事,便爬了爬头皮嘿嘿说道:“不对不对,郎君还没有搞定那姓柳的!那厮不搞定,郎君也就没有心情娶妻…我说郎君,现在你也二十有一了,这婚事不能再耽误下去了。要不,我与地十一到扬州一趟,把那姓柳地捉了来?等她到了洛阳,你就把她关起来,她说啥话你也别理,就那么二话不说地把她关个三五年,等孩子一生,她也就淘气不起来了。到时郎君你也有二十四五了,再娶个妻生个嫡子,心里就更足实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她来洛阳了

远在扬州的柳白衣,很快便接到了皇后娘娘的旨意。

这一次,他很爽快地接了旨,应承天一开春,马上赶赴洛阳。

而乾三和地十一却晚了一步,当他们赶到扬州时,使者已回,柳白衣也和前几次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扬州城。

他们虽想大张旗鼓地寻找,可这时刻天已入冬,随着大雪纷纷扬扬洒落,官道几乎全给封冻了,他们又哪里走得动?

今年的春天来得很快,似乎冬雪刚过,这柳树便发了芽,而一棵棵青草,也从泥土中顽强地钻出地面,向天地间展放着它崭新的绿意。

柳白衣的坐驾,行驶得非常之快,几乎是万物刚刚复苏,洛河尤带寒意,隶属于他个人的船只,便出现在洛河上。

春日阳光如照,两岸风景胜画,随着那白晃晃的日头冲破云层,高挂在天上,六个姿容极美,举止端雅的美姬走了出来,她们云鬓高耸,身上轻纱在河风吹拂下如梦如幻地飘起,偶尔走到阳光和阴暗交织处时,那纱上的绣纹便随着光线而变幻着,或出现天上的神女,或出现扬州的桃花林,不但美到了极点,也华贵奢侈到了极点。

六名美姬走到一个船舱旁,朝着舱门盈盈一福后,一姬扬着唇忍着笑唤道:“公子,很晚了…太阳都晒在你的贵臀上了!怎地还高卧不起?”

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舱房中马上传来一个清雅动听的埋怨声,“真是的,每天都来得这么及时!”这埋怨声一出,几姬同时忍笑起来。

这时,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看着自家睡眼惺忪地自家公子,几姬围上了他,她们帮他梳的梳发,换的换裳,一边梳洗打扮着,一边一个美姬忍着笑低声说道:“郎君,你这样不好吧?”

她朝着后面的两只大客船一指,调皮地说道:“这前来见过皇后娘娘,就仿佛搬个家似的,豪华的马车就装了五辆,最为名贵的马匹也有十匹,还有我们这等美人…”她凑近柳白衣,朝着他耳朵吹气如兰地说道:“公子这般奢华无度,又美人成群的,就不怕你家那位邓郎生气?”

这句‘你家那位邓郎’几字一出,柳白衣便是一僵。转眼,他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恨恨地嘟囔道:“就知道那乾三不是个好东西,他跑到扬州一嚷嚷,我的名声都给败坏得一干二净了!”

他这话一出,几女忍不住又是一阵嘻笑。

就在众女的笑声中,吴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郎!”

吴叔的声音一出,刚才还嘻闹着的诸女便一本正经起来,她们齐刷刷转身,朝着舱门的方向恭而敬之地行着福礼。

不一会,吴叔大步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这些美人,眉头便是一皱,见状,柳白衣低声说道:“你们退下吧。”

“是。”

众女刚刚退下,吴叔便走到柳白衣面前,他看着装扮一新,格外显得俊美精绝,奢华高雅的柳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低声埋怨道:“大郎你是这搞什么?那些女子你待这么好做甚?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最喜节俭,她要看到你这般奢华无度,定然会心生不喜的。”

顿了顿,吴叔看着如玉树临风般站在自己面前,微微笑着,虽是目光湛然,却越发见得高贵不可近的柳婧,又说道:“还有,大郎你这么拼着,不就是想明正言顺地嫁给那邓家郎君吗?小心因这些男男女女的事,你让他从此恶了你!”

吴叔的唠叨声中,柳婧慢慢转过头来。

阳光下,她眼如点漆,那种湛然的,如有神韵的眼神,实是让她整个人似是成了画中人,实是说不出的俊美精绝。

柳婧点漆般的双眸看着吴叔,正准备回答时,外面传来一个护卫的朗叫声,“公子,快到码头了。”

这话一出,柳婧便恩了一声,她越过吴叔,缓步走了出来。而随着她这一走动,那六个退到外面的美人,齐刷刷簇拥而来,她们亦步亦趋地跟在柳婧的身后。

皇宫中。

年方二十四五,雍容华贵,极为美貌的邓皇后看着坐在身前的弟弟,轻叹一声,说道:“阿擎,要不是你是我的弟弟,我都以为你是个风流无度的人。你瞅瞅那吴府的阿佼,那阿慧,还有乔家的女儿…这阵子总是有人说,她们从十一岁等你等到十八岁,眼看年华刚近,*光不再,你却还在拖着她们。”

邓皇后的声音一落,邓擎便冷漠地说道:“我从来就没有承诺过要娶她们,甚至没有说过喜欢她们!明明是她们的家族因利益考虑让她们蹉跎至今。怎地到了现在又全是我的过错了?”

邓皇后瞪了他一眼,声音却依然温柔,“你对我大小声做甚么?听说你那个商户女还没有搞定?见谁都火气大得不行?”

这话一出,邓九郎脸色一黑,不过说他的是自家姐姐,他只能抿着唇受着。

邓皇后见状,倒是有点好笑,她轻哼一声说道:“你自小就飞扬跳脱,万事都要随着你的心意转才好。这样折腾一次,尝尝得不到的滋味倒也不错。”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沙漏,低叹一声后说道:“行了,时辰不早了,你再呆下去,又有那些儒生要嚼舌头了。阿擎,我这次叫你入宫,是想让你替我接待一人。”

“什么人?”邓九郎的声音依然有点无精打采的。

“一个有趣的人。这人在扬州荆州益州三地混得挺不错的,有不少游侠儿都唯他令是从。他是个聪明人,这两年里帮了我不少的忙。上一次诸儒逼宫,那个让他们哑口无言的三大吉兆,除了你做的那一件外,另外两件都是他的手笔。刚才我接到禀报,说是他今日抵达洛阳,你替我去洛河接一接他。”

邓皇后说到这里,突然看到自家弟弟脸色变了,不由奇道:“怎么了?这人你识得?”

邓九郎举起手中的酒盅猛然一饮而尽,咬着牙根重重地说道:“…许是识得。”

邓皇后神色狐疑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她轻声说道:“你与他有仇?还是这个人有问题?”

见弟弟摇头,她神色端凝起来,“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助我,只要能为我所用,便需着重相对!阿擎,这柳白衣为我做的事,天下间早就传遍了呢。如果你没有确切的他意图不轨的证据,就不可动他,亦不可轻贱于他,可有明白?”

说到这里,邓皇后又道:“行了,出去吧…去办好接待事宜。这人是个有才的,你最好能收为已用。”说到这里,她声音一提,再次以一种半警告地语气说道:“可有明白?”

邓擎拱了拱手,低声回道:“我明白。”说到这里,他再次朝着皇后一揖,大步走了出来。

邓擎脚步极快地走出了宫门。

一出宫门,乾三等人便迎上了他。看到邓九郎脸色不对,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后,乾三壮起胆子凑近前来,低声说道:“郎君,皇后娘娘生你气了?骂你了?”不然,怎么会脸色这么难看?

邓九郎瞟了他一眼,从牙缝中迸了一句话,“不是!叫齐队伍,我们去码头迎接一个人!”

“叫齐队伍?”地五在一侧惊道:“郎君的意思是?”银甲卫虽是隶属于邓九郎的私人卫队,可这几百号人,在洛阳也是有着鼎鼎凶名的。几百名银甲卫全副武装的去迎接一个人,那个迎接,还是下马威?

邓九郎盯了满脸不解的地五乾三一眼,身子一弯,便上了马车。

两人见状,只得策马围了上去。

不一会功夫,三百银甲卫便出现在了邓九郎的马车后,跟着他,浩浩荡荡地朝着洛河码头赶去。

洛河做为天子之都的大河流,吞吐量极其巨大,为了方便管理,天子下令在洛河建立东西南北四座大码头,每一个码头,都有专门的接待船只。如邓九郎此次前去的东码头,便是专门供客船往来的。

而此时的东码头,正是人来人往极为热闹时。随着一只只大船靠近码头,侯在远处的马车和行人,便会挤了上去,然后便是一阵喧嚣声笑闹声和亲人相见的喜极而泣声。

乾三伸着头瞅了一会后,突然叫道:“咦,那不是阿佼她们吗?今日到是好运气,到了这码头也能遇上。”

几乎是他的声音一落,发现三百银甲卫涌入码头的众人,这时也齐刷刷安静下来。于陡然沉寂的码头中,一个婢女高兴地叫道:“小姑小姑,那是邓家九郎!快看,那是邓家九郎!”

几乎是这婢女的声音一落,齐刷刷的,左近的所有小姑都转过头眺去。有的看不见的,甚至掂高了脚…

于这洛阳,若是有哪个年青男子是所有的小姑都梦想着嫁过去的,那必然是邓九郎无异!

不过,邓九郎自十五岁以来,便常年驻于外地,先是在西南呆过一年,最近又在凉州呆了一年。可以说,虽然他大名鼎鼎,可真正见过他,识得他的小姑,却是寥寥无几!

于是,在这一刻,在那婢女地叫喊声中,众小姑中,出现了短暂地安静!

第一百四十九章那一种再相见

所有人都在抬着头,都在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支在阳光下缓缓而来的银衣银甲的悍勇卫士,所有的小姑,都情不自禁把目光转向了那个被银甲卫们簇拥着,身量高挺,双腿极长,俊美到了极点的贵介郎君!

那个郎君,虽是沉着一张脸,虽是目光深邃微寒,却是那么那么俊美,在那一片银光中,在白晃晃的日头照耀下,直是俊美华贵有咄咄逼人之感…

痴痴地看了一阵后,一小姑呢喃道:“原来他就是邓九郎啊?居然这么俊!”

“太俊了。”

“听说他还没有定下婚事呢。”

“如此风采,真不知让这世间添了多少女儿泪?”

阿佼的身侧,另一个美貌小姑轻轻碰了碰她,低声说道:“原来那就是邓九郎啊,听说他一直很喜欢你。那你们怎么还没有定下婚事?”

听到前半句,正在温婉得体地笑着的阿佼,那笑容微不可见地僵了僵。她还没有说话,一侧的婢女伸出头来,朝着那小姑嘻嘻笑道:“玉姑子,这你就不知道了,邓家郎君这几年不老是东征西战的忙着吗?嘻嘻,他们家里早就说了,邓九郎要娶妇,必娶我家小姑!”

这话一出,那玉姑子一怔,她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妒忌,转头看着那阳光下缓缓行走着,俊美如同天神一样的郎君,她心中想道:这样一个华贵不凡,俊美无双的人物,真是…

真是什么,她咬着唇不愿意想下去。

这一边小姑们咬着耳朵窃窃私语时,那一侧,也有十数个儒生簇拥着一辆马车。望着那片银光浩荡,一个儒生皱眉说道:“邓九郎摆这么大的声势跑码头来做甚?”

“是啊,他来码头,定然是迎人,可这样迎人,气势也太赫人了吧?”

说到这里,那儒生转向马车中,笑道:“阿呈,对于这邓九郎,你是最熟悉的,你说说他这是在做什么?”

马车中,传来一个动听到了极点,而显得有点魅惑的华丽男音,“应该是来迎人。”

“迎人?什么人让他这样做?”

“看下去就知道了。”

“也是也是,看下去就知道了。”于嘻笑中,另一个靠着自家马车的儒生朝着那阿呈叫道:“顾二,我说你前一桩婚事也退了这么久了,这次见了我十七妹,如果中意的话,就上门提娶如何?”说到这里,那儒生笑道:“我这十七妹你是没有见过,如果你见了,一定会惊叹世上还有如此可人的女子。我告诉你顾呈,她配你是完全足够,比起你那个商户出身的前未婚妻,更是强到了天边去了!”

这儒生说得认真,马车中的顾呈,却是沉默了。

过了一会,他那华丽魅惑的声音才低沉地响起,“到时再说吧。”

“到时到时,又是到时。我真不知你小子成个亲而已,怎么就老是不感兴趣似的。”

这一边,一只只客船停泊上了码头,无数人来了又走。

望着那越来越近的码头,望着那一片看不到边的黑压压人头和牛马,柳婧的身后,吴叔忍不住惊叹道:“这就是洛阳,果真好生繁华!”

他感慨着,身边却很安静。吴叔转过头看向自家大郎。

阳光下,他家大郎身着一袭极华贵的白色镶紫边的衣袍,在阳光照耀下,那白袍白得如棉花一样轻软,细细一看,上面似乎刻印着某种玄妙的图案,可仔细一看,又只是一片雪白。而那紫边则是泛着流离移动的光,侧看如蓝,近看如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