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衬的,是他已年满二十的大郎,那沉静中透着奢华的面容。可以说,围在他大郎身边的美人,个个都是少见的大美人,可她们站在大郎身边,也只能是陪衬。主要是那种奢华贵气和湛然灵光吧,把他家庶民出身的大郎,点缀得真成了一个公子。当然,要不是他家大郎有这般罕见的风姿举止,也不会被人唤做‘白衣公子’。

就在吴叔慈爱地看着柳婧时,突然的,他听到自家大郎开口了,“迎接我的人来了。”

一句话说得吴叔转头看去时,柳婧露着一口雪白的牙齿,悠然地说道:“来人。”

“在。”

“把我吴叔请到舱中去!”

在吴叔正要抗议之时,柳婧回头看向他,她浅浅笑着,轻轻地说道:“叔,来迎接我的是邓九郎的银甲卫。”她腰背挺直,风度雍容,“为了不让叔在他的面前露了怯意,只得请您先呆在舱中了…”

吴叔连忙转头看向码头。

果然,码头处一片银光浩荡,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还没有看清邓九郎的面容,吴叔便心跳快了两分。当下,他转头看向柳婧,点头道:“那好,我先躲一躲。”过了一会,他忍不住又劝道:“大郎,如果他对你好,你也别太拂了他的颜面。”

“知道了,叔下去吧。”

“好。”吴叔听出了柳婧口中的漫不经心,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又看了一眼簇拥在柳婧身侧的六个各具姿色的大美人,望着数十个站在柳婧身后,身姿挺立,个个不但显得气势悍勇,却也面目或俊美或俊朗或清秀的青年护卫,暗中愁道:那个邓九郎最是个计较的,他就是看到大郎身边美人环绕也会生气,再看到大郎的护卫,见他们一个个这么年轻又长得这么好,只怕会气得脸都是黑的…

转眼他更想道:随着大郎威望越来越重,我已渐渐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了。

柳婧的大船驶了一会后,随着她一声令下,三船便慢了下来。

在一只一只的客船先行靠了码头出了客又离去后,当柳婧的船再动时,岸上的银甲卫,也侯了近一个时辰。

此时,夕阳西下,红艳艳的阳光染红了漫天的霞云,路人思归,码头上已渐转安静。

当然,这个安静只是相对的,只要银甲卫没动,那个银甲卫们簇拥在中间的人没有走,小姑们和远处的几辆马车,也就没有离开。

随着柳婧一声令下,三只大客船呈一字排开,缓缓朝着码头泊去。

行动的那是船。

而船上的人,随着那片银光齐刷刷盯来,这时刻呈现着异常的安静。

于这安静中,船离码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船上的人,码头上的人,也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安静。

无数人都朝着客船上望来。

他们看到了站在船上的,那个白衣凌风的美男子,看到他簇拥在他身后的六个绝色美人。

…不得不说,这一船满满当当的俊男美女,着实是煞眼得很。特别是当小姑们注意到那些美人身后的护卫,连个角落里的站着的也是长相清俊的时,顿时给惊花了眼。

码头上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于是,在一阵安静后,议论声嗡嗡而起,原来准备离开的人群,也在朝这边聚拢。

在纷纷而来的“这是谁?”“这是什么人?”“好大的排场”中,一个官员转向身后,低声说道:“这就是那白衣公子?听说皇后娘娘对他挺看重的。”

“是啊是啊,这人虽是来自民间,却对皇后娘娘的维护之心天日可表,这些年来,天下间对皇后娘娘非议者极多,可那扬州荆州益州几地,却一直有称颂之声,这其中便有这小子的功劳。”

“真是怪哉,短短两年间,怎么天下间就多了一个柳白衣?”

议论声越是响,银甲卫便越是安静。

地十一等人简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在不动声色中,他们离自家郎君越来越远。

当然,这种诡异的气氛,没有感染到神经大条的乾三,他反而策马凑了上去,对着黑沉着一张俊脸,冷得像结了冰的邓九郎叫道:“郎君,那着白衣的小子好象有点面熟。”他歪着头打量了一阵后,突然想起来似的,在自个大腿上用力一拍,哇哇叫道:“天啊,他是姓柳的那厮?咦咦咦,这厮打扮得光鲜了,还摆出这么一副风骚样,当真挺像一个龙子凤孙的,怪不得扬州人都叫她公子了。”

他大呼小叫到这里,感觉到身边太过安静,便转过头来。

对上自家郎君的脸,乾三赫了一跳,他的马也赫了一跳,在一阵马嘶声中,乾三吃惊地说道:“郎君,你,你不是在找姓柳的吗?她现在都来见你了,你怎么还越发生气了?”

没有人理会乾三。

随着一阵长喝,船夫们上前,三只大船被并排拉上了码头。

于是,白衣晃动,船上的柳婧,在众美人的簇拥下,动了。

她缓缓走下了木板,来到了码头上。

她步履雍容地朝着众银甲卫,朝着邓九郎走来。

阳光下,她笑容高华,而在她身后的,浩浩荡荡的美人群,浩浩荡荡的华贵马车,名贵奇驹,却令得这个白衣也穿出了奢华味的‘公子哥儿’,有了一种让人目瞪口呆的气势…

目瞪口呆的不止是众银甲,不远处,顾呈的马车在缓缓驶近,依然苍白着脸,依然那么高雅地俊美着的他,正掀开车帘,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柳婧。

第一百五十章对峙

柳婧缓缓上前。

在众美的环绕下,她慢慢走到了众银甲卫之前。

直到这时,一直黑沉着脸,冷冰冰盯着她的邓九郎才动了。

他骑在马背上,驱动着坐骑向她走近。来到柳婧身前时,他就在马背上微微弯腰。低着头凝视着她,他把他那俊美的脸贴在了柳婧的脸上,唇碰着她的耳垂,邓九郎的声音低沉如刀:“卿卿,真是好久不见了!那锁心之圈,可还安在?”

这时码头人流如涌,柳婧又是那么一个美得像花儿一样的奢华到骨子里的美男子,邓九郎这一凑近,这一众目睽睽之下的亲密,令得四周呆呆望来的人,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倒抽气的声音!

特别是阿佼等女,更是齐刷刷地变了脸色。

男人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么毫不掩饰地亲昵,这么冷酷的威胁,化身柳白衣的柳婧,那脸上笑容淡淡,依然是一派雍容。她不避不让,只是在他的唇几乎要含着她耳垂时,她樱唇微动,那么轻轻淡淡地说道:“…好教郎君得知,我白衣公子,如今在东南西南三州,也算是一号人物。皇后娘娘叫你迎接于我,你却对有大才之人做猥亵之举,怕是不妥吧?”

她微微侧眸,那双光芒湛然的眸子看着他。

定定地看了邓九郎一会后,柳婧慢慢伸手,她伸手挡在邓九郎的唇瓣上,把他的脸一推后。柳婧动作极其优雅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把刚沾了他唇瓣的手指慢条斯理地一根根拭净。然后,柳婧退后一步,朝着邓九郎行了一揖。十分雍容地说道:“庶民柳白衣,奉皇后之令前来洛阳,不知国舅公有何见教?”

十分的正经,十分的气派雍容!

马背上的邓九郎,身子慢慢坐直。

他笔直笔直地坐在马背上,一瞬不瞬地看着柳婧。

他的眼神变得毫无波澜!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和往昔一样扮成男子,却更俊美,更雍容,那奢华之气简直从骨子里流溢而出,直把身边的无数百年大族的世家子。都比得更鄙俗的柳婧。

他静静地看着她平静无波的面容。看着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去他留下的印记。

他静静地看着她身后的如花美人。俊挺护卫,看着她在众美人的环绕下,真如天生的龙子凤孙般。气派高华无可比拟…

眼前这个柳婧,明明面孔依旧,可他却感觉到一种陌生。

只是这种陌生,却不知怎么的,越发让他胸闷难当,让他薄唇抿紧,眼中暗色堆积!

他曾无数次想过他们的重逢,想过再次见到她要如何如何,可他就是没有想到,真正再见时。他不但对她束手无策,还要客客气气如待贵客!

仿佛察觉到了邓九郎那堆积的怒意,一袭白衣高华如公子的柳婧朝后颌了颌首,淡淡说道:“把木盒端过来。”

“是。”

一个美人娇娇地应了,她捧着一个邓九郎极为眼熟的木盒,扭着腰肢来到柳婧身侧,在感觉到邓九郎盯来的目光中的寒意后,她不退反进,甚至把半边身子都倚到了柳婧怀中,红唇微启,声音娇绵地唤道:“公子,这是你要的木盒!”

柳婧含着笑,似是不知邓九郎眼神如刀,她淡淡命令道:“把它呈给邓家郎君。”

“是。”

那美姬朝着邓九郎福了福,奉上木盒,“这位郎君,这是我家公子送你的礼物。”

邓九郎还在目光寒煞地盯着两人时,盯着那个美姬时,柳婧的声音已不紧不慢地从后面传来,“这不是礼物,是物归原主。”

她直视着邓九郎,声音微低,以只有他和众银甲卫才能听到的声音雍容地说道:“当初动用了郎君的物品时,我曾许过誓,有朝一日必加倍还之。这木盒中装的,是原物,现原封不动的还给郎君,至于谢意,我去年已送到了皇后娘娘手中。听说那谢意是与九郎你的心血同时抵达的,当时还解了娘娘大围,柳某为此非常开心!”

她说的谢意,自是那天降巨石和那只白虎了。

看来她让这个美姬送上来的木盒里,装的便是那些扬州的房契物产了!

柳婧语调缓慢地说到这里,见到邓九郎依然冷冷地望着自己,她朝后略一点头,当下,又有一个美姬奉上一个小盒子给她。

柳婧接过那盒子,随手交给站在邓九郎身边的乾三手中,淡淡说道:“这里面有一封信,我历年所做之事都在其中,想来这些能够清楚地让国舅公知道我表达谢意的诚心了。”

说到这里,她也不再等邓九郎开口,风度翩翩地转过去,优雅说道:“阿焉!”

“属下在。”一个长相极清俊的青年来到了柳婧面前。

柳婧看着他,淡淡说道:“听说这洛阳的‘云醉’酒家不错,你去把它买下,我们今晚就宿那儿。”

竟是为了区区的落脚地,就要卖下一家大酒楼!这种还真是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儿手段!

一侧齐齐盯来时,那叫阿焉的美男子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翻身跨上一匹价值数千金的照夜白名马,一挥缰绳,便如烟云一样冲上了码头,冲入了人群中!

直到那叫阿焉的人骑走了一匹照夜白,邓九郎这才把目光看向柳婧身后。

然后,他看到了柳婧身后,那停得满满当当的各色名马!那里的每一匹马,其珍贵程度只怕都不少于千两黄金!而柳婧的身后,光是这种价值千两黄金的名驹,便不少于三十匹!

邓九郎再定睛一看,那些停在后面的马车。也辆辆是用珍贵的紫檀木或花梨木乌木所做成。

不过区区二年不到,这柳婧已拥有了这么惊人的财富,已可以豪奢到这个地步?

看到柳婧说完话后,气度高华地一转身便要离去。邓九郎薄唇一动冷冷一笑,他正准备开口,突然的,一辆马车长驱而入,接着,一个低沉魅惑的华丽男音传了来,“你是,柳婧?”

却是顾呈的马车驶了来,他径直来到银甲卫的旁边后,看也没看邓九郎一眼。只是这么掀着车帘。只是这么定定看着柳婧。只是露出那么一张苍白俊雅的脸,神色复杂,既不敢置信。又震惊难言地看着柳婧。

他看着柳婧,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会后,顾呈又低哑地唤道:“你是阿婧?”顾呈似是太过吃惊,太过不敢相信,所以不管不顾地驱车上前,这么拦着柳婧就直言相询!

看到顾呈前来,邓九郎双眼微阴,薄唇也抿得更紧了。

柳婧缓缓转头。

她无波无澜地看着顾呈。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湛然清亮,这是一种仿佛能把天地点亮的湛然,带着种灵气。带着种生动,直把虽是白衣,却胜似华服的柳婧,衬得如同画中人。

柳婧的目光对上了顾呈的双眼。

这时一阵河风吹来,风拂起柳婧的白衣,令她颇有翩然飘飞之美。明明奢华到了极点,却还清贵着,高洁着,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顾呈的眼眸,盯得更紧了。

回视着顾呈,柳婧扬唇慢慢一笑,她朝着他优雅风流的一揖,微笑道:“小弟名唤柳白衣,顾兄唤我这个名字便可!”

似是而非地回答了顾呈的问话后,柳婧也不再理会他,便这么收回目光,脚步一提,风度翩翩地朝外走去。而随着她一动,那些美姬和护卫们,自动簇拥上前,然后,一辆华贵至极的马车也驶了过来。

那马车刚一停下,两个美姬便娉娉婷婷地走上前去,她们一左一右地扶着柳白衣,把她扶上了马车后,又替她体贴地拉上车帘。

然后,这些美人也不上车,便这么站在马车的左右,含着娇美的笑容,簇拥着柳白衣的马车朝着街道缓缓而行!

银甲卫没有动!

顾呈也没有动!

他只是微微仰头,一双黑沉泛紫的眼,瞬也不瞬地目送着柳婧的马车,卷着一阵阵香风缓缓离去。

直过了一会,直感觉到身边马蹄移动,顾呈才咳嗽一声后,用拳头抵着唇低低讥笑道:“真没有想到,当日以那般下作手段逼得我们解去婚约的邓九郎,却是直到今日还没有把她弄到手!”

马蹄声一止。

马背上,邓九郎慢慢转头,他居高临下地盯着顾呈,对上他苍白的俊脸,邓九郎突然反讽道:“你反悔了?”

顾呈没有回话,他只是专注地看着那远去的马车,看着那香车美人,富贵无极的架式!

邓九郎见状,又是冷冷一笑,他漫不经心地顺着顾呈的目光瞟去,说道:“你不知道么?她越是挣扎,我就越是喜欢…这不过是我与她之间的调情手段罢了。干卿底事?!”

最后四字一出,顾呈那俊美苍白的脸上,迅速地闪过一抹青色。

就在邓九郎手一挥,带着众银甲卫席卷而去,激起漫天烟尘,直呛得众人连连后退间,顾呈才哑然失笑,他阴煞着脸,低低地说道:“干卿底事?呵呵,干卿底事…”说这话时,他眼中的紫光浓得如墨一样。

码头上人侯在一侧,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个扬州柳白衣的马车缓缓离去,又眼睁睁地看着南阳邓九的银甲卫带着席卷之势追上了那群人,又看着众儒生簇拥着那顾家二郎的马车离去…

直过了好一会,众少女才清醒了过来。就在她们面面相觑时,突然的,银甲卫中冲出来一骑,那骑士一冲入码头,便冲到载着柳白衣的那三只大船一通吼叫。

却原来,这三只船都是柳白衣的私产,可这里毕竟是洛阳,银甲卫既负有接待之职,便得对这几只船也有安排。

乾三冲来冲去忙活了一阵后,一辆马车驶到了他身侧,接着,一个温温软软的女子声音传来,“乾三大哥,这种小事,怎么也由你亲自来安排?”

乾三正是满肚子火气时,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转头看了那小姑一眼,咧着雪白的牙齿招呼道:“是阿佼啊?你怎么还没有走?”招呼到这里,他便委屈起来,“就是就是,我也说这种小事哪轮到我来做,可郎君却黑了脸,还朝着我吼了一声…”

“他朝着你吼了一声?”阿佼大吃一惊,她轻叫道:“九郎最是沉得住,他很少喜怒形于色的。而且他越是生气声音越是轻柔,怎么会吼你一声?”

说到这个,乾三更委屈了,他苦巴着一张满是灰尘的脸,哇哇直叫,“就是就是,他从来都不会这样吼人的…真是的,不就是姓柳的回来了吗?不就是说了他两句吗?郎君就给恼成这样,还把我赶出来了!”声音中真是无限委屈!

阿佼之所以上前,也就是对那个柳白衣好奇着,现在见他主动说起,连忙接口道:“乾三大哥,那柳白衣,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九郎见到他,连神色也大变了”

乾三大大咧咧地说道:“你连她也不知道?她就是那个柳婧啊…”一句话令得阿佼脸色大变,令得阿佼身后的众小姑交头接耳后,乾三转向脸色已变得非常难看的阿佼,大咧咧地说道:“阿佼啊,我跟你说呀,你这阵子最好别去找咱主公…他现在烦着呢。哎哎哎,说得也是,那么一个软趴趴的家伙,这摇身一变变得太厉害了,主公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这时,阿佼打断了他的话头,“你说这柳白衣,就是那柳婧?是那个商户女柳婧?”问这话时,她声音有点颤。

眼见乾三张了嘴,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放轻声音说道:“乾三大哥,那柳白衣是个女子的事,可能连皇后也不知情,你先别嚷嚷。你轻点声音跟我说说这事好不好?”

乾三想想也有理,便点着头放轻声音说道:“行,我知道了。那柳白衣就是柳婧。她要不是柳婧,郎君会这么失态?这天下间的女人,郎君就没一个放在心上的,除了这个老是让他得又得不到放又放不下的柳婧外…”堪堪说到这里,乾三便感觉到四周气氛再变,他诧异地看着阿佼,惊道:“阿佼,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

第一百五十一章公平

阿佼连忙回道:“没,我没事乾三大哥。”说完这句话后,她显然害怕乾三再来追问,连忙说道:“乾三大哥你去忙吧,我还要与她们说会话儿呢。”说罢,她急匆匆地离开了。

这一边,阿佼和乾三的事,柳婧自是不知情,在马车上得街道后,六个美姬便上了这间布置得富丽堂皇,又舒服无比的马车,她们蹲的蹲在柳婧的身侧,给她捶着腿,站的站在她身后,给她捶着背,有的端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药膏喂给柳婧吃。

这六个美人,人人姿色罕有,不管身份只论姿色,她们任何一人都不在阿佼这等洛阳贵女之下。而现在,她们乖顺地依偎着柳婧,言笑晏晏,殷勤备至,挥袖流香…

朝着马车中望了一眼,地十一和地五两个人相互看了看后,不由自主的再次离邓九郎远了些…这柳婧一介女子,那偎红倚翠,风流肆意的,当真小日子过得比他们郎君还要自在快活得多!

邓九郎策马缓行。

端坐在马背上的他,脸色实在难看。

他紧紧抿着薄唇,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扫过那马车。偏那马车车帘大开,让他总是无意中一瞟,便能瞟个究竟!

他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后,终于冷笑一声,策马来到了马车旁。

目光冷冷地盯着马车中好不悠然的柳婧,邓九郎声音格外轻柔,“柳郎的身侧,怎地尽是围着一些女子?”他挑高眉头。笑容格外可掬,“怎地不叫几个护卫也这般上前侍侯着?”

…邓九郎此刻的声音。格外格外的温柔如水,可他的话音一落,地五等人再次齐刷刷退后几丈!

马车中,柳婧慢慢咽下一块香云糕,再在美姬地服侍下把唇角的糕渣拭去后。她转眸瞟向邓九郎。

阳光下,柳婧这一瞟,真真眉目如画,似媚似嗔似冷。她看着沉沉望来的邓九郎,浅浅笑道:“他们都是大好儿郎。”说到这里,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瞅着邓九郎,红唇轻启。慢慢问道:“我身边何人侍侯,与九郎并无干系,却不知九郎因何脸色沉郁如斯?”

这些与他没有干系?她的意思是,她与他也没有任何干系了?

就在邓九郎气极反笑时,柳婧垂下眸来,轻轻叹道:“一别两年,我已把九郎抛诸脑后,我原以为九郎也是如此…真没有想到。九郎却是如此痴情之人!”

柳婧这话一吐出,邓九郎俊美的脸瞬时一青,他瞪着柳婧。差点脱口吐出‘谁对你痴情了’转眼,他又念到她那句‘我已把九郎抛诸脑后’,不由地恨从中来!

闭了闭眼,邓九郎喘息一会,感觉到气息平静后,他看向前方。冷冷地说道:“柳婧,我真不知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呼吸沉了沉,又道:“三年前,我定制那锁心之圈之事,曾经惊动过不少人。你要是再激怒了我,我就在大宴当中,当众把你那圈子亮出来!”

他又威胁她了!

像以往无数次一样,他又来威胁她!

马车中,柳婧却只是低低一笑,她轻轻地说道:“亮出来啊…可那样亮出来有什么好处呢?是让人知道我是你的禁脔?还是让人知道我本是女儿身?应该被你收入后院的?可惜啊,我还有用,还有大用,皇后娘娘还挺需要一个在扬州益州荆州说得上话的柳白衣的。所以呢,那事你不会做,你也不敢做!”邓九郎彻底青了脸!

马车中,柳婧雪白的云袖一甩,以一种无比优雅地动作端过美人送过来的酒盅,仰头小小地抿了一口后,柳婧斜睨着邓九郎,眸如秋水长空,真真且媚且冷且如波,“九郎,你一直以势压我…这一次,我们谋算一场,分一分胜负吧!”

邓九郎听到这里,突然有点悲伤,他黑着脸,过了一会才低低沉沉地说道:“原来我一直以来对你的所有种种,在你眼中,不过是以势相压?”这声音,陡然间便有了种沧桑意味。

柳婧一派云淡风轻,她晃着酒盅,垂着长长的睫毛看着那青碧的酒水在阳光下流离生波,“…不是。”

两个字一回,令得邓九郎悲伤大减,刷地转头盯向她时,柳婧轻启樱唇,轻轻地说道:“不过你我之间,从初相遇便不寻常,你想把我掌控在手中,我偏不想荣辱束于人手。所以,我们终将需要这么公平一战。”

她扇着长长的睫毛,微微侧头,自这次相逢以来,第一次眸光温柔多情地看向邓九郎。在她的眼神令得刚才还愤懑堵闷的邓九郎心中一酥时,柳婧轻轻软软地说道:“除了十一岁那年那次外,我们所有的交锋,都是你挑起的,…不过这一次,当由我执子下局。九郎,我们再赌一场,你赢了,我便顺你的意,居你的后院,是妻是妾由你心意,想宠是辱也由着你。”

阳光下,她的眸光渐转锐利,渐渐呈现出一种难言难画的湛然冷傲,“如果我赢了,那么你入赘,入我柳府门,从此无二心。如何?”

几乎是柳婧的声音一落,马车中马车外便是一静。在几个美姬低着头苦苦忍着笑意时,邓九郎彻底黑了脸!

以往,柳婧中了诱情时,或伏在他的怀中软语呢喃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可当时他只以为她是气得狠了在胡说八道。他是断断没有想到,柳婧还真有此意,她还真敢想!他堂堂皇后的亲弟,名震天下的南阳邓九,杀人无数的邓阎王。在她心中,意是心心念念想让自己入赘,入她柳府之门,奉她柳婧为妻主!

这简直,简直…邓九郎气极反笑。

不过也是在这时刻,他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柳婧对他有情,她与他百般别扭,闹了半天,不过是一个主宾的问题!

实在是越想越好笑,邓九郎忍不住以手抵额,就伏在马背上低低笑了起来。

就在刚才,邓九郎还怒形于色,这么片刻间,他又笑成这样。一时之间,众银甲卫面面相觑了。

银甲卫们呆了一会后,齐刷刷看向马车中的柳婧。

与邓九郎不同,柳婧依然是云淡风轻,依然是在悠然自在地小口抿着酒。这个商户出身的女子,便这般高卧于马车中,那奢华之气也扑面而来,让这些在洛阳横行惯了的银甲卫一看,再次生出一种面对龙子凤孙的感觉!

邓九郎低笑了一阵后,微微侧头,似笑非笑地瞅着柳婧,“这就是你此番前来洛阳的目的?”

“是!”

“你想与我以智相博,公平地斗一场?”

“是!”

“如果我胜了,你不再争什么名位,一切随我安排?”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