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挤出一个笑容后,再慢慢抬起头来。

于众目睽睽之中,柳婧乌漆漆的双眼,终于与邓九郎的对了个正着。

此时,阳光正好。白晃晃的日光一泄而下,暖暖的散在众人的头上,身上,只是这日头实在太亮,直是炫花了人的双眼,炫花了这个天地…就是太亮太亮了,直刺得人双眼生痛,差点落泪。

在看到邓九郎的这一刻,柳婧第一次感觉到,顾呈对她不放心,担心她会偏帮邓九郎,这个顾虑是有道理的…她现在,便感觉到了那潮水般涌来的孤寂和沧凉。

这种孤寂和沧凉来得太猛太强烈,强烈得直让人窒息,直如这白晃晃的日光,直刺得她的眼眶好不涩痛…便是为了逃避这让人绝望的孤清,便是为了对面这双深沉的眼,她也有可能不管不顾地插手政事,所以,顾呈的顾虑是对的,他是对的。自己是真的有可能会失去理智,会拿出所有,只为博得这双看向自己的眼眸,那片刻的温暖和笑意…顾呈他是对的!

邓九郎看得太认真,那双眼中蕴含的思绪太过深沉,众权贵相互看了一眼后,常郡主已青了脸,而一侧的清云公主在轻咳一声后,慈爱地唤道:“九郎,九郎?”连叫几声,直叫得邓九郎回过头来看向自己后,清云公主笑吟吟地说道:“九郎,兔儿是母亲新收的义女,是阿净的义姐。来,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与你义姐见见礼吧。”

说到这里,清云公主转头看向柳婧。笑吟吟又道:“兔儿,还不快上前见过你妹夫?”

在清云公主地盯视,常郡主瞪来的双眼中,柳婧慢慢垂下头。

她上前一步,朝着邓九郎微微福了福。刚刚做出这个动作,邓九郎便上前一步,他朝着她无声的一礼后,低声说道:“不必多礼。”

几近艰难地说出这四个字后,邓九郎猛然转头看向清云公主,朝着她长揖道:“邓擎还有要事。就先告退了!”说罢。还没有落过座的邓九郎身子一转。便想就此离去。

就在这时,顾呈唤住了他。他淡淡地唤道:“邓九郎!”

一句话令得邓九郎僵在当场后,顾呈上前一步。他走到邓九郎的背后,微笑着说道:“明日便是我与兔儿的大喜之日,不知九郎可否抽空前来?”顿了顿,他又说道:“邓家九郎乃洛阳少年中一等一的人物,在下的大婚之日,如果能有九郎光临,将是门楣生辉!”

邓九郎背对着顾呈,他的腰背挺得笔直笔直,这是一种近乎僵硬的挺直。

在顾呈声音落下良久后,他才镇定下来。慢慢转过头来,邓九郎一揖说道:“顾郎客气了,顾郎大喜之日,邓某焉敢不至?”

低沉地吐出这几个字后,邓九郎突然转头看向柳婧。

定定地盯了她一眼后,邓九郎声音一提,说道:“说起来也是奇怪,兔儿的面目,与我一故人极为相似。”

顾呈闻言挑高了眉,他笑道:“哦,不知是邓郎的哪一位故人?”

邓九郎闻言也笑了,他缓缓地回道:“幼时倾心之人!”

他这回答一出,人群后面,传来常郡主和她的婢女压抑不住气恼地低呼声。

随着那呼声传出,清云公主等人也是沉了脸。

邓九郎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这般静静地站在那里,与顾呈四目相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转眼间,几个公主府的仆人簇拥着一个太监急急步入,那太监看到清云公主等人,便清咳一声,大步走到众人面前叫道:“皇后娘娘有旨,令清云公主,常净,顾呈,木兔儿,邓擎既刻入宫晋见——”

这旨意一出,众人同时抬起头来。这一刻,便是那些权贵也挑了挑眉:这皇后娘娘,当真好灵通的消息!想这木兔儿和邓擎,入这公主府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只这么一会,皇后娘娘便有召见了。难道她早就准备旨意在那里,只见这几人一露出便马上颁布?

得到皇后娘娘的旨意,众人自是不敢耽搁,当下连忙应了是,而一侧,已有婢女仆人忙碌起来。

不一会,几辆马车驶到了众人面前,清云公主等人坐上马车后,顾呈朝着一直站着不动的邓九郎深深地盯了一眼后,转过头来看向柳婧。

他眉眼深深地盯着柳婧,轻轻的,温柔地说道:“兔儿,要上车了。”他的声音真的很温柔很温柔。

可是这么温柔的声音,柳婧却清楚地感觉到其中的冷戾,她低着头应了一声,也没有抬头,更没有看向邓九郎,便这么转过身,在顾呈体贴地扶持中上了马车。

柳婧一上马车,顾呈也翻身而上。不过他没有拉下车帘,而是在马车驶到了邓九郎的马车旁时,朝着邓九郎一笑,道:“恭喜九郎了,常郡主温柔美貌,娴淑有礼,实是九郎良配!”

邓九郎本是单手支着下颌,眉眼深沉地不知在寻思些什么,闻言他慢慢转过头来。

朝着顾呈深深地凝视了一会后,他扯了扯唇,道:“多谢。”说罢,他又转过头去。

顾呈见他转头,不由又笑道:“好你一个邓九,如今你也算见到我与你义姐了,便不曾有一句恭喜出来?”

他是说,邓九郎也应该恭喜他与柳婧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撕破脸

顾呈这话,分明是给邓九郎添堵来的。

邓九郎抬了抬眼,他也不看向柳婧,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此,那就恭喜了。”

说到这里,他猛然回头,朝着驭夫喝道:“走快一点!”一声喝令后,邓九郎朝着顾呈拱了拱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说罢,他的马车加速,载着邓九郎疾驰而去。

当邓九郎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街道尽头后,顾呈恢复了面无表情。

这是真正的面无表情,这时的顾呈,深得让柳婧看不出半点端倪,更无法猜测出他的心情好坏。

在这种无声的沉默中,马车不疾不缓地行驶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闭目养神的顾呈终于开口了,他淡淡问道:“可知皇后娘娘因何要召见我们?”

柳婧摇了摇头。

顾呈淡淡说道:“在我面前不必装聋作哑,你那么聪明,自是知道的。”

说到这里,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蹙着眉望着远方出起神来。

就着外面照进来的阳光,柳婧看着他俊美的侧面,看着他眉宇间因思量太过而形成的细细竖纹,慢慢收回了目光。

车队不一会便入了宫。

在马车进入宫门时,不时有权贵官员的车辆来来往往,其中,柳婧更是看到了好几批贵妇的马车。

当马车停下,几人在太监地带领下朝着殿门走去时,一路上更是不时遇到一批批的贵妇娇女。这些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女装的柳婧,一个个好奇地睁大眼,不时朝她打量而来。直到柳婧去得远了,隐隐还可以听到一个个询问声。“这小姑是谁?”“生得与清云公主甚是相似呢。”“怪哉,她莫非是清云公主在外面的女儿?”

于这种议论声中,很快的,一行人来到了台阶下,几人刚刚站定,便有几个身着一品官员袍服的大官退了出来。

这时,一个太监站了出来,唤道:“宣——清云公主,常郡主晋见!”

在那太监的尖唤声中,母女俩行了一礼后。提步朝殿中走去。

母女俩这一去。便是近小半个时辰。而当她们退出后。一个太监走到柳婧面前,尖声道:“皇后娘娘要见你,进去吧。”

柳婧抬头。她转头看了一眼脸色不改,似乎一切都在预料当中,也似乎对一切都浑不在意的顾呈,朝着那太监行了一礼后,提步朝着殿中走去。

空旷的大殿中,邓皇后端坐在正中,除了她身后站着的两个婢女外,便再无他人。不过一月不见,邓皇后瘦了不少,平素总是带着笑。显得格外雍容的贵妇,那明澈的眼有点浑,唇也有点干,整个人都显出一种虚火上亢的焦虑,虽然她掩饰得极好!

柳婧看了一眼,连忙低下头来,老老实实地上前,老老实实地行礼,老老实实地说道:“妾木兔儿见过皇后娘娘…”

她刚刚说到这时,主榻上,邓皇后有点不耐烦,也显得疲惫的声音缓缓传了来,“柳氏!在我面前,就别装什么木兔儿了!”

声音沉沉地丢下这一句话后,邓皇后从主榻上雍容华贵地站了起来,在两个宫婢地扶持下,她慢慢朝着柳婧走去。

一直走到柳婧面前,邓皇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柳婧,徐徐说道:“柳氏,听说你要以清云公主义女的身份嫁给顾呈?”

听到邓皇后这句问话,柳婧迟疑了。

就在她还在措辞,还在想着怎么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时,邓皇后轻叹一声,她围着柳婧缓缓转着圈,慢慢说道:“柳氏,我一直以为你是聪明人。”

也许是这阵子太过劳心劳力,邓皇后没有像以前一样,完美的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让柳婧听出了她声音中那几不可闻的厌恶,不过她还是尽量温和而充满怜惜地说道:“你在西南东南那般困境中,都能从一无所有,到名满三州,到连我这个深宫之主不时耳闻,那时,我一直以为,柳白衣是个睿智可用之人。可你到了洛阳后,却是干了些什么?带着你那些美貌的护卫招摇过市,让整个洛阳人都以为你淫。荡?拒绝我的贵妾提议!如今,更是与顾呈拉拉扯扯,还想嫁予他?!”

邓皇后转头看向柳婧,声音中尽是恨铁不成钢,“柳氏,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如果你只想当柳白衣,那就应当明白,大是大非上,从来容不得含糊,你要么帮着阿擎,要么销声匿迹,可你没有!如果你只是柳氏,也应该明白,自古烈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主,你既然钟意于阿擎,那就应该有始有终地跟着他!”

她说到这里,看向柳婧的眼神中添了些无奈,声音中也变得温柔慈爱,“你这孩子,便是耍性子也得有个度…这个时候,是你能胡来的时候么?”长叹一声,邓皇后轻声说道:“柳氏,你要听话,这样吧,现在清云公主和顾呈都在这里,你当着他们的面,明白说出你不是什么木兔儿,你就是柳婧,就是柳白衣。如果你做到了这一点,过往之事我都不去计较,也许你和常郡主同时嫁给九郎为妻,反正清云公主已放出风声收你为义女,你与常净已是姐妹,自古以来,姐妹两人同侍一夫,都是流芳百世的美谈!”

也就说,她现在以清云公主义女的身份嫁给邓九郎,那是比只嫁常净一人,更符合邓皇后的利益了?

邓皇后这话一出,柳婧腾地抬头看向了她!

说来说去,她柳婧在邓皇后心中,就是那块鸡肋,含着是块骨头,可吐了就是一块肉。要她珍视,她总觉得不值。可要是这块肉想要离开,她又觉得愤怒无比,觉得被欺骗了?

柳婧淡淡地看着邓皇后。

也许,这位皇后娘娘是发自真心的不明白她在坚持什么!她不明白柳婧为什么不向邓九郎妥协。她也不想明白柳婧怎么突然就倒向了顾呈。要是别人,也许她还在心情去弄清楚这其中的缘故,可是换了柳婧,邓皇后就没有那个心了。

她只是想着,要怎么安置柳婧才能符合她最大的利益。也许她还觉得,她愿意给这个原本是商户出身的,名声不好的女子以平妻之位,那已是极大的恩赐了!

柳婧本来有很多话想解释,这一次被顾呈掳走,实在事出突然。她也不想邓九郎误解。还要想着怎么把自己的立场明明白白地摆清。

可此时此刻。听到了邓皇后这一番话,她却什么也不想说了。

她想,向这样的人解释有什么意思?她要如何。自己去做便是!

想明白了之后,柳婧闭了闭眼,轻轻说道:“禀皇后娘娘,顾呈已向他的知交好友,说是我怀了他的孩儿…”唇角露出一抹嘲笑,柳婧说道:“皇后娘娘,我名节已失,真的能嫁给邓家郎君为妻?”

柳婧的声音中,带了一种嘲讽。

这嘲讽,令得邓皇后不高兴起来。她盯着柳婧看了一会。慢慢说道:“顾呈信口雌黄的话,不必理会便是。”

是顾呈的话不必理会,还是她也罢,常净郡主也罢,做为大皇子刘胜一系的核心人物清云公主的女儿,注定是用完就丢的货色,所以,她有没有名节,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是不是给邓氏抹了黑,从权之下,暂时都无需理会?反正她这个邓九郎的平妻之位也坐不了多久?

如果邓皇后显出了一点愤怒,或显出了一点犹豫,柳婧还不会这么心寒。

可现在,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邓皇后心中,已成了一枚用过就必须丢的废棋后,那排山倒海的失望和愤怒,终于喷薄而来!

柳婧抬头盯向了邓皇后。

因为愤怒,柳婧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在殿中幽沉的光亮下,更是显得惊心动魄的骄艳!

抬头盯了邓皇后一会后,柳婧突然朝着她一礼,定定地说道:“皇后娘娘的好意,木兔儿心领了!不过,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木兔儿不管到了何等境地,都是自由之人,更是自由之身!这姐妹共侍一夫的话,娘娘就不必说了!”

说到这里,柳婧躬身便向后退去!

看到她二话不说便准备离开,邓皇后青了脸,她压抑着怒火,细声细气,温柔和气地说道:“柳氏,你知道你的拒绝,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不就意味着开罪了你?真是可笑,你都准备把我当用完就扔的废棋了,还不许我与你彻底撕破脸?

低着头的柳婧笑了笑,她慢慢转过头来。

转头看着邓皇后,柳婧轻轻地说道:“皇后娘娘,便因为我喜欢着你的弟弟,又因着这份喜欢,呕心沥血地做了许多贵女们不会做的事,为了接近他用尽了心机,所以,便让你轻贱上了?”这个道理,是柳婧后来才明白的。端方的,雍容地守着自己骄傲和家族骄傲的贵女们,是从骨子里便看不起她这种上赶着付出的行为的!

柳婧说到这里,不由恍惚一笑,笑着笑着,她的眼神锐利起来,声音也冷寒起来,“是啊,上赶着嫁的女人,自然是不值钱的…可是皇后娘娘你想过没有?也许在你觉得赐我为邓九郎的贵妾都是抬举时,我其实已经放弃了你弟弟,更在你弟弟定了婚约,正妻已定的情况下,

我这心,早就冷彻骨了。”

柳婧盯着邓皇后,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道:“皇后娘娘,你的弟弟虽贵,我亦不贱!我喜欢他时,是愿意为他打拼一片江山,只为把自己抬到与他同样的高度,可我放弃他时,也是发自肺腑,毫不犹豫的!皇后娘娘,你嫌弃的这个柳氏,只要她愿意,有的是大好儿郎愿意娶她!便是无人想娶,她也可以凭借倾城财富,过那逍遥自在的大好日子!皇后娘娘,你凭什么以为柳氏直到今天,还贱得愿意当你邓府的一着废棋,自动送到你面前,让你榨干了好随手扔去?”

慢慢的,吐词极端清晰的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完之后,已经与邓皇后撕破脸的柳婧,朝着她深深一礼后,声音一提,清清朗朗地说道:“皇后娘娘的好意,木兔儿心领了!时已不早,兔儿告退!”

说罢,她不再理会邓皇后,衣袖一甩转身便走。而早在柳婧说出这番话时,便已气得脸色铁青,手足哆嗦的邓皇后,因太过愤怒连话也说不利索了,竟这么手指颤抖地指着她,眼睁睁看着她扬长而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懊恼

当朝天下,有几个出名的女人,其中一个叫班昭,她是宫中的女官,也是扬名后世的《女诫》一书的编写者,另外她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邓皇后的老师。

可以说,在班昭的熏染下,邓皇后除了她那勃勃的野心之外,还是个极正统,正统得在有些地方近乎古板的女子。而柳婧一直的行为,都可以称得上离经叛道,任性自我,如在与顾呈定下婚约后,她没有老老实实地等着他来娶自己,而是一发现不对,便与顾呈分清界线,如后来倾情于邓九郎,又为了他在西南东南三州奋力经营,并为邓皇后坐稳江山而费尽心机后,她也没有识相地依守商户女出身的本份,感恩戴德地嫁与邓九郎为贵妾,心甘情愿地愿意为了自家良人奉出一生心力,而是得不到妻位便怫然变色,声称要与邓九郎划清界线。

方方种种,都过于离经叛道,任性狂妄,所以,邓皇后一直无法喜欢上她。甚至可以说,她种种过于主动,爱恨过于分明的行为,是让邓皇后极为不屑的。

而且,自古以来,有权的人看不起行商之人,有势的人看不起有钱之人,柳婧的才,在邓皇后眼中,更多的是小道,如赚钱的能力,如释放谣言,装神弄鬼,应该说。在最初的时候,邓皇后便把柳婧归于有才无德可用其才的小人行列,后来柳婧到了洛阳,邓皇后发现她只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为了自家弟弟才奋起的女人后。她连对柳婧可用其才的想法,也没有多少了。

不过是一个被所谓的情爱迷了心智,并且出身卑寒的商户女而已,自家弟弟随便几句甜言蜜语便可以套住她。犯不着自己拿出实际的行动来挽留。

因上种种,一向以英明睿智著称的邓皇后,在柳婧事上,便难得的一再犯了糊涂。

像现在,她看着柳婧扬长而去,一张雍容的脸直是气得发青。因气得太过,直到柳婧的身影从殿门消失后,邓皇后还有点喘不过气来!

当下,两个宫女连忙围上她,给她抚的抚胸捶地捶背!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邓皇后渐渐平静下来时。大殿中。便安静得过了份。

见到皇后的脸色一直不好看,两个宫女相互看了一眼后,同时低下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邓皇后轻细温柔的声音传了来,“我刚才做错了,是不是?”

两个宫女又相互看了一眼,并没有回答。

邓皇后倚着榻,她筋疲力尽地低声说道:“刚才是我错了,柳氏本来还心存犹豫,这一下,我亲手把她给逼到了顾氏一派中去了!”

一个宫女见她表情郁郁,不由轻声说道:“那娘娘,要不要想办法把她?”她做了一个斩草除根的动作。

邓皇后沉默起来。

又过了一会。她长叹一声,说道:“柳氏本是我们的人,是我把她逼到了清流一派,在她的事上,我处理不当…罢了罢了,便听阿擎的,以后她的事交由他自己去处理吧。暗杀也没有必要,阿擎的心还在她的身上,我不能再逼走我的弟弟。”

她这话一出,两个宫女马上恭敬地应道:“是。”

话是这样说,可邓皇后显然还是很郁闷。柳氏的势力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更重要的是,她心机百出,看看那些年,她为了自己做出的装神弄鬼事便知道了,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她做起来肆无忌惮,这种人如果被对方所用,实在是一个大患!

柳婧还在自己这一边的时候,邓皇后并不觉是她有多重要,这么一会,她越是寻思,越是觉得,柳氏那人真成了清流中人,光凭那财力和狡计百出,简直可以成为清流的中流砥柱!那帮子人本来就名声极好,要是再有这么个擅长阴谋的人相助,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越是寻思,邓皇后越是懊恼,渐渐的,那懊恼变成了懊悔。然后想到柳婧说出的刻薄话,邓皇后又忍不住恼怒,再过了一会,她腾地站起,手抚着胸口喘息起来。

邓皇后神情激动的喘息时,没有注意到,早在不知不觉中,侧门处已站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听着殿中姐姐的喘息声,邓九郎静静地站在侧门处,一动不动着。

他来得终是迟了些,正好听到柳婧最后那一番冷漠无情的宣言!

也不知站了多久,邓九郎转过头来,瞟了前方一眼,他衣袖一甩,大步朝外走去。

几个护卫连忙跟上。

几人一直来到广场处,站在马车旁,看着柳婧和顾呈联袂离开的身影,乾三凑近邓九郎,不安地说道:“郎君?这下怎么办?”

邓九郎坐上马车,隔着车帘,他向后靠了靠,垂下眼皮淡淡地说道:“我姐姐,倒也该受这一顿骂!”

乾三看着俊美如雕像的邓九郎,那波澜不动的模样,忍不住追问道:“郎君,就这么让姓顾的小子娶了柳氏啊?”

乾三这话一出,邓九郎转过头去。

他定定地看着乾三。

直是看了乾三一会,在乾三有点承受不住地摸着后脑壳时,邓九郎闭上双眼,轻轻说道:“你怎么还不明白?他们之间不会有婚礼…”

抿了抿唇,邓九郎轻柔地继续说道:“我与常郡主,也不会有婚礼!”

这两句话一出,乾三完全摸不着头脑了,他楞楞地说道:“郎君你的意思是?”

邓九郎抬了抬眼皮,半晌才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因柳婧差点把邓皇后气出病来,顾呈的接见便作罢了。在太监们不耐烦地喝令声中,两人上了马车。

马车稳稳地朝着宫门驶出。

柳婧一时还有余怒,她涨红着脸看着天边的残阳,胸口还有点起伏。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婧突然说道:“我在殿中与邓皇后差点吵起来了。”她看向顾呈,“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是。”

听到顾呈毫不迟疑地回答,柳婧呆了呆,她轻抚着胸口,苦笑道:“原来都在你的算计当中。”这一下,她在邓皇后心中,那是完全地倒向了清流一脉吧?

想到这里,柳婧苦涩地又说道:“怪不得你这么顺利便让我出了山谷。”解了幽禁。

顾呈没有回答。

第一百九十章圣旨圣旨

不一会功夫,马车在众护卫地簇拥下来到了清云公主府。

早有婢女在一侧侯着,看到柳婧和顾呈下了马车,她们迎上前来。

却是清云公主早就回来了,吩咐她们在这里侯着,说是要见两人。

不一会,柳婧在西侧的一个厢房中见到了清云公主。

柳婧见过礼后,清云公主扶住她的双手,她定定地打量了柳婧一会后,慈爱地笑道:“兔儿,坐下说说话。”

“是。”

柳婧坐下后,清云公主挥了挥手,示意婢女们退下后,她雍容地问道:“兔儿,听顾呈说,你父亲姓柳,是一个商户?”

“是的。”

清云公主笑了,她慈爱地说道:“你这孩子这么面善,要不是阿呈对你的出身来历一清二楚,我都以为,你是我哪个姐妹丢失在外的孩儿呢。”

清云公主这话一出,房中变得安静起来。

过了一会,清云公主又笑道:“我也真是的,你这么小的孩子,便是有个什么身世,自己又哪里清楚?”顿了顿,清云公主又道:“兔儿这模样,邓皇后也是第一次见到吧?”

“是。”

“如此说来,邓皇后回过神后,只怕也会查探兔儿的身世来历。”

清云公主笑笑呵呵地说着,言语里外,却有着敲打之意。似乎在要柳婧自行交待来历。

说来也是,柳婧这个长相也太过让人惊疑了,在这节骨眼上,谁也不想节外生枝。

可柳婧能交待什么?她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当下,她只能闭着嘴不说话。

对于柳婧是怎么与顾呈走到一块的,清云公主也是清楚的,见她话语甚少,自己问三句她都回不了一句,也不生气。又套了几句话后,便挥了挥手,示意婢女们把柳婧带去她自己的房间。

就在柳婧跨出房门时,突然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来。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一会,一个仆人便出现在台阶下,他与柳婧擦身而过,大步冲入房间后,柳婧听到那人急促的声音传了来,“公主殿下,陛下刚才醒来了,说要召你入宫!颁旨的太监马上就要进府了,小人先来知会殿下一声!”

那仆人的声音一落,只听得清云公主微微提高的声音传了来,“怎么可能?我们刚在宫中时都没有人提起!”而在清云公主的声音落下后,柳姨听到顾呈那动听到了极点的声音悠扬地传来,“殿下,此事定然有诈!在下也有人在陛下身边,陛下若是醒来,消息立至!这多半是邓皇后的狡计!”

顾呈这话一出,房中只剩下一阵呼吸声。柳婧也不由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着。

片刻后,清云公主呼吸急促地说道:“…既是如此,那这宫进不得!”转眼,她又说道:“不行,不管是真是假,圣旨不可违!”

这话说到了核心,一时之间,屋内的气氛更加凝滞了。

柳婧也就是听到这里,见到护卫们目视着自己,几个婢女也连连催促着,她脚步一提,朝外缓步走去。

她在婢女们地带领下,去了特意为她腾出的西院。这院落树木森森,楼阁华丽,与常净郡主所住的北院紧紧相邻,柳婧一上阁楼,便远远看到清云公主的马车迤逦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