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入宫了!

便是明知道有可能是陷阱,她也不得不入宫!

柳婧看着外面渐渐黑沉的天空,暗暗想道:这应该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应该还有什么招吧?

正当她如此想来时,只听得一阵沉而有力的脚步声,从楼板处缓缓传来。

那脚步声,是朝她走来的。

柳婧猛然回头。

这一回头,她对上灯火飘摇中,顾呈那优雅俊美的身影。这夜风起了,他也给加了一件外袍,淡青色的长袍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直衬得这个人玉面朱颜,高雅无双。

顾呈负着手,慢慢踱到了柳婧身侧。

柳婧盯着他,盯了一会后,她轻叹道:“顾家郎君,这里应该是绣楼…再说了,我们明天就要成婚了,你不避嫌么?”

顾呈身量颇高,闻言他抬了抬眼皮,朝着柳婧风度翩翩地一笑后,顾呈温柔地说道:“兔儿都怀了我的孩儿了,这避嫌之举,不很多余?”

柳婧表情一僵。

她朝平静如昔的公主府看了一眼,忍不住问道:“你要留在这里多久?”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耐,顾呈只是一笑,他接过婢女递上来的酒盅,动作优雅地朝着柳婧晃了晃后,他抿了一口,慢慢说道:“不久,一晚而已!”

柳婧:“…”

柳婧盯着顾呈,盯了良久良久,她垂下眸子,冷冷地说道:“随便!”

吐完这两个字后,柳婧不再看向顾呈,而是让婢女搬出一副榻几,半躺在上面闭目养起神来。

此时正是四五月时,夜凉如水,和风徐来,躺在这阁楼上,微微习习,倒是说不出的舒服。

便这样,柳婧半闭着眼,专心地想着自己的心思,看着天空的明月,便当一侧的顾呈不存在。而过不了多久,一阵箫声袅袅传来,却是倚着栏杆的顾呈,拿出他那宝贝玉箫吹奏起来。

箫声飘摇,如梦如幻,混合在这阵阵清风中,说不出的冷清。

也不知过了多久,箫声突然一止,只见顾呈慢慢把玉箫收起,目视着前方淡淡说道:“来了!”

几乎是他的声音一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不一会,几个太监急步入了公主府,人还没有到,一个太监便尖哨地叫道:“木兔儿何在?陛下有旨!”

这太监的声音一落,几个急乱的脚步声传了来,转眼间,四五个婢女跑到了阁楼上,朝着柳婧胡乱福道:“小姑,宫中来人了,让你快快去接圣旨!”

柳婧刚要站起,只听得一个悠扬低沉的声音传了来,“她不去!”

说话的人,正是顾呈!

万万没有想到顾呈会这么一说,几婢一惊,齐刷刷转头朝他看去,柳婧也朝顾呈看了去。

在婢女们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顾呈脚步一提,优雅地走出两步,淡淡交待道:“去跟他们说,木兔儿不在公主府,如他们问起,便说她已去了城西顾司马府的别庄中。”

几婢相互看了一眼后,一婢福了福,颤声说道:“可是郎君,这是圣旨,婢子,婢子不敢在圣旨面前说假话。”话音一落,几婢齐齐地跪在地上,匍匐不起。

她们行此大礼,那就是明显的拒绝了。月光下,顾呈冷冷地看着她们,过了一会,只听得铿地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传来!

只见顾呈拔出佩剑,在柳婧惊愕地看去时,只见他抖出一个剑花后,锋寒的剑尖抵在了那婢女的脖子上!

在那婢女无法自制地发出一声尖叫时,只听提顾呈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感情的声音优雅地传了来,“那这样呢?你还敢不敢?”

清楚地感觉到颈项上传来的凉意,那婢女连忙颤声说道:“敢,婢子敢了,郎君息怒,婢子这就去说,这就去说。”

嗖地一声,顾呈以一个极为优美的姿势收回长剑,广袖一甩,温柔地说道:“那就去传话吧。”“是,是是。”

几婢慌知地爬起,跌跌撞撞地下了楼。

目送着她们离开的身影,柳婧抬头看向顾呈,对上月色上,他那冷漠得宛如玉雕的面容,柳婧低声问道:“这旨意是假的?”

顾呈慢慢转过头来。

因背着光,他的眸光深邃无比,盯了柳婧一眼后,顾呈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是邓九那厮玩出的把戏而已。他骗去了清云公主,还想依样画葫芦把你也诳了去?真是把我当傻子了!”

柳婧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下面的婢女也到了,在她们断断续续的解释过后,只听得一个尖哨的太监声音怒道:“好大的胆子!你们敢抗旨?”

他的声音一落,几婢便慌乱地解释起来。在一阵乱七八糟地说话声后,只听得那太监再次怒道:“去,你们也去,便是挖地三尺,也要把木兔儿叫来。恩,便告诉她,陛下说了,木兔儿许与他一个故人有关,他现在精神好一点了,想见一见。”

那太监的声音一落,柳婧格登一声,不由想道:我与陛下的一个故人有关?难道说,陛下知道我的真正身世?

想到这里,她腾的一声就准备站起。

可是,她刚刚一动,只听得铿地一声金铁脆响,紧接着,她的颈间一凉,却是顾呈那锋寒的佩剑,抵在了她的颈项上!

柳婧浑身一冷,忍不住抬头看向顾呈。

月色上,背着光的顾呈俊美而高雅,清风拂着他的广袖,衬得他整个人宛如谪仙,更衬得他手中拿的仿佛不是剑而是箫。

手腕稍沉,在令得柳婧身不由已地再次向榻上一靠后,顾呈低沉悠扬,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说了,这是邓九郎诳你入宫的计策!”

对上他深得看不到底的眸子,柳婧一动不动,她轻轻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叫也不会下去。”

她的声音一落,嗖的一声顾呈长剑入鞘!

这一次,下面的太监再说什么,柳婧都一动不动。而那些太监还不死心,直嚷嚷一阵后,这才怏怏离去。

太监们一走,公主府又变得清净了。

望着渐渐爬上中天的明月,顾呈突然说道:“行了,我们下去吧。”

柳婧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了楼下。

一下楼,顾呈便淡淡说道:“来人!”

几婢哆嗦着站出来,“在。”

“我与你们小姑要在寝房手谈一局,去准备点茶水。”

“是是。”

几婢一退,顾呈便广袖飘摇地朝着位于左侧的,柳婧的闺房走去。走到房门口,他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朝着柳婧冷冷地说道:“怎么,要我抱你进来么?”

这恐吓一出,柳婧咬了咬唇,低着头安静地走了上前。

这个新布置的闺房,处处精美典雅,顾呈大步走了进去后,见到柳婧也老实地进来了,右手一伸,便把房门给重重带上!

随着房门‘砰’地一声合上,柳婧不由一凛。就在这时,顾呈已大步走到榻旁,好整以暇地坐下。

几乎是他刚刚坐下,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缓缓而来,沉稳而有力,转眼间,柳婧便听到一个婢女恭敬而又有点欢喜的声音传了来,“是二姑爷?二姑爷,你这是找谁?”、

声音一落,只听得邓九郎那低沉磁寒的声音便温和地传来,“我找顾呈,他在哪里?”

“顾,大姑爷在姑子的闺房里,哟,就是那一间。”

外面的邓九郎还没有开口,房中,玩弄着掌中的酒盅的顾呈,已声音清雅地唤道:“既见故人,云胡不喜?邓家郎君惫夜前来,我与兔儿甚是荣幸…请进吧,我们正侯着邓郎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三人和地道

顾呈声音落下后,外面邓九郎清笑出声,只听他自自然然地说道:“如此,那邓某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房门吱呀一声,邓九郎踩着满地清辉,出现两人眼前。

这时邓九郎,与白日又有不同,白日里,顾呈有意无意暗讽打击下,他虽不至于举止失措,也几度形容失色,特别是看到柳婧与顾呈亲亲密密地站一起时,那脸色很不好看。

而现他,笑容淡淡,身形挺拔,雍容高贵之气扑面而来,浑然一个颐指气使,视苍生如蝼蚁顶级显贵,哪里还有半点白日里伤神失魂之色?

瞟了房中柳婧和顾呈一眼,邓九郎缓步而入,随后他广袖一甩,那房门便被重重带上。

径自挑了一个客榻坐下后,邓九郎翘着一双长脚,转向柳婧眸光清亮地说道:“柳婧,今**进宫之时,皇后娘娘便知你本是柳白衣。当时有人建议说,柳白衣无端叛变,其心可诛,让皇后娘娘一旦劝服不成,便让你服下慢性毒药。想来柳白衣过了几日无端暴毙,便是清云公主有怒,也怪责不到皇后娘娘身上。可这建议一出,娘娘便拒绝了,柳氏,你可知道是何缘故?”

柳婧抬头迎向他。

这时邓九郎,宛如他们初识时,高高上,唇角虽是带笑却有着发自骨子里冷漠和不屑一顾。

这样他,当真好陌生…

四目相对后,柳婧微微垂眸,她深吸了一口气后,轻声回道:“我知,这是皇后娘娘仁德。”

这确实是邓皇后仁厚之处,柳婧奉召入宫时,便想过,邓皇后可能会这样对付她。事实上,换了任何一个枭雄,都会如此做来,都会一不做二不休,可邓皇后到底没有做。也因为这一点,虽是柳婧已与邓皇后撕破了脸皮,可她也没有想过,就此倒向顾呈这一边。甚至柳婧还越发笃定,便是邓皇后掌了权,只要应对得好,她也应该会放顾呈一条生路。

见她还真明白,烛光下邓九郎笑了起来,他不再理会柳婧,转向看向顾呈,淡淡说道:“顾家郎君,你把柳氏掳走,无非就针对于我,现我已来了,你有什么话有什么勾当,何不直接使来?”

邓九郎这话一出,房中立马一静。顾呈面无表情地盯视中,柳婧也屏住了呼吸。

过不了一会,顾呈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声低低浅浅,透着一种说不出悠扬和沉冷。轻笑中,顾呈说道:“便是柳氏已怀了我孩儿,洛阳人心中名节荡然无存,邓九郎还是愿意为她冒险前来啊?真真是个情种啊。”

说这话时,顾呈笑容是轻浅,声音也是悠扬,只是那双沉冷眸子,那苍白俊雅脸上,透着一种与之毫不相符阴鸷!

这是一种沉冷,令得整个厢房他声音落下后,陡然寒冷起来。

面对顾呈,邓九郎依然是那派雍容华贵模样,他翘着腿,右手摸着自己下颌,语气不耐地说道:“柳氏是因我入局,不管她心意如何,我都会护着她…行了,也没有必要拐变抹角了,现我两人都此处,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吧。”

顿了顿,邓九郎瞟向柳婧,冷着脸说道:“柳氏这个人,看起来虽是冷淡理智,其实重情,我之前让她离开洛阳,便是不想让她你我之间两难。顾呈,她本已出局,你把她强行扣押,如今欺哄于她,让她以为父母都被你扣手中…”后面一句话一出,顾呈脸色不由一变,而柳婧则是猛然抬起头来。

邓九郎还不疾不缓地说着,“顾呈,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招不妨当面使出来。柳氏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妇人,这等朝野之争犯不着让她涉身其中。”

这一次,邓九郎声音刚刚落下,顾呈蓦然头一抬,放声大笑起来。

他笑声冷戾而沉寒,远远地给传了出去。就他大笑之时,邓九郎渀佛想到了什么,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他堪堪站起,堪堪提步朝着柳婧走去。猛然,外面‘蓬蓬’几声,竟是火光大作!

这火,是从四面而来,竟是围住这个厢房,瞬息之时呈火龙滚滚之势!

也就是说,柳婧刚刚发现火起,三人所这个厢房,便被大火包围了个透,伴随着冲天火焰,还有那滚滚浓烟。这一转眼间,刚才还华丽富贵闺房,已陷身火海当中!

这一个变故,不但大大出乎柳婧意料之外,也令得邓九郎青了脸。就邓九郎下意识地冲向柳婧时,顾呈于大笑声中右手一伸,一把扣得柳婧朝自己身上一跌后,也不知他左手按了什么,只听得轰地一声,他们足下地板向下猛然陷入,转眼间,柳婧朝他跌去,并以无法阻挡之处,朝着一个黑洞落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这么多变化说起来久,可事实上只是一瞬之间。感觉到自身被制,整个人呈下沉之势时,柳婧猛然抬头,她猛然放大瞳仁中,看到了置身于熊熊燃烧大火中邓九郎!

这火实起得太了,只不过一眨眼功夫,她所置身这处厢房门窗也给烧得劈劈啪啪响,伴随着这冲天火焰,还有浓烟,而邓九郎身后,火舌已席卷而来,似乎她只要一眨眼,这个与她纠缠多时,爱恨难分少年权贵,便会彻底葬身火海!而这种可怕命运,任他有着通天权势,海量手下,也无法避免!

这个想法只是一瞬间事!

就柳婧下沉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被火海围着邓九郎,看到了他身后火舌!情急之下,也不知哪里来力气,柳婧张嘴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后,整个人不管不顾地扑出。而她这种绝望中迸发出大力,竟是抗过了早有准备顾呈力道。于转眼间,她挣脱了顾呈掌握,于转眼间,她右手一伸,紧紧握住了冲过来邓九郎手。而十指相握那一瞬间,邓九郎突然纵身一扑,带得柳婧朝着顾呈方向重重压去时,只听得砰地一声,两人朝下一陷,滚入了黑暗地道中!

而就他们滚入地道时,只听得‘滋’一声,他们头顶地板重合上,那合上地板,阻挡了那扑面而来火海同时,也隔绝了光亮!

随着一阵骨碌骨碌滚动声传来,柳婧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黑。而她急速下滚时,她右手,始终紧紧握着那一只手,不管被磕撞了多少次,那相扣十指始终没有分开。

终于,他们骨碌骨碌地滚了一阵后,终于停了下来。幸好身上是软泥,柳婧还不曾受伤。

一停止滚动,柳婧便睁大双眼。可这里黑暗一片,她哪里能看到什么,伸手摸了几下后,她另一只手也被邓九郎握住。

柳婧喘息着说道:“顾呈呢?”叫到这里,她忍不住唤了一声,“阿呈?阿呈!”

几乎是她声音一落,邓九郎那低沉冰冷声音便传了来,“别叫了,他掉入是地道另一个岔口。”

说到这里,邓九郎松开了柳婧手,黑暗中站了起来,他似乎摸索了一阵后,重又柳婧身边坐下。喘息了一会,邓九郎低沉地说道:“顾呈早有准备,这地道是一个七步见方牢笼,只有一个出口,那出口现被山石阻着。”说到这里,邓九郎总结道:“我们现,都是顾呈阶下囚了!”

邓九郎这话一出,柳婧呆住了,她也不叫唤了,坐地上喘息了一会,等到气息终于宁静,便轻声说道:“是我误了你。他早就准备着这一天,早就等着你过来。”而她,就是顾呈用来钓邓九郎上钩饵了。

柳婧越是寻思,越是说不出难受。她睁大双眼,朝着邓九郎方向看去,虽是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柳婧还是满怀歉意地说道:“是我错了,我应该听你话,对他起提防之心,也应该跟着护卫们离开洛阳。”她既不愿意背叛邓九郎,又不愿意伤害顾呈,注定会这场争斗中左右为难,本就该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可是,当时她又怎么可能一走了之?让她就这么离开洛阳,再回来时,听到不是邓府被压制,邓九郎死期不久音迅,就是顾呈早已争斗中死去消息么?她当时留下,就是想着,也许她这里,也许她能有办法关健时刻救出哪一个人。争斗胜负她不想管,可是,这两个人,一个让她记挂了六七年,她心中早就是亲人,一个是她心爱之人,她只是想让这两人能够都活着,还活得好好啊!

黑暗中,邓九郎听到柳婧道歉,倒也没有吭声。直过了好一会,他才以那种权贵子弟惯有高高上语气,淡漠地说道:“你放心,我还死不了!”

说到这里,他重又站起,黑暗中摸索起来。

这一次,他足足摸索了近半个时辰,把这个地牢仔仔细细地摸了个遍后,邓九郎站右侧角落,沉声说道:“上面厢房还燃烧,按道理说,大火燃烧释放浓烟,就可以令得你我窒息,可我们没有…你过来听听,这里有一股清风吹来,这风挺大,闻着有点味儿,你看是什么味道?”

柳婧闻言连忙站了起来,她摸索着站到邓九郎身侧,贴着墙面感受了一会后,柳婧奇道:“是河风,带着股水气。”她说到这里,头就一转,这一转,她唇贴到了一个温热肌肤,竟是她无意中吻上了邓九郎下颌?

这无意中肌肤相亲,令得两个人都怔住了,一动不动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邓九郎低沉声音轻轻地传了来,“…我不会娶常净,当时应了旨只是权宜。”

他向她解释!

她名节已失,几乎再无清白可言时,他还向她解释。

陡然,柳婧红了眼,她侧过头去。艰难地忍着泪水,柳婧也轻轻地说道:“我知道,我其实都知道…我,顾呈并没有碰过我,他当时那样说,只是想让我不能再与你一起。”

柳婧说到这里,感觉到身边人还是一动不动,那呼吸声还是带着压抑痛楚,她忍不住哽咽着又道:“今天你姐姐说了我不喜欢听话,我,我就回了一些硬话给她…其实我不是那样想,真,我不是那样想!”

她声音中,有着一种绝望悲凉。那确实是绝望,不说她失了名节,不说她洛阳人心中再无清白可言,便是她与邓皇后这么明白划清了界限,也是绝了她与邓九郎路。

第一百九十二章真面目

黑暗中,邓九郎握住了柳婧的手。

感觉到他喷在颈后的呼吸声,柳婧平静了些许,正准备唤他时,突然的,前方的地道处,传来了一阵不疾不缓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一点盛放在黑暗中的小小亮光。

看到那亮光,听着那回音阵阵的脚步声,柳婧一凛:顾呈来了!

她听得出顾呈的脚步声,这是他过来了!

处于黑暗中时,柳婧并不知道自己贴着的这面墙壁,有着密密麻麻的小孔,直到那光亮透了进来。

不由自主的,她贴近一个大点的孔洞,通过洞口,看着那点越来越近的光亮。

举着光亮的,是穿着一袭镶着紫边的蓝纹袍服的顾呈,他右手拿着一只蜡烛,在烛光的映衬下,他那么俊雅的脸孔越发的苍白,眼神也越发的幽寒。仿佛知道她和邓九郎正在看着自己,顾呈朝这边望来的双眼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恁地让人直打寒颤!

被顾呈这笑容激得手心冒汗的柳婧,不由转过头看向邓九郎。黑暗中,她哪里看得清他?她只是能听到他沉稳轻微的呼吸声,就在她身侧不远处响起,只是感觉到自己紧紧握着的那只手,依然沉稳有力。

邓九郎的沉稳,令得柳婧也平静下来,就在她又安静地看向那点亮光时,顾呈已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在他走到离两人只有三四十步远时。顾呈把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尖声嗫叫起来。

这地道狭窄而容易回音,随着他这一声口哨传出,转眼间。几个脚步声出现在了顾呈的身后!

转眼间,几个黑衣大汉出现在了顾呈的身后。

这些人到来后,顾呈继续上前。又走出十几步后,他闲闲地停下脚步,冷冷地说道:“把石墙抬开!地道烟大,可不能呛到了贵客!”

“是,郎君!”四个黑衣大汉同时应了一声后,提步上前,他们分站一角,伸手抬起了石板。随着一阵吱呀呀的响声传来。不一会。巨大的石墙被四人合力拉开,露出了站在石墙后面的邓九郎和柳婧。

烛光幽幽中,顾呈似笑非笑地朝着邓九郎打量而来。

朝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后。顾呈声音悠扬地说道:“九郎好风度!灰头土脸,衣裳破烂,却依然神定气闲,佩服佩服!”

说到这里后,他也不等邓九郎回话,右手朝前一扬,极有风度地说道:“九郎乃是贵客,顾某平素可是想请也请不到的。请,请!”

而在顾呈的声音落下时,那四个黑衣大汉已齐刷刷走到了邓九郎身后。手按剑鞘冷肃着一张脸。

邓九郎笑了笑。在阴暗中,他淡淡说道:“顾二郎也就会这点狗苟蝇营的手段。”一句话说得顾呈脸色一冷后,邓九郎哈哈一笑,广袖一甩,大步朝前走去。

柳婧连忙追上几步,走到了邓九郎身侧。

看到她紧挨着邓九郎,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地擦肩而过,顾呈突然伸出了手。

他伸手扣着柳婧的手臂,冷冷说道:“柳氏,别忘了你的身份!”

柳婧转过头去。

烛光中,她的脸色不甚分明,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平静。这种平静,令得顾呈不知怎么的手一松,放了她离开。

柳婧一得到自由,便紧跑几步,追到了邓九郎身后。

望着柳婧那亦步亦趋的身影,顾呈慢条斯理地把手中的烛火交给一个护卫,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一行人在黑暗的地道中摸索着前行,因此走得甚慢。

也不知走了多久,是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或者,是三个时辰?

突然的,两人的眼前,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那是一个半天然半人工修饰的大洞,地面甚是平整,头顶上还悬挂着一些柱状的水滴样东西。而在大洞的右侧,深达几十米的深涧里,流淌着一条看不到底的阴河。那阴河水正在流淌,走在上面,可以听到流水潺潺声。

在这地下空间走了几百步后,黑衣人脚步加快,不一会,一个修整过的山洞出现在眼前。这山洞形如宫殿,一眼望去看不到边。而山洞的左右两侧,黑压压地跪了数百上千个彪形大汉。

…当今之世,便是面对皇帝,行跪拜礼的也甚少,于普通权贵,更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架式!

而这一刻,这满洞满殿的黑衣大汉,却是齐刷刷跪在地上,向顾呈行着这跪拜之礼!

这一刻,不止是柳婧,便是邓九郎,也给震住了!

顾呈广袖飘摇地走上前去。

当他走到众黑衣大汉之前时,他们同时声音一提,齐刷刷地大喝道:“参见主公!”

顾呈目光如电地扫过众人,慢慢双手一摊,喝道:“都起来吧。”

“是!”

黑压压的一片,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这些黑衣人光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血气。在这种血气令得山洞的气息都变得沉窒时,顾呈清雅的声音悠扬地传了来,“都退下!”

“是。”又是一阵震得人耳嗡嗡直响的齐声应答,应答过后,众黑衣人躬着身,缓缓朝后退去。他们身后的两个洞口,仿佛是两个无底黑洞,容着这些人一个一个退出,一个一个不见。

当众黑衣人一个不见时,这可以容纳五六千人的巨大山洞,重又风声呜咽,水声潺潺…

站在大殿正中,在通明的灯火照耀下,显得格外沉凝神秘的顾呈,这时缓缓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