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一种冷漠的,毫无感情起伏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柳婧两人。盯了一会后,顾呈在主榻上缓缓坐下,他双手放在两侧的榻沿上,以一种漠然地姿势注视着柳婧一会。转向邓九郎。

他那黑得见不到底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邓九郎,过了一会,顾呈那悠扬的声音才在山洞中回响,“邓九,你落到我手中了!”

他嘴角略弯,在荡起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后,顾呈那动听到了极点的声音在山洞中悠悠传荡,“负天下盛名,身为天下第一世家最优秀的子弟。邓擎。你定然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落到我的手中,生死再也不能自主吧?”

他的嘴角噙起的那朵笑容,在慢慢的漾开。他的声音中,也在漠然中带着一种得意。

面对顾呈地询问,邓九郎没在回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顾呈。

很显然,能够擒到邓九郎,对顾呈来说实是一件高兴事,他微微侧头,认真地端详了邓九郎一会后,双手一合,清雅地喝道:“来人!”

几个女声传来。“主公?”

“今日能够了去宿愿,那是大欢喜之事,去,把酒菜摆上来,我要为邓郎痛饮三杯!”

“是!”

顾呈的声音落下后,一阵环佩叮当,不一会,于胭脂香中传来了酒肉香,只见六个美貌的少女端着木制托盘,盛着酒肉,婀娜而来。

不一会功夫,在柳婧和邓九郎身前,便摆上了一桌酒菜。

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酒肉,自进了山洞后,一直没有吭声的邓九郎,突然说道:“四年前,益州大旱,流民涌入江州,杀了江州郡守,要不是江州众游侠儿挺身而出,流民几乎洗劫了江州各大富户和官邸…实际上,煽动流民杀死江州郡守的,是一伙游侠儿,镇压暴乱的流民保护江州富户的,也是那伙游侠儿。谁也不知道,江州在那场灾变后,各大势力被重新洗牌,直至如今,真正掌控江州的还不是地方郡守,而是那伙游侠。顾呈,这事是你在后面策划的吧?”

邓九郎的声音,低沉磁寒,缓缓而来,因他身居高位惯了,这平常的语调,在此刻吐出,经过山洞一回响,直有一种迫人的力量。

在这种力量之下,顾呈不得不严肃以对。他放下手中的酒盅,深黑的眼定定地迎上邓九郎,不过没有回话。

略顿了顿后,邓九郎的声音再起,“三年前,扬州疫疾刚起,便被人传得沸沸扬扬,几乎令得鄱阳一郡全城皆空。等众人发现不过是谣言,重回鄱阳郡时,却发现城已易主,所有原势力全被剪除,取而代之的是一批来自洛阳的世家子弟…顾呈,这也是你的手笔吧?”

灯火通明中,在邓九郎地紧紧盯视下,顾呈慢慢一笑,他好整以暇地从怀中掏出手帕拭了拭唇,清雅地回道:“不错,都是我。”

听到他承认,邓九郎一笑。

慢慢的,他敛起笑容,又道:“二年前,益州地震,五县同灾,这时有一股游侠儿挺身而出,他们救济灾民,剑杀权奸,直到如今,那五县还是那伙游侠儿的大本营…”当他说到这里时,好整以暇的顾呈,那俊雅的脸终于慢慢沉了下来。

似乎并不知道,自己随口便道出了顾呈的势力所在,邓九郎依然不疾不缓地说道:“不过区区四年,你顾氏一族便飞速崛起,由一名不文而成为天下清流的魁首,可以号令七八个州的游侠儿…顾呈,我一直很佩服你!”

这一次,邓九郎的声音一落,一阵‘啪——啪——’的掌声便传了来。却是顾呈双掌一合,给鼓起掌来。

于清脆的击掌声中,顾呈那悠扬魅惑的声音轻叹着传来,“我还以为我掩饰得很好,世间无人得知呢,原来瞒不过你啊?可惜,可惜,这么手眼通天,权势无双的邓九郎,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中!真是可惜!”

第一百九十三章突变

顾呈的叹息声中,邓九郎笑了笑。

邓九郎这人,出身太好,太显贵,加上自身又从小便聪明有才干。这种从小到大都习惯了掌握他人性命,号令数百上千人的习性到了现在,那是刻在骨子里。

因着骨子里的这种镌刻,使得到了这般境地,邓九郎还是风度翩翩,不对,这应该叫高高在上。他在发现自己已是顾呈的阶下囚,再面对顾呈这个能够主宰他性命的人时,是不以为然的高高在上,看到那些黑衣人向顾呈跪拜,也是这种不以为然的高高在上。这种刻在骨子里的傲慢和不屑一顾,给人的感觉极不好。

当下,顾呈慢慢收起了表情。

他盯着邓九郎一会,突然向后一倚,姿态斯文高雅地笑道:“我倒忘记了,邓九本是世间精明人。想我与邓郎才打次交道?你的暗线,都布到我的贴身婢仆身上…恩,好似这阵子与我走得近的好几个孩童都在突然间得了暗疾?”

顾呈这话一出,邓九郎似乎僵了僵。

看到他终于变色,顾呈唇角一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他慢慢躬身,双眼眈眈地盯着邓九郎,顾呈悠扬低沉的声音在山洞中不断回响,“邓九,你动用那些暗线,是想一举毒杀大殿下吧?可惜,大殿下身份何等贵重,如没有十足地把握,我又怎敢把他带到洛阳来?”

他这话,却是清楚地表示。大皇子刘胜,并没有被邓九郎暗算到了!

至此,邓九郎冷笑一声。

听到他这充满恼怒的冷笑声,顾呈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于大笑声中,只见他双手一合,命令道:“去,把大殿下请过来!”一句命令喝得几个婢仆转身离去后,顾呈转向邓九郎,语调极为和善地解释道:“再过不久,大殿下便要被立为太子。登基为帝了。在殿下成为皇帝之前。他怎么着,也得认清楚他的大仇人是谁,邓九,你说是不是?”

顾呈这话一出。柳婧连忙紧张地看向邓九郎。她清楚地明白。刘胜只要成了皇帝。只要有了防范之心,再加上忠于他的那批人左右保护,任他是谁。也就再无下手的机会。而成了皇帝的刘胜,在知道邓九郎曾经想要暗害他之后,又怎么可能对邓氏一族还有好感?到时,邓氏一族奈何不了刘胜,刘胜却必然会把邓九郎等人诛杀一尽!

就在柳婧心脏抽紧时,静静地站在那里的邓九郎,只是脸色沉寒,却身姿挺立,不减尊贵。

可是,他表现得最镇定,这一刻,山洞中也仿佛安静到了极点,一时之间,水声风声都已消失,只有心脏砰砰急跳的声音,在这山洞中响得慌!

就在一阵静默中,一阵脚步声传了来。

只见几个婢仆簇拥着一个七八岁,长相秀气的男孩,那男孩非常精瘦,双眼如狼,在远远地见到顾呈后,孩童的脸上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他欢喜地叫道:“呈哥!”

一边叫,那孩童一边急跑而来,他一个纵跃冲到顾呈展开的怀抱后,依恋地叫道:“呈哥,你这阵子怎么都没有来看我?我好想你的。”语气中有着他这个年龄的天真,以及对顾呈浓厚的依恋。

顾呈定定地看了邓九郎一眼,露出一个得意嘲讽的笑容后,他低下头,轻轻把男孩推开后,顾呈朝着他行了一个大礼,清雅地说道:“殿下,顾呈不来见过殿下,是因为时机不到。不过殿下可以放心了,从今天起,这个天下,再也无人能伤害你!”

一句话说得那男孩笑逐颜开,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敬佩,顾呈站直身子,他转向邓九郎的方向瞟了一眼,朝着那男孩轻轻说道:“殿下,你不是一直说,想看看害你的人是什么模样吗?他现在就在这里,你回过头看看吧。”

顾呈这话一出,山洞中安静得连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而那男孩,慢慢地转过头来。

面对顾呈时,男孩的语气是亲近的,依恋的,这一转过头,他的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孤僻疏离之气。

男孩先是看到了柳婧。

在对上柳婧的面容时,他怔了怔,盯着柳婧,男孩忍不住问道:“呈哥,她是谁?是我的姐姐吗?她与画像中的父皇好生相似。”

这时刻,柳婧与邓九郎隔得不远,明明邓九郎比柳婧更有存在感,男孩却一眼就看到了柳婧,还看得目不转睛的,双眼中,隐隐有着一种想要亲近又仿佛排斥的孺慕。

刘胜这问话一出,顾呈怔了怔,他瞟了柳婧一眼后,半晌才淡淡回道:“她不是,她只是无关路人。”

“是这样啊?”刘胜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邓九郎。

见他盯着邓九郎,一瞬不瞬的,顾呈走到他身后,声音悠扬低沉地说道:“殿下,看到这个大仇人,可有什么感觉?”

年方七八岁的刘胜冷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说道:“总有一日,我会寝其皮食其肉!”最后几个字,他是一字一字吐出。不知怎么的,明明只是一个孩子,只是一个孩子吐出来的童言童语,可这一刻,山洞里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寒意侵骨,便是顾呈,也是惊了一下。

…没有人敢怀疑刘胜这句话中的恨意!所有人都相信,直到了他掌权的那一天,邓九郎真会被他剥皮革草,剔肉而食!

一阵刻骨的寒冷中,邓九郎终于动了。

他目光瞟向那孩童腰间的玉佩,看向他左耳后的那颗红痣,轻轻说道:“他果然是真正的大皇子。”

顾呈哧地一声冷笑,他讥讽地说道:“他当然就是大皇子!”

顾呈这话一出,邓九郎慢慢垂下眸来。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张开的手掌,过了一会,邓九郎轻叹道:“我果然见到了真正的大皇子!”

邓九郎这话一落,顾呈双眼下意识的一沉。就在他皱紧眉头上前一步时,突然的,邓九郎从腰间取得一个玉佩,把那玉佩朝着空中一举后,邓九郎声音一提,沉肃地喝道:“黑月,现有最后一令,马上擒住刘胜!”

邓九郎这声喝令,不可谓不突然,而在他的声音朗朗吐出时,突然的,顾呈的左侧,无声无息地从黑暗中荡开一片波纹,然后,一个身着黑衣的矮小老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里!

一看到这矮小汉子,顾呈脸色大变,他声音一提,高声叫道:“梁叔,怎么是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黑衣老头没有理会顾呈,他只是在顾呈的喝叫声落下时,身子再次消失在空气中,而当他再次现身时,那只干瘦枯老的手,已紧紧地扣住了大皇子刘胜!

一手扣住刘胜后,黑衣老者拖着瘦小的孩童朝着邓九郎退来,转眼间,他便提着刘胜站在了邓九郎身后!

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变故,顾呈脸色大变,在他又惊又怒目眦欲裂时,邓九郎低沉磁寒的声音传了来,“还是我来解释吧,顾呈,你这贴身暗卫,他是我派来的。我刚才说了,四年前你在江州搅风搅雨时,我就盯上你了。出于警惕,我通过种种手段,终于把黑月送到了你的身边,博得了你的全心信任,成为你最重要的暗卫…他才是我对付你底牌!”

说到这里,邓九郎显然也不想与顾呈多做废话,手一伸便把被扼住咽侯,手脚胡乱踢着的刘胜提了过来。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粒药,顺手把那药塞进刘胜咽喉,再把他拍了几下,令得刘胜咽下那粒药丸后,邓九郎把刘胜朝着顾呈一抛!

顾呈下意识地抢先一步,接住了刘胜。

他刚刚把刘胜放下,瘦小的男孩便卡着喉咙拼命地呕吐起来。

听着山洞中传来的一阵阵呕吐声,邓九郎磁寒的声音淡漠地传来,“没用的,这药入口既化。”

…到得这时,顾呈已完全清醒过来!

他脸色一沉,右手一举便急急的暴喝起来,“来人,来人——”于一阵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中,顾呈阴寒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了来,“姓邓的,你别得意太早!你可别忘记了,你自己还落在我的手中!”

顾呈的声音一落,只听得蹬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上百个黑衣人一涌而来,转眼间,这些人便把邓九郎和柳婧团团围住,森寒的戟尖,已刺入了两人的衣裳里!

随着冰冷的戟尖入肉,顾呈俊雅的脸,因愤怒和恨意而杀机森森,他死死地盯着邓九郎,猛然暴喝道:“给我打断他的腿!”

几乎是顾呈的声音一落,众黑衣人还没有应是,邓九郎便猛然叫道:“且慢!”他抬头盯向顾呈,说道:“顾家郎君,你好象忘记了,在火烧公主府之前,你刚抗了旨。”

顾呈冷笑道:“那不过是你想把柳氏弄入宫中的伎俩!”

“不仅仅如此。”邓九郎摇了摇头,解释道:“那道旨意,真不是我下的假旨,而是皇后本人下的,她下旨意时我便说过,如果有人抗旨不遵,我会自己入内,然后一旦有什么变故,我让她马上以谋逆罪擒拿顾司马一家…顾呈你若不信,不妨派人出去打听打听。”

第一百九十四章逃了

顾呈定定地盯着邓九郎。

盯了一阵后,他慢慢举手,头也不回地命令道:“上去几个人看看!”

“是!”

一阵脚步声响,五个黑衣人迅速地退了出去。

顾呈慢慢坐回榻几,这时刻,呕吐了半天的大皇子,已感觉到事情不对,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白着脸颤抖起来。

他的样子很可怜,那双巴巴看着顾呈的眼睛中,也满是渴望和惶恐,不过现在的顾呈自是没有心情理会他,他挥了挥手,示意几婢把大皇子带下,又吩咐急召大夫前来给大皇子解毒后,他盯着邓九郎,右手轻敲桌几,好整以暇地说道:“邓九果然是个聪明人。”他冷笑道:“我终是小看了你!”

说到这里,他从婢女手中端过一盅酒,一边放在唇边慢慢地抿了一口后,顾呈一边声音极悠扬地说道:“不过,我还想问一问,依顾司马在天下清流间的名望地位,郎君光凭一个莫须有的谋逆之罪,便敢把他全家拿下大狱?”顾呈讥笑道:“好象没有那么容易吧?”

顾呈这话,也正是柳婧所疑惑的。以顾府现时现日的地位和声望,哪怕是皇帝要动它也大不易,何况是邓皇后?

面对顾呈的质疑,邓九郎笑了笑,他淡淡地说道:“要拿下顾司马,确实是不容易。不过早在数年前,我便在一个极擅长模仿他人笔迹的故人那里得到了一个想法…”他话说到这里,一侧的柳婧连忙心虚地低下头。

邓九郎并没有看她。他在顾呈那沉冷下来的眼神中继续言道:“因着那个想法,这阵子我请一位奇人伪造了几封信函。顾呈,你总不会天真地以为,我到公主府。是无备而来吧?”

顾呈不理会他的嘲讽,只是冰冷地说道:“这么说来,你这是怕我杀了你,要让我家人的平安来换你自己的小命?”

邓九郎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听到这脚步声,顾呈皱起了眉峰,他转头看向大步回来的二个黑衣人,沉声问道:“怎地这么快?”这二人,就是刚才派出去探查顾府情况的五人中的二人,按路程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啊?

两人脸色有点不好。他们看了邓九郎一眼后。低头跪下。沉声禀道:“主公,大事不好了,出去的几条道路。全部被银甲卫封死了。二几人只得从密道入城,特意让我们前来禀报!”

这两人的声音一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来,转眼间,又是几个黑衣人从地道方向跑来,他们急急冲到顾呈面前,向他慌乱地禀道:“主公,不好了,公主府中火势一灭,那些银甲卫便坚持挖地三尺。现在,他们已发现了公主府底下的地道,正在朝这个方向赶来!”

这声音一落,整个地道中的黑衣人都是一惊,一时之间,嗡嗡声四起。

出去的通道被阻,地道又被发现,本是猎人的他们,竟是一下子陷入了瓮中之鳖的处境!

顾呈突然暴喝一声,“安静!慌乱什么?”一句话喝得众黑衣人齐齐一静后,顾呈冷冷又道:“你们可别忘记了,那吃里扒外的姓梁的,刚刚谋害了大皇子却又消失了的。便是银甲卫不发现地道,那姓梁的也会把我们的所在泄露出去,此地早就不安全了!”

说到这里,顾呈双目如电,他扫视过众人后,冷冷说道:“行了,准备撤退吧。”朝着邓九郎瞟了一眼后,顾呈又道:“绑住姓邓的手脚,蒙上他眼睛,我们马上离开!”

“是!”几个黑衣人凛然应诺后,看向柳婧,问道:“主公,那此人该当如何?”

顾呈转向了柳婧。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柳婧,很快的,他移开目光,冷冰冰地说道:“一样处理!”

“是!”

黑衣人的动作很快,三不两下,他们便把柳婧和邓九郎绑了起来。柳婧只看到顾呈广袖一甩大步朝前走去,眼前便是一黑,却是被众黑衣人蒙上了眼睛。

接下来,柳婧的耳边便只听到一阵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

倾听了一会,柳婧发现,他们似乎是沿着另一条地道在走,而这一走,便又是两三个时辰,等柳婧发现众人停下来时,外面已是鸟鸣啾啾,清风呼啸。

众黑衣人刚把柳婧放下,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了来,转眼间,她听到一个急促的声音传了来,“主公,那姓邓的所言无虚,司马府已被官兵团团围住,我们到达府外时,正好看到囚车入内。”

“…我父亲情况如何?”

“我等无法入内,具体情况不知,不过听旁人所言,有人出示了大人和大郎犯事的罪证,虽是各位儒生纷纷抗议,却无法阻止官兵入内拿人!”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在顾呈沉默的那一刻,周围无人敢说话,一时之间,四周安静得出奇。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呈冰冷的声音传了来,“把邓九押过来!”

一阵脚步声过后,顾呈又冷冷地说道:“姓邓的,你信不信,我今天便是取了你的人头,明日还可以借助众人之力,救出我顾氏一族!”

几乎是顾呈的声音一落下,柳婧便听到邓九郎笑了起来,他这笑声,特别沉稳,特别轻松,他低低浅浅地笑着,直是笑了好一会后,柳婧听到邓九郎那低沉磁寒的声音传了来,“顾呈,你且告诉我,你在图什么?”

他低笑着,慢慢地说道:“如今,你凭借着的,你们顾氏一族,你们清流倚赖着的大皇子殿下,他,中毒了!想来你现在也让大夫给他诊过了吧?他如今是不是患了心疾?还是那种无法医治,好生养着也只能活个一年二年的,从胎里带出来的痼疾?顾呈,你的大皇子已经完了,天下的臣民,是不会允许这样一个人当他们的皇帝的。”

在场的黑衣人,有很多人并不知道大皇子被人下毒一事,听到邓九郎说到这里,四下都是一阵惊慌的嗡嗡声传来。

听到这些嗡嗡声,顾呈心中突然一沉,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他不该让邓九郎有说话的机会的!

就在顾呈黑着一张脸,却已无法阻止众人胡思乱想时,邓九郎的声音还有清朗地传来,“没有了大皇子做依托,顾呈,你争的这些夺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是了,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可那些清流呢?那些其他的势力呢?他们要是知道大皇子当不了皇帝,这个天下,还是要交到我们邓氏一族推举的,年仅一岁有余的小殿下身上,他们还会站在你顾府那边?还会为了一个顾氏,而与我邓氏拼死拼活么?”

邓九郎说到这里,又是一笑,笑过之后,他轻缓地说道:“顾呈,你已经败了,已经没有退路了!便是你杀了我邓九,便是你救出你们全家,逃出这洛阳去,这天下虽大,也无你们容身之所!”

一字一句的,清清朗朗地吐到这里后,在四周鸦雀无声中,邓九郎声音一提,清冷,沉缓,坚定有力地说道:“顾呈,你还不明白么?你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开我,并效忠于我!我邓擎虽是杀人无数,却也一言九鼎。在这里我可以向你们承诺,顾家郎君,诸位义士,只要你们丢下兵器,并向我邓九发誓效忠,既往之事,我一概不究!”

邓九郎的声音极清极坚定,随着他的话清清朗朗地传出,四周传来的呼吸声,已是越来越急促,伴随着那急促的呼吸声的,还有一些惊慌中伴随着心动地议论声…

柳婧虽是目不视物,可光是从这些议论声呼吸声便可以听出,她周边的这些人,蠢蠢欲动了!

隶属于顾呈的黑衣人,忠于清流的这些人,心动了!

也是,他们没法不心动,任何一个人面临着这样的选择时,都无法不心动!

就在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议论声嗡嗡而来时,一阵急叫声和一阵接二连三的水花声突兀地传来。急叫声和惊乱中,终于有人想到了还被绑着的邓九郎两人,急急跑了过来,帮他们解开了绳子和蒙眼的布巾。

柳婧双眼一得到光明,便急急地四下看去!

她没有看到顾呈!

与柳婧的四下扫视不同,与她同时见到光明的邓九郎却老神在在,他一边揉搓着被绑得发麻的手腕,一边望着前方的河流,问道:“顾呈从河水中逃遁了?”

还留在原地的黑衣人齐齐低下头来,有点羞愧也有点紧张地回道:“是。”一个黑衣人上前一步,轻声说道:“主公,不,顾家郎君见我等表情不对,便跳入河水中,与他一道跳入水中的还有一些叛逆…九郎,要不要去追缉他们?”

邓九郎瞟了一眼这个背叛自己的前主人,还背叛得干脆利落的娃娃脸青年,淡淡问道:“你叫什么?”

那娃娃脸黑衣人腾地一声跪倒在地,恭敬地回道:“禀九郎,小人姓冯,人称冯三郎。”

邓九郎点了点头,他朝柳婧瞟了一眼,缓缓说道:“行了,追缉就不必了。此番你们弃暗投明,通通有功!”一句话说得众黑衣人欣喜若狂地跪拜在地后,邓九郎继续言道:“以后跪拜之礼不可轻用。行了,你们起来吧,耽搁了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

第一百九十五章分道

众黑衣人站起后,邓九郎提步走向柳婧。

见他看向自己,柳婧朝着邓九郎福了福,唇瓣微动,低声说道:“多谢…”

他只身来到清云公主府,还差点葬身火海,要不是他算计得当,只怕现在已沦为阶下囚,不管他孤身冒险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引出真正的大皇子,她都好生欢喜…

邓九郎定定地看着她。

定定地凝视着她,他慢慢伸出手。

在邓九郎握着柳婧的右手那一刻,柳婧几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感觉到她的僵硬,邓九郎哑着声音,轻轻地说道:“今日过后,我与常净也罢,你与顾呈也罢,都不再有婚约之累…”他与常郡主的婚约,本是建立在笼络大皇子刘胜的基础上,现在大皇子不足为惧,身为大皇子一派的得力中坚清云公主,也就要失势了,他南阳邓九,更无需再联这个姻。

轻轻说到这里,邓九郎望着照得山林通明一片的火把光下的柳婧,望着她的乌发红颜,水汪汪的双眼,突然的,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她被顾呈带走,他刚刚探知她的所在,便得到密报,说是顾呈夜夜与她同宿一屋,两人行止亲密相依相偎。

…他刚布好局准备救她焚柳苑,她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令得他浪费了人力物力,到手的不过是个替身。

…她落入顾呈手中,他百般担忧。她下落不明,他心急如焚,可这所有的情绪,在知道她应承了顾呈的求娶。准备嫁与顾呈时,都变成了恼恨。他虽是百般宽慰自己,虽是想着她定然是被迫无奈,可那一日,却在皇宫中,亲耳听到她对姐姐说出的那番绝情绝义的话语!

他想,他还是恨着柳氏的。

可他再恨,她也是他的妇人!

想到这里,邓九郎缓缓伸出手来。他伸手抚着柳婧的乌发,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后。低哑地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柳婧万万没有想到。他第一时间说的是这句话。明明,他的眼中有着恼恨的,明明。他的表情有着震怒的,可到头来他说出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被邓九郎拥在怀中,柳婧唇瓣苍白,她很想告诉他,这一次他冒险前来,他在黑暗的地道中牵着她的手,这让她很高兴很感动。

她也想告诉他,其实她一直在想他,很想很想他。

可柳婧到头来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她只是偎在他的怀抱…

感觉到柳婧的温驯。邓九郎转过头去,他瞟了众黑衣人一眼,想道:这些人毕竟是顾呈的旧部,虽不属于他的精锐,却还是不可尽信,得尽快离开,与我的属下会合才行。

想到这里,他松开柳婧,朝众黑衣人点了点头,道:“走!”说罢,他衣袖一甩,牵着柳婧大步而去。

众黑衣人连忙跟上。

大家都怀着心事,脚下也就走得很快,不一会功夫,一行人便离开了这片树林。

几乎是邓九郎一出现在官道上,四周便唿哨声阵阵,转眼间,四面八方火光阵阵,银光闪亮,马蹄声声,却是无数银甲卫朝着这边涌来。

原来银甲卫早就在四周布满了人马。

转眼间,这些银甲银衣,气势不凡的银甲卫一涌而上,他们把众黑衣人挤了开来,把邓九郎簇拥在中间。

把自家郎君团团护住后,这些银甲卫齐刷刷翻身下马,朝着邓九郎一跪后,齐声唤道:“我等见过郎君!”

“起来吧。”

“是。”众银甲卫刚刚上马,又是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却是乾三急急策马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