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皇上的亲信,皇上不信任曹王任何一家,媚语在其中周旋。”

“最近皇上的身体很不好,北面的宣州,南面的宁郡都被收回来了。我看他是在做后事,估计太子的事最近也能定下来。你盯紧江媚语,有什么动静,速速向我汇报。”

“是。”慕嘉阳等了一下,“五爷,那婚事……”

“结了也好,自己人好办事。”

“多谢五爷。”慕嘉阳继续问,“那苏……”

“不该问的别问!”龙五喝斥了一句。

慕嘉阳吓得一哆嗦,低头立好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听得周围没有动静,抬头一看,那个扫地的太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看看周围,依然寂静无人,这个时点的确不是有人的时候,就算是自己若不是今日偶然得闲,此刻也得在成辉宫里呆着,而不会在园子里乱逛。看来,龙五对宫里的规律摸得很熟。他想起媚语说的那个大力金刚掌的事情,心头不免沉重起来。

刚才那个背影化成灰他都认得,是清韵。

清韵刚刚出现,龙五就现身了。难道自己无意中撞破清韵和龙五的接头?

脑子一冒出这个念头,慕嘉阳就打了个哆嗦,龙骑卫是保护皇上的,可是龙五为什么往宫里安插人?苏清又得罪了什么人了吗?

慕嘉阳坐在亭子里正想着刚才的事情,三皇子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嘉阳,嘉阳你在这里,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说着不顾体面的拿起茶壶咕嘟咕嘟的灌了起来,好像奔跑了很久。

“闵殿下……”

“嘘!”三皇子紧张的向四周看看,拉着慕嘉阳钻到背阴的假山后面,才说:“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

慕嘉阳心里一惊,在宫里不管看见什么,只要是不该看的,都会有杀身之祸!

三皇子额头还在冒汗,握着慕嘉阳的手冰凉的吓人,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上个月刚过完十八岁生日,但是因为旬查,过得相当惨淡。慕嘉阳心里叹气,毕竟是长于深宫的王子,或许聪慧敏锐,但是真的事到临头,那份镇定还需要历练。

“我、我看见……”三皇子咽了口吐沫,“蓝若……和二哥……他们……“他比划了一个相亲相爱的手势,一般在宫里,这个手势通常意味着男女之事。

慕嘉阳心下了然,他的确看见不该看的东西,“殿下,”他压下三皇子的手势,“稍安勿躁!”

慕嘉阳的镇定奇异的安慰了三皇子,他定定的看着慕嘉阳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你知道?”终究是王子,一旦缓过来,看的就明白。

慕嘉阳反问:“难道……闵殿下知道吗?”

他没问不知道,因为这事无论是谁都应该是不知道的。慕嘉阳只是告诉三皇子,这种事不该知道不该说更不该记得。

三皇子坚决的摇摇头,但是眼神略微有些闪烁。慕嘉阳看看外面,空无一人,才又说:“可有人看见殿下?”

“没有。我、我让香儿先走然后才走的。”

香儿是景阳公主所在的攸乐宫的宫女,常常受了景阳公主的派遣,送些好玩儿的给三皇子。景阳和二皇子一母同胞,却不大喜欢二哥,反倒是对三皇子更为亲近。

慕嘉阳认得香儿,若是香儿没有看到当然最好,怕就怕香儿被人发现了。可是,这话不该由他来说,因此略一沉思道:“如此甚好,三皇子无需多虑,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二人!”

三皇子点点头,又缓了缓神,刚要走突然又顿住了,问慕嘉阳道:“嘉阳,你知道我娘和曹家什么关系吗?”

慕嘉阳一愣,三皇子已经前面带路离开。

回到府里,天色擦黑,慕夫人一脸喜气,看来和江夫人相谈甚欢。用了半个时辰讲了那头骡子的故事,慕汝城心里有谱也就由着夫人性子,只在心里琢磨事情。慕嘉阳急着知道结果,辛苦几次,终于把母亲的话题从骡子转到了人。

慕夫人一拍巴掌:“哎呀,这事儿得问江大人,可是江大人不在家。江夫人告诉我说,女儿的事她没法做主!”

“那、那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慕嘉阳急得搓手,平日的斯文抛到九霄云外。

慕汝城看不过去,不耐烦的说:“自然是愿意!不然江媚语今天上朝做什么!”

“那、那不是北朝有信使么?”关心则乱,慕嘉阳有些转不过来。

慕汝城道:“往日也有信使交通,怎么没见她上朝。她分明是探皇上的口风去了,这个江媚语想的倒挺周全。你呀!——”恨铁不成钢的挖了一眼儿子,慕汝城叹了口气。若是那江媚语是男子,恐怕这天下都兜不住她!

慕嘉阳这才慢慢的定下心来。就听父亲大人又问母亲:“那江大人何时回来?我看必须得我亲自过去。”

“明天,明天就回来了。他去乐游原打猎了,一天即回。”慕夫人眉开眼笑。

江夫人当时就说的明白:“虽然我做不了主,但是要是慕大人亲自登门,就算那老头子在宣州,我都能给您提溜回来!”

慕嘉阳放下心来,吃过晚饭回到自己的书房,左思右想猛地想起媚语曾经说过,王贵妃嘱咐她看住蓝若公主。若是三皇子撞见蓝若和二皇子偷情,媚语会不会知道呢?

想到这里,慕嘉阳趁着天色尚早,从后门偷溜出去。

第四十四章 小宁远侯

天色早也不早,刚刚擦黑,本分人家都关门闭户吃过晚饭准备就寝。客栈茶楼还在灯火辉煌的迎来送往,慕嘉阳心里有事,冷不防被人叫住。今天第二次被吓了一跳,正要恼火,看见来人发不出脾气——原来是小宁远侯左威左志峰。

“嘉阳兄?怎么不认识我了?”左志峰笑嘻嘻的,还是一身风尘仆仆赶路的装扮。

“怎么会!听说你要回来,还算计着给你接风,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就到了?”慕嘉阳也很吃惊,这来的也太快了!

“哼,人家来的快,咱们自然要识相一些。”左志峰苦笑着摇摇头。慕嘉阳知道他性子有些懦弱,受了这些委屈也不会争,拍拍他的肩膀,问道:“你现在住哪里?”

新府邸还没指定,左家在京都的别业都建在城外,如果住在驿站又未免寒酸些。左志峰说:“家母都安置在别业里,我暂住风雅客栈,明天上朝面圣之后再说别的吧!”

慕嘉阳赶紧说:“笑话,你来了怎么能住客栈。我家虽然寒酸,好歹也有你一间房子。不行,今晚一定要住到我家去。走,我爹前几天还念叨你爹的事情,可惜他公务缠身不能亲自吊唁老朋友。我娘还说你什么时候进京,一定要请到家里。今天既然碰上了,我可不能让你逃了!”

左志峰道:“可是我还在孝期……不方便。”

慕嘉阳道:“那是外人,咱们是拜把的兄弟,左伯父也是我的父亲,没那么多讲究。”说着,拉着左志峰就要回家。

左志峰道:“也罢,去就去。正好咱们兄弟聊聊。”说完回头吩咐家人收拾东西,随后搬来,“对了,嘉阳兄,我刚才看你行色匆匆,莫不是还有什么急事?”

慕嘉阳这才想起媚语,这种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急的,摆摆手说:“没事,我就是出去溜达溜达,随便找人坐坐。”

左志峰抿嘴一乐凑近了说:“不会是找云麾将军吧?”

慕嘉阳面上一热,伸手给了他一拳:“去你的!乱嚼舌头!”

两人边走边聊,回了慕府。

无需慕嘉阳报告,媚语已经知道蓝若私会二皇子的事情,只是不晓得被三皇子撞见。

看来这个蓝若公主是不甘心就这样困在深宫一辈子。想起那双空洞的大眼睛,媚语心里一阵发紧。这样的空洞好像会吞噬一个人的灵魂,会让人从此后舍却一切羁绊,全心全意为活着而活着!她见过,并且亲手毁灭了一个这样的人。

烛火下,一只不像女人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修长而骨节突出。随着用力,青筋如一条条蚯蚓般蠕动着钻出地面。可是这双手的主人却面沉似水,好似入定的老僧得到的仙佛,连睫毛都固定在一处,一动不动。

跪在江媚语面前的青衣太监偷偷的看了一眼,吓得低下了头。兹事体大,上面不敢怠慢,急忙着了他借给宫里采办东西的机会过来通风报信。

“溪月宫知道了吗?”良久,媚语才轻声询问。

“好像还不知道。王公公说,先问问将军的意思。”小太监的声音低沉而轻柔,透着入骨的谄媚,但是却不能消减一分这屋子里的杀气。

“那就先别惊动那边。”媚语淡淡的说,“如果那边自己知道了,我自会应付。你们诸事小心。”说完,拿出一小锭银子交给小太监。

小太监眉开眼笑的接了,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

良久,媚语抬起头,走到博古架前,拿出一柄小匕首,拔出来都已经长锈了。

“将军,这个……是用来杀人的!”那张秀气脸仿佛又出现在眼前,“我、我不敢。”

“不,你敢!”媚语好像对着那人讲话,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丝风都没有,“你敢的,只要杀了第一个人,很快就能杀掉第一百个人。最后,连我——你都会杀掉。岫云,莫非是你附了蓝若的身,找我报仇了么?就算是吧!”噌的一声,匕首被狠狠的推回鞘,绷簧骤然响起,烛火晃了两晃,“若你敢坏我好事,我照杀不误!”

次日早朝侯朝的时候,媚语看到左志峰,彼此并不相熟,只是见慕嘉阳与他交好,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趁着空闲,左志峰一捅慕嘉阳:“嘉阳,这是你媳妇儿?”

慕嘉阳看看左右,大家没有注意这里,毕竟左志峰是个失势的侯爷,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别乱说!别人起哄,你也跟着掺和!”

左志峰呵呵一笑:“太凶了,我怕你压不住。”

慕嘉阳眼睛继续四处溜达,嘟囔着:“乱说,才不凶。不凶,不凶,你别乱说。回头一起喝酒去,喝酒去。”

眼看着太傅曹文山和司空慕洪斌还有太宰王潮一一走来,大家肃穆而立,耳边有鼓乐奏起,抬头观看,大殿上铜龟铜鹤的嘴里已经冒出袅袅青烟,淡淡的檀香缭绕在周围,今日是大朝。

大朝多为礼仪性的,当众把已经商定了的结果宣与众臣。

按照常规,这次是左志峰受封宁远侯的仪封,可是诏书下后,大家才知道,原来左志峰进京前就已经上书请求回家奉养老母,不欲在京为官。

慕嘉阳眉头挑了挑,昨天可没听他提起。这左志峰胆小是胆小,但是“量力而行”这四个字做的是端的不错!

皇上准了左志峰的请求,不再委以任何职务,将宁远侯为宁远伯,非朝廷大典皆可不必入朝。另赐府邸于玄武巷,竟是雷正峰的旧居!

雷正锋死后他的府邸收归国有,但是中间过了几道手就落到个别人手里。原来的花园和大演武场被王程远的管家占去,修了一个大宅子。前院被本地的一个大商人买去,做了临街的铺面,生意还相当的兴隆。

唯独后宅,一直搁置着,无人理会。有人盖房急用砖瓦,趁着把守不严,偷砖窃门,四年下来,竟然剩下一堆残垣断壁,荒凉不堪,媚语和慕嘉阳碰见吴言也是在这里。兔踪狐迹,常有出没,更显得如鬼宅一般无人敢碰。

左家的新宅子就毗邻这处旧所,散朝后,慕嘉阳拉着左志峰到邻近新宅的渔阳酒楼之上,指着不远处的废墟,对左志峰说:“听说有个雷正峰的侍妾在自己的屋子里吊死了,还有井里淹死过人,实在不行,你就空着这处宅子,再觅一家吧!”

左志峰摇摇头道:“家父生前受过雷公的恩惠,我倒是想着把这片宅子买下来,改做祠堂。”

“啊?可是雷家还是贼逆,你怎么……”慕嘉阳低声警告他。

左志峰笑道:“我自然知道,所以不会供奉雷公的牌位,供个菩萨,为雷家祈福吧。”说完叹口气,站起来看着那片废墟道:“嘉阳,我和你们不一样。梅城心怀大志,你聪敏豁达,我只是生在富贵人家的一介凡人。朝廷里的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了;江湖上的事我插不上手,也不懂。我只要做个富贵闲人,平平安安的过完这辈子就好了。家父临终前唯一嘱咐我的就是雷家的事情,我做不到替雷家平反,但是至少还能为雷家尽绵薄之力。希望菩萨能够保佑雷家上下早日超脱无间之苦,重入轮回。”

慕嘉阳哑然,想不到即使懦弱如左志峰,也有不甘心。比起蓝若,比起媚语,比起曹汾,甚至比起他自己,左志峰的不甘心都显得那样的不值一提,解决办法也懦弱的紧。可是,那份执着并不比他们几人少半分。

慕嘉阳拍拍左志峰的肩膀,“志峰,你不是懦弱,你是看的明白。为兄也和你想的一样,只是陷入太久,抽不得身啊!”

左志峰笑了笑,“嘉阳,不是你陷得深,而是江媚语走的太远。你能拉回来她吗?”扭头看着慕嘉阳,乌黑清澈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看透。

慕嘉阳不再回答,只是凭栏而望,落眼处一派空濛……

第四十五章 蓝若与岫云

散朝后,慕嘉阳不好意思和媚语打招呼,两人走了个对脸儿也没说话。倒是通过小童儿,媚语知道慕嘉阳的意思,转告泊儿,稍安勿躁,自己要先办些事再过去。另外,还告诉慕嘉阳,如蒙不弃,左伯爷的接风酒给她留个位子。

江媚语早就知道左凯和雷霆是换帖喝血的兄弟,她也知道左志峰性子随了他娘,没有左凯的半点血性。但是,从得知所赐府邸是左威左志峰自己在请辞书上亲自要求之后,江媚语就知道,自己和左志峰之间的恩怨还没有了,与其等着别人瞎咋呼,不如亲自去一趟看看左威怎么打算。

心里这么盘算着,媚语就来到莲叶清华宫。四周安安静静,可是媚语心里明白:自己这前脚只要踏进去,后脚就有人会跑到王贵妃哪儿打报告。不过,别人怕她不怕,因为这是王贵妃嘱咐她,看住这个小丫头,别惹出事非。她随时来查看,没什么不可以!

南朝春早,即使冬天也很少飘雪封冰。一扫眼,门前冷落,细草伶仃,现在已经是春末,但是冬天似乎在这里留下一个尾巴,扑面一股寒气,气短的人已经先自受不住了。

媚语让白燕留在门口,自己推门而入。

推开门,园子里传来淙淙的流水声。走出没几步,脚下已是蜿蜒曲折的水塘溪道,上覆青石板以为通道,石板之下水道之中,五颜六色的锦鲤悠哉的游玩着,为这所冷清的院子多少带来些生气。院子不大,只是曲折了些,不到近前不能看到正堂大门,好似这里的主人一般。

媚语想起上次谈话蓝若说的事情,心里一紧,她明白,蓝若已经看透她和王贵妃的关系,亮出这件事情无非是把她自己交给媚语: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帮你除掉王贵妃。但是,媚语也说的明白:就算你说的是实情,一没凭二没据,不会有人相信你的。唯一可以证明你的人是你二哥,别说他是王贵妃的亲生儿子,就算不是,你怎么解释他当时偏偏和你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呢?所以,媚语也警告过她,你的作用不大,不要痴心妄想。

但是这一切都不能明说,一番谈话,再看蓝若的表情,媚语完全明白——她快疯了。

早有宫人报与蓝若公主。

蓝若公主已经在大门等候,银灰色的锦缎春兰长衫罩着雪白的襦裙,乌黑的秀发长长的披在身后,只把头顶的碎发用一只木梳松松的别了起来。

“江大人。”蓝若公主轻启朱唇,点头微笑,神色间比上回多了几分得意。

媚语躬身施礼,见过公主。蓝若没有引媚语入正堂,而是一指柳荫下的早已办好的锦榻绣凳,“春色正浓,不如到那里看看景致。”

媚语无所谓在哪里,只是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屋里,一撇之下,在画屏之下露出一只袍角。别人或许觉得都是绫罗绸缎,媚语眼神好,辨出上面的绣文是一条龙尾,心里叹了口气:她这么做,稍有不慎就会毁了二皇子;可是不这么做,二皇子也不会记得她。

坐定之后,宫人依次上水果茶点,虽然是处禁宫,但是皇上关照过,一应待遇不得减退。所以纵然人迹罕至,生活所需之物没有一样缺的。

蓝若问媚语所来为何,媚语客气了几句,看了看正堂大门,说道:“除了向公主问安之外,还有一事请公主示下。”

“什么事?”蓝若笑着捻起一枚青果。朱唇含碧原本应是妩媚多姿,可冷眼一瞧,媚语竟觉的有些狰狞。

“前几日,宫里有人说见公主在别处出现,不知可有此事?”

“怎么可能?宫门不是有圣旨么,本宫不得出莲叶清华宫半步。江大人可不要诬陷本宫。”蓝若眉头微蹙,俏脸也沉了下来。青果在口里融化,不经意间一丝碧绿的青汁流出来,被人狠狠的摁住抹去。

“是,微臣也是这样以为的。”媚语看了看蓝若,“不过,为了杜绝宫内的流言蜚语,微臣以为最好在宫门加派人手,这样即使有人眼花耳昏,也不会诬陷到公主头上。”

“放肆!”蓝若猛地站起来,青葱白玉的手指定定的指着江媚语道,“你把本公主当成犯人么?父皇不过是训令我不得出门而已,你却想把我这里变成冷宫!说,是不是那个王贱人让你这么做的!”

媚语脸不变色心不跳,慢慢站起来说:“公主稍安勿躁,微臣这样做也只是一个提议,原本这是最好杜绝流言的办法。如果公主不同意,微臣也不会坚持。不过,宫内流言传的很快,到时候微臣也不能帮公主什么了!”

“啪”!

四条细细的血丝从媚语脸上溢出,很快便在风里干涸。媚语连摸都不带摸的,笔直的站在那里,只有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看着外强中干的蓝若,淡淡的扫了一眼正堂。这是她第三次看那里,傻子也明白她知道什么。

蓝若的脸原本涨红了,见媚语这般神色,突然脸色变白,连嘴唇也跟着发青开。扑在绣榻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媚语躬身施礼,退了出去。走到门口对送她出来的近侍宫女说:“告诉公主,只要不轻举妄动,我自会保她。若是自作聪明,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说完带着白燕离开。

临走,白燕回头看了一眼,正好抓住那宫女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的表情。走出宫门,媚语看白燕挤眉弄眼便问原因,白燕把事情一说捎带手的把那个宫女贬了一顿。

媚语笑了笑,告诉白燕:“她可以瞧不起我们的。你看这皇宫像什么?”

白燕看看四周,红色的宫墙跟宣州城的城墙一般高,墙头是甲胄更加鲜明的兵士,和迎风招展的龙旗。宣州城四角是谯楼,晚上有刁斗声声,响彻远山大漠江河湖海。这里的谯楼雕梁画栋,精雕细琢,晨钟暮鼓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宣州城里,人来人往,各色人等,喜怒哀乐洋溢在脸上,从骨头缝里透出来。可是这里呢?多数都穿着青色的衣衫,弓着腰低着头,小步急行,面无表情。好听点说是有规矩,难听点整个是个活死人墓!

媚语轻轻的叹了口气,拽了拽发呆的白燕:“燕子,你说一个人如果可以生不如死的活着,还有什么不可以小瞧么?你和我打了那么多场仗,最难打的是什么还记得么?”

白燕打了个冷战,她想起攻打北朝的国都,即使在己方兵力占优的时候,当城头的滚木用尽的时候,彪悍的北朝人竟然用人体做滚木,一个接一个的推下来……死了的,圆睁着双眼,好似厉鬼;活着的,冲进南朝部队里砍死一个算一个。那不是战斗,那是搏命。

“搏命……”她喃喃的说。

媚语点点头:“碰见不要命的一定要躲开,碰见不得不要命的,更要躲开。明白么?”

点点头,白燕刚要说话,平地卷起一阵风,白燕唬了一跳,连忙跟进了几步,几乎贴着媚语匆匆离开。

媚语前脚离开,后脚从正堂里匆匆出来一个人,正是二皇子。

抱起正在哭泣的蓝若,发狠的说:“有朝一日,若我为君称帝,定当剪灭此人,为若儿今日所受之辱报仇!”

蓝若止住哭泣,冷笑道:“若说侮辱我的人,这世上比比皆是,你能杀的过来么?”她梨花带雨,泪眼盈眶,刻薄的话说出来都变成天下第一委屈。

二皇子哑口无言,只恨恨的说:“反正本王一定要杀了江媚语!”

蓝若最恨王贵妃,但是看二皇子这样子也知道此事须从长计议,不愿意让他吃了没趣,问道:“你打算怎么杀她?”

“哼,舅父大人已经找人了,我估计她活不过这次旬查!”

“你想干嘛?”

“旬查之上,你就知道了!”

二皇子表情森冷,蓝若心里快速盘算。江媚语曾与她有救命之恩,现在却是王贵妃一党,虽然两人貌合神离,但是也不像是能为自己办事的。这次前来,本身就是个警告,让她老实一些。想来,也是各打各的算盘。思量定,蓝若只将此事暗暗记在心里。

但是,二皇子既然提到旬查,她还有事。

第四十六章 一人一盘棋

“三年前的旬查,我就没去。”缩在二皇子的怀里,蓝若低低的说着,好像一只受伤的玉兔,孱弱娇柔,“景阳还跑到这里来笑话我,这都是小事。”她叹口气,推开二皇子,临水而立,清风吹拂,袖笼飘飘,好似随时都可以乘风而去,“可我终究是皇子帝女,玉蝶上有名有姓的人,若是连旬查都参加不了,百年之后是不是连祖宗都不能见了?”

“若儿,你想多了。”二皇子站起来,他的身架不错,站在一边也是玉树临风,揽着蓝若的纤腰,低头细吻乌丝,喃喃的说,“不过是次考核大典,你若是想参加,我自会替你想办法。不过,今年旬查是非可能多些,你确定要参加么?”

蓝若靠进他的怀里,“我一个禁锢之人能透透风已经不错了,哪管什么是非!若能遥遥拜见父皇,待母亲忌日时能说上两句,便是天大的幸事。”

“也好,你莫急。本王为你安排。”二皇子气息不稳,手臂发力将蓝若抱入怀中,急切的吻着玉颈芙面,“只是现在,先从了本王……”

说着,抱将起来倒入绣榻之上,一时锦缎乱翻,红绫探海,惊破一池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