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大同,他叫杨晨,我们是乙班的学员。”方大同连忙回道。

宋子楚若有所思:“方大同,令尊可是吏部郎中方大人?”

方大同欣喜道:“正是家父。”

宋先生居然知道老爹,这让方大同很开心。

“我与令尊有过一面之晤,杨晨呢?杨晨也是京都子弟?”宋子楚这才抬眼看向朱媛媛。

看清朱媛媛地容貌后,宋子楚的眸光陡然一凝,像,太像了,是她吗?

不过,诧异之色只是一瞬而过,宋子楚很快便镇定下来,恢复平淡而从容的神色。

朱媛媛叉手一礼:“学生并非京都人氏。”

宋子楚慢慢哦了一声,尾音拖长,余韵悠扬,没有继续问下去。

“你们二人既与顾公子相熟,往后在书院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宋子楚微微淡笑,与他而言,能说出这样的话,算是很客气了。

“多谢先生,那…学生就先告辞了。”方大同识趣道,来这里,没有奉茶也没有请坐,主人的意思就是事情办完了就可以走人了。

等两人离去,宋子楚面色沉了下来,思忖片刻唤小童:“阿树,去王教习那把这位叫杨晨的资料取来。”

阿树诺了一声,去找王教习了。

没多久,一份关于杨晨的资料摆上了宋子楚的案头。

杨晨的资料很简单,十七岁,身份背景一栏上只写着吏部郎中方远密表亲。

十七岁,看她模样倒像十七岁,可十七岁就能有那样的身手?宋子楚摇摇头,年龄这种东西是可以作假的。至于方远密表亲,这肯定也是假的。

虽然他此刻还不能最终确定,但还是免不了先入为主的觉得杨晨就是那个人了。

还有一份资料是杨晨入院的理由,一份关于吏治改革的策论。

宋子楚看的很仔细,抱着从中找出些破绽的想法,可看着看着不觉入了神。

字迹隽永清秀,笔老辣,锋芒内敛,对现有吏治评述客观,充分肯定的同时指出要害,改革举措缓缓图之,分为三步走,三年一计划,稳步推进,潜移默化。每一次改革都只是变动一小部分,在大家的可承受范围之内,如此一来,阻力就小了很多,等大家慢慢接受了现实,继续推进。

宋子楚不由的拍案叫好,卞唐机构臃肿,人浮于事,贪腐,渎职之事屡禁不止,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朝廷有心改革吏治,也尝试过多种举措,可收效甚微,甚至起到反作用,只能不了了之。

皇上请两朝阁老罗院长对此事提些建议,罗院长又把任务交给了他,他也是头疼了好一阵,再易其稿,都觉得不妥。

看了此论,让他有种霍然开朗之感。

任何一种改革,牵一发动全身,不是能一蹴而就的,纵观史书,历次改革者,谁不是怀着一颗报国报民的赤子之心,然而下场皆凄凉惨淡。

其实不是举措不行,而是推行的策略欠妥。

宋子楚不知道,这个杨晨乃是千年后的穿越者,熟知历史的她吸取了前人的经验教训,借鉴了后世比较完善的制度,才想出这么一套温和的举措。

能写出这等章的人,会是那个嫉恶如仇,杀气凌冽的女子吗?宋子楚动摇了。

朱媛媛如果知道被她尊为男神的宋子楚,现在正在费心的研究她,估计这一晚要失眠了。

不过,这会儿她的确失眠了,不止她一个人失眠,眯眯眼,南宫墨宇都失眠了。

不是因为初到一个新环境不适应,实在是,某人的呼噜太让人震撼了。

那呼噜声不仅震撼,还绵绵不绝,此起披伏,声态各异,一会儿像电钻,兹兹…一会儿像打雷,轰轰…一会儿像火车,咔咔…

这还让人怎么睡?

对面的屠季敢怒不敢言,只能翻来覆去,和她同一边的南宫墨宇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他都听不见吗?练武功的人可以做到闭塞六识?

朱媛媛在黑暗中睁着双眼,想到以后几百个日夜里,都要忍受这样的呼噜声,就很沮丧。

方大同,你就是一直猪啊!

南宫墨宇终于忍无可忍了,下床走到方大同的床铺前点了他的穴位,呼噜声戛然而止。

朱媛媛和屠季同时探头。

“南宫,你对他做了什么?”朱媛媛担心地问。

南宫墨宇闷声道:“祖传治疗打呼秘方。”

说着,翻身上床,黑暗中一片沉寂。

朱媛媛不放心,下床去看方大同,伸手在他鼻子底下探了探气息,只觉气息均匀,并没有什么不妥,不由对南宫墨宇佩服的五体投地。

南宫,真乃神人也!

屠季哭丧着脸说:“你有如此良方,为何不早用?可怜我被折磨的快疯了。”

南宫转了个身面朝里,不理会土鸡的抱怨。

朱媛媛笑道:“好啦,现在可以睡觉啦!赶紧睡,明儿个要早起。”

☆、第46章 打架

寅正时分,铛铛铛的钟声在书院上空回响。

朱媛媛揉了揉惺忪睡眼,眯着眼睛看天色,天都还没亮呢,就要起床了?这也太早了!

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方大同仰面,手脚摊成一个大字正睡得香,屠季像一只虾米蜷缩在角落里,而南宫墨宇在打坐。

这家伙什么时候起来的?

南宫墨宇见她醒了,停止打坐,端了脸盆出去洗漱。

朱媛媛也赶紧起床,趁土鸡和方大同还没醒,把衣服换好。

隔了一刻钟,第二次钟声响起,马上就要集合了,可屠季和方大同还叫不醒。

“你们两起来啦,再不起来,晨练迟到要扣分的。”朱媛媛凑在他们耳边大声道。

屠季一听要扣分,赶紧爬起来。

方大同掏了掏耳朵,转了个身继续睡,嘴里还嘀咕着:“扣分有什么了不起,不要吵我,我要睡觉。”

朱媛媛没办法了,这死猪压根就没把院规放在眼里,朱媛媛灵机一动:“宋先生,您怎么来了?”

“宋先生,哪里哪里…”方大同一个激灵,从床上滚下来,慌手慌脚的扯过衣服往身上套。

朱媛媛抿嘴一笑,小样儿,你也有怕的人啊!

大家到山门前集中,每天晨练的内容就是山上跑一圈。

虽然只是一圈,可路程不短,又是上又是下的,能把人累死。

方大同刚开始还是哈欠连天,漫不经心,跑了几十级台阶后,哈欠也不打了,改成牛喘气,哧呼哧呼,跟揣了一架破风箱在怀里似得。

“不行了,我跑不动了,再跑下去会出人命的。”方大同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不肯动了。

“喂,前面的快点…”后面丙班的人不耐烦的催促道。

山道只容两人并排前行,奈何方大同身形太过庞大,两腿一伸,往路中间这么一坐,好大一块拦路石。

“方大同,起来了,你要找地方歇息也不能在这里,坚持一下,到前面凉亭去歇。”朱媛媛拽着他的衣领往上拖,可这胖子死沉死沉,压根拖不动。

朱媛媛想叫人帮忙,可南宫早就不见人影了,屠季正手脚并用,屁股一拱一拱的在那爬。

哎…关键时候,一个都顶不上。

方大同横了丙班的人一眼,没好气道:“催什么催,赶去投胎啊!”

“死胖子,说什么呢?有种再说一遍。”丙班也有不怕事的愣头青,当下就怒了,撸着衣袖,一副要干架的架势。

朱媛媛连忙赔礼:“不好意思,他就是说话冲点,没恶意的。”

本来说句好话,那边也就偃旗息鼓了,谁知方大同这个不知死活的,猛地跳了起来,指着那人鼻子骂道:“你敢骂小爷,活得不耐烦了?要干架是,来啊来啊,小爷不把你揍个赤橙黄绿青蓝紫,小爷跟你姓。”

丙班的人本来就看不惯甲班和乙班的学员,但对甲班还有些忌惮,毕竟人家家世背景在那儿,不好惹,但对乙班的就没什么好顾忌了。

方大同的嚣张顿时引起众怒,纷纷摩拳擦掌,一股脑儿的冲上来要来个群殴。

混乱中,朱媛媛被人推到一边,差点滚下山去,再看方大同更是惨不忍睹,被几个人摁着打。

这个夯货,要嚣张也不看看形势,敌众我寡,还耍横。

生气归生气,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方大同被群殴。

“教习来了。”朱媛媛只好又用狼来了这一招。

大家都在气头上,你喊不要打了,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会。

果然,大家立刻住手,一个个的捋捋衣袖,恍若无事的从方大同身边经过,继续往前跑。

“都给我站住。”一声历喝响起。

朱媛媛抬眼看去,不由一慌,没想到一嗓子还真把狼给招来了。

来人正是王教习。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昨天训诫教导刚刚宣布过院规,都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记性?”王教习大声呵斥道。

方大同一咕噜爬起来就要告状,朱媛媛死死拉住他。

说起来今天是方大同不对在先,若是因此害得丙班的学员被驱逐就不太好了,甲班的人犯错,书院或许还会网开一面,但对丙班的学员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报告教习,刚才大家是在切磋,不是打架斗殴。”朱媛媛抢先道。

丙班的学员刚才打的痛快,解气,等面对教习方才想到打架的严重后果,心里正后悔不已、着急惶恐,听朱媛媛这么说,纷纷应和:“是是,是切磋,这位学友说他力大如牛,几个人都搬不动他,所以,我们…就试了一试,不是打架。”

“对对,是切磋,不是打架。”

方大同气的快吐血了,你们**的都睁眼说瞎话,刚才是谁不要脸,以多欺少的?可是杨晨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他只好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王教习担任教习十多年了,见过的学生没一千也有八百,什么事儿能瞒得过他的眼睛。这些不省心的家伙,这才第一天就违反院规。

如果是剔除乙班不学无术之辈,他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也不会有心里负担,但是涉及到三四个丙班的学员,他有心放水。因为他自己也是贫寒出身,深知这些平民子弟要进书院有多么不容易。

朱媛媛这番说辞正合他心意,便顺水推舟,就坡下驴,沉着脸道:“切磋也要有个分寸,念在你们是初犯,这次暂且记下,若再有下回,一个个的给我卷铺盖滚蛋。今天下课后,你们几个去扫山门,什么时候扫干净了,什么时候吃饭。”

王教习说完转身走了。

大家逃过一劫,俱是长舒一口气,丙班为首的那位学员看了朱媛媛一眼,叉手一礼,也走了。

方大同这才气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实话,不然就叫他们滚蛋了,这些杀千刀的,居然敢打小爷。”

朱媛媛瞪着他:“你还说,要不是你出言莽撞,又挑衅在先,能打起来吗?明知道对方人多,你还耍横。对,你是不在乎被驱逐,可我呢?你想过我没有?”

☆、第47章 有钱就是任性

朱媛媛从来没有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跟方大同说话。

是,方大同是个草包,但草包也有优点,方大同莽撞但讲义气,不学无术但心思单纯,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黑就黑,白就是白,认准了是朋友就会真心以待。

且不管他对别人如何,但对她朱媛媛,方大同绝对是担得起朋友二字的。

所以,她不希望方大同永远做个草包,被人耻笑,被人看不起。

“方大同,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可以衣食无忧,前程无忧,别人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也许都得不到你现在所拥有的万分之一,但有一点,你却连别人的万分之一都及不上。”

方大同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是什么?”

朱媛媛郑重道:“骨气,志气,你有吗?整天浑浑噩噩不知所事的滋味很好吗?被别人讥讽嘲笑挖苦的滋味很好吗?被人当笑话看的滋味很好吗?”

“你可以做不好学问,你可以干不好事情,你可以一再的失败,但你起码摆出个态度来,你努力过了,没人会笑话你,没人会看不起你。”

“就像今天这事,你就是想趁机闹事,然后就有充分的理由退学对不对?”朱媛媛咄咄逼人。

方大同讪讪地低下了头,还是被看穿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如意了,可他们怎么办?你是轻轻松松进书院,他们是十年寒窗,千辛万苦才得到这个机会,你把他们拖下水,对他们公平吗?你一念之间就改变了他们的人生,他们原本可以一展抱负,也许从今后只能碌碌无为,庸碌一生,这份负担你背的起吗?”朱媛媛是真动气了。

方大同面色讪然,他还真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打一架就能如愿离开这个鸟地方了。

朱媛媛看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叹息道:“方大同,我很庆幸遇见了你,很庆幸能成为你的朋友,我很珍惜能进书院这个机会,更珍惜你这个朋友。”

“方大同,我朋友不多,不是不多,目前为止,称得上真正的朋友的只有你一个,我希望别人说起我这个唯一的朋友时,是带着尊重的神色,不求夸你是个人才,起码是个人物!方大同,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你想一辈子做乌龟,缩在你爹的羽翼之下,一辈子被别人瞧不起,那么你回去好了,我不会再拦着你。”

朱媛媛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已经耽搁了这么久,可能早饭都吃不上了。

方大同怔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杨晨消瘦的背影渐渐隐没在山道之间,心里却是如浪涛汹涌。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以前那些所谓的朋友,巴结奉承他只是为了骗他请客喝酒,背地里都说他坏话,嘲笑他是个笨蛋,是个大傻瓜。只有杨晨说,他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希望别人说起他的朋友时是尊重的…

眼睛莫名的有些酸涩,其实他都懂,杨晨话说的不好听,却是真心为他好。

方大同摸了摸额头上肿起的包包,倒抽一口凉气,特娘的,那些家伙下手可真不含糊,你们看小爷不顺眼,小爷偏就不走了,小爷就要呆在这,天天碍你们的眼。

方大同拖着肥胖的身子一步一步艰难的攀登着石阶,不就是爬山么?爷就当减肥了。

朱媛媛赶到饭堂的时候,饭堂已经没几个人了,不过,眯眯眼屠季还在。

屠季道:“杨晨你怎么来的这么晚?我还以为我算晚的,结果我早饭都吃好了,你还没到,饭堂里饭菜都没了,那些家伙跑了一圈,一个个跟饿死鬼似得,太能吃了,不过,你别担心,我给你和大同留的早饭,大同呢?”

朱媛媛看着屠季给她留的早饭,心头淌过一股暖流,他们才刚认识,屠季就能想着他们,屠季真是个好人,朱媛媛决定以后不叫他外号了,也不让方大同叫。

“不知道,也许在后面,也许已经回去收拾铺盖卷了。”朱媛媛朝门口看了一眼,拿起个包子狠狠咬下去。

屠季惊讶:“收拾铺盖卷?为什么?”

“只是也许,不一定会走,等等再说,如果他不来,还是要麻烦你去劝一劝了。”朱媛媛也没把握,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连激将法也没用,打亲情牌也没用,那她是没辙了。

屠季明白了:“他还是想打退堂鼓啊!”

朱媛媛吃了两个包子,剩下留个给方大同,左等右等,上课时间都快到了,还没看见方大同的影子,朱媛媛不禁着急起来,难道这家伙真的回去了?

“算了,不等了,我们去上课,快迟到了。”朱媛媛把剩下包子包好,两人刚出门,就看见方大同踉踉跄跄地朝这边跑来。

“是方大同。”屠季惊喜道。

朱媛媛眉眼一弯,一块大石头落地。

这家伙,终于是想明白了。

“哎呀妈呀,跑死我了,书院可真会折腾人,小爷这辈子都没跑过这么远的山路。”方大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朱媛媛忍笑揶揄道:“你被果郡主最的时候跑的不是挺快的?”

方大同道:“那不一样,那是只母老虎,如果她每天在我后面追,我保证跑的比兔子还快。”

“行了,别吹了,赶紧吃早饭,屠季给你留的。”朱媛媛把包子往他手上一塞:“边走边吃,上课要迟到了,迟到是要扣分的。”

“喂,总得让我喘口气,我这还没缓过来呢!”方大同囔囔道。

朱媛媛和屠季都不鸟他,径自去上课了。

方大同只好一边啃包子一边追。

甲班是二十人一个班,乙班是三十人一个班,朱媛媛这个寝室的都被分在了乙二班。

等他们到的时候,南宫那厮早早就占了最后一排最靠近门口的座位,抱着双臂倚在墙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喧闹个不停的渣滓们,显得他与大家格格不入。

朱媛媛看了看,只剩前排几个座位了,屠季眼神不好,巴不得坐前面。

“杨晨,我们过去。”

方大同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指着南宫隔壁的座位,含糊道:“你们去,我坐这里。”

屠季讶然:“这里不是有人坐了吗?”

方大同嘿嘿一笑,去问那人:“兄弟,你这位置卖不卖?”

那家伙懒洋洋地瞄了眼方大同,伸出一只手。

“五两银子?好,五两就五两。”方大同财大气粗。

那人怔了一下,他本来是想说五百个铜钱,结果方大同自己说五两,生怕方大同反悔似得,马上说:“交钱,让座。”

屠季小声嘟哝:“真是个败家子。”

朱媛媛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谁让人家有钱呢?有钱就是任性啊!

☆、第48章 幸福的人生

朱媛媛在书院开启了全新的生活,而在京都的李澈强打精神进宫去给父皇贺寿了。

紫檀雕缠枝莲的匣子里装的是他亲手抄写的心经。脑海里不禁又浮现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耳边又响起她有口无心的念经声。

“喂,你用心点念,你心不诚我抄的再认真也没用。”

“你怎么知道我没用心?换你自己念上几百遍试试。再说了,你要表示诚意,干嘛不自己念?嫌我念的不好,要不让海公公或者阿德来念?”

她总是这样,他说一句,她就顶上七八句,啰嗦的他耳朵都起茧子了,不得已,只好把自己的参茶给她润润嗓。

和她在一起,总是被她气的半死,当时恨不得把她扔出去,可她嚣张过后又会拍马奉承。

“王爷,你的字怎么练的呀,怎么能写的那么好?”

然后他就晕陶陶的沾沾自喜,忘了自己前一刻还在生她的气。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可似乎,她用的比他还娴熟。

她总是很有主见,哪怕是读奇闻录里的故事,她也会长篇大论发表自己的看法,有时候出语惊人,与当下的礼教观念全然不符,当时他会跟她争辩,但过后想想她说的不无道理。

她很倔强,只要占着三分理就毫不退让,管你是不是王爷。

她有时候很没心没肺,他气的要死,她压根不放在心上,自顾自的快活。

她只会在犯错的时候才会可怜巴巴,那也是装的,只要他脸色一放晴,她立马笑的春花灿烂,像只欢快的小麻雀叽叽喳喳。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天真烂漫又精于世故,别人算计她,她会自己想办法化解,从不会在他面前告谁的状,或是抱怨什么。周嬷嬷从不管别人的闲事,除了小惜,却会为她奔走出力。他问过周嬷嬷,周嬷嬷说这孩子心善,有心计但不会动坏心眼。

他很讨厌女人对他献殷勤,可她的那一吻,令他悸动,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有点儿无措,有点甜蜜,回味无穷,甚至想要的更多。

她就这么突然地从天而降,闯入他的生活,把他的世界搅的兵荒马乱,一塌糊涂,然后拍拍屁股走了,若不是她留下一纸请求原谅的信,他真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有些荒唐却是难以忘怀的梦。

“王爷,到了。”阿德在马车外小心翼翼地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