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提皇甫钦了!”年华打断宁湛,神色黯淡,“我不想,再提起他了…”

从嫁给皇甫钦,到杀死他,她最恨的人,最不能原谅的人,是她自己。她不能再想起他,这会让她难以忍受自己的残忍和罪孽。

“年华,”宁湛望着年华,道:“忘了沧海阁的事情,忘了皇甫钦,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以后,你一直陪着我,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宁湛的声音很温柔,让年华想起了天极门中曾经对她许下地老天荒的少年。她张开口,“不”字却哽在了喉咙中。她明明已经心死如灰了,明明已经决定不辜负云风白的痴情了,可是为什么说不出那个“不”字?

年华望着宁湛,终于还是开口:“不,我们…”

宁湛没有听见年华的话,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年华走出承光殿,“走,年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年华疑惑。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宁湛笑道。

正是夕阳西下,天空下着细雨。宁湛不让许忠跟随,也不打伞,牵着年华奔跑在皇宫中,任由细雨淋在身上。

宁湛带年华来到离承光殿不远的一座宫殿中。两人在宫殿的屋檐下停住,雨虽然不大,但也淋湿了两人的衣服。宁湛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年华心中一痛,他的身体还是这么孱弱。仔细一看,他似乎又清瘦了许多。

“年华,跟我进去。”宁湛拉着年华,走入宫殿中。

琼楼玉宇,白璧丹槛。年华不记得这里曾有一座这么华美的宫殿,心中不禁疑惑。宫人们看见宁湛,纷纷跪地伏拜:“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湛没有理会宫人,带年华来到了内殿。年华踏入内殿时,微微吃惊。昏黄的光线从花窗中透入,整个宫室中有数百个年华,或着戎装,或穿素衣,以各种不同的姿态,各种不同的神情站在内殿中。当然,这不是真正的她,只是画像而已。

整个宫室中密密麻麻,挂满了年华的画像。风一吹,卷轴起伏飞舞,看上去如同年华在笑,在动。

“这是…”年华吃惊地望着宁湛。

宁湛望着年华:“你去北冥之后,我每时每刻不在想念你。我想你的时候,就忍不住画出你的模样。这些,都是我记忆中你的样子。”

年华走在画像中,有几张是她少女时的模样。画中的豆蔻少女穿着窄袖轻装,在合虚山中挽弓射雕,明丽张扬,笑容无邪。年华心情复杂,那是多遥远以前的事情了。她都已经忘记了,他却还记得她的样子。

“年华,这座宫殿是为了你而建,花园中种满了你最喜欢的荼蘼花。现在虽然看不到,但是明年春天,它们一定会开得很美。我们可以一起在这里赏花。”宁湛开心地对年华道。他已经开始在想象和年华一起赏花的情景了。那情景如此温馨,如此快乐,那是他帝王生命中唯一的一点温暖和快乐了。他的年华,和他双星同命的年华,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年华觉得有些无力,不知道该说什么。

宁湛伸出手,拥抱年华:“做我的妻子,我们永远在一起。”

年华一怔,退后,摇头:“不,不,这已经不可能了。”

宁湛笑了:“北冥已亡,你已经不再是晋王妃了,为什么不可能?”

年华推开宁湛,道,“有些过往,是一场虚无的梦。在你让我去北冥时,我已经从梦中醒过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爱我了?你想离开我吗?!!”

“宁湛,我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守护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这是我以武将之名对你许下的承诺,我会以我的生命来实践它。”

“你不爱我了?”宁湛摇头,流泪,“不,别开玩笑了,你不会不爱我,你是我的年华,我是你的宁湛啊!”

“时间无法倒流,我们回不到从前了。”年华侧过头,也流下了泪。一梦醒来,不记梦里当年。

“我们可以重来。我会像从前一样,不,我会比从前更爱你,我再也不会为了利益,将你嫁给别人,再也不会让你悲伤,让你难过了。”宁湛抓着年华的手,流着泪,近乎哀求。他不能没有她。

年华挣开宁湛的手,“世事最残酷的地方,就是无法重来。宁湛,你该醒了…”

宁湛木然。

年华望了一眼满室的画像,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缘聚,缘散,不过是一场错梦。

从此放手,一别两宽。

年华行了一礼,“时候不早了,末将告退。圣上保重。”

宁湛仍木然地站着。

年华转身离开。

年华即将走出内殿时,身后响起了宁湛冰冷的声音,“你不爱我了,是因为云风白吗?”

年华一愣,回过头来,望向宁湛:“他是世上唯一知我,懂我,爱我的人。我爱他,不会再辜负他的深情了。你如果想算计他,伤害他,我会恨你。”

宁湛站在空旷的宫殿中,他背对着窗户,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你会恨我,你居然说会恨我…那个异邪道的妖人,他又蛊惑了你的心么?不,你是爱我的,你只是被他的妖术迷惑了…只要他不在了,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咳咳,咳咳咳…”

宁湛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伸手捂住嘴,鲜血从指缝中流出。他低头望了一眼咳出的血,吃了一惊。——他手中的血滴下,不小心染上了一幅画,画上年华的脸被血染污。

宁湛急忙用衣袖去擦,“对不起,对不起,年华,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咳咳,咳咳咳…”

宁湛咳出了更多的血,彻底染污了画像,他流着泪用手去擦画像,“年华,你不要离开我,我们永远在一起…”

155 凤仪

从那一天起,宁湛的痼疾又犯了,缠绵病榻。他派人传年华去承光殿,年华去了。他就握着年华的手,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年华觉得很不自在,也很害怕去承光殿。她现在害怕见到宁湛,他的执着,让她无路可退。她想早日处理完手中的事情,和云风白避去封地。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宁湛就会想通了,不再执着于前尘旧梦。

云风白苦笑,“年华,你还是爱着他吧?”

如果,她真的不爱宁湛了,为什么这么急于离开玉京?她是害怕自己会回心转意,有负于他的情意。不管他如何情深似海,终究敌不过最初的青梅。

年华握住云风白的手,用吻回应了他的疑问。她已经从少年时的梦中醒来,不再爱宁湛了,后半生的时光,她要和眼前这个与她患难相拥的男人一起度过。

云风白微微吃惊。这是重逢以来,年华第一次和他这么亲昵,他心中的阴影和疑惑,被巨大的幸福感驱散。她的柔情,让他意乱情迷。他拥住年华,回应她的吻。可是,他刚伸手,衣袖却带翻了桌上的灯盏,灯油流在了图纸和年华写好的训兵策略上。火焰倏地窜起,吞没了纸张。

“啊!!”年华和云风白同时惊起,手忙脚乱地去拍灭桌上的火。火被拍灭时,图纸倒还好,年华花了大量心血,熬了数个通宵写出来的兵策,全部付之一炬。

“风白,你过来。”年华笑着向云风白招手,也许是烛火明灭不定的关系,她的笑容看起来有点阴森。

“不,年华,我不是故意的…”云风白下意识地觉得危险,往房门外退去,“啊,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歇息了,你也早点休息。”

云风白脚底抹油。

“你害我的心血付之一炬,就想这么跑了么?给我回来!!”年华怒吼,纵身追向云风白。

“年华,那是个意外啊!”云风白觉得他如果回去,肯定会被年华打死,掐死,烧死,脚步越发空灵,快捷。

年华的轻功不如云风白,但她的韧性极强,一直紧追不放,“你还我的心血来!”

“年华,你放过我吧…”云风白逃得很快。

“你还我的心血来!”年华紧追不放。

“年华,你放过我吧…”

“你还我的心血来!”

将军府中,一夜鸡飞狗跳,哀嚎与怒吼不绝。

承光殿,东暖阁。

宁湛躺在御榻上,脸色苍白。年华奉召而来,坐在御榻前。她已经在御榻前坐了一个时辰了,宁湛握着她的手,静静地望着她。

年华觉得非常不自在,心情也非常复杂。当她尚在梦中的时候,他醒了,无情地算计她的爱,利用她的爱,一次次地伤害她。当她从梦中清醒了,他却又回到了梦中,还想拉她回去。错置的爱,错置的缘,渐渐变成一段纠葛的孽缘,剪不断,理还乱。

“圣上如果感觉好些了,末将就告退了。”年华垂头道,并想缩回手。

宁湛没有放开她,“年华,再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想多看看你,咳咳咳…”

年华觉得煎熬,可是看见宁湛苍白的脸色,却又不忍心拒绝。

“好、好吧。”

宁湛吃药的时间到了。许忠端来了药盏。年华扶宁湛坐起来,从许忠手中接过药盏,喂宁湛喝药。许忠退了下去。

“从小,你的身体就不好,常常生病。如今,你更要保重身体。有些事情,不必思虑太深,伤耗心力。”年华望着宁湛虚弱的病容,忍不住道。亏他以这般孱弱的病躯肩负了整个山河社稷。她总是觉得自己身不由己,他又何尝不是?

宁湛虚弱地笑了:“如果有你替我分忧,我自然可以少思虑很多事情。”

“战事末将会替圣上分忧。”

年华一口一口地喂宁湛吃完药,又扶他躺下。宁湛仍是痴痴地望着年华,开口,“年华,我们…”

“圣上您歇息吧,末将告退了。”年华知道他又想说挽回的话语,不想再听下去。

宁湛拉住年华的手,冷冷道:“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你就这么想回去和云风白在一起?”

年华抽回了手,没有回答宁湛,垂头道:“末将告退了。”

年华不顾宁湛的挽留,离开了承光殿。宁湛已经让她彻底心死,她不恨他,不怨他,但也不会再陪他坠入梦里了。云风白更值得她珍惜。

宁湛望着年华离去的背影,对云风白的嫉妒,愤怒难以抑制,他喃喃道:“年华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可以抢走。云风白,你必须死…”

宁湛思忖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坐起来,吩咐:“来人,传红娘子。”

不多时,红娘子来到承光殿,伏地跪拜:“草民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宁湛道。

红娘子垂首侍立在一边。

宁湛望着红娘子,“上一次,皇甫钦的事情,你做得很好。”

“能为圣上效命,草民荣幸之至。”红娘子垂首道。

“这一次,朕命你再次除掉年华身边的一个人。”

红娘子一怔,随即笑了:“遵命。”

“朕要让他死在年华手中。”宁湛冷冷地道。当年观星楼顶那一剑,云风白没有死在年华的剑下,始终是他的遗憾。想到从那时起,年华和云风白就纠缠不清,他心中的嫉妒之火便熊熊燃烧,恨不能将云风白碎尸万段。年华,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他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此时的宁湛,与其说是一个深爱年华的男人,倒不如说他只是一个恨别人抢走他心爱玩具的孩子。

“一定要让年华亲手杀了他。她杀了皇甫钦后,人回到了我身边,那么她杀了云风白后,心也一定会回到我身边…”宁湛笑了,笑容狰狞而疯狂。

红娘子笑得深沉,“一切,如您所愿。”

年华离开承光殿,匆匆走向宫门。昨天,云风白毁了她的心血,躲了她一夜,今天她还想回去继续掐死他。好吧,如果他肯诚心道歉,并出城去桃源渡的酒肆买竹叶青来向她赔罪,她就原谅他。兵策虽然烧了,但器械图纸倒是已经整理出来了,明日就可以拿去与众将军讨论,讨论后就可以交给兵部冶铸了。

年华一边想事情,一边匆匆走路,不提防路边有人叫她,声音清脆如铃:“华姐姐…”

年华侧头望去,路边的枫树下站着一名身形纤柔的女子。女子身上的华服红黄相间,与丹枫几乎融为一体,所以她刚才没有看见她。女子容颜很美,纯澈的明眸,微翘的鼻子,粉红的嘴唇,笑起来,脸颊上还有两个甜甜的梨涡。

“小鸟儿…”年华认出了女子,她正是宁湛的皇后皇甫鸾。皇甫鸾曾是北冥三公主,也是和宁湛、年华青梅竹马,一起在天极门长大的玩伴。

年华走向皇甫鸾:“你怎么站在这里?”

“我在等你。”皇甫鸾笑了笑,牵了年华的手,“华姐姐,你一直都不来看我。进宫了,也只呆在承光殿,都不肯多走两步,去凤仪宫看我。”

“我…”年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次回玉京后,她一直愧见皇甫鸾,因为她杀死了皇甫钦,平定了北冥,又俘虏了皇甫鸾的父亲——燕灵王皇甫康。她害怕皇甫鸾会怪她,恨她。

“走,华姐姐,跟我去凤仪宫坐一坐。好久不见你了,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也藏了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想和你一起吃,一起玩。”皇甫鸾笑得像个孩子,仍旧像以往一样粘着年华,似乎年华踏平北冥的事情与她无关,她并不是那个亡了国的公主。

“好。”年华没办法拒绝,只能跟着皇甫鸾走向凤仪宫。

“小鸟儿,北冥…对不起…”年华抱歉地对皇甫鸾道。

皇甫鸾笑了笑,道:“没关系,华姐姐,那不是你的错,而是形势所趋,我明白的…父亲现在在玉京中,他虽然被剥夺了王权,成了阶下之囚,但是湛哥哥并没有薄待他,他仍然活得很好。而且,湛哥哥准我去看望父亲,他现在终于能像一个父亲一样,亲切地和我说话,不会再不理会我了…”

皇甫康的妃嫔很多,子女也很多,很多儿子和女儿,他自己都不认得。皇甫鸾在北冥皇宫时,自从她的母妃过世后,她一年也见不到父亲几面,更不要说父女一起聊天,叙家常。当初,皇甫鸾决意来玉京和亲,她在北冥深宫中感到孤独,也是原因之一,她想来玉京和宁湛、年华在一起。

凤仪宫是皇后的寝宫,本应该是典雅而庄严的地方。但是,偌大的凤仪宫,却被皇甫鸾布置得花团锦簇,她养了许多羽毛美丽,啼音婉转的鸟儿。

清风、明月向年华行礼,“参见大将军。”

年华颔首,“免礼。你们辛苦了。”

清风、明月本是江湖亡命之徒,后来进入将军府做了清客。年华离开玉京时,鉴于淑妃李亦倾惨死在冷宫中的前车,担心萧太后对皇甫鸾不利,派遣清风、明月入宫,保护皇甫鸾。

皇甫鸾能够在萧太后的眼皮下安然无恙地活到今天,清风、明月功不可没。

“保护皇后,是我们的责任。”清风、明月垂首道。两名冷血女杀手的声音中多了曾经没有的温柔和关切。年华觉得,她们保护皇甫鸾,并非全然因为任务,而是她们确实喜欢天真烂漫的皇甫鸾,想要保护她。

皇甫鸾拉年华坐下,让宫女端来一壶酒,“昆仑觞是世间难得的美酒,酿酒之水来自昆仑深处的冰泉,酒引为须弥峰顶盛开的雪莲花。若下城每年进贡七坛昆仑觞,上次湛哥哥赐给我一坛,我知道你喜欢喝酒,就给你留下了。”

皇甫鸾给年华倒了一杯。

金樽中色绛如血的液体波光沉隐,散发着醇芳。

年华喝了一口,笑道:“好酒。”

“你喜欢喝,就太好了。”皇甫鸾很开心。

皇甫鸾起身,带年华来到一个鸟架前,指着鸟架上一只羽毛雪白,眼纹如火的鸟,道:“这是吐火罗国进贡的雪鸟,它的羽毛很美吧?每到月圆之夜,它就会对月舒羽,唱很美妙动听的歌呢!”

“是很漂亮。”年华笑道。

156 后宫

“吐火罗国只进贡一只雪鸟,我很喜欢,可是萧毓妃也想要,湛哥哥最后还是把它给我了。”皇甫鸾很开心地道。

年华笑了:“你是皇后,后宫之主,你喜欢的东西,其余的妃嫔自然应该让给你。”

“可是…”皇甫鸾沉默了。宁湛把雪鸟赐给了她,但是为了安抚萧毓妃,不仅晋封了萧毓妃的妃位,还专宠了她很久。她觉得很无奈,很伤心。

“可是什么?”年华问道。

“不,没什么。”皇甫鸾笑道。好不容易见到年华,她不想说这些无奈的,愁苦的,悲伤的事情,她只想和她开心地聚一聚。

年华和皇甫鸾坐着闲聊,秋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十分温暖。皇甫鸾养了几只胖胖的兔子,有的伏在年华和皇甫鸾脚边打盹,有的在两人身边跳来跳去。

年华看着笑得很开心的皇甫鸾,心中也觉得温暖。即使身在云波诡谲,尔虞我诈的后宫,皇甫鸾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纯善天真,不曾被污浊的环境染污,不曾改变。可是,这样的她,在这妃嫔结党互相倾轧,萧太后揽权威压众人的后宫中,过得开心吗?

“小鸟儿,你过得开心吗?”

“做湛哥哥的妻子,我当然开心。”皇甫鸾笑道。

年华笑了笑,“开心就好。”

她真的开心吗?为什么她觉得她的笑容中隐藏着悲伤?

“听说,皇后生了一位小皇子,我还没有见过他。”年华笑道。在北冥时,年华曾听说皇甫鸾生了一名皇子,取名为瑀。宁瑀是宁湛的第六位皇子。

“啊!是呢!你还没有见过瑀儿!”皇甫鸾抚掌,吩咐宫女带小皇子来。不一会儿,一名宫女抱来一个约莫两岁的孩子。皇甫鸾拎起正在熟睡的孩子,塞给年华,“看吧,这就是瑀儿,很可爱吧?也很好玩呢。”

年华捧着宁瑀,一头冷汗。她怎么觉得皇甫鸾不是抱儿子给她看,而是塞一件新奇的玩具给她玩。

宁瑀白白嫩嫩,眼睛很大,脖子上挂着长命锁。小家伙刚被她娘从美梦中拉出来,眨着惺忪懵懂的眼睛,和年华大眼瞪小眼。

“呃,长得很像你。不过,他是皇子吧,你为什么给他穿裙子?”年华疑惑。

“好玩啊!你看,他穿裙子很漂亮吧?我还给他做了很多漂亮裙子,等他长大了,我会把他打扮得更漂亮!”小鸟儿笑道。

年华一脸黑线,“小鸟儿,他是皇子,不是帝姬,更不是你的木偶娃娃…”

皇甫鸾笑了,刚要说话,一名宫女匆匆进来,行礼:“皇后娘娘,萧毓妃,萧静妃求见。”

皇甫鸾脸色微变,“她们又来做什么?本宫不想见她们。”

宫女叹了一口气,小声地劝道,“皇后娘娘,还是宣见吧,免得又生事端。即使您不宣,她们也会闯进来。”

皇甫鸾脸色苍白,她勉强对年华笑了笑,“华姐姐,你先从左偏殿出宫,下次再来找我玩。两位萧妃来了,我不能不见。”

“好吧。”年华和萧氏是政敌,水火难容,在这里和两位萧妃相见,难免又会生出事端,避开方为上计。再者,很久以前,李元修当权,李氏和萧氏水火不容时,萧德妃和李淑妃争宠,把她卷入了其中,险些毁容,身陷牢狱,让她心生阴影,不愿意再卷入宁湛的后宫是非中。那一件事,也让年华看清了宁湛是怎样一个凉薄自私的男人。他爱的人只有他自己,他的妻妾都可以沦为他利用的工具。

清风、明月领年华进入后殿,后殿中有通往左偏殿的回廊,从左偏殿走,可以岔开两名萧妃出凤仪宫。

年华进入后殿,她无意中回头,却看见皇甫鸾竟在微微发抖,似乎很恐惧。她心中犯疑,停下了脚步。

“大将军怎么不走了?”清风问道。

“等一等。”年华道。

清风、明月不敢催促,陪年华站在后殿中。

皇甫鸾让宫女抱宁瑀下去,自己坐在原地,等萧氏二妃进来。

不一会儿,八名彩衣宫女在前面开路,迎来了两名华衣丽饰,珠光宝气的妃嫔,正是萧毓妃,萧静妃。萧氏二妃是萧太后的侄女,曾经在萧、李争宠中落败,投井而死的萧德妃,是她们的堂姐。因为有萧太后为后盾,又兼年轻美貌,自恃圣上宠眷,这两位萧妃和曾经的萧德妃一样飞扬跋扈,常常打压其他妃嫔,甚至不把皇甫鸾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萧毓妃虽然是姐姐,但是为人尖酸刻薄,鲁莽张扬,身为妹妹的萧静妃反而相对要老成持重一些。萧毓妃看见皇甫鸾,也不跪拜,只是冷哼一声。萧静妃好歹露了一个笑脸,叫了声:“皇后娘娘。”

皇甫鸾勉强笑了笑,“两位萧姐姐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凤仪宫?来人,看茶。”

“茶就不必了。”萧毓妃冷笑道,她抬头望了一圈皇甫鸾豢养的鸟儿,目光落在了雪鸟身上。“今日,本宫前来,是为了向娘娘求一件东西。”

萧毓妃口中说“求”,口气却极倨傲。按规矩,在皇后面前,即使是有“宫”“殿”的妃子,也不得自称为“本宫”,她却仿佛不知道这个规矩。

皇甫鸾也不敢生气,道:“什么东西?”

“本宫近日犯了心疼病,太医开了一副方子,其它的药材倒也好找,偏生引子却是要雪鸟的心脏。本宫一想,可巧你这里有一只雪鸟,就来向你要了。皇后就把雪鸟赐给本宫吧。”萧毓妃冷冷地笑。当初,宁湛把雪鸟赐给皇甫鸾,而没有给她时,她就很不开心,并发誓将来一定要夺回去。如今,北冥已亡,皇甫鸾再无后盾,只怕连皇后之位也坐不了多久,此时不来夺回雪鸟,一雪前耻,更待何时?

皇甫鸾气得浑身发抖,过了好半晌,她才开口,“去年,圣上赐本宫一只长毛玉兔,你来向本宫要,本宫没有给你,后来兔子就淹死在了太液湖里。今天,萧姐姐来要雪鸟,本宫就给你好了,但求你不要伤害它…”

萧毓妃笑了:“那可不行呢,本宫是要雪鸟的心脏做药引,怎么能不伤害它?”

“你…那本宫不把雪鸟给你!”皇甫鸾气哭了。

“这可由不得皇后你!”萧毓妃冷笑,吩咐一名宫女:“欢儿,去把雪鸟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