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鸾气得直哭,但是却不敢做声。她知道,事情如果闹出去,萧太后偏袒的肯定是萧毓妃,宁湛即使疼爱她,也不会为了一只鸟儿得罪萧太后,最多不过事后补偿她,安慰她,再赐给她几只别的鸟儿。

萧静妃在旁边假意劝慰皇甫鸾,“皇后娘娘,区区一只长毛畜生,怎敌咱们姐妹情深?姐姐她心病犯了,需要药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皇甫鸾听了,更加生气,但是又无法,只是哭。正当皇甫鸾伤心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清朗而温和,从容而坚定,“萧毓妃的心病,不需要雪鸟,本将军恰好会治。”

萧氏二妃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只见一名女将从后殿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萧氏二妃认得,正是萧氏如今最大的政敌——风华大将军年华。

按规矩,年华应当参拜萧氏二妃,但她似乎忘记了,只是站着看着二人,没有丝毫参拜的意思。皇甫鸾看见年华,泪眼婆娑,“华姐姐,你怎么还没走?”

年华望着皇甫鸾,叹了一口气,“你是皇后,一宫之主,一国之母,怎么容得这两人如此放肆,如此欺辱你?!”

“我…”皇甫鸾又流泪。她生性纯善软弱,虽然有着身为公主的娇纵和骄傲,但是独自在这异国他乡的深宫中,还是被萧太后和萧氏二妃揉捏摆布,不得尊严和自由。宁湛虽然疼爱她,但是他是帝王,在这后宫三千中,不会只宠爱和保护她一人。

萧毓妃美目扫向年华,仔细打量了她几眼。近距离地看年华,她还是第一次,不由得在心中暗叹,果真是一个风华绝世的美人,让人惊艳。

年华迎视萧毓妃,不卑不亢。

萧毓妃忽的有些自惭形秽,继而又生出强烈的嫉妒。宫人都说,圣上最爱的女人,其实是她。在她远嫁北冥之后,圣上还对她恋恋不忘,每天思念她,在承光殿旁为她修建荼蘼宫,在卷轴上画下她的容颜。而且,据说,圣上打算废黜皇甫鸾,立她为后…

萧毓妃心中酸意上涌,冷冷一笑,对年华道:“这两人?大将军未免太没有规矩了吧?看见本宫和萧静妃,不但不行礼,还称‘这两人’?”

年华笑了,道:“难得娘娘说得出‘规矩’二字,在皇后面前,你的规矩在哪里?!”

萧毓妃脸色一变,怒气涌上心头,口不择言,“你、你竟然敢教训本宫?不要以为你立下战功,就自以为了不起,充其量,你也不过就是第二个李元修而已!李元修最后还不是没有斗败我萧氏?不要以为圣上宠爱你,你就有恃无恐,你不过是一个杀死丈夫的恶毒女人,不过是一个跟一群乱七八糟的男人暧昧不清的淫、荡、女人,什么鹰王子,江湖妖人,朔方王,郁安侯,禁灵世子,恐怕都是你的入幕之宾吧?你这么淫、乱的女人,圣上怎么会真的爱你?”

年华脸色大变,但她尚未说话,萧静妃已经先吓了一大跳,脸色煞白地阻止萧毓妃,“姐姐你疯了,怎么胡说八道了起来?”

这番话如果传到圣上的耳中,只冲着“李元修最后还不是没有斗败我萧氏?”这一句,就足够让萧氏承受不住了。李元修是谋逆未遂而被诛杀,他没有斗过的人是圣上,而不是萧氏。姐姐真是糊涂,这句话无异于自揽罪名,自陷口祸!姐姐说年华的那几句,在背后说说也就罢了,竟当着这个能够佩剑入宫的女将军面前说,她如果一怒之下,拔出剑来杀了她…以年华如今在朝中的权势,和圣上对她的宠爱,即使有萧太后撑腰,只恐怕姐姐也会白死…姐姐真是糊涂啊!

萧静妃心念电转,朝年华和皇甫鸾笑了笑,试图打圆场:“皇后娘娘和大将军勿往心里去,姐姐刚才恐是心病又犯了,胡言乱语起来了…”

“毓妃娘娘的心病,本将军会治。”年华冷冷道,手按上了剑柄。萧毓妃的话,激怒了她。她辱骂她,她能够忍,但是死去的郁安侯,皇甫钦,都是她不愿意触碰的禁忌,萧毓妃不该提起这两个人。

157 南疆

萧静妃吓得额浸冷汗。

皇甫鸾也吓到了,她拉住年华的衣袖:“华姐姐,不要…”

年华想了想,终于还是松开了佩剑。

萧毓妃看见年华的佩剑,眼中明显有惧色,但是她仍然嘴硬:“怎么?你还敢拔剑杀了本宫不成?在皇宫里岂由你撒野?来人…”她本想唤人擒住年华,但身边就跟着几名宫女太监,根本擒不住年华,遂改口:“本宫这就去告诉圣上和太后,让他们为本宫做主。”

萧毓妃说完,摆驾欲走。

年华拦住了她,“在皇后面前,你要离开凤仪宫,不会忘了告退的规矩吧?”

“你…”萧毓妃怒视年华,刚要开口。萧静妃拉了她一下,向她摇了摇头,转身垂首向皇甫鸾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臣妾告退。”

萧毓妃望了年华一眼,终于还是勉强向皇甫鸾行了一礼,“臣妾告退。”

萧氏二妃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凤仪宫中,受惊的雪鸟站在鸟架上,发出短促的咕咕声。

年华和皇甫鸾静静地站着,半晌没有说话。终于,皇甫鸾开口了:“她们去找湛哥哥和萧太后了,她们一定会说很多你的坏话。对不起,华姐姐,都是我害了你…”

“傻瓜,”年华摸了摸皇甫鸾的头,笑道,“没事的。”

萧太后是一个聪明冷静的人,现在萧良不在玉京,她即使心中有不满,也不会贸然对手握兵权的年华怎么样。宁湛比萧太后更加聪明冷静,无论从私爱上还是从大局上考虑,萧氏二妃都不足以让他降罪年华。但是,萧氏和年华的权斗,将会因此更加不可缓和。

年华望了皇甫鸾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小鸟儿,你是皇后,不应该这么软弱,你要拿出一宫之主的威仪,让所有的妃嫔敬你。对于敬你的人,要善待,但是对于萧毓妃这样的人,就当摧之。”

皇甫鸾咬着嘴唇,“我、我做不到。华姐姐,不如你做湛哥哥的皇后好不好?你做皇后,会比我更适合,也会让萧氏二妃收敛张狂。你知道吗,湛哥哥一直还爱着你,他每次睡梦里,都会叫你的名字。他从来没有忘了你。”

年华摇头,想说什么,却又无言。

“难道,你不爱湛哥哥了么?”皇甫鸾问道。她希望宁湛、年华永远都陪在她身边,三个人像小时候一样快乐而无忧。

年华苦笑:“我已经醒了,不会再爱他了。小鸟儿,我们已经不在合虚山天极门了。我们已经长大了。”

皇甫鸾沉默了半晌,抬头望向年华:“我永远都会爱湛哥哥,即使他不会只爱我一个人。”

“你永远爱他,那是他的福气。”年华道。宁湛本性并不坏,只是身为帝王,必须要有一颗冷静无情的心。就像她自己,本身不爱杀人,可是身为武将,必定会有一双屠戮生灵的手。

年华对宁湛再无爱,但是仍余牵念,如同姐姐牵念弟弟,又或是妹妹牵念兄长,她希望他能够幸福,快乐。如果,皇甫鸾的爱能够温暖宁湛冷漠的心,那她也会少了几分牵念。她始终相信,宁湛做错的事情,源于他身为帝王的立场,而非他的本性。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原谅他的作为。毕竟,她也一直身不由己,将心比心,能够体会他的苦衷。

年华告辞皇甫鸾,离开了凤仪宫。她暗自发誓,只要她手握兵权一日,就不会让萧氏对皇甫鸾不利。

年华回到将军府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云风白不在府中,年华到处都找不到他。

“云公子去哪里了?”年华问管家秦五。

“回大将军,云公子下午骑马出府了,走之前,没有交代去向。”秦五垂首答道。

呃,难道云风白怕她拿他血祭兵策,落跑了?年华疑惑,继而心中生气。不说一声,就这么走了么?他总是这样,出现得突然,离开得也突然。从来,不考虑她的心情。如果,他不回来了…

想到云风白如果不回来,年华心中就难以平静。她对秦五道:“让人出去找,如果出城了,打听清楚从哪里出的城门。”

秦五尚未应声,云风白已经走了进来,步履如风,“年华,你要找谁?”

“不用找了,你下去吧。”年华对秦五道。

“是。”秦五领命而退。

年华笑着望向云风白,“当然是找你。我以为你毁了军机以后,畏罪潜逃,正要下令通缉你。”

“真是冤枉。昨晚,不小心烧了大将军的兵策,我也很内疚,今日已经在帮你重写了。下午实在写得闷了,就骑马出城透透气,顺便出城去桃源渡,买了你最爱喝的竹叶青。”云风白将手中的酒坛,放在年华面前。

“帮我重写?”年华不解。

云风白笑道:“大将军难道不知道本教主有过目不忘之能么?那些烧掉的兵策,我之前都看过,再写出来不是难事。”

年华握住云风白的手,流泪,“云教主,你的这项才能实在是令本将军感动。”

“你感动什么?”云风白不解。

“今晚,我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一切就辛苦你了。”

“喂喂,我不要熬夜啊!”

“难道,你不想早日和我离开玉京?”

“想。”

“那么,一切就辛苦你了。”

“可是,我不想熬夜啊!”

“风白…”年华哀求地望着云风白。

“好吧。”云风白败阵投降。

年华和云风白一起吃晚饭,竹叶青很快告罄了。望着云风白开心的笑容,年华也觉得很开心。饭后,年华和云风白切磋剑术。年华败阵。云风白大笑。天黑后,云风白被年华关入书房,默写兵策。年华自去美美地睡觉。

这一天上午,年华召集众将在将军府议事。近日来,宁湛缠绵病榻,很少上朝。文臣有事,皆在议政阁与丞相百里策商议。武将有事,就来大将军府和年华商议。只有特别重大,百里策和年华无法做主的事情,才会去承光殿禀报宁湛,让你在裁度。最近,最让年华头痛的事情,莫过于萧良在南疆和轩辕楚作战。从南疆传来的皆是失利的战报。年华觉得萧良太过贪功冒进,于是派了两名老成的将领带兵前去增援。

说到越国大举进攻玉京,据说皆是因为一个女人的缘故。

越国永定王高殊好美色,贪安逸,是六国中最昏庸无能的诸侯。越国能够强大到成为一方霸主,皆因为魔血大将军轩辕楚南征北战,辅佐社稷。

五年前,高殊巡游花都时,在民间遇见一名绝色女子。女子被他纳入后宫,封为鸢夫人。鸢夫人的美貌倾国倾城,极受高殊宠爱。高殊为了讨她欢心,对她言听计从。

鸢夫人心肠恶毒,常常做一些残忍荒唐的事情取乐,如砍断人的手脚,却不让人死,把人装进罐子里;把活人丢进蛇群,蝎子群中,看着他们垂死挣扎…高殊宠爱鸢夫人,也和她一起如此取乐。民间怨声载道,骂他是昏君。

鸢夫人做的最荒唐的事情,就是蛊惑高殊伐玉京,“王主,邺城(越国王都)四季如春,从无雪景,真是无趣。听说,玉京冬天的雪景很美,不如把玉京作为越国的陪都,妾身就可以每年冬天陪王主您去玉京赏雪了。”

更荒唐的是,高殊居然答应了:“爱妃的提议很妙。轩辕大将军,寡人命你攻下玉京。”

于是,近年来,南疆战乱频起。如果不是若国、南蛮摩羯族无形中形成牵制,又有临羡关的天险阻挡,轩辕楚早已领天狼骑北上,杀入玉京。今年,轩辕楚又带了更多的天狼骑北上,大有直捣玉京之势。

年华和轩辕楚是宿敌,从前的恩恩怨怨,注定他们会在战场上决一生死。可是,引燃这场战争的导火索,竟然是一个女人的一句戏语。这让年华觉得荒唐。

议事毕,年华解散了众将。她正在思考南疆的战事,先后有两拨宫中的使者来到了将军府:一拨是萧太后的使者,一拨是宁湛的使者,均是送来赏赐的物品。

“太后说,前日凤仪宫中,萧毓妃有失规矩,请大将军念她年轻不懂事,不要见怪。大将军日夜操劳,乃国之栋梁,特赐犀角雕螭纹执壶一个,青花麒麟芭蕉纹彩屏一双,鎏金三龙戏珠铜熏炉一双…以慰辛劳。”

“圣上有旨,前日凤仪宫中,萧毓妃忤逆皇后,为大不敬,已降为‘嫔’。大将军护国有功,为社稷操劳,朕感念于心,特赐黄金战甲一件,双圈铭文镜一对,古玉刀一双…以嘉其功。”

使者走后,年华望着萧太后和宁湛赏赐的一堆东西,心中并不开心。那天凤仪宫中,无论萧毓妃如何咄咄逼人,单只是她欲向萧毓妃拔剑,按律例已是死罪。可是,因为她手握八方兵权,战功赫赫,宁湛乃至萧太后就对她敬畏三分,不仅不加罪,还以赏赐来安抚。如果有一日,她失去了兵权,或者是战场失利,那他们对她又会是另一种态度吧?宁湛口口声声爱她,也比不过爱他自己。他爱的,不是年华,而是能为他平定天下的风华大将军。

“年华,你站着发什么愣?今天没有事情了吧?不如我们出城走走?”云风白走进大厅,见年华站在一堆宝物中发呆,从后面抱住了她。

年华回过身,紧紧抱住云风白,将头埋在他的颈边。只有云风白,真正地爱她,不管她是年华,还是风华大将军。

云风白有些吃惊,“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抱着你。”年华道。

“那你就一直抱着吧。”云风白很开心。

“你刚才说出去走走,兵策已经写完了么?”

“没有。这个,欲速则不达,总是坐在书桌前,会闷死的,还是先出去透透气。再说,今天天气很不错,呆在屋子里,岂不辜负了好时光…”云风白四处找借口,因为年华的脸已经渐渐变黑了。

云风白以为年华又会发怒,没想到她居然笑了:“算了,走吧,出城散心去。今天天气不错,正好可以去清波河边游玩。”

“可是,兵策…”云风白道。

“去他的兵策,先玩一天再说。”

“大将军这一次的决定很英明…”云风白赞道。

“难道,本将军以前很昏庸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云风白、年华吵吵闹闹地骑马出了将军府,去清波河游玩了。

158 蛊纵

夜晚,将军府。

也许是因为游玩了一天的缘故,年华十分疲累。沐浴时,她觉得有些头疼,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头疼,怎么又犯了?不是已经大半年没犯了吗?怎么会这样…等年华恢复意识时,她的心中已腾起了一阵无法抑制的杀意。这种诡异的感觉,她并不陌生,在禁灵晟城琭王府,她就饱受这种感觉的摧残和折磨。

年华站在浴池中,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身上,垂在水中,荡漾起一圈圈涟漪。涟漪散开,她倒映在水中的容颜渐渐模糊,心中的杀意却越来越清晰,似蝴蝶破茧而出。

她的耳边,仿佛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回荡着,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杀了云风白,杀了他,杀了他…”

年华蓦地睁开眼睛,眼神空洞而冰冷。她走出浴池,披上长衣,拿起寸步不离身边的圣鼍剑,走向云风白住的厢房。

“杀、杀了他…”年华目光无神,声音冰冷如铁。

云风白正宽衣准备歇息,忽然有人敲门:“笃笃——”

“谁?”云风白问道。

门外没有人回答。

云风白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年华安静地站在门口,她只穿着一袭极薄的长衣,长发湿漉漉地披散着,长衣也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她赤着脚,雪白修长的腿在长衣中若隐若现。

“年华,你…”云风白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年华的酥胸,有些心慌意乱。这么晚了,她来他的房间做什么?难道…

眼前闪过一道黑光,打断了云风白的绮念。他下意识地侧身避去,圣鼍剑堪堪划过他的脖子,落在门框上。

“砰——”门框被劈开了一道沟壑。

年华一剑未击中云风白,反手又是一剑。剑势极凌厉,狠绝,置云风白于死地。云风白避开得慢了一步,长剑划伤了他的右臂。鲜血喷出,溅在了年华的脸上。

“年华,你在做什么?!!”云风白呵斥。

年华仿佛没有听见,举剑再次袭向云风白。云风白忍住手臂的剧痛,伸手去取放在桌上的佩剑。但是,他的手尚未触到佩剑,木桌已经被圣鼍剑一劈为二。宝剑掉在地上,被年华踩在脚下,她的红唇中吐出冰冷的声音:“杀死——杀死——”

云风白觉得不对劲,年华的眼神空洞如死,完全没有神采,仿佛是一具被人操控的木偶。年华现在的眼神,对云风白来说并不陌生。从前,师父重华教他巫蛊之术时,那些被蛊虫操纵的人也是这般模样。

年华被人下了蛊!谁,谁给她下了蛊,让她来杀他?!!

云风白又想起年华曾经对他说过,她在沧海阁中身不由己,仿佛身体被人控制,陷入了疯狂的杀戮。莫非,在沧海阁中时,年华也被人操纵,杀了皇甫钦和十八名金狮骑将领?!!

云风白心念电转,不提防年华一剑刺来。云风白来不及躲开,他蓦地伸出手,赤手握住了袭来的剑锋,阻止了这一剑。鲜血从云风白握剑的指缝间涌出,滴在地上,似火焰。

年华微微怔了一下。

电光石火间,云风白出手,点了她的穴道。

年华保持着出剑的姿势,怔怔地站着。她的眼神空洞如死,但是却有眼泪滑落眼角。

云风白的手掌受伤极深。十指连心,痛得焚心蚀髓。但看见年华落泪,他的心更痛。强烈的愤怒涌上了他的心头,谁对年华下蛊,如棋子一般操纵她?谁伤害了年华,他绝不放过他!

云风白粗粗包裹了手上的伤口,以止住流血。他将年华放在床上,让她躺下,解开了她的穴道。年华早已昏了过去。

云风白在年华身边坐了许久,陷入了沉思。约莫三更天时,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俯身吻了一下年华的额头,“年华,等我回来。”

云风白离开了将军府。

第二天,年华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云风白的床上。云风白不见踪迹,房间中有激烈打斗过的痕迹,地上有一些血迹。

年华发现自己并未受伤,脸色倏地煞白。难道,这是云风白的血迹?

圣鼍剑放在年华手边,剑锋上血迹蜿蜒。昨晚的一幕幕,在年华的脑海中缓缓滑过。她对云风白挥剑,云风白赤手握住了剑锋。鲜血,那么红。眼泪,那么冷。

“不!不!不——”年华疯狂地大叫起来,将圣鼍剑狠狠地扔开,拼命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不!不!她不相信,她会对云风白挥剑!不!不!一切都是假的!那是在做梦!那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太可怕了!!

“风白,你在哪里?!风白,你在哪里?!!”年华倏地起身,出门四处寻找云风白。她衣衫不整,浑身血迹地四处奔跑,寻找,找遍了云风白平时会去的地方,都没有他的踪迹。

“有没有见到风白?”“有没有见到风白?”年华遇见路过的下人,便发了疯般地追问。下人们见年华这副模样,吓得不敢作声。

秦五小心翼翼地上来,道:“大将军,据门人说,云公子天未亮,就骑着马离开了。问去哪里,他一言不发。门人说,他似乎受伤了,浑身是血,而且神色很愤怒。”

年华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我向他挥剑,他一定是生气了。他不会原谅我,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云风白离开将军府后,一连数日,再无消息。年华派人四处打探他的踪迹,只得出他往北而去。他回北宇幽都了,他不会再原谅她了。年华绝望地想到。

年华几次骑马冲出玉京北门,想去北宇幽都找云风白,可是却一次次折返。即使,能将他找回来又如何?她还会一次一次地使他陷入危险中。一直以来,他陪在她身边,就从未有过安宁,总是陷入危险中。也许,他已经厌倦了这种危险的生活,所以选择离开她。如果,他已经选择了离开,那么她应该放他自由。可是,为什么心中会有强烈的不舍,依恋,希望他回来?

云风白走后,年华意志消沉,借酒消愁。她延请了宫中的太医,玉京的名医,想弄清楚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原因,但和在晟城一样,所有的大夫都无法查出她的病因。这让她更是消沉。

将军府,飞翼亭。

年华独自坐在亭子里喝酒,仆婢全都被她远远地遣走。后花园中阳光明媚,生机盎然,年华心里却遍布阴霾,死气沉沉。她大口大口地喝着烈酒,以酒消愁。恍惚中,有人拾阶而上,走向她。那人一袭白衣,她笑了:“风白,你回来了…”

那人走近了,却是宁湛。

宁湛叹了一口气,“年华,你还要消沉到什么时候?”

数日来,年华一直十分消沉。宁湛知道后,强撑着病体,只带了许忠,出宫来看她。

年华流下了眼泪,“我差一点杀了他。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宁湛伸手,擦去年华的眼泪,“这不是你的错。他走了,你也不需要伤心,他本来就不该呆在你身边…”

年华哭得更伤心。

宁湛抱着年华,低喃:“年华,你不要伤心,我会陪着你,永远,永远。任何人说爱你,都是假的,他们都会离开你。只有我,真正地爱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年华怔怔地望着宁湛,头脑中很混乱。

宁湛温柔地笑着,轻轻吻去年华脸上的泪水。虽然,她没有杀死云风白,不过云风白走了,也是一个让他满意的结局。

年华的唇,冰冷。宁湛试图温暖她。从此,年华只是他一个人的,她的心和她的人,都是他一个人的,任何人也不许再夺走她。

年华的头脑中一片混乱,她怔怔地坐着,任宁湛热烈地吻她。难道,真的只有宁湛会永远陪着她,爱着她…

年华蓦然间抬头,目光越过宁湛的肩膀。

风吹木叶,飞翼亭外的木樨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银发男子。银发男子一身风尘,神色哀伤地望着她和宁湛。

云、云风白?!

年华以为是幻觉,闭了眼睛再睁开,云风白仍然站在那里。

“风白?!”年华不可置信地望着银发男子,推开宁湛,站起身来。

云风白望着年华,眼神哀伤。她还是爱着宁湛么?他为了她中的蛊,跋涉千里,赶赴北宇幽都,数日不曾合眼。可是,他日夜兼程地赶回来,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她和宁湛在一起…罢了,罢了,他爱她至深,却也敌不过她记忆中的青梅。

云风白心中滴血,万念俱灰。他转身离开,背影落寞而萧瑟。

“风白!”年华提步去追。

宁湛拉住了她,“年华,不要去!”

“放开!”年华推开宁湛,追向云风白。真的是他,还是幻觉?他真的回来了?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