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急着去追云风白,力气大了一些,推得宁湛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宁湛扶着石桌,望着年华头也不回地离开,心中悲伤、失落、怨恨、嫉妒。年华,居然会推开他?她居然冷冷地让他放开她?她的心已经彻底地被云风白的妖术迷惑了!她已经不再爱他了。为什么,她不再爱他了?

“不,不,不会的。年华,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宁湛催眠般,不断地对自己道。

“风白,你等等!!”年华追向云风白,焦急地道。

云风白不理会年华,步履如风。年华的轻功不如云风白,始终和他隔了一段距离。云风白出了将军府,他的马尚停在门口,他翻身上马,纵马离开。

年华见云风白骑马走远,心中焦急,见门口停了一匹健马,也不管是谁的,骑上了,就去追云风白。看马的下人,待年华纵马跑远了,才敢小声地道:“那是…圣上的马啊…”

云风白纵马出城,年华也追出了城。

郊野中,两人一前一后,疾驰如风。

云风白的马长途跋涉,已经疲倦,渐渐的,速度缓了下来。年华的马是宁湛的宝驹,脚力十足,四蹄踏风,很快就追上了云风白。

“风白,你停下——”年华对云风白道。

云风白似乎没有听见,挥鞭纵马。

年华见了,咬了咬牙,手在马鞍上一撑,纵身而起。转瞬间,一个起落,年华稳稳地落在云风白身后。她从后面紧紧地抱着云风白,“现在,随你要去哪里了。”

云风白勒住马缰,马渐渐停下来。年华的双臂紧紧地环着他,让他哀如死灰的心中渐渐回暖。他伸出包着白纱,尚有血迹的手,握住了年华的手。唉,即使他去天涯海角,她也会一直在他心中,他又能去哪里?

一匹马上,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久久没有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宁湛:朕是男主朕是男主朕是男主朕是男主朕是男主朕是男主朕是男主朕是男主…

咳咳,宁湛童鞋,你在COS阿Q,还是在COS祥林嫂?

159 祓虫

“风白,对不起,那一夜向你挥剑的人不是我,她是魔鬼,是我无法控制的魔鬼…我宁愿杀了我自己,也绝不想伤你分毫。你不要生气,不要不声不响地消失,不要离开我…”年华流着泪道。看见房间里留下的血迹,她既恐惧,又悔恨,恨不得杀了自己。她已经错杀了皇甫钦,她无法承受自己还会伤害云风白。

“我没有生气,更没有想离开你。我离开将军府,是去北宇幽都取一件东西,它可以替你消除控制你的魔鬼。”为了她,他日夜兼程地赶去北宇幽都,然后又不眠不休地赶回来。结果,刚一踏进将军府,却看见她和宁湛在飞翼亭缠绵,他的心中如何能不心灰,不绝望,“果然,无论我怎样爱你,你还是忘不了宁湛。”

“刚才,是一个误会…”年华抱紧云风白,“相信我,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人。”

云风白握紧年华的手。他知道,她曾对宁湛用情至深,不可能在心中彻底抹去宁湛。双星同命,她和宁湛谁都逃离不了对方。可是,他爱她,他愿意相信她,愿意等她慢慢从宿命中脱身,最后和他白首同心。他愿意相信,愿意等待。

“年华,我们去一个地方。”云风白调转马头。

“去哪里?”年华问道。

“碧泉山庄。”云风白道。

碧泉山庄坐落在玉京郊外的星邙山中 ,毗邻圣浮教的秘密分坛圣星宫。圣星宫被宁湛毁去,碧泉山庄留了下来,不过几乎已经成了荒宅。

云风白带年华来到碧泉山庄,出乎年华意料,山庄中竟然有人。那四人两男两女,他们看见云风白走进来,垂首参拜:“参见教主。”

云风白颔首,算是回应。

四人抬起头来。

年华一怔,竟是绯姬、苏氏兄妹,断畅。当年,年华初入玉京,火烧风雨楼,打伤了断畅,和苏氏兄妹结下仇怨。后来,观星楼之变,因为年华的缘故,异邪道起事失败,遭受了宁湛的屠戮。再后来,年华知道宁湛算计了她,心中愤恨,闯入天牢中救出了云风白、绯姬、苏氏兄妹等异邪道死囚,放他们离开玉京。时隔多年,当年的那些恩恩怨怨,如今再想起来,倒有如一场泛黄的梦境。

绯姬对年华笑道:“年姑娘,好久不见了。”

苏氏兄妹也笑道:“年姑娘,当年因为荧煌剑的误会,我们让你身陷囹圄,但你也不用烧了风雨楼,做得这么绝吧?!哈哈!”

断畅也笑道:“年姑娘手重,还打得本公子卧床躺了几个月呢!”

年华也笑了:“绯姬姑娘,好久不见了。两位苏楼主,断公子,那全是一场误会。年华当年失礼了。”

相逢一笑泯恩仇。过去的恩怨纠葛,就如尘沙,随风消散。

云风白问绯姬:“绯,已经准备好了吗?”

绯姬垂首道:“已经准备好了。”

年华心中奇怪,什么已经准备好了?云风白带她来碧泉山庄,究竟要做什么?云风白回北宇幽都,又带绯姬等人前来,又是为了什么?

云风白看出了年华的疑惑,在带年华走向山庄后院的路上,向她解释:“我不辞而别,赶回北宇幽都,是为了去无色、界取一件东西——引蛊玉。”

云风白并没有真正回到无色、界,他刚踏入北冥境内,就遇上了出来寻找他的绯姬。绯姬身上恰好带着引蛊玉。两人就匆匆赶回玉京。潜伏在玉京地界的苏氏兄妹和断畅,迎接了云风白和绯姬。

“引蛊玉是什么东西?”年华问道。

“年华,你知道你为什么无法控制自己吗?”

年华摇头。

“你,中了蛊。”

“怎、怎么会?!”年华脸色煞白。她对蛊术虽然不太了解,但也听过“蛊”的可怕。中“蛊”者,或会凄惨死去,或会沦为傀儡,或会心智癫狂,均是不得善终。

云风白严肃的神情绝不像在说笑,年华心中咯噔一下,恐惧四散弥漫。如果,真中“蛊”了,她该怎么办?难道,会就此任人摆布吗?谁,谁给她下了蛊?!

“风白,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会死去?”

云风白道:“虽然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蛊,不过有引蛊玉,我可以试着替你解蛊。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死。”

云风白、年华、绯姬来到一间背阴的房间中,房间的窗户全都紧闭着,里面的光线很昏暗。外面青天白日,房间中却点着数支蜡烛,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这香味,年华似曾相识,仿佛在什么地方闻过。

“风白,这是什么香?哈欠…”年华刚呼吸了两口,就觉得头脑昏昏沉沉,一股强烈的困意涌了上来。

“这是迷香,会让人沉睡如死。年华,你先睡一会儿,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的…”年华昏睡过去的瞬间,云风白的声音在她耳边远去。

云风白、绯姬事先有准备,口中含了解药,并没有被迷香干扰。

云风白将年华抱上床。

云风白解开手上缠绕的纱布。——累赘的纱布缠在手上,不方便他接下来要做的事。由于纱布和血痂凝在了一起,他拉开纱布时,撕裂了伤口,手上鲜血淋漓。

“主上,您的手…”绯姬看了,心中一痛。

云风白似乎丝毫不觉得痛,只是痴痴地望着年华沉睡的容颜,“我没事。”

绯姬道:“主上,还是属下来吧。”

“不,我来。不知道她中的是什么蛊,需要随机应变,如果中途稍有差错,会让她丧命的。”云风白道。

绯姬也就不再言语,退到香炉边,重新洒了一捧香料。

香烟缭绕,烛火昏蒙。绯姬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漆盘,走向云风白。漆盘中放了一方红帕,一个小黑盒,几瓶装着药物的小瓷瓶。红帕上放着长短不同的银针,小黑盒紧闭着,里面不知道放着什么。

绯姬端着漆盘,站在云风白身边。

云风白取出银针,依次插、入年华的额头,耳边,下巴。年华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云风白拿起一个药瓶,倒出一粒朱色药丸,放入年华嘴中。

云风白打开小黑盒,盒子中装着一块鸽卵大小的玉。玉色沉碧厚腻,浸着几抹血纹。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血玉上散发着肉眼可见的袅袅寒烟。

云风白将引蛊玉放在年华耳边,他手上的血滴在玉上,寒烟化作淡淡的红色。他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引蛊玉和年华,紧张地等待着。

绯姬望着云风白忐忑不安的神情,心中叹了一口气。他还是这般爱年华。为了年华,他连圣浮教、异邪道都置之脑后。比起年华来,他更像是那个被下了蛊,失了心的人啊!情之一字,就如蛊毒,中了就再无解脱。她的主上,她一直仰慕着的主上,始终就不曾爱过她。也罢也罢,爱无法强求,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再执着也是枉然。年华是如此真性情的女子,风华绝世,世间无双,也难怪他会那么执着不悔地爱她。他们是一对白玉璧人,一双神仙眷侣,她愿意远远地看着他们,默默地守护他们,只要他能够幸福,她也就很幸福了。

绯姬神游天外时,忽见云风白的神色变得更加紧张了。她收敛心神,望向床上的年华,心中不由得一惊。一只极细的透明虫子,缓缓地从年华的耳中蠕出,它被引蛊玉的寒烟吸引,爬向了玉石。虫子在空气中渐渐变大,身体也渐渐泛红。

虫子的模样狰狞而诡异,但云风白见了,却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噬心蛊,不是太厉害,太致命的毒物。

云风白飞快地拿起一个药瓶,将碧色的药粉洒在蛊虫周围。蛊虫似乎感觉到了危机,想爬回年华耳中,但却被周围的绿色药粉阻隔。它一触碰到药粉,身体就会融化。

云风白拿起一根银针,插、入了蛊虫的身体,将它钉在了原地。

侍卫住的某间房中,红娘子正在侍弄各种她心爱的蛊虫。突然,她心口一疼,一口血喷了出来。谁?谁解了她的蛊?!谁杀死了她的蛊虫?!

红娘子心念电转,脑海中浮现出一名白衣银发的男子。云风白,圣浮教主云风白,一定是他!之前,在天音城救年华时,红娘子和云风白并不是第一次相见,他们在江湖中就是旧识。红娘子也是异邪道中人,她是重华的小师妹,但是因为一些恩怨,她和重华反目成仇,叛出圣浮教,自立逍遥谷。论起辈分来,云风白还是得叫她一声师叔。那日在金鹏背上,两人便是在叙旧。

红娘子冷笑。她就知道,这区区噬心蛊,难不住云风白这样的异门高手。她本来也没有指望年华会杀死云风白,她希望的是年华和宁湛反目。这,才是端木寻派遣她来玉京的目的。

红娘子擦掉唇边的血迹,红唇微挑,笑了:“现在,只需要等待…”

星邙山,碧泉山庄。

绯姬望着被钉死的蛊虫,问道:“主上,这…会是谁落的蛊?”

云风白道:“除了红娘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年华在北冥时,她一直在她身边。”

“那么,是她操纵年姑娘伤害主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正是我想弄清楚的事。”云风白冷冷地道。

绯姬垂首:“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召集人手,擒拿红娘子。”

“红娘子非易于之辈,她身边还有澹台坤、无色僧、蓬莱真人等高手,你要小心行事。”

绯姬垂首:“主上放心,属下明白。胆敢伤害主上和年姑娘者,属下必会诛之。”

绯姬离开了房间。

云风白坐在年华身边,拔去她头部的银针。年华仍在沉睡着,睡颜安静而恬美,云风白笑了笑,在她额上印下轻轻的一吻,“没事了,等你醒来,一切噩梦都会消散…”

160 束缚

秋风肆虐,大雨倾盆,云间间或有一道道闪电划过。正午刚过,天空却阴沉得仿佛夜晚。皇宫城门处,守卫的禁卫军都躲在了城门下避雨。

“咦,那是谁?”一名守卫望着雨中,奇怪地道。

众人向雨中望去,一名穿着戎装的武将冒雨而来,没有打伞,也没有乘车。待得武将走近了,众人一惊,急忙垂首行礼:“参见大将军。”

年华没有理会众人,径自走入了皇宫。她的脸色十分阴沉,唇色却苍白如纸。她的头发,戎装全部都被雨水淋湿了,但她仿佛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仍然在大雨中疾步行走。等年华走进皇宫,去得远了,众守卫才想起她没有出示进宫的诏令。

有一个守卫欲冒雨追去讨要,另一人道:“算了,不必去了,大将军一定有急事,又兼雨大,忘了出示诏令,不必追去惹她不快。”

第三个人也道:“就是。圣上有令,大将军可以随时佩剑出入皇宫,何须诏令?”

第一人感觉有些不妥:“可是,今日大将军的神色有些奇怪,而且也没带随从,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昏了头!能发生什么事?难道大将军还会行刺圣上不成?”

众人纷纷笑话第一人。

承光殿中,宁湛坐在御榻上,他正在喝一盏温热的燕窝粥。许忠在旁边伺候着。突然,殿外一阵喧哗,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闯进了承光殿。几名宫人想要阻拦那人,却没有阻拦住。

宁湛一怔,仔细一看,原来是年华。

年华的脸色十分阴沉,她冷冷地望着宁湛。宁湛心中一跳,感觉有些不妙,他对许忠和宫人道:“你们先下去。”

“是。”众人领命退下。

四周十分安静,殿外的雨声非常模糊。内殿中,只剩下宁湛和年华两人。宁湛站起身来,走向年华,笑道:“怎么冒雨前来?看,全身都湿了,万一着了风寒,可不是玩的。”

宁湛伸手,欲用衣袖替年华擦去脸上的雨水。

年华冷冷地打开宁湛的手,望着他,“噬心蛊是怎么回事?”

宁湛脸色一变。他移开了目光,不敢看年华的眼睛,“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宁湛,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噬心蛊和红娘子是怎么一回事?”年华冷冷地道。

突然,殿外响起了一个惊雷,雨声变得急促了起来。

宁湛沉默。

年华冷笑,“好,你不愿意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那我就来告诉你。为了和北冥结盟,共伐禁灵,你把我嫁给了皇甫钦。我临去北冥前,你怕我从此生有贰心,叛玉京而投北冥,就派了红娘子名为保护我,实则给我下蛊控制我。这样,我就变作了傀儡,任你操纵。禁灵覆亡后,你想要更大的利益,不想依照盟约,分六成战果给北冥。于是,你让红娘子操纵我,在沧海阁杀了皇甫钦和十八名金狮骑将领。北冥和玉京决裂。沧海阁之变后,北冥武将空虚,人心不安,你趁机派遣萧良出兵讨伐北冥,我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和他合兵,攻打北冥。利益永远是你的,仁义也永远是你的,罪孽和痛苦却都让我来承受。这一次,你竟又操纵我去杀云风白!可惜,你算漏了一点,云风白不是皇甫钦,我根本杀不了他,他反而识破我中了蛊,被人操纵。他为我解了蛊,绯姬姑娘擒住了红娘子,红娘子已经将你吩咐她做的一切和盘托出。宁湛,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今日,绯姬将红娘子带到云风白、年华面前,出人意料的,并没有怎么逼问,红娘子就将一切和盘托出。年华如遭雷击,不顾云风白、绯姬的劝阻,冒雨来到了皇宫。

雷雨声中,宁湛仍是沉默。

沉默,有时候代表默认。

年华愤怒进宫,质问宁湛,内心深处还存有一丝隐蔽的期冀。她希望宁湛能够告诉她,红娘子说的都是谎言。噬心蛊之事,和他无关。然而,宁湛的沉默,击碎了年华的期冀,也彻底伤透了她的心。

年华抽出圣鼍剑,指向宁湛,流泪,“宁湛,我们一起长大,曾经还那么相爱。可是,现在,你竟然对我下蛊?你把我对你的爱算计殆尽了,竟又开始算计我对你的信任了么?我一直信任你,相信你是一个优秀的帝王,相信你本性良善,相信你也会相信我…你为什么要毁了这份信任?你操纵我去杀人,你把我当做傀儡摆布,你把我当做棋子利用,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爱’我?哈哈,太可笑了!接下来,你还想把我当做什么?!”

电闪雷鸣,大雨如注,年华的笑声回荡在承光殿中。

宁湛望着指向自己胸口的长剑,正要开口。一队禁卫军闯了进来,见年华用剑指着宁湛,大惊失色,纷纷拔剑指向年华。

年华并无惧色,只是冷冷地望着宁湛。

宁湛喝斥禁卫军,“都给朕下去!不得诏令,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进来!”

禁卫军得令,虽然忐忑不安,但也只好退了下去。

宁湛望着年华,良久才开口,“年华,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年华怒极反笑,眼泪滑落:“我原谅你,那谁又来原谅我?皇甫钦,他会原谅我吗?死去的十八名金狮骑将领,他们会原谅我吗?!!”

宁湛道:“如果,杀了我,你能解恨,那你就杀了我吧。”

年华举剑,划过宁湛的脖子。

一抹浅浅的血痕绽开在宁湛的颈间,鲜血滴落。

宁湛不躲,也无惧色,只是痴痴地望着年华。终究,纸包不住火,还是让她知道了。他清楚地看到,他和她之间裂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他预感他会失去她。如果,失去了她,他活着也无意义了。

年华终是下不了杀手。她的头脑中一片混乱,心中因疼痛而变得一片空茫。

“宁湛,我一直不明白,我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一直是爱他的,他也一直爱她,可是偏偏,两人走到了如今的局面。相看,相望,不相亲,反而心生怨尤,仇恨。情断,爱绝,心死,甚至连最后一份信任,也荡然无存。

“年华,原谅我这一次。”宁湛走向年华,伸手拥抱她,“我发誓,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我对你下蛊,只是因为我爱你,我害怕你会爱上皇甫钦,从此离开我…”

“不要再把‘爱’拿来做借口了,我听腻了。如果你爱我,当初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北冥?你爱的,从来只有你自己!”年华推开宁湛,“如今,我们没有‘爱’了,也没有信任了,什么都没有了。”

宁湛悲伤地笑了,不肯相信年华的话,“我们怎么会没有爱?你忘了我们在天极门里的誓言了么?执手偕老,不离不弃。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合虚山中,你差一点葬身在马蹄下;我第一次吻你,是紫石门主带着我们在竹楼中歇息时,你做了一个悲伤的梦,我安慰你;我们第一次肌肤相亲,是十六岁时在葬梦崖的荼蘼花下…”

“够了!别说了!!”年华打断宁湛,因为情绪激动,她的胸口起伏不定。他总是用这些回忆来束缚她,让她逃不掉,挣不脱,走不了。

承光殿外,雷鸣如金戈,雨声如马蹄。

年华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把手中的圣鼍剑,连同剑鞘一起,丢在了宁湛面前,“这是你当年送给我的东西,如今我还给你。从今以后,你我陌路,我不再做你的剑,你也再算计不了我了…”

年华转身离开承光殿。

宁湛看见丢在面前的圣鼍剑,如遭电殛,急忙去拦年华,“不,年华,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你不会离开我的…”

年华挣开宁湛,想走。

宁湛突然一把将年华推倒在御榻上,激烈地吻她。

“啪!”年华推开宁湛,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了他。

鲜血顺着宁湛的嘴角滑落,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急促地喘息着,似乎十分痛苦。

年华看见宁湛痛苦的模样,想起曾经只要他一咳嗽,她就如剜了心般地担忧,难受,想起曾经为了他的一味药材海螵蛸,她不惜性命,去寒潭中斩杀乌妖。而如今,看见他痛苦的模样,她心中剩下的只有疲惫,失望,死寂。

年华起身,失魂落魄,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承光殿。

宁湛看着年华走出承光殿,眼泪流下。算尽人心,难算天意,他终是失去了她。这一次,他在她心上划下的一刀太深了,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他的年华,他失去了他的年华…

年华冒雨走出皇宫,回到了将军府。云风白坐在正厅中等她,见她一身湿漉漉地回来,冷得瑟瑟发抖,一把拥住了她。

云风白觉得自己拥在怀里的,是一个发抖的冰人。他握住年华冰冷的手,试图温暖她,“出了什么事?”

“风白,等雨停了,我们就离开玉京。离开玉京,去哪里都好。”

“真的?”云风白惊喜,继而他又摇头,苦笑:“不会的,你不会跟我走的,你根本放不下你的责任,丢不开你的师门,弃不了你的梦想,也忘不了你的宁湛…”

“那不是我的宁湛,我不认识那个人…我想离开玉京,永远不想再看见他了…””年华笑得凄然。

云风白叹了一口气,“别的等会儿再说,先去换一身干衣裳,不然会生病的。”

“好。”年华木然地走向房间,“等这场雨一停,我们就走。”

大雨停时,已经是申时光景。云风白、年华正默然对坐在大厅中,秦五慌慌张张地进来禀报,“大将军,不知怎么回事,府外来了很多禁卫军,他们把将军府包围了!”

“什么?!”年华一惊。

云风白对年华道:“先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年华、云风白、秦五刚走出大厅,就看见一名年轻武将带领一队禁卫军走了进来。年轻武将年华认识,正是她一手提携的,如今的京畿营主将上官武。

上官武向年华行了一礼,道:“圣上有旨,大将军近日内不得离开将军府。”

年华一怔,心中怒气上涌,冷笑,“阿武,我如果想出将军府,你以为你能留得住我?”

“末将自知留不住大将军。但圣上有令,如果大将军走出将军府,末将就将满门抄斩。”上官武拔出佩剑,横在颈上,“末将上有老父,中有妻子,妹妹,下有一双儿女。与其看着他们和末将一起被斩,不如末将先死在这将军府。”

一直侍立在大厅中的上官心儿,看见上官武要自戕,流着泪扑向他,“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剑放下!”

上官武看见妹妹,悲从心来,兄妹两人抱头痛哭。

年华见了,心中又气,又悲,又无奈,拂袖退回了内室。宁湛洞悉她的弱点,并以此束缚她,她终是无法挣脱,无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