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时节,葛城中有各种庙会,灯会,非常热闹,年华和云风白常常去逛。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两人牵手走着,只想就这样,一直牵手走到地老天荒。

开春之后,春暖花开。有人向年华献了一张宅院图,单从图纸上,就可以看出设计者的非凡建筑才华。年华召来此人,原来是禁灵琭王宫无心。

禁灵灭亡那一年,宫氏一族皆遭皇甫钦屠杀,唯独琭王宫无心因为非凡的建筑才华而得保命。皇甫钦打算让宫无心去天音城,宫无心夫妇担心去天音城会受辱,抱头痛哭。年华无意中撞见,又得知他们是宫少微的父母,于是用十万金向皇甫钦换了他们,说是自己要在封地中建一座宅院,需要宫无心设计。皇甫钦答应了。之后,宫无心夫妇一直生活在年华的封地中。这一次,年华来到葛地,宫无心战战兢兢地设计了一座宅院,趁着开春宜动土木,献给年华看。

“宫无心参见大将军。”宫无心伏地拜道。

“琭王不必多礼。”年华走下去,扶起宫无心。

“亡国之人,阶下之囚,不敢妄称‘王’。”宫无心连连摆手。

年华笑了笑,也改了口:“宫先生和夫人住在葛地,可还习惯?”

“承大将军恩泽,宫某与拙荆在葛地生活得很习惯。”宫无心道。年华曾特意关照过,不许视宫氏夫妇为俘虏,要以宾客之礼待之。宫氏夫妇住在葛地,虽然不比在晟城为琭王时生活豪奢,但也是衣食无忧,出入也有仆婢侍候。宫无心很感激年华,因为她不仅保全了他的性命,也保全了他的尊严。

“宫先生的才华,让年华倾佩。这样的宅院,只在图纸上看着,就让人觉得如入天上琅嬛福地。”年华由衷地赞道。

“大将军谬赞了。那么,大将军准备何时选地,备材,开始动工?”

年华笑了笑,“葛地虽然是富庶安宁之地,但别处仍是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年华不缺钱财,但却不想把钱财挥霍在过分奢华的享受上。在年华看来,现在这座将军宅院就已经很好了,不漏雨,不透风,能够栖身安睡。如今春暖冰化了,百姓开始种桑养蚕,耕稻栽禾,葛地是水乡,夏日常遭水患,与其修建宅院,年华倒想修建几处水坝,让大家不会因为洪水而毁了一年的心血收成,在年底饥寒交加。宫先生觉得呢?”

宫无心由衷地道:“大将军爱民之心,宫某感佩。宫某如今住在葛地,也算是葛地之民,水利工程宫某也略通一二,愿为大将军效命。请大将军给宫某一些时间去各地河道勘察,宫某届时一定为您画出可行的水坝图。”

年华大喜:“如此,那就太好了!”

华居葛地,薄税赋,减徭役,兴修水利,亲涉农桑,民皆称颂。——《将军书·风华列传》

转眼又是春末夏初,云风白接到绯姬的传书,要回北宇幽都。

“出了什么事?”年华问。

“一些江湖中的琐事。”云风白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似乎和龙首门有关。”

“龙断雪?”年华一惊。当年,在三桑城,云风白为了救她,将龙断雪逼落悬崖,后来听说龙断雪还活着,以龙首门在江湖中的势力,他肯定不会放过云风白。

“我陪你一起去北宇幽都。”年华道。

云风白预感这次回去,一定会有危险等在前面。因为没有解决不了的大事,绯姬是不会传书来打扰他的。如果连绯姬都解决不了,那就证明事情相当棘手了。不过,正因为棘手,他才想自己去承担,不想让年华跟他去涉险。

云风白轻松一笑,“不会有什么大事,左不过一些门派纷争。放心,我能够处理,你在葛地等我回来。”

“真的不是大事?”年华不放心。

“放心,不是什么大事。”云风白笑了。

“事情会不会和端木寻有关?”年华担心地问道。龙断雪效忠的人,是皓国女王端木寻。事情一旦和端木寻沾上关系,年华就觉得不安。端木寻是君门弟子,宁湛的师姐,她是一个智计深沉,冷酷无情的女人。端木寻和年华因为屠龙的诅咒而命运相系,她以一种扭曲的心态“爱”着年华,折磨年华。年华恨她,厌恶她。三桑城之战中,端木寻害年华中了离朱之毒,生不如死,年华挽弓,射瞎了端木寻一只眼睛。自此,两人的仇恨纠葛更深,只待再一相逢,就要互杀至死。

“端木寻…”云风白脸色微变,“年华,答应我,如果可以,千万不要和她相遇。屠龙的诅咒,是弑神的惩罚,无法解除,你们都会死。”

年华脸色煞白。云风白善于观星卜命,他说的绝非虚言。难道,她真的会和端木寻一起死?

云风白见年华在微微发抖,心中懊悔自己说得严重了,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今天风和日丽,我们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不过是圣浮教和龙首门的江湖恩怨,哪里就扯上皓国女王了?年华,不要再担心了。走,我们去花园里赏花去。”

年华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也笑了笑,“好,去赏花。你这一走,不知几时才得回来。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这么急?”

“没办法,事情不等人。”

“也好,早去早回。”

第二天,云风白走之前,年华拿出了一件新衣,“你穿上试一试。”

这件新衣,年华缝了一个春天,昨天听见云风白说今天走,又赶了一个晚上才做好。

云风白很高兴地脱下旧袍,费了一番功夫,才换上年华做的新袍。

年华打量了云风白一会儿,颇受打击:“算了,你还是脱了吧。这样穿出去,会被人笑话。”

长袍质地倒是上乘,只是诡异的做工、粗大的针脚让人不敢恭维。不过,好歹能看出是一件袍子。

云风白笑了,很开心:“脱它做什么?挺好的袍子,穿着很舒服。我就一直穿着了。”

年华很惭愧,“下一件冬衣,我会试着缝得好一点…”

云风白握住年华满是针伤的手,道:“等我回来,我们成亲,你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年华一怔,继而笑了,齿如冰雪,“好。”

云风白低头吻向年华的唇。

在双唇相触的瞬间,一个小小的人影冲进了房间,却是宁琅。

“白头发的,听说你要走了?!”

云风白、年华赶紧分开。

云风白冷冷地道:“是啊,这下子你开心了吧?”

出乎意料,宁琅竟然拉住了云风白,“喂,你还会回来吧?你不要一走就不回来了…”

云风白心中蓦地一暖,想起平日虽然和宁琅斗气,但有时也会教他剑术,也会和他一起玩耍,终还是有温情在。

“当然,还会回来。”

“那就好。”宁琅仿佛松了一口气,继而又倨傲了起来,他将一个包袱放在桌子上,“喂,白头发的,这是本皇子赐给你路上吃的点心,都是宝姨亲手做的,非常好吃。你还不赶快叩头谢恩?”

云风白气得想打宁琅,宁琅飞快地跑了。

年华笑了:“这孩子专程来给你送点心,他其实还是很喜欢你的。”

云风白也笑了:“我也不讨厌他。”

年华道,“琅儿身世可怜,从小没了母亲,萧太后总想害他,宁湛根本不关心他,宝儿又一直沉溺在复仇里。他的性格难免阴郁了点,但是本性并不坏。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落在他身上,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无论如何,我希望他能一世安然,静乐。”

云风白摇头,叹道:“这孩子有帝王之命,不会一世安然,静乐。前些时日,我闲来无事,为他卜了一卦。他将会有一场大灾劫。安然度过了,则成天子之命格;不能安然度过,那么就星殒神灭,死于兵戈之中。”

年华大惊,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不是开玩笑吧?你不要吓我,琅儿会有什么灾劫?”

“天机,不可泄露。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云风白道。

送走云风白后,年华就陷入了心神不宁中,一方面担心宁琅会出什么事,一方面又牵挂思念云风白。但是,无论年华怎么忧焚,时光仍然马不停蹄地踏过岁月,命运的齿轮也有条不紊地碾过星轨。

天高云淡,夏日风醺。

这一天,年华和宁琅去田间采桑。年华为了让宁琅体会到耕种之艰苦,蚕桑之辛劳,就和宁琅亲自养蚕,也亲自去田间采桑叶。

年华一袭素衣,身姿婀娜,青丝半绾半垂,几缕碎发绕在雪颈间,看上去如同一个田间采桑的清婉女子,完全看不出是那个传说中风华一剑天下寒的战神。宁琅也脱下了金衣玉饰,一身普通孩子的打扮。两人在桑林中一边采桑叶,一边笑闹着。

正午时分,田陌间来了一辆华丽的四乘马车,马车后跟着披坚执锐的铁骑。马车在田埂间停下,一名小宫监跪在地上,一名老宫监打起车帘,一名容颜俊逸的华服青年踏着小宫监的背,从马车中走下地来。

阳光下,青年俊逸的面容显得十分苍白,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青年问了一句什么,韩三娘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指向了一片桑林。那里,正是年华和宁琅采桑的地方。

桑林间,年华和宁琅正在笑闹。

宁琅去扑一只金色的蝴蝶,“师父,我捉这只蝴蝶送给你。”

年华在旁边看着笑:“你肯定捉不到,看吧,飞了。”

“年华…”一个清润而温柔的声音叫年华的名字,悲伤而深情。

年华蓦然回头,就看见了那个她今生无法逃离,也无法原谅的人。

宁湛一袭华衫,独自站在碧绿的桑林间,玉树临风,风姿俊雅。他温柔地望着年华,再一次叫她的名字,“年华…”

这半年来,他无数次对着荼蘼宫中的画像叫着年华的名字,风吹过卷轴,沙沙作响,他就当做是年华答应了他,很开心。因为,现实中,年华已经远去葛地,永远不会再原谅他。

164 南泛

宁湛?!他怎么会来葛地?难道玉京中出了什么事?还是边疆出了什么事?年华心念电转。但是,却没有回应他。

她永远不原谅他。

宁琅看见宁湛,眼中闪过一丝冷漠的厌恶,但很快垂首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宁湛对宁琅道,他抬头望向年华,“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原谅我。所以,无论我多么想见你,也不敢来葛地,怕惹你生气。这一次,我来葛地找你,是万不得已。有一件关乎国运的大事,需要你,还有琅儿。”

年华一惊,抬头:“为什么要琅儿?他还只是一个孩子,难道你连他也想算计?”

“先跟我去马车上,我慢慢告诉你。”

年华走到桑树下,拾起竹篮,里面装着采好的桑叶。宁湛走过去,拾起宁琅的竹篮,对年华笑了笑,“我有时候会做梦,梦见我们住在一间茅舍中,生活很快乐,我在田里耕作,你在陌上采桑。但,那只是做梦吧?”

年华心中一痛,眼泪落了下来。

马车中宽敞而舒适,铺着厚而柔软的毛皮,香炉中焚着不知名的甜香。年华和宁湛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桌案上放着两盏茶。

“说吧,你为什么而来?”年华冷冷地道。

宁湛望了年华一眼,道:“萧良在南疆屡吃败仗,今年春天为止,他已经连失了九座城池。”

“这和琅儿有什么关系?”年华淡淡地问道。

宁湛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一件奇怪的事。越王高殊递来书简,说越国可以归还九座城池,但是须得要母后、琅儿去边境和谈。”

年华一怔,“这是高殊的意思,还是轩辕楚的意思?”

“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是高殊的意思,那他要求去边境和谈的人,应该是宁湛这个九五之尊才合理。如果是轩辕楚的意思,他只会要求年华去,两人在沙场上对决,以了积怨。无论是高殊,还是轩辕楚,都不会要萧太后和宁琅这么一个老妇人,一个小孩子去边境和谈。

“那,你的意思呢?”年华望着宁湛。

宁湛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道:“我打算让母后和琅儿去边境和谈,换回九座城池。”

年华心中冷笑。不管高殊和轩辕楚是什么意思,这一老一小去边境都凶多吉少,宁湛倒还真忍心将自己的母亲和儿子推出去。虽然,萧太后不是宁湛的生母,但是毕竟有母子的名分。

“萧太后怎么肯冒险去边境?”年华道。

“她没有选择,城池是萧良失掉的。萧氏一族,再没有第二个萧良了。她不能失去萧良。”宁湛冷冷道。

年华沉默。失去了九座城池的武将,回到玉京必是死罪。确实,萧太后没有选择。

“年华,我希望你领兵护送母后、琅儿去边境,见机行事。我总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宁湛望着年华,道。

年华想起云风白说过,宁琅会有一场大灾劫,最坏的情况,他会死于刀兵之中。难道,就是应了这件事?她不原谅宁湛,但是却想保护宁琅,“好。我去。”

宁湛从身后的兽皮下摸出一个剑匣,横放在桌案上。他打开剑匣,里面躺着年华的圣鼍剑。

之前,年华盛怒之下,负气将圣鼍剑丢在了宁湛面前。其实,没有这柄剑在身边,年华非常心慌无依。多年来,她习惯于握着它,斩神杀佛,一旦丢弃了,双手是那般的空虚。

年华伸手,握剑。玄剑倏然出鞘,寒光映雪衣,寒锋如水,龙吟不绝。

“年华,你终究还是离不开它。”宁湛道。

年华沉默。默认。

因为事情紧急,宁湛在葛城停留了一夜,第二天就带着年华、宁琅回玉京了。年华担心云风白回来之后找不到她,给他留下了一封很长的信。床上放着给云风白新缝的衣裳,针脚比上一件要细密得多,只可惜还没有完工。下一次相见,她就要做他的妻子,想到这里,年华既幸福,又悲伤。——这一次去南疆,是和轩辕楚相对,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命回来。

年华仍旧不和宁湛多说一句话,甚至也绝不靠近他。宁湛只能坐在马车里,从窗口看她骑马的背影。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不会把她嫁给皇甫钦,他一定不要再失去她。不,时光应该倒流到更早的时候,他一定不离开天极门,他和她永远在合虚山中,一个做君门弟子,一个做将门弟子,恩恩爱爱,快快乐乐,直到老去…

但是,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他还是失去了她。

崇华十二年夏,帝遣风华大将军护送萧太后、皇长子赴南疆边境。——《梦华录·崇华纪事》

年华领兵护送萧太后、宁琅去南疆边城——南泛城。烈日炎炎,虫鸣聒噪,在南方湿热的丛林间行军,白虎、骑中不少人都水土不服,生了病。

年华很苦恼。在南疆作战,先不说轩辕楚和天狼骑,单只是气候,就是大敌。

年华正领兵前进,田济上前来禀报:“大将军,太后又昏过去了。您去看看?”

“什么?”年华一惊,打马往回走,来到萧太后的马车边。因为天气闷热,马车上的竹帘卷起来了,以便通风,车中焚着驱赶蚊虫的香料。萧太后奄奄无力地躺在竹簟上,两名小宫女正在给她打扇,她的心腹宦官忠顺正在马车角落的红泥小炉上煎药。

萧太后的神色十分憔悴,她素来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等长途跋涉之苦?加上南疆的丛林多瘴疠之气,她一踏入丛林,就开始生病。萧太后黑发间的雪丝更多了,眼角也有了皱纹。无论她在玉京是何等厉害的狠角色,如今也只是一个生病的垂老妇人。

年华心生怜悯,“太后,不如暂停休息一会儿?”

萧太后睁开眼睛,奄奄无力地道:“不,不要耽误行程。哀家还撑得住,大将军请自行军,不必因为哀家而误了行程。”

萧太后为人虽然心狠手辣,城府深重,但是她能够多年来独霸后宫,垂帘摄政,绝对不失为一个识大体,有魄力的女人。

“是。”年华垂首道。

年华离开萧太后的马车,又退到后面,去另一辆马车中看宁琅。天气炎热,宁琅只穿了一件明黄色的肚兜,正在午睡。宝儿跪坐在旁边,用蒲扇给他扇风。

年华见桌案上放的饭食几乎没动,轻声问道:“他没有吃东西吗?”

宝儿小声道:“没有。太闷热了,他吃不下。喝了一些酸梅汤,好不容易刚睡着。”

“吃不下,也要吃。”年华道,“路还长,必须得保持体力。宝儿,你也要注意保重身体。”

宝儿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道:“自从出了玉京,我就一直心惊肉跳,一闭眼就做噩梦。那个越王和魔血大将军为什么要琅皇子去边境?难道就因为他是皇长子吗?琅皇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小姐…”

宝儿想到伤心处,流下了眼泪。这一去边境,危险重重,实在是凶吉难卜。

年华安慰宝儿:“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会保护琅儿,决不让他有危险。”

宝儿还是哭,“近日来,我常常梦见小姐…”

年华又安慰了宝儿几句“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话,才离开了。

又行军了半个月,年华一行人才抵达南泛城。南泛城以南是南泛泽,南泛城以东是谷扶林,轩辕楚屯军在谷扶林以东。南泛泽以南,是南蛮之地。南蛮之地居住着许多蛮荒的部落,其中最大的部落是摩羯族。近年来,摩羯王拓拔玥征伐各部,逐渐统一了南蛮各部落,成为了南蛮之主。拓拔玥一直野心勃勃,想北上逐鹿中原,吞并玉京。但是,一直被轩辕楚压制着。

白虎、骑驻扎在南泛城中,由于不习惯当地的饮食,许多士兵都得了痢疾,上吐下泻,苦不堪言。年华粗衣粝食惯了,倒还不觉得饮食不习惯,只是当地丛林中有一种很大的蚊子,叮得她手臂上,腿上全是红包,又痒又疼,非常难受。

夜深人静,星河横天。

年华睡不着,抽出圣鼍剑,用绢布擦拭着。房间外虫鸣起伏,夜风吹过木叶,沙沙作响,绢布下的圣鼍剑泛出暗哑的光泽。

年华心不在焉地拭着剑,她的人在南越之地,心却在北宇幽都,不知道云风白现在在做什么?他是不是已经回葛地去了?还是仍然在北宇幽都处理江湖恩怨?

“啊!”年华一声低呼,因为走神,她拭剑时不小心划伤了手。鲜血滴在剑锋上,红得诡艳。

望着手上的伤口,年华心中咯噔一下。尚未出战,已先伤己,似乎是不祥之兆。明天,她就要护送萧太后、宁琅同轩辕楚在谷扶林相见,但愿不要出什么差错。

年华包扎了伤口,结了跏趺坐冥想,以宁定心神,养精蓄锐。在两更天后,她终于安睡了。

第二天,年华领兵护送萧太后、宁琅出南泛城,去往谷扶林。宝儿很紧张,宁琅很害怕,他听说天狼骑都是虎狼之师,轩辕楚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想到也许会落入轩辕楚手中,他就觉得恐惧。

萧太后倒是十分镇定,她穿着庄穆得体的华服,发髻梳得一丝不乱,路上还和年华隔着车窗闲聊。

“今日的天气倒是真不错。犹记得哀家初进皇宫,遇见先帝那一日,也是这般晴空碧日,万里无云的天气。现在想想,这一眨眼,都四十多年了啊!”

年华只好答道:“今日的天色,是还不错。”

“大将军,你一直很厌恶哀家吧?觉得哀家是一个心肠恶毒如蛇蝎的妇人。”

“不、不敢。”年华冷汗。

萧太后垂头,望向自己戴着金镶玉比甲的手,她的手保养得白嫩而细腻,手型也非常美,“有时候,人身不由己,尤其是皇宫里的女人。如果我善良了,那么今日称‘哀家’的,就会是另一个女人了。就如同你,如果你在战场上对敌人仁慈了,活下来的就会是你的敌人,被杀的就会是你。大将军,其实我们很像啊!”

“末将不敢和太后相提并论。”年华道。

“因为有了你。现在,他的羽翼已经丰满了,哀家这条束缚他的铁镣,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挣断了。哀家这次来南越,他就没有打算让哀家回去。”萧太后淡淡地道。

萧太后口中的“他”,指的是宁湛。

“太后您想多了。圣上让末将来保护您和皇长子,就是为了让您和皇长子能够安然返回玉京。”年华道。

萧太后笑了:“即使哀家回去了,玉京中也已经是另一番天地了。”

玉京中,宁湛正借着萧良战场失利的因由,大肆肃清萧氏党羽。

年华沉默不语。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太后耳目广阔,无所不晓,可知道越王为什么要让您和皇长子来边境?”

萧太后露出疑惑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才道:“哀家听说,和鸢夫人有关。”

165 谷扶

天狼骑驻扎在谷扶林。

年华带领三千白虎、骑抵达谷扶林前,放眼望去,纹着狼首标志的营帐密密麻麻,一直蔓延到天边。

轩辕楚一骑当先,领着天狼骑站在旷地上,等候年华和萧太后。

轩辕楚身形修长,清瘦如竹。他的容貌微偏阴柔,倒不像是粗豪的武将,但是五官线条锋芒毕露,自有一股凛利慑人的气魄。而且,仔细看去,他细长如柳叶的目中竟嵌着一双暗红色的瞳。据说,嗜血好杀者,随着杀人数量的增多,瞳孔都会渐渐变得暗红,就如饮血无数的宝剑,血槽都会渐渐变成暗红色一样。。

轩辕楚看见年华,冷冷一笑:“你的命倒还真硬,居然能在战场上活到今天。”

年华也冷笑:“你不先死,我自然不会死。”

萧太后扶着忠顺,从马车上走下来,宁琅和宝儿跟着她。

轩辕楚看见萧太后,微微垂首,但并未行礼。

萧太后也不以为忤,道:“轩辕大将军,今日的和谈如何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