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绝世,美丽聪明,心地善良,救死扶伤的武林宿儒…这真是大家传说中的我么?”嫘祖笑眯眯地问年华。她虽然有百岁之龄,但是心理却和外表一样,还是个调皮、任性、好胜,爱被夸奖的顽童。

绯姬冷汗。在江湖人心中,嫘祖绝对没有一点符合年华口中的这些溢美之词。

“之前我以为是,但现在看来…”年华不再说下去,只是摇头叹息。

“难道在你眼中,我不是武功绝世,美丽聪明,心地善良,救死扶伤的武林宿儒么?”嫘祖有些孩子气地道。

“今日一见,您武功绝世,美丽聪明倒是不假,但是心地善良,救死扶伤还真是没看出来…”年华摊手道。

“好了,大将军,把圣浮教主带来吧,我答应为他解咒,你就会看出我心地善良,救死扶伤了吧?”嫘祖赌气似地道。

年华心中大喜,笑了,“多谢嫘祖。”

绯姬也大喜过望,“多谢嫘祖。”

嫘祖望着年华,也笑了,“你这孩子心肠真坏,用话套牢我,让我不得不答应。不过,我喜欢。你请我吃了三年的包子,我为圣浮教主解咒,权且当我还你包子的人情吧。”

宁湛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不敢相信年华这么容易就说服了嫘祖,让嫘祖为云风白解咒。

年华、宁湛留在精舍中等候,与嫘祖闲话。绯姬去将军府带云风白前来,因为龙首门和圣浮教是宿敌,为防万一,绯姬召来了苏氏兄妹、断畅保护云风白,十二星使也麇集在玉京中,暗中守护。

年华、宁湛在精舍中陪嫘祖饮茶。年华心喜难掩,宁湛却闷闷不乐。嫘祖望了宁湛一眼,“这位公子面呈贵相,倒是一位无比尊贵的人。”

宁湛勉强笑了笑,“晚生只是将军府中的一名清客罢了。”

“公子的气色不好,似乎有痼疾缠身啊!”

“晚生自幼体弱,确实有些多年难治的顽疾。”宁湛淡淡地道。

“可否让我一探脉象?”嫘祖道。

宁湛有些犹豫。他并不相信这些诡异的邪门中人,万一她对自己做点什么手脚…

“不必担心,嫘祖没有恶意。”年华对宁湛道。

宁湛从小就为痼疾所苦,常年缠绵病榻,不离药盅。嫘祖是世间奇人,今日有缘遇见,如果她能够治好宁湛的痼疾,倒也是一件好事。年华虽然不原谅宁湛,也不再爱他,但还是希望他能健康、平安,毕竟他还未实现他的抱负,开创梦华的清平盛世。

年华这么说了,宁湛也就放下了疑虑。嫘祖为宁湛把脉,嘴角露出一丝诡笑,“嘻嘻嘻,公子,你恐怕活不过今年冬天啊…”

年华一惊。

宁湛不以为意,“曾经,‘医圣’岐黄说我活不过成年。”

嫘祖摇头叹笑,“总有些人以为自己每一次都能逃过天命劫数。”

年华问嫘祖,“您可有办法医治他的痼疾?”

嫘祖摇头,“没有办法。”

“年华,你不要信她的。什么天命劫数?对我来说都是虚妄!我绝对不会死!”宁湛倔强地道。

年华心情复杂且难受。

嫘祖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年华还想说些什么,绯姬带来了云风白。

张府的客房中,嫘祖站在床榻边,她的手指拂过云风白额上越变越大,几乎已经覆盖了整个额头的蓝色咒印,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木鬼,拿银针来。”

不一会儿,只有半张脸的老妇人捧来了一个红木匣。嫘祖打开木匣,展开一张红布,上面插着大小不同的银针。嫘祖拿了两支三寸长的银针,分别插、入云风白的左右阳白穴。

云风白似乎有了反应,他额上的青筋凸起,血脉张弛,遍布额头的蓝色咒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退。不过,仅仅只退去了三分之一,他眉心的一点蓝砂印记越发的幽蓝诡异了。

年华的心悬到了嗓子眼里。

嫘祖淡淡地道:“骨蝶之咒千变万化,纷繁复杂,咒印的强弱和施咒者的能力相系。龙儿这孩子的咒印之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还是我教他的一套变化。”

年华闻言,心中一松,“那么,您一定能够解此咒印了!”

“当然可以。如果,你能取到龙儿的血的话。”嫘祖道。

“什么?”年华不解。

“噬骨蝶是一种血咒,要解骨蝶之咒,除了知道咒印的变化路数之外,还需要施咒者的鲜血。难道,绯没有告诉你吗?”嫘祖道。

年华望向绯姬。

绯姬眼神闪烁,道:“我没有料到能这么顺利地求得嫘祖大人解咒。本想,以后慢慢再告诉您。”

“可是,龙断雪已经死了,我上哪儿去找他的鲜血…”年华绝望地道。如果没有龙断雪的鲜血,云风白就永远无法醒来了。

绯姬道,“年姑娘,龙断雪没有死。”

嫘祖笑了,道:“如果龙儿死了的话,云风白也不会还活着了。这是血咒维系的施咒者和被施咒者的关系。玄门中人,谁都知道这个道理。”

年华大吃一惊,“龙断雪还活着?!”

宁湛更加惊愕。如果,龙断雪还没有死,那就意味着端木寻也还活着。澹台坤、无色僧、蓬莱道人、红娘子在万国馆杀死的人,黑木匣中那两颗血淋淋的头颅不是端木寻、龙断雪!

他中了端木寻的金蝉脱壳之计!

端木寻知道他不会放她离开玉京,即使刺杀不成功,也会用别的手段扣留她。所以,她找了替身在万国馆,假装被杀死,让他以为她死了,放松了警惕。现在,离端木寻遇刺身亡那一日,已经过了半个多月,端木寻恐怕已经平安地回到了皓国,正在嘲笑他的愚蠢。

宁湛心中挫败且愤怒,他早该知道,端木寻绝不会这么容易被除掉,她是他一生中最可怕的对手,最难缠的敌人。

195 永诀

年华问道,“龙断雪现在在哪里?皓都翡城吗?”

绯姬叹了一口气,道:“赤城。虽然,皓王、龙断雪在万国馆遇刺身亡的消息已经众所周知,但在看见主上的咒印后,我就知道龙断雪还活着,也知道一定需要他,主上才能醒过来。所以,在玉京寻找嫘祖的同时,我也请了江湖中的朋友去查龙断雪的下落。我查出来,七天前,他和皓王抵达了赤城。”

年华望着绯姬,“为什么你之前不告诉我这些?”

绯姬道:“年姑娘,主上最大的愿望就是保护您、守护您,即使他现在昏迷着,我想他的这份心情也没有变。比起去找下咒的龙断雪解咒,我觉得由您出面,找嫘祖解咒,成功的机会会更大一些。事实也证明正是如此。至于龙断雪的血,年姑娘您就不必操心了,绯会去赤城取来。”

原来,绯姬向她隐瞒龙断雪还活着的消息,是早已打定主意自己去赤城冒险。年华想起绯姬在景城时受的伤,她根本不是龙断雪的对手,去赤城只会枉送性命,“不,你不能去赤城。”

“虽然九转丹能续命,但主上已经无法支撑太久了。主上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愿肝脑涂地,来报答他的恩情。”绯姬道。

嫘祖笑嘻嘻地道:“无论你们谁去,反正蔷薇花凋残之时,没有龙儿的血,圣浮教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望着昏迷不醒的云风白,年华心中一寒。

“我会去赤城。”最后,年华道。

绯姬、苏氏兄妹等人留在“张府”,照顾昏迷不醒的云风白,年华和宁湛离开了。年华离开前,嫘祖笑着对她道:“风华大将军,请给我一根你的头发。”

“你要我的头发做什么?”年华奇怪。

“做一件有趣的事情。”嫘祖笑嘻嘻地道。

年华拔了一根头发,递给嫘祖。嫘祖笑眯眯地收下了。年华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宁湛望着嫘祖,怀疑地道,“你不会想行什么邪门咒术吧?”

嫘祖笑着凑近宁湛,“你也给我一根头发吧。”

宁湛警惕,“你想干什么?”

嫘祖望着远去的年华,道:“把你的命和她的命连在一起。你和她的命轨本就相同,同生,同死,同荣,同衰,如果以咒术将你们的命数相连…”嫘祖幽蓝的瞳孔中倒映出年华的背影,年华的身上缠绕着一条妖龙的幻影,妖龙正张口吞噬她的头颅,“那么,她身上的屠龙之咒也许不会要了她的命…”

嫘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宁湛没有听见,他所想的却和嫘祖不同,“如果,我和她的命系在一起,那她是不是会永远在我身边?”

嫘祖摇头,“只是同生、同死,彼此共用一样的命数,她不一定会在你身边。”

宁湛望着嫘祖,“你为什么要让我和她的命数相连?”

嫘祖笑了,“因为,只有你的命才能和她的命连在一起,而且这样做很有趣。给我一根头发吧。”

宁湛拂袖而去,“休想!谁知道你想行什么妖邪之术?!”

嫘祖没有生气,依旧笑眯眯的。她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根宁湛的头发,宁湛却丝毫没有察觉。

“这对你也有好处,你已经活不过今年冬天了,如果与她的命数相系,她能够借你的帝王之命避过弑神的诅咒,你也能借她的武将之命延长寿数。”嫘祖望着宁湛的背影,笑眯眯地道。

皇宫。承光殿。

“年华,你真的决定去赤城?”宁湛问年华。

“是。”年华点头。她不能让绯姬独自去涉险。为了云风白,她必须去赤城。“之前,玄龙骑秘密集结赤城的消息就不断地传来。端木寻和龙断雪在赤城集兵,又在玉京诈死,必有不轨图谋。我愿领青龙骑、白虎、骑去往炎塚原,取端木寻和龙断雪的首级。”

“你去炎塚原,还是为了救云风白吧?”宁湛望着年华。

年华不否认,“是。”

宁湛道:“如果,我不答应你去呢?”

端木寻诡诈多端,龙断雪武功绝世,年华此去前景堪忧,胜算渺茫。端木寻将云风白送还年华,也许正是以此为诱饵,诱引年华去炎塚原。自从那年梦里屠龙之后,端木寻就不肯放过年华。如果年华不去皓国,不为她所用,她就会毁灭她。

“你不答应,我也会去。我没有选择的余地。端木寻不给我选择的余地。”年华淡淡道。

“你决定要做的事情,我从来都无法阻止。”宁湛摇头苦笑。

“十三年来,我出征七次,身经百战。无论多么艰险,每一次最终都能平安地回到玉京,那些战斗是为了黎民,为了苍生,为了开拓你的清平盛世。而这一次出征,我是为了自己,为了我爱的人。”年华道。

宁湛心中悲伤,道:“年华,出征之前,可以陪我去看荼蘼花吗?你还欠我这一个诺言。”

沉默良久,年华答应了宁湛,“好。”

这一次出征,无论生死,她都会离开宁湛了。如果,她能打败端木寻、龙断雪,让云风白醒来,她就会和云风白离开玉京,浪迹天涯。如果,她不幸战死沙场,那么也是和宁湛永诀了。临行前,她决定把欠他的这个诺言还给他。

“只是,已经春末夏初了,哪里还有荼蘼花?”

“有一个地方,荼蘼花还未谢尽。你跟我来。”宁湛很高兴,拉着年华走出了承光殿。

荼蘼宫。

荼蘼宫是宁湛为年华修筑的宫室,花园中种满了荼蘼花,宫室中挂满了年华的画像。年华远嫁北冥后,这是宁湛的忏悔,也是他的思念。他原本计划年华从北冥回来后,就娶她做他的妻子,可惜世事不以人想,他失去了她。

年华站在花园中,身边是一片正在凋零的荼蘼花海,残红瘦白,花颓枝败。凋零的美丽,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虚无和缥缈。

“这里的荼蘼花虽然也已经凋残了,但终归还未凋尽。”宁湛道。

“嗯。”年华突然有些伤感,她觉得生命中曾经无比美好的一些东西,也都随着这些荼蘼花一起凋零,死去。那些曾经以为会地老天荒,永不改变的诺言,以及那些再也寻不到的青涩却坚定、真诚却虚幻的爱恋。

合虚山中,葬梦崖下,荼蘼花无边无际地盛开,如火如雪。少年和少女在花丛中相拥而眠,彼此凝望,眼中是温柔的缱绻,浓烈的爱意。他们发誓永远相爱,不离不弃。那时,他们以为爱情如合虚山中永不凋谢的荼蘼花,永远那么美丽,不会消逝。

年华望向宁湛,宁湛也正望着她,两人隔着凋零的荼蘼花相互对望。花瓣飘零如雨,卷过两人身边,零落成尘。

宁湛走向年华,低头亲吻她。他不能没有她,他想挽回她。身为崇华帝,他最爱江山;身为宁湛,他最爱年华。

宁湛的唇触碰上年华的唇的瞬间,年华侧头避开了他。

宁湛觉得悲伤,他还是无法挽回她。她始终不原谅他曾经做下的错事,她已经不再爱他了。她会离开他,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独享无边的寂寞。

年华垂下了头,“花也看过了,这个诺言我已经还给你了。”

年华想走,宁湛拉住她的手,“究竟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年华喃喃道:“除非,我能忘掉你做的一切,忘掉皇甫钦在我眼前死去的样子,忘掉我亲手杀了他…忘掉那些悲伤的、罪孽的、痛苦的记忆…”

宁湛松开了年华。时间无法倒流,他做过的事情,即使再后悔,也覆水难收。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河,谁也渡不过彼岸。

走了几步,年华回过头来,“宁湛,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宁湛问道。

“如果,如果我战死在炎塚原,云风白也无法醒来,请把我们葬在一起。我爱他,也欠他太多太多了。”

“你不会死,你会活着回来的。”宁湛道。

年华无声叹息,转身离开了荼蘼宫。

年华的背影在落花纷飞中远去,宁湛心中腾起莫名的悲伤,仿佛她将永远地离开。——事实上,这也确实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到她。

第二天,年华领青龙骑、白虎、骑去往炎塚原。临行前,她去嫘祖处和云风白告别。云风白静静地沉睡着,额头上的咒印又褪去了一些,但眉心的一点蓝砂仍然刺目而诡异。

年华抚摸云风白冰冷的脸,心中悲伤,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垂头吻了吻云风白的唇,虽然他听不见,但也在他耳边承诺,“蔷薇花谢之前,我一定会取来龙断雪的血。等你醒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再分开。”

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再分开。

脑海中盘旋着这一句话,年华心中有了莫大的勇气,去面对不可战胜的龙断雪。为了尽早赶到炎塚原,年华领军日夜兼程,枕戈待旦地赶路。她必须在蔷薇花谢之前得到龙断雪的血,否则她又将失去最爱的人。

炎塚原在梦华西南方,平原一望无际,河泽分布如星斗,远处是绵延起伏的女床山。年华驻军在戚城,和赤城隔着一片古战场。听说风华大将军带领青龙骑、白虎、骑来到炎塚原,赤城中掀起轩然大、波。年华尚在路上时,已经在玉京中“死去”的皓王、玄龙大将军赫然现身于赤城。寒日生戈剑,赤云摇旆旌,炎塚原上剑拔弩张,一场燎原的战火即将燃起,无可遏止。

196 炎塚

赤城聚云暗,龙沙飞雪轻。年华抵达戚城后,休整了两天,让士兵恢复体力。第三天,她亲自带领白虎、骑穿过古战场,在赤城下讨伐龙断雪。

田济有些不安,“大将军,这次出兵会不会太仓促了一些?虽说皓王集结玄龙骑于赤城,意图谋逆,但她还未有所动。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为好,贸然出兵,只怕会打草惊蛇,反陷困境。”

年华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个道理本将军明白,但是这一战,本将军有不得不速战的苦衷。”

年华明白,身为一个武将,把自己的感情带入征战中,是一件危险且自私的事情。感情会让人失去冷静,在战场上失去冷静,无异于自寻末路。一个将领走向了末路,为之陪葬的将会是全部的将士。

年华的心情复杂且紊乱,这是她第一次带着自己的感情出征。以往,她只是纯粹的为了胜利,为了摧毁敌人而战,这一次云风白的生死被放在了天平的另一端,左右着她的决策。她明白田济说得不错,但她还是领兵来到了赤城下。

风动旌旆,白草连天。

端木寻、龙断雪静静地站立在赤城的城楼上。端木寻一身纹龙的金色盔甲,簪缨上雪羽飞扬,英姿飒爽中不乏王者的傲然之气。她望率领千军万马逼城而至的银甲女将军,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自投罗网、垂死挣扎的鸟儿,看起来真是绝望又美丽啊!”

龙断雪冷冷地望了年华一眼,心中涌起恨意与杀意,“末将前去迎战,取她首级?”

“他是因为你而来,你当然要去迎战。不过,不许杀她,也不许让她受伤。”端木寻道。

“为什么不杀她?”龙断雪不明白。三桑城中,年华一箭让端木寻失去了右眼,甚至险些丧命,她为什么不让杀她?

“我还想给她最后一个机会。”端木寻喃喃地道。琉璃火中,与君屠龙,缘孽尽相偿。无论年华多么恨她,她还是想带她去皓国,让她做她的将。这是她的执念,缘起不知所以,缘灭不知所踪。

龙断雪皱眉,心中涌起了更加强烈的恨意与杀意。但是,他忍下了这份杀意,因为他不能违逆端木寻。

旌旗蔽日,战鼓惊云。

赤城的吊桥放下,龙断雪带领玄龙骑飞驰而出,马蹄卷起了一阵阵烟尘。

年华一骑当先,立于猎猎朔风中。她的身后兵甲如林,青龙骑、白虎、骑严阵以待。巴布看了一眼龙断雪,请命道:“大将军,请由末将去会一会龙断雪!”

年华勒马上前,“龙断雪不是一般的对手,还是由本将军去应战。田济、巴布、方鸣,你们在此掠阵!”

“是!”田济、巴布、方鸣垂首领命。

年华催马驰向龙断雪,龙断雪也向年华驰来。马蹄飒踏,锋镝追命,两人交身而过的瞬间,一个长戟划破天宇,一个重剑劈裂山岳,电光石火间,两人已经交手了三招,不分胜负。

龙戟摩白日,鼍剑断流星。龙断雪和年华激烈地交战,年华渐渐有些不敌,在螭龙戟的攻势下,圣鼍剑似要脱手而飞。龙断雪身上散发的杀气,让年华心寒,她的虎口已被震裂,鲜血淋漓。

龙断雪的嘴角泛起嘲讽的冷笑,“太弱了!什么风华大将军,九州第一战将?在我看来,你不过只是一个死人罢了!我要取你的性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螭龙戟哑光如水,几次堪堪擦过年华的脖颈。擦肩而过的冰冷死亡,如钝刀般挫磨着年华紧绷的神经。龙断雪玩弄着年华的恐惧,如同猎人玩弄着濒死的猎物,年华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力,如此悲哀,一如二十年前在破庙中的那一夜,她看着姐姐和弟弟被流寇残杀,却无能为力一样。

年华失神之际,圣鼍剑脱手飞出,她也被横扫而来的螭龙戟震下了马,跌落在漫漫黄沙中。

田济见势不妙,“不好!巴布、方鸣,快去救大将军!”

“是!”巴布、方鸣一起策马去救年华。

“呼哧!呼哧!”年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瞪着龙断雪,心中无力且恐惧。相差悬殊的力量,强与弱,刚与柔,生与死,胜与败,如此明显,不容逆转。她还是不够强大,她痛恨自己的软弱,却无法抑制死亡袭来的恐惧、绝望。

龙断雪望着年华,心中的杀意无可遏制。他恨年华,明明他比她更优秀,更强大,更忠诚,可是端木寻最想要的“将”却是她。

一瞬间,怒火冲断了理智的弦,龙断雪忘却了端木寻的命令,只想杀死年华。螭龙戟破风而至的刹那,年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螭龙戟却被一柄流星锤架住,没有迫近她。

年华抬头一看,巴布挡在了她的面前,与龙断雪抗衡。

方鸣伸出手,“大将军,快上马!”

年华回过神来,握住方鸣的手,顺势攀上战马,坐在他的身后。巴布和龙断雪以流星锤和螭龙戟对峙,流星锤上渐渐生出裂纹。巴布额头青筋暴凸,冷汗滑落。天生神力的巴布,也抵挡不住龙断雪。

年华低头,看见方鸣腰上带着铁梭镖。

“借用。”年华取了一枚梭镖,甩手飞出的同时,大喝道:“巴布,退后!”

巴布闻令而退。几乎就在他撤力的同时,梭镖飞驰而至,直取龙断雪的战马。梭镖没入战马的额头,战马人立而起,哀声嘶鸣。

龙断雪失去了平衡,几乎被颠簸下马。他眼看着年华、方鸣、巴布逃走,却无法追赶,他的战马已经倒在地上了。

年华、方鸣、巴布三人回到了战阵中。出师不利,一战而败,年华下令鸣金收兵。青龙骑、白虎、骑撤回戚城,龙断雪并未穷追,拾起年华掉落的圣鼍剑,也下令收兵了。

出师不利,一战而败,年华心中烦闷且焦急,一想到云风白还命悬一线,她心中就痛恨自己的无能。

“年姑娘,不如由我潜入赤城,去取龙断雪的血。”见年华愁容满面,绯姬道。她带着六名圣浮教高手,也随年华来到了炎塚原。

“你有多少胜算?”年华问道。

“只要去了,总是还有一些胜算。如果不去,主上就永远不会醒了。”绯姬苦笑。虽然六名星使的武功在圣浮教、乃至江湖中都是数一数二,但终究难敌龙断雪。他们几乎没有胜算,但即使没有胜算,他们也必须去赤城,必须去和龙断雪战斗。云风白是他们的教主,他们最敬重的人,为了他能够醒过来,再微渺的希望,他们也会抓住。

年华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正在这时,田济匆匆来到门外,“大将军,皓王派使者送来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