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方法?”年华挑眉。

龙断雪抬头,望向青铜塑像,“你知道这是座什么神像吗?”

年华望了一眼女神像,摇头,“不知道。”

“这是鳄神的塑像。鳄神,是炎塚原的守护神。”龙断雪笑了,白齿森然,“换一句话说,炎塚原的河泽间,有数不清的食人鳄。”

囚星殿。

和曜日殿、华月殿不同,囚星殿中不住人,只供奉着鳄神。偌大的囚星殿中,东方是神台,神台上立着一尊鳄神塑像。与广场上仪态万方的青铜女神像不同,这一尊女神像的法相略显狰狞,可怖。女神的左肩上,右足下,各有一条露出獠牙的鳄鱼。

囚星殿中有两方十米见方的水池,水池中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枯树桩一样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鳄鱼。鳄鱼麇集在水池附近,蠢蠢欲动,最长的有三米,最短的也有一米左右。每一只鳄鱼都有一双贪婪、凶恶、嗜血的眼睛,有的鳄鱼张开了嘴,露出尖利的森森獠牙。

端木寻、年华、龙断雪站在殿外的石阶之上。年华的额头浸出了冷汗,龙断雪的神色也并不轻松。

端木寻问年华:“你真的要和雪玩这个危险的搏命游戏?”

年华的手微微发抖,咬住了嘴唇,“是。”

她没有别的选择。她不能任由六名星使的尸体被龙断雪摧残。他们是为了云风白而死,是云风白忠诚的下属和朋友,她必须好好安葬他们。

“那好。”端木寻淡淡道,“来人,将两位大将军的佩剑丢入鳄池。”

两名侍卫分别拿过年华的圣鼍剑、龙断雪的泰阿剑。——为了补偿龙断雪被年华弄断的焚燮剑,端木寻将泰阿剑赐给了他。

侍卫进入囚星殿,走上通往神台的浮桥,在鳄池中央的地方站住,分别将圣鼍剑、泰阿剑投入左边和右边的鳄池。

“哗啦——”宝剑入水,很快没顶,几条鳄鱼被惊走。

“你们谁能把自己的佩剑取回来,谁就赢了。”端木寻道,她想起每逢月初、十五时,往鳄池中丢下奴隶,供奉神明时的血腥、残忍情景,就不寒而栗。她望向年华,“现在,你还可以反悔,一旦下了鳄池,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不后悔。”年华道。无论如何,她要夺回六名星使的尸体。

端木寻对龙断雪道,“你呢?一旦下去了,也许就只剩一架骷髅了…”

龙断雪一惊,她是在担心他吗?原来,她也会担心他。他以为她永远也不会关心他的生死。仅仅只是一句顺口而出的询问,龙断雪也觉得幸福、甜蜜,他更加坚定了要除掉年华的决心,“末将和年大将军是武将间的较量,生死无咎,绝不后悔。”

“那么,开始吧。”端木寻淡淡地道。

年华、龙断雪同时走下鳄池,年华走向左边,龙断雪走向右边。两人必须赤手空拳,从食人鳄麇集的水池中取回自己的剑。这就是龙断雪说的比较公平的较量。可是,年华却觉得这上百条食人鳄比龙断雪更恐怖,更难缠。

冰冷的池水让年华打了一个寒战,一双双残忍、冷酷、嗜血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她。在年华踏入水池的一刹那,食人鳄缓缓向她逼近,一条食人鳄张开森森獠牙,咬向她的小腿,鳄池中血色蔓延。水中蔓延的血腥味,让所有的鳄鱼骚动起来…

端木寻望了一眼被鳄鱼包围的年华,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转身离开了囚星殿。年华的决定她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但她不想看见年华被鳄鱼撕咬、吞噬的样子,也不想听见她凄惨、痛苦的哀号…

囚星殿外,云淡风轻,天空湛蓝如一颗半透明的宝石。端木寻站在殿廊下,抬头望着旷远而宁静的天空。年华,她会不会活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身后的囚星殿中正在上演一幕幕血腥的生死搏杀,端木寻的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小时候在天极门时的画面。青丝飞扬的戎装少女,她的眼神永远那么明亮,笑容永远那么明媚,她的身影出现在她记忆中的每一个角落,因为她总是在注视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侍卫起了骚动。端木寻回头,看见一个人走出囚星殿,向她走来。

年华么?!端木寻定睛望去,继而失望,是龙断雪。龙断雪提着泰阿剑走来,蓝发湿漉漉的,衣衫也湿漉漉的。他的身上有血迹,但不是他的血。

龙断雪向端木寻行了一礼,“末将取回了泰阿剑。”

端木寻声音颤抖,“年华她…她…”

龙断雪咧齿一笑,“年大将军还在鳄池中,她的血已经染红了鳄池…”

端木寻身形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年华出不来了么?一滴眼泪滑落端木寻的脸庞,她觉得悲伤。果然,她应该阻止这场荒唐而危险的游戏。

“来人,去救年大将军!本王不许她死!无论如何,把她救出来!!”端木寻大声道。

“是。”侍卫领命。可是,却没有谁敢动。毕竟,食人鳄实在是太过可怕,一旦踏入鳄池中,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龙断雪道:“女王陛下,末将和年大将军是武将间的较量,生死无咎,绝不后悔。”

“你给本王住口!”端木寻恼怒,瞪向龙断雪,“她如果死了,我会让你为她陪葬!”

龙断雪神色哀伤。他是为了她才想除掉年华,但她却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将来,他死了,谁能保护她?

端木寻回头,看见众侍卫踟蹰不动,大怒,“都站着干什么?还不进去救人?!!”

“救人?救谁?救我么?”一个声音从囚星殿中传来,虚弱而疲惫。众人转头望去,囚星殿中走出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她的脚步虚浮且迟缓。

正午的阳光明晃晃的,耀得人眼花。端木寻睨目望去,才看清来人,不禁惊喜:“年华…”

年华提着圣鼍剑,吃力地走出了囚星殿。她浑身湿漉漉的,左臂、腹部、腿部都在不断地冒出鲜血。她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滩血迹。

龙断雪颇为意外,“你、你居然还能活着出来?!”

他离开囚星殿时,明明看见她已经被一群鳄鱼拖入水池,血花四溅。

年华笑了,她的脸上也鲜血淋漓,看上去有些狰狞,“不将你送下地狱,我怎么会死?”

鲜血滴落在年华的脚边,如红莲绽放。

年华对龙断雪道,“我活着出来了。这场决战我没有输。按照约定,你把广场上的六具尸体给我。”

龙断雪皱了皱眉,虽然不情愿 ,但还是道:“可以。”

“年华,你流了好多血…”端木寻心惊,用衣袖为年华拭去脸上的血迹。血迹刚擦去,年华额上的伤口又涌出血来,染污了她的脸。

年华淡淡道:“女王陛下,我想向龙大将军要一件东西,来祭奠被他杀死的六名将士。”

“他们六人是刺客!”龙断雪道。话音未落,他的眼前忽的一花,一道凛利的杀气破空而来,追魂夺命。圣鼍剑来势极快,龙断雪来不及拔剑抵挡,他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袭来的剑。

年华拔剑突袭,龙断雪赤手握住圣鼍剑,他的血沿着剑锋滴落。

“皓王陛下,我想要龙大将军的血,来祭奠被他杀死的人。”年华道。

端木寻不以为意,“只要你喜欢,当然可以。”

“多谢。”年华对端木寻道,但眼睛却望着龙断雪,带着一丝轻蔑和嘲弄。“龙大将军,不松开我的剑吗?”

龙断雪松开了圣鼍剑,手上鲜血淋漓。他心中愤怒、不甘,“女王陛下,我乃堂堂一名大将军,怎么可以用自己的血去祭几名刺客?”

端木寻道:“你杀了年大将军的部下,又提出决战,让她伤成这样。她只是要你的血祭奠部下,平息愤怒,也不算过分。”

“可是…”龙断雪还想说什么。

“给她她想要的,这是本王的命令。”端木寻不容置否地道。年华和龙断雪旧仇未了,又添新恨,年华会派人刺杀龙断雪,端木寻一点儿也不意外。龙断雪杀了刺客,又曝尸于广场,年华会愤怒也是自然。对她来说,年华比龙断雪重要。年华要龙断雪的血来祭奠将士,她满足她的愿望。因为,她现在正想拉拢她投效皓国,必须施加恩惠,让她接纳她,感激她。

龙断雪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垂首领命,“末将遵命。”

“来人,拿酒樽来,以龙将军的血为酒,祭奠死去的将士。”年华吩咐道。

一名白虎、骑将士拿来金樽,垂首立于龙断雪身前。龙断雪虽然愤怒,但还是抬手,任鲜血落入金樽中。

龙断雪的血滴落金樽的刹那,年华的唇角微微扬起。她额上的伤口流血未止,视线也被一片猩红遮住。在她看来,这个世界就是一片血色。

烽火乱世,只有强大,才能活下去,才能守护自己珍惜的人或物。在这残酷的世界中,弱者总是要失去更多,才能换得强者的失去。不过,失去又何妨,她终究得到了龙断雪的血,将云风白从黄泉拉回了人间。

199 棋子

华月殿。

年华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身上大伤、小伤一共二十八处,流了很多血。普通人受了这样重的伤,恐怕早已经性命不保。大夫一边替年华包扎,一边暗自惊心,这女人莫不是怪物?!大夫离去后,年华全身被白色纱布一层一层包扎起来,像是一个雪白的粽子。

“真热!”年华抱怨。

绯姬坐在床边,替年华扇风,“您太乱来了。那些可是食人的鳄鱼啊!”

年华万一在囚星殿出不来了,她如何向云风白交代?

“不必担心,我没事。不管怎样,总算得到龙断雪的血了。”年华道。

绯姬点头,眼泪落下,“主上有救了。”

“事不宜迟。你立刻带龙断雪的血回玉京。”

绯姬沉吟了一下,点头,“好。您在赤城也要小心,龙断雪恐怕还会找机会害您。”

年华笑了,“他忌惮端木寻,不敢对我怎么样。”

年华明白,经过囚星殿之战,她和龙断雪的仇怨又加深了一层。龙断雪恨不能杀死她,只是碍于端木寻,不敢动手。端木寻对年华的庇护,也仅限于年华投效她的前提下,一旦年华拒绝效忠,端木寻会比龙断雪更迫切地想杀她。年华呆在赤城,如受伤的野兽陷于猎人的弩箭下,进退维谷,寸步难行。

绯姬道:“等主上醒来之后,我会回赤城来保护您,主上也一定会…”

“不,”年华虚弱地笑了,“绯姬姑娘,你答应我,风白醒了之后,你和他回北宇幽都去,不要让他来赤城。你也不要来。”

年华不想再让云风白陷入危险了,她不能承受再一次失去他。从景城云风白坠崖失踪,到玉京重逢之后,云风白昏迷不醒的这些日子,她每一天都像是在地狱业火中煎熬,痛苦、悲伤、无奈、内疚、绝望。她不想再一次品尝这种痛苦了。

“我爱他,希望他平安地活着。”年华道。只要知道云风白在某处平安地活着,赤城之战再艰难、危险,她也一定会努力地活下去。“或许有一日,我会去北宇幽都找你们。”

又或许,她会葬身赤城,永远也去不了北宇幽都了。

“嗯。”绯姬点头。她想,只要主上醒来,没有人可以阻止他来赤城。天南海北,年华在哪里,主上就会去哪里,即使跋涉千山万水,越过烽火狼烟,他总是会抵达她的身边。因为,他们的生命被一条名为“爱”的红线紧紧地牵系在一起,无论前世、今生,来世,还是人间、碧落、黄泉,他们都会永远在一起。

年华吩咐几名侍卫回戚城,告诉戚城的将士她受了伤,会延长在赤城停留的时日。绯姬混入侍卫中回赤城,并没有引起端木寻、龙断雪的怀疑。绯姬回到戚城后,立刻乘快马赶往玉京。

年华呆在赤城养伤。因为伤势太重,饶是她体力强健,恢复力惊人,也躺了好几天,才能下床走动。端木寻期盼年华的答复,年华只能一再拖延,如果端木寻知道她的答复,她就无法活着离开赤城了。而且,如果龙断雪查知云风白已经醒来,她也无法活着离开赤城了。

年华心中焦急,她必须尽快地、悄悄地离开赤城,但她的身体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年华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出神。不知道,绯姬抵达了玉京没有?云风白现在怎么样了?他醒过来了吗?

阳光温暖,花香浮动,年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在梦里,年华行走在一片黑色的焦土上,漫天劫灰,满地疮痍。她觉得这个世界莫名地熟悉,仿佛曾经的什么时候,和谁一起来过。

焦黑色的大地裂开了一道深渊,年华走到深渊边缘,往下望去。一架巨大的龙骨蜿蜒于深渊之下,让人毛骨悚然。

年华大吃一惊。就在这时,她脚下的山石突然塌陷,她坠下了深渊。

救命!年华从心底感到恐惧。突然,就在她坠下深渊的瞬间,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漫天劫灰中,她看不清拉住她的手的人。就在这一刹那,她醒了过来,一身冷汗。

年华睁开眼睛,端木寻的脸映入眼帘。端木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坐在年华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年华怔怔地望着端木寻,在梦中,抓住她的手的人是端木寻么?

端木寻替年华擦去额上的汗,“你做噩梦了么?”

年华道,“我又梦见那条龙了。”

端木寻笑了,“它已经死了,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年华闭上了眼睛。

端木寻望着年华,“你还没有想好答复吗?再晚几日,那个叫云风白的男人也许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年华蓦地睁开眼,“如果我投效皓国,你能承诺我什么?”

端木寻道:“我承诺你,让你永远不会再有噩梦。”

“如果,我不答应投效皓国呢?”

“我会杀了你。”

“如果,我投效皓国只是权宜之计,之后又反悔了呢?”

端木寻笑了,“你没有反悔的可能,因为我会断绝你回玉京的一切道路,一旦你选择了皓国,那么除了我身边,天下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年华的额上浸出了冷汗。她知道端木寻说得到,就做得到,绝不是在恫吓她。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从她踏进赤城,她就没有打算让她回去。

年华沉默,端木寻望着她笑而不语。

“笛,年大将军看起来很苦恼,你来拂一曲琴音,为她解忧。”端木寻吩咐道。

端木寻带来的随从中走出一名华衣男子,他身形挺拔,容颜俊美。他垂首道:“遵命。”

侍女准备好琴案,笛从背上取下古琴,放置在琴案上。笛端坐在琴案前,调弦、抚琴。琴声铮铮,曲调古雅,给人以鸟鸣山幽、空谷馨兰之感。

年华听着琴曲,心情平静了许多。年华发现,这个叫笛的琴师就是不久前奉命去侍候她的男子。当时,年华以为他是以色事人的男宠,对他没有好感,现在听了他的琴曲,不禁有些惊叹和赞赏,如此清越、澄澈、美妙的琴音,真是悦耳而怡心。

“笛是离宫中琴艺最好的伶人,我喜欢听他的琴。你觉得他的琴音如何?”端木寻问年华。

“很好听。听着听着,似乎能忘了身上的伤痛。”年华赞道。

“你喜欢的话,我把笛送给你。”端木寻笑道。她意图以施加恩惠,来让年华感激她,接纳她。

“好。”年华没有拒绝。伤痛难耐,心中焦焚时,有这样的琴音解忧也不错。

笛垂下了双目,端木寻和年华都未注意到,他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深不可测的寒光。

端木寻离开之后,年华继续卧床休养。笛留在了年华身边。

第二天午后,山雨欲来,轻烟满湖。

年华站在窗边,怔怔地看着外面。自从她受伤的那一日起,她就以光线不好和风太大为由,要求端木寻给她换了一间宫室。这一间宫室位于华月殿最高的地方,窗户朝南开,可以远远俯瞰玄龙营。

年华休养的日子里,她常常会望着窗外。玄龙营中不断有骑兵出城,不知去向。离开赤城的玄龙骑被派去了哪里?年华身在赤城,如被软禁,无法和田济取得联系,不由得忧心忡忡。隔三差五,也有玄龙骑入营,年华猜测是从皓国王城来的援兵。端木寻不断地集结玄龙骑,谋逆的意图昭然若揭,不言而喻。年华心中更加阴霾重重。

不一会儿,天空下起了大雨。

年华仍然站在窗边沉思,斜风吹雨,淋湿了衣裳,也未曾察觉。

“年大将军,请不要站在窗边,伤口被冷雨淋湿,会更难愈合。”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年华回过神来,侧头望去,“笛,你怎么来了?”

“小人听女侍说,您今日愁眉不展,似乎有很重的心事。所以,前来为您弹一曲解忧。”笛垂首道。

年华离开窗边,皱眉,“你退下吧。今日,我没有心情听琴。”

年华心中烦闷,此时此刻,她只希望能够安静地想出一个办法,能让她平安地离开赤城。

笛没有退下,他垂首道:“您听了小人的琴曲后,也许就不会这么烦忧了。”

年华奇怪,“哦?什么琴曲?”

“《夜遁》。”笛笑道。

年华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四处观望,侍女都出去了,宽敞的内殿中并没有人。

“这首琴曲…”

笛接过话道,“这首琴曲须得在空寂处弹奏,才能听出余韵。”

年华道:“雨中听琴,也是雅事。那就去镜湖中的凉亭中弹一曲吧!”

“如此,再好不过。”笛垂首道。

年华撑着竹骨伞走出华月殿,没有要侍女跟从。笛背负着古琴,撑着伞走在她后面。两人沿着架设在镜湖上的浮廊,来到湖心的八角凉亭中。周围四面环水,空寂无人。密雨打在湖中的荷叶上,如碎珠玉。

“此地无六耳,你究竟是什么人?”刚在凉亭中站定,年华便开口问道。

笛从容不迫地收伞,将古琴放在石桌上,“助大将军离开赤城的人。”

“保护大将军,是帝君交给我的使命。现在的情势,大将军不离开赤城,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将助大将军离开赤城。”

年华一惊:“你是…?”

笛坐在古琴前,拨弦调音,“十年前。玉京。天机阁。暗部。大将军您不会忘记那十二名被派往各国的少年吧?”

年华心中一动,想起了往事。

十年前,观星楼之变后,将军党势力瓦解,崇华帝初步掌握权力。六国蠢蠢欲动,边荒各国虎视眈眈。就在这一年,崇华帝派遣十二名少年潜入六国和边荒大国,接近各王。十二名少年在天机阁中经过了三年训练,或通文,或精武,或善艺,更重要的是,他们对崇华帝忠心耿耿,绝无贰心。他们的存在不被世人知晓,他们唯一的使命是潜伏于诸侯王身边,听候帝君的差遣。也许,他们会平静地渡过一生,永远不会有机会履行使命。但也许,如笛这般,在十年后的某一天,突然接到了帝王的命令。

十年前,崇华帝在天机阁授予十二名少年荣耀和使命时,百里策和年华是在场的人。年华还记得授命时的情景,天机阁中光线昏暗,老旧的木制门窗发出如战场上鲜血干涸后的腥糜味道。十二名少年跪在崇华帝脚下,接受九州之主赐予的荣耀与使命。仪式中,百里策赠予少年们箴言,年华赐予少年们宝剑。少年们中间年纪最大的,也才十五岁。从他们踏出天机阁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将成为永远不见光的棋子,分布于六国、边国之中。十二名少年离开玉京后,崇华帝杀死了所有知道他们存在的人,除了百里策和年华。

年华望着笛,“你是十二名少年中的一人?”

笛垂首道:“正是。您赐予我的宝剑,我还留在身边。这十年里,我没有一刻忘记自己的使命,没有一刻忘记帝君赐予的荣耀。我永远是帝君的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元旦快乐,2011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咳咳,挂了一会儿东南枝,某绾还是决定爬下来继续写。。。默默遁走。。。

200 夜遁

年华已经记不起当年的那些少年们了。宁湛并没有让她深入了解天机阁的秘密、少年们的底细和去向。但是,笛能够说出“天机阁”“赠剑”这些隐秘,应该可以信任。

“你有办法让我离开赤城?”年华问道。

“囚星殿的鳄神像下,有一条直通赤城外的密道,是建造离宫时,为了应付突发的状况,供皓王逃生留下的。”笛淡淡道。

年华眼前一亮,但是还是有些怀疑:“这应该是只有皓王才知道的秘密。”

笛笑了笑,“作为王的近侍,即使无心,也还是会知道一些王才知道的秘密。不过,这条密道,龙大将军也知道。”

沉吟了一会儿,年华问道:“你知道密道的出入口吗?”

“知道。皓王、龙大将军不在离宫时,我曾尝试从密道出入过。”笛道。

“事不宜迟。今夜,你就带我离开赤城。”

“可是,您的伤还未痊愈,不如忍耐几日,等您养好伤之后…”笛担忧。年华刚能下床走动,哪里经得起从赤城到戚城的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