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火烛晃动,德安带着家人追了过来,见我安稳地站在门口,才齐齐松了口气。

胤祥还没有爵位,俸禄不多,所以家里的人口也少,这时看去,竟是几乎全站在了眼前,人人的眼里、脸上,都挂着深重的忧虑,进了十三阿哥府,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刻,是主是仆,又有什么分别呢?

在这样的目光下,我的头脑逐渐清醒了过来,胤祥这次出事,究竟有多严重还不知道,我不能自己乱了阵脚,何况,他根本不会出大事,因为他还有很好的未来。

深呼吸,我告诉自己,没事,会没事的。

转身看周围的人,心里有了很多勇气,这里是我的家,这里已经是我的家了,胤祥是我的丈夫,是我要一生相伴的人。为了他,我可以做很多很多,而眼下,我要做的就是安稳地守住我的家,等着胤祥回来。

“都去做自己的事情吧,爷很快会回来。”再开口时,我已经平静如常了。

聚在一起的人群在我平静的目光之下,很快地散去,最后留下的只有彩宁,“主子,风凉了,早些回去吧。”她说,声音不再那样慌张,低而柔和,如同平常。

我微微点头,从此一言一行,更要妥善注意,胤祥出了事情,家里所有的人都在看我,我慌张,他们便更慌张,我恐惧,他们便更恐惧。

而我,不要我的家里充满着慌张和恐惧,我要胤祥回来时,家里平静幸福如初。

回房间、吃饭、看书、睡觉…

只有当周遭再没有其他人存在时,我才将头深深地埋入锦被中,放纵自己的情绪。

胤祥会被圈禁十年,难道这时便开始了?他才二十二岁,生命中最激情澎湃的年华,难道要从此只能困守四角的天空?而毁掉他十年青春的人,又是他最亲最爱的皇阿玛,这让他情何以堪?

日子在等待中过得越发的煎熬。只是,我却仍旧不能有一丝一毫挂在脸上,心里不是不苦、不痛。只是,这苦这痛,到了如今才真切地明白,再难忍受,也只有自己咬紧牙关承担,我没有软弱的资格,自然也就不能软弱。

感觉上,我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的孤单过,自然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可以这样坚强。

府里众人从最初的惊慌失措中恢复了过来,每日各自做着手中的活计,虽然少了往日的笑语声,却也平静自然。在花厅中,德安一如既往地将府里的大事小情说给我听,等我点头或是摇头,早些时候我经常向胤祥抱怨,当家主事的工作怎么这样的繁复而无趣,当时他总是笑笑,说:“你若觉得无趣,尽管让德安拿主意就是了。”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些琐碎的小事,会成为我精神的重要寄托。胤祥。你知道吗?我正努力地学习管好家,家里如今一切都好,都在等你回来。

关起府门的日子,并不能阻挡消息的传入,太子被废,整个朝廷陷入一片动荡不安中,谁可以继立为储君,朝野内外,人人都在观望着。

九月二十五日,大阿哥胤禔面见康熙,说京城来了个着名的相士,名字叫张明德,日前他曾经请这个张明德入府,正巧八阿哥胤禩在场,张明德当时便断言胤禩后必大贵。不待德安转述完这个消息,我已经觉得有些想笑又有些心痛了,事情的发展,总是这样的离奇。

听说大阿哥胤禔自小便同胤禩亲近,就我在宫里几年的冷眼旁观,也是虽然不似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那样唯胤禩是从,却也比别的兄弟亲近好多。我可以想象,胤禔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是想帮这个同母抚养的兄弟一举走上权力的巅峰。只是,事情的结果,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见我连连发笑,德安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得停下来,有些担忧地问:“福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你继续说好了。”我摇头,我的身子不舒服,却不在四肢,而在心里,何必白白地请大夫看病呢?

“后来,皇上命大阿哥将张明德拿交刑部审问。”德安低着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事情发展到这里,张明德的下场已经是不问可知了,隔了两日,我才辗转听到了后面的部分,康熙在当日召见了诸子,说:“朕思胤禔是为人凶顽愚昧,不知义理,倘果同胤禩聚集党羽,杀害胤礽,其时但知逞其凶恶,岂暇计及于朕躬有碍否耶?似此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之人,洵为乱臣贼子,天理国法皆所不容也。”

一句“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之人,洵为乱臣贼子”,大阿哥胤禔的后半生便被定了性,这让我越发担心仍受困于宗人府内的胤祥,作为这一次随扈的三位成年皇子之一,大阿哥和太子已经定罪,等待他的,又会是怎样不可预期的未来呢?

等到了九月二十八日,八阿哥胤禩奉旨查原内务府总管凌普家产,到了交旨的时候,康熙却忽然斥责他:“凌普贪婪巨富,众皆知之,你所查未尽,如此欺罔,不过到处妄博虚名,让人人称赞你仁厚,你预备将朕至于何地?这分明是又出一皇太子。今后如有一人称道你的好处,朕即斩之。此权岂肯假诸人乎?”

其实,自从太子被废之后,众多皇子对太子之位的争夺日渐白热化,而这其中,以胤禩的呼声为最高,就连日前的张明德案,康熙也只说:“闻彼曾为胤禩看相,又散帖招聚人众,其情节朕知之甚明。此案甚大,干连多人,尔等慎毋滋蔓,但坐张明德一人审结可也。”所以朝野内外,几乎都认为胤禩成为太子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虽然这其中,康熙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不过却也没有明确地表态,反而有任群臣推举的意思。没想到前后不过数日,风向便发生了变化。

我不知道胤禩接下来还准备做些什么,只是,我觉得康熙的话已经是一个比较明确的意思表示了,胤禩在朝在野,深得人心,这于帝王而言,特别是对一个逐渐老去的帝王来说,已经渐渐地形成了一种威胁的态势,所以他不会任胤禩坐大,而既然他不准备任胤禩坐大,那么,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找个理由狠狠打击胤禩一次,便不可避免了。

这一天,心真是焦灼矛盾到了极点,一方面真的想提醒胤禩一声,很多事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不智之举,与其硬碰个玉石俱焚,还不如等待更好的时机;另一方面,心里又不得不去想,历史早已经注定,每个人的命运都有着自己的轨迹,一个人的改变,可能牵扯很多的人的未来,胤禩的结局改变了,那么胤祥呢?站在他相对立场上的胤祥要怎么办呢?

我想胤禩可以好好地活着,我更想胤祥可以得到幸福,而这两者之间,要怎样的选择,才能够让他们各得其所呢?

这个问题我反复地想了很久,可惜终究没有答案,也许顺应历史,什么都不去做,才是最好的吧。让胤禩在清史上留下最灿烂的一笔,成为一个虽败犹荣的英雄,让胤祥历经磨难,成为一代贤王,帮助雍正开启封建王朝的最后一个盛世,也许,这就是我最好的选择。

这天傍晚,有很美的夕阳,自从胤祥出事之后,我便没有再踏出府门半步,这时,却忽然有了想出去走走的念头。

换了百姓的衣衫,拒绝了德安叫人跟着的提议,我本不打算走远,只想在府周围转转,又能出什么样的事情。一个人最好,就这样,信步在夕阳下走着,放任思绪纵横四海,求得一刻心灵的平静。

还是那条小巷,还是那样的幽深和宁静,当一阵琴声悠扬地传来时,我愣住了。

原本已经有了决定,在这一刻,却又忍不住动摇,心里终究是有些不甘吧,他们有他们的追求,我难道就没有吗?我也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也有自己希望过的生活,为什么要甘心被历史和命运摆布?

就这样在夕阳下安静地伫立,在去与回之间徘徊,犹疑是我不喜欢的情绪,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喜欢干净利落。明天是怎样的,并没有人能够告诉我,那么,今天,就不让自己留下遗憾吧。

一步一步,巷子深处,还是那间极小的茶室,青布的帘子在风中轻轻摇荡,琴声不知在何时停了下来,空气中回荡的是慑人的寂静,那种寂静,仿佛天地间,只剩我一人一般。

伸手掀起帘子,外间依旧无人,只余空空荡荡的四面墙和两张桌子,一种突然而生的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总觉得有什么不那么对劲,一时却也说不清楚。

“想不到,你竟然还真的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这过分寂静的斗室中,惊得我几乎跳起来。

这个声音于我来说,并不陌生,相反,还透露着一种熟悉之感,几乎不用再想,我转身便准备离开,是的,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现在才想走,不嫌太迟吗?”那冰冷的声音不知怎的,已经在我身后响起,极近的距离,近到我几乎能够感受到身后人的呼吸点点落在颈部的皮肤上。

胤禛,竟然是胤禛,一个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

“想不到四阿哥这么有雅兴,四阿哥吉祥。”既然逃不掉,那么只能面对了,我回身,虚虚地福了福。心里一时却是七上八下的,反复想也想不出,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该是我说,婉然,你还真是有雅兴才对吧。”他微微眯了眯眼,声音依旧冰冷,“十三弟担心你,在宗人府里食不知味,而你呢?却在这里——”他顿了顿,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他现在被关,前程未卜,你却在这里,幽会旧情人?”

第五章针锋相对

血,几乎是一股脑儿地冲到了头顶,我只觉得耳朵轰鸣,气息不稳,手却已经飞快地挥出。

“啪”一声之后,茶室归于寂静。

我大力地喘着气,仿佛空气中的氧浓度在瞬间降低了一般,用力地呼吸,却仍然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手被另一只手用力压在了一张茶桌上,掌心重重地拍上桌面,原来手掌也可以制造出这么大的声音来。

对面,胤禛一脸阴沉地盯着我,仿佛要用目光在我的脸上烧出几个洞来。

对峙半晌,他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冷酷而嘲讽:“被说中了,恼羞成怒了?可惜,我说过,你的手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我怒极了,反而也有了笑的冲动:“四阿哥凭什么说我在这里幽会旧情人?婉然并不记得,曾经与您有旧呀?”

胤禛的脸色在一瞬之间变了几变,终于,他收回了手,退开两步,平淡地说:“没错,我说的,本来就不是我自己。”

“那请问,这茶室中还有别人吗?”我问。

“没有。”他回答。

“那何来幽会旧情人之说呢?”看了看左右,我拉了张椅子坐下来,这样有助于我平稳情绪,愤怒的情绪。

再次迈进茶室,我确实是想提醒胤禩一声,不过,也只是提醒他一句话而已,无关风月,为什么要被说得如此的不堪?男女之间,除了情爱之外,便再不能有其他的情感存在吗?

“你不是来见人,难道是来喝茶?可是,这里并没有茶可喝,小巷陋室,有什么能吸引我们堂堂的十三福晋呢?”胤禛也自拉了张椅子来,坐在了我的对面。

“小巷陋室,既然能吸引堂堂的四阿哥莅临,我又为什么不能来呢?”我回答,心里最初的火气消退之后,疑惑便如杂草般生长起来了。这里,我也是那日偶然经过,偶然听到琴声才寻至的,而我同胤禩,也只在这里见过那一次而已,胤禛是怎么知道的?

“你爱十三弟吗?”胤禛应该是放弃了同我争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话题,忽然这样问了我一句。

“这话要等胤祥来问我。”我皱眉,对他忽然的软化有些不适应,更多的却是在回想那天的种种,究竟是有什么人一直站在我看不见的角落,还是我看得见的这些人中,早已遍布了他人的眼线。

“这个问题也许不该我问,那么或者我可以问你,婉然,你究竟爱着谁?老八还是老十四?”

心在那一刻停了几拍,并不是为了他的问题,爱谁或不爱谁,这个答案我心中早已有了。只是,胤禛会这样问,才是真正让我恐惧的原因。

“这个问题,依旧不是四哥该知道的。”我起身,加重了“四哥”两个字,强调我们今时今日的身份。今天本不该出来,这里,更不该再多做停留。

看着胤禛脸色又是一变,我忽然觉得很疲劳,这些天为了胤祥的事情,几乎没有一个夜晚睡得安稳,这一刻的针锋相对,似乎耗尽了我多余的力气,真的很累,只想回去躺上一会儿。

“胤祥很好,你不用太担心。”见我起身,胤禛慢慢说。

“谢谢四哥告诉我。”我转身向门口走,太多的事情在脑海中盘桓,我需要睡上一觉,再好好地想清楚。

“你这就要走吗?”伸出掀帘子的手,被身后忽然伸过来的大手摁住,钉在了面前的墙壁上。

我左右闪躲,却始终躲不开迅速靠近的身体,只能让自己紧贴着墙壁,同时警告他:“四哥,请自重。”

“四哥?不许你叫我四哥。”他说,声音很轻,“婉然,这就是你要的吗?离开皇宫?用这样的办法,我答应过你的,为什么你不肯多给我些时间?”

他的呼吸一阵阵落在我耳后的肌肤上,手臂和身体在墙壁间制造了一个狭小的牢笼,让我无处闪避。

“我说过,你是我的女人,你只能是我的女人。”他说,手缓缓移向我的腰间。

“放手,你放开!”我一愣,闪无可闪,只能奋力推开他的手臂,抗拒他的接近。

“放手?婉然,我为什么要放手,老八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他的动作忽然变得迅速而有力,将我牢牢地禁锢在他的怀中。

我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心也阵阵地痛了起来,不知是为了他这样伤人的话语,还是为了他的行为。我用力地踢打他,却只让他的力道变得更野蛮。

“八阿哥可以又如何?他可以不当胤祥是弟弟,你也可以吗?”在胤禛将我猛地转过身来时,我说。女人的力量和男人比起来,实在是太微弱了,不过说到用语言做武器来伤害别人,女人和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知道胤祥是胤禛唯一的顾忌,他可以伤害我,伤害其他人,却不能也不会伤害胤祥,这就是今天他情绪变化无常、举止反复的根本所在,而我能够用以自保的,便也只是他心里这微妙的情绪了。

他不断靠近的面孔在听到胤祥的名字时停住了,既而,我感到他手臂上的力道也一丝一丝地消失了,很多我从未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情绪逐一闪过,终究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婉然,你在害怕什么?”他问,语气意外的温柔。

“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反问,我的确是在害怕,只是却不要承认。

“你忽然抬出胤祥,难道不是你在害怕?”他笑了,“婉然,你永远这样嘴硬,只是,你还不十分了解男人,当他真的想要的时候,没什么可以阻挡他,最亲的人也不行。”

我的心一沉,只想在这一刻找个东西敲昏他,好夺路而逃,只是,这简陋的室内,又哪里找寻合适的武器呢?

“你不用这么害怕,我要你,也总要你心甘情愿的。”他退开一步,“如果要强来,机会早就有。”

“如果羞辱我是你的乐趣,那么请继续,如果你尽兴了,现在我要走了。”我想,这一刻,我已经出离愤怒了。和胤禛的相处,并不是全无愉快的回忆,最起码养心殿相对的时候,我和他还是很平和的,平和到我以为,也许我们可以算做是朋友。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形,总能被他用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方式说出来?

走出茶室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狭窄的小巷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的光线,我一心只想要快些离开,加上根本就看不清脚下的路,难免磕绊,会摔跤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黑暗中,有人伸手扶我,冰冷的手指接触间,惊得我几乎叫出来。

“疼吗?”那人问。

“与你无关。”我切齿,竟然又是胤禛。

“对不起。”他却说,一边拉住我的手臂向前走去,一边说,“我发现每次面对你的时候,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很多话,并不是我的本意。”

我哼了一声,决定不再开口。

他却说:“你恨我吧,我说了那么多伤害你的话,你尽管恨我好了,恨我、骂我都没关系,就是不准忘记我。”

这一夜梦境缠绵,围绕在周遭的,总是一片无边的黑暗,我拼命地跑,只是经常跌倒,到了后来,变成了在地上艰难地爬行。

这个梦我是熟悉的,没有到这里之前,我便常做,场景是从小住的家属楼,明明只有四层,只是在梦中,想要爬上去却是那样的难。

好多次,我想要放弃了,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一个梦而已,可是仍然有恐怖如潮水般向我袭来,催促着我快一点,快一点,家就在前面了,只要再有几步就可以回家了,回到家里,便安全了。

只是,四周,仍旧是黑暗。

我艰难地前行,挣扎着前进,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只向着一个方向。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直到光亮出现。

“婉然,你怎么了?”有人问我,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温柔,那么眷恋。

前面,明亮处,一个人影出现了,他问我,他向我伸出了手。

黑暗渐渐地凝结成了沉重的枷锁,牢牢地压住了我,让我透不过气,让我的每一步变得如此的艰辛。

四周的世界是静悄悄的,只有那个声音仍然在对我说:“婉然,回来吧,我在家里等你。”

家,有人在家里等我,等着我,我挣扎着要站起来,只有站起来,才能走得快一点。

“胤祥,等着我,等着我,胤祥!”

“胤祥!”

当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时,我听到有人在叫:“福晋,福晋,您醒醒!”

睁开眼睛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彩宁的脸,她正有些紧张,却又极力保持着笑容地看着我:“福晋,您做噩梦了?出了一头的汗,擦擦吧。”

热毛巾敷在脸上,我松了口气,大约是昨天折腾得太久了,累了的缘故,竟然又做了这样的梦。“我说了什么吗?”起身,我随意地问了彩宁一句。

“没有,您只是一直叫爷的名字。”见我一切正常,彩宁也长出了口气,脸色有些微红地笑看着我说。

“是吗?”我点点头,我从来没有说梦话的习惯,这一次还真是破例了,只是披衣起身时,却发现那丫头依然在笑着偷瞧我,饶是我的脸皮厚过一般人,这时也有些耐不住了,笑骂道:“你这丫头,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都是我惯的。”

彩宁一笑走开,自去催促其他的丫头送来了衣裳和洗脸的热水。

本想再叫人去打听朝堂里的情况,可想到昨晚四阿哥胤禛说的话:“十三弟的事情,我自然会想法子知会你,如今…总之,你还是不要太常派人打听的好。”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这个敏感的时期,我越是什么都不做,才越是帮了胤祥的忙。只是,要让我什么都不做地待在家里,装成胤祥不过是暂时离京出去办事的样子,以我的修为,暂时还是很难做到的。

这一天已经是九月二十九了,我只期盼着一废太子的风波能够早日平息,事情到了如今,早已经不是某个人可以改变的了,只是再大的风浪,终究也有平息的一日,我们能够期待的,也就是这平息之日早点到来。

胤禛很信守承诺,到了晚间,果然送来了一个小纸条,纸条上却是胤祥的字迹:“安好,勿念。”

很久没有这样了,只是对着四个字,便有大哭的冲动,胤祥,何日才能再见呢?

这样的字条,最终的结果应该是被烧掉吧,我反复几次将它凑近烛火,却又忍不住抽回手,最后,拿出一个做了一半的荷包,小心地塞进去,然后密密地缝好,放在了枕边,这一夜,该不会再缠绕在黑暗中无法自拔了。

两天后。

因为收到了胤祥的消息,心情终归是好的,虽然在宗人府那样的地方,安好的概念很值得商榷,不过看胤祥的笔力,身体该是没有什么,而且既然惦记着我,就不会对生活失去信心,那么,胤祥失去的,就只是暂时的身体上的自由。算了算,一废太子的风波也过去了大半,看来胤祥回家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才是。

一个人在小花园散步,却听见有人窃窃私语,一个说:“这回…可惨了,也不知还有没有翻身的日子,我兄弟急得不行,只是…”声音隐隐地传来,听得不十分真切。只是话题却让我有了听一听究竟的念头,虽然非礼勿听,不过幸喜我不是君子,只是小女子,于是我忍不住走近了两步。

“这话也不是混说的,毕竟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哪里就…”另一个声音嘀咕道。

“都在这儿胡说什么,皮痒吗?用不用一个个揭了去?”正听得一鳞半爪,猛地被一声大喝一惊,几乎跳起来,我听出这最后一个声音是德安的。只是,他打断的话题,什么皇上的亲生骨肉的,难道又出了什么事不成?

我自然不能出去探听情况,那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一听知道情况的人怎么说。

我转道去花厅,命人叫了德安来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