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嫂的性子…八哥也定是吃了不少苦头。”胤祥扶我坐下,也叹息,停了一会儿,却又握住我的手说,“婉然,我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真的,遇到的是你。”

我心中一动,觉得自己似乎在瞬间被幸福充满,其实幸运的该是我吧,遇到了胤祥,一个一心一意待我的人。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两情至此,夫复何求呢?

塞外的日子,远比我想象的逍遥。康熙御驾行进的速度很慢,虽然马车颠簸,不过几天之后,我也适应了。

开始能够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的胎动了,不过动作很轻微。大抵上如果我保持一个姿势长久不动的话,他就会用他能够的方式向我抗议了。

“主子怀着的,一定是个小爷。”菱角坐在我身边,她是新添的丫头,才不过十几岁,原来的名字叫云丫,听了总有些好笑,当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就取了这个,年纪虽小,不过女红却好,一个小小的红绫肚兜,上面绣着鲜嫩的荷花,在她手上,娇嫩欲滴,是我想的样子,画了出来,原本计划着自己做,可是这阵子眼力不如以前,不知是不是怀孕的关系,无意中让胤祥知道了,又是一顿说教,最后达成的一致意见就是,交给菱角做。

“你又知道!”我笑笑,换了个姿势坐着。

“奴婢自然知道。”菱角也笑,手却不停,说得越发一本正经了。

“小姑娘家,只学着别人胡说。”彩宁轻轻一指戳在她头上,忍不住打趣她。

“奴婢嫂子怀孕的时候,症状就跟主子一样,后来就生了个大胖儿子,我怎么就不知道。”菱角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服气。

“你嫂子也敢拿来和福晋比?”彩宁拍了菱角一巴掌,“快干你的活吧。”

“主子!”菱角有些委屈了,眼圈跟着也红了起来。

“彩宁!菱角说话也有趣,由着她吧。”我笑笑,把目光转向车外。透过微微掀起的帘子,放眼看去,一片的明黄。

胤祥不知这一刻是在哪里,我忽然想,这一刻我惦记着他,那么他呢?是不是也在惦记着我。

这一天傍晚,到了驻地,除了我经过一天的颠簸,有些倦了,下了车就一直躺在床上外,一切如常,没人想到我和胤祥的营帐里,会忽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奴才奉了和主子的命,来请十三福晋过去一聚。”一个嗓音不怎么尖细的小太监被东哥带进帐内,毕恭毕敬地行礼回话。

我跟胤祥都有些莫名其妙,小太监口中的和主子,定然是和嫔瓜尔佳氏了,不过我们素无往来,这么个时候怎么会忽然请我一聚?

胤祥看向我,嘴微微一动,我知道他怜惜我一路劳顿,定是要张嘴回绝,连忙不动声色地拉了他一把。

和嫔这些年来,是康熙身边最得宠爱的人。虽然当年的那张画像,让我对她的得宠有了些同情,不过她得宠还是事实,我们如今这样的身份地位,是万万不能得罪她的。

于是我说:“既然这么说,就请公公先回吧,容我整理一下,再去拜见娘娘。”

重新爬起来,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我叫了彩宁跟随。胤祥本也要同来的,但是和嫔那里,他不好进去,加上又不知小太监口中的一聚要多久,我再三不肯他陪伴,只命东哥准备些酒菜,照顾他在帐篷里休息。

和嫔的帐篷与我们的却有一段距离,走近的时候,先前过来传话的小太监早等在外头了,见我过来,忙打了个千,在帐篷外回了一声,便打帘子让我进去。

这是我同和嫔有数的几次面对面,她穿了家常的织锦缎暗花梅竹的袍子,头上簪了根累丝凤,舒适而雍容,见我进来,方才微微一笑。

我的心一震,当年养心殿中的画像,忽地自记忆深处兜头扑来。和嫔的这一笑,真是像极了画中的人。

“给娘娘请安。”深深吸口气,我定了定神,借请安掩饰了一下自己片刻的失态。

“快免了吧,听说你有了身子,这些虚礼就不必了。”和嫔站起身,遥遥地虚扶了一下,我也就势起身,口中却要说:“谢娘娘恩典。”

“坐吧。”和嫔过来,拉着我的手,引我坐在一边。

“谢娘娘。”我再低头,让自己的声音委婉而谦卑一些,虽然自己都有些难以忍受自己的言辞和神态。

“婉然,这些年,也难为你了。”两个人坐定,和嫔忽然说了一句让我几乎从椅子上跌落的话。

“…”我的脑子飞快地想,我们同姓瓜尔佳氏,长得又好巧不巧的这样像,她忽然这样说,难道我们还是亲戚不成?只是,我们是什么亲戚呀?天下人都知道,可是偏偏我自己不知道,可不是要坏事?

“你还是当年的脾气,进了十三阿哥府这些日子,也不来瞧我一瞧,可还是怪我当年不曾帮你,害你挨了板子的事?”和嫔这厢却亲热地拉起了我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傻丫头,我若是有办法,又怎么会不帮你,只是,当时的情形,咱们是一家人,后宫里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我也无可奈何呀。”

“婉然怎么会怪娘娘。”我低声说,声音有些颤抖,因为我的确冷汗直冒,我有这样的一家人在宫里,怎么没有人告诉过我?

“还这么说,可见仍旧是怪了,你这丫头呀,对了,可回家看过你阿玛了没?”和嫔仍旧拉着我的手,微微侧头,看着我的脸。

“没有。”我压住自己抬手擦汗的冲动,力图让脸上的笑容自然一些。

“你这孩子,也太倔犟了些,事情也过了这些年了,我冷眼看着,十三阿哥待你是再好也没有了,竟还是不能放开吗?”和嫔叹了口气,待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外面却有人急声通报说:“主子,皇上来了。”

我同和嫔几乎同时起身,看着和嫔非常自然地抬手整理头发,又伸手拉平衣服的动作,我心里终究有了一丝庆幸,我不必随时注意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在见到胤祥的时候。

刚迎到帐篷口,康熙已经大踏步地进来了。按照我最初的设想,是我们能够迎到外面,然后我就势告退,没想到,这些日子不见,康熙的运动速度仍旧如此的快。

好在,我也是经过训练的人,跟在和嫔身后行礼,康熙扶起和嫔后自然也就看见了我,最初当然是一愣,不过很快就说:“婉然也在,你们在聊什么?”后面的话,自然不是问我,我也乐得闭嘴。

“也没什么,不过是旅途有些闷了,找她来闲话家常罢了。”和嫔就势扶了康熙的手,转身向帐里的椅子走去。

“朕这些日子也忙,有人陪你也是好的。”康熙点头。

我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涌上来,这时见康熙落座,便忙行礼告退。

“先回去吧,明儿起,过来同和嫔做个伴吧,李德全,叫人替十三媳妇在和嫔这里再搭一顶帐篷,以后这里膳食也添一份。”康熙接过和嫔奉上的茶,却说了一句让我的心冰冷的话。

“谢皇上恩典。”和嫔在康熙身边一欠身,嘴角眼神里尽是笑容,“如此这样,臣妾自然是高兴了,不过只怕十三阿哥那里不依,人家小夫小妻的,这样不是落埋怨吗?”

“怎么会?前儿德妃还同朕说起,听说婉然有了身孕,要在老十三身边再放几个人,朕也同意了,正叫她慢慢物色。当然这事也不急,不过老十三毛愣得很,把婉然接过来,你也可以就近关照才是真的。”康熙哈哈一笑,如同天下普通的父母一般,只是却让我如坠冰窟。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帐篷的,只记得胤祥关切地扶住我,似乎是问了我一句:“怎么了?”剩下的事情,就全然不知道了。

在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是到避暑山庄的第三天了,照顾我的,仍旧是彩宁和菱角。

“主子,您可醒了,太医说您再不醒过来,孩子就危险了。”入眼是彩宁哭得红肿的眼。

“我怎么了,你哭什么?”我有些恍惚,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更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主子,您昏迷好几天了,十三阿哥急得不行,却不能过来瞧您,这会儿,怕也要急出病来了。”菱角拉着我的手,边说边掉眼泪。

“对了,胤祥呢?”我想起来了,怎么不见他。

“十三阿哥住在阿哥所那边,奴才这就把您醒来的消息带过去。”菱角腾地站起来,扭身就往外跑。

“等等…”我想阻止她,但是我的声音沙哑,根本喊不出来,也只能看那丫头噔噔地跑出去了。

“这是哪里?”还好,还有彩宁能够问话。

“这里是静赏室的偏殿。”彩宁低声回道。

“静赏室?”我不解,这又是什么地方?

“奴才听说,这里是万壑松风堂的后殿,和嫔娘娘就住在静赏室,咱们跟着和嫔娘娘到了热河,就住进了这里。”

我的心沉郁地痛了一下,原来一切并没有因为我的昏倒而停滞,我照旧被从胤祥身边带走了,而我自己竟然弄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我醒的时候,已经入夜了。菱角去了阿哥所,但是胤祥却没有跟着来,这里不是他在入夜后还能够随意进出的地方。虽然这个结果我早想到了,但是见到菱角一个人回来,我的心仍旧很痛。

委屈,更多的是莫名的愤怒,让我几乎爆发。但是,我终究还是忍耐下来了,情况很不明朗,我不能连累胤祥。

菱角带回给我的是一个小小的布包,捏在手里硬硬的。打开一看,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布包里的是一根木雕成的凤簪,凤凰的羽毛丰满,正展翅欲飞。这是…这是当年康熙最后一次去江南时,我在一个小摊位上看到的,当时好喜欢,只是却没能买下来。

我忽然明白了那次胤祥为什么会落单,给了刺客那样可乘的机会,原来,他当时买的竟然是这个。

“爷说了,这个本来该早送给福晋的,不过这些年一直没有机会…”菱角见我落泪,一时有些慌了,转述胤祥的话,也囫囵半片的。不过,这些却也不重要了,胤祥最重要的心意,我已经感受到了。

那一夜,我紧握着凤簪,仿佛握着胤祥的手一般,焦灼的心渐渐沉淀。未来已经变得不可知起来,但是,我知道,胤祥一直都在。

在热河的日子,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我仍被留在和嫔这里,因为我“身体不好,需要仔细照顾”。

同胤祥的见面,只能是在白天,我们在可以走动的任何地方偶然相遇。左右无人的时候,他就把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同宝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是个男孩子呢。”我笑着说,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是个精力旺盛的男孩子,恐怕将来也会喜欢练练武艺什么的,因为他实在太喜欢在我的肚子里拳打脚踢了。

“我更想是个女儿,可以像你,只是,那样你会很辛苦。”胤祥将我拥在怀中,另一只手轻轻贴在我凸起的肚子上,小家伙就毫不客气地给了他阿玛一脚。

“在动!”胤祥很惊喜,又有些不知所措。

“早说他是个精力旺盛的宝宝了,将来一定像他阿玛一样,可以拉最硬的弓,骑最快的马,还有,要写一手好文章。”我把手放在胤祥的手上,一起感受肚子里的小生命,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憧憬着他最美好的未来。

“宝宝还没出生,他已经让你非常辛苦了,”胤祥笑了,“所以我宁愿是个女孩子,不用去想家国天下的事情,可以在我们的照顾下,过得幸福快乐。”

“谁说女人就这么没用了,”我有些不服气,“若是女孩子,我也要她像花木兰、平阳公主一样,做个了不起的女人。”

胤祥大约是被我的理论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了,半晌才说:“女孩子…”见我瞪大眼睛看他,只好改口说,“反正你是她额娘,你想怎么样我都配合你,只要宝宝愿意就行。”

“宝宝,听见了吧,你将来的任务会很重的,因为爸爸和妈妈给你很多的期待呀,妈妈没做过的事情,不管是没机会还是做不来的,你统统要做呀。”我轻轻拍了拍已经圆滚滚的肚皮,低声说着,自己都有些好笑,要是宝宝知道我在为他设计安排怎样的未来,怕是要耍赖蹬腿向我抗议吧。当然,抗议暂时无效,这叫在人肚皮里,不得不低头。

不过,感觉上,他还是很急切地想要表现自己的不满,因为在我正得意地想自己终于要为人父母了,可以帮他决定一些事情了的时候,他伸出他的小脚,当然也可能是小手,表示了他的抗议。

自然,我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就改成了呻吟。

“怎么了?”胤祥很急切,站起身来,就要喊御医,自从到了这里后,随着我肚子的迅速增大,他总是担心我随时会生,其实十月怀胎,现在才不过七个月,哪里会说生就生呢?

“不用这么紧张,不过是他对我的安排不太满意,抗议了一下而已。”我拉胤祥重新坐好,想了想才说,“其实这个孩子将来怎么样,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们不过是尽力让他过得好。其他的,等他长大了,自己决定吧。我倒愿意他做个洒脱的侠客,骑一匹快马,自由来去在山水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受任何的羁绊。”

胤祥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握紧我的手,既而,将我拥抱在怀中,良久才说:“婉然,这本是你向往的生活吧,但是我却自私地留住了你,要你陪我,面对这么不可知的生活,受这么多的委屈。”

我伸出自己的手,搂住他的腰,在他怀中找寻自己最舒适的位置。心里却忽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我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山水。在胤祥身边,做他的妻子,我的人虽然受到宫廷的束缚,但是心却是自由的。

“我很快乐,在你身边。”我说,闭上眼睛,将头埋在他的怀抱中,在夏日的明媚阳光里沉沉入睡。

后来回想起来,我一直觉得很遗憾,因为单纯而快乐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

四十八年六月中旬,康熙忽然下旨,令胤祥回京办差。

听说这个消息后,我连忙去见和嫔,胤祥回京城,我自然要随他一同回去了。

那是个午后,和嫔正在屋子里歇午觉,我心里虽然急,却也不得不等,这一等,便是太阳落山的时候了。

“娘娘请您进去呢。”和嫔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出来,屈膝,语气轻柔,我隐约记得,这个小姑娘似乎叫什么紫萍。

“听说你下午一直在外面等着,你有了身子,自己也不爱惜,既然有急事,就该直接进来叫我才是。”紫萍挑帘子的时候,和嫔竟然迎了出来,一边又携了我的手进屋,“虽然小格格没留住,我也是生养过的人,知道这时候女人的苦。这些个规矩俗礼,在你身上全该废了才是,何况我们又是一家人,这样倒叫我心疼你。”

“谢谢娘娘,只是,也没有大事,见您睡得好,所以,就没打扰。”我笑,看着和嫔,想着若是她肯为我说一句话,康熙大约是会听的。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和嫔问我。

“十三阿哥奉了旨意要回京城了,我…”我停了停,留意和嫔的脸色。

她倒似乎并不惊讶,只是笑了笑说:“其实也猜到你是为了这事,皇上和我说起要派十三阿哥回京办急差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必要跟着回去的。当时就求了皇上,不过皇上想到你如今身子不比从前,加上十三阿哥派的是急差,必是要日夜兼程地回去,你怎么受得了,就说还留你在我这儿。好在,咱们也不过待到八月就回去,虽然分隔了你们小夫妻,难免落下埋怨,不过,这也是为了你好。我思前想后,觉得也只得这样了,原想晚上同你说,不想你还是小时候的急性子,一时也等不得了。”

我的心一沉,满心的希望瞬间化为了失望,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和嫔却说:“好孩子,我都是为了你着想,就留下来陪陪姑姑吧,一两个月,转眼也就过了。”

原来她是我姑姑,不,是婉然的姑姑,我在无边的失望中,总算抓住了一点点聊以自慰的信息,理清了婉然一条重要的亲属关系,以后露馅的概率又小了几分。

自和嫔的寝宫出来,我直奔阿哥所,胤祥正在整理行李,看到我闯进来,东哥伶俐地行了礼,就跑出去张望了,我看着胤祥,心里却有一种无力的酸楚之感,分别也不过是两个月,为什么感觉就如同生离死别一般的痛呢?

“我想跟你一起走,为什么他们都不让我和你一起走?”我扑到他怀里,忽然泪流满面。

“傻丫头,不哭,你的身子不好,又怀着孩子,我这样快马兼程,你怎么受得了呢?”胤祥安慰我。

“你可以叫几个人跟着我,我慢慢地走呀,就和来的时候一样。”我说。

“出来的时候,我们本来就没带几个人,路又长,我更不放心,万一遇到什么事情,不是更糟糕?”胤祥柔声哄我。

“是吗?”我含泪抬头。其实我本不想哭的,康熙决定的事情,绝对不是谁可以改变的,胤祥尤其不能。我这样,只是让他更不放心而已,可是我的心却那样的悲伤,仿佛这一别,再难见面了一般,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呀,所以,你乖乖地等一阵子,和皇阿玛一起回去,或是我抓紧时间办差事,差事一完,我就马上写奏折,要求再来。”胤祥想了想,只有这两种可能了。

“好吧,你路上小心点。”我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开始帮他整理行装。

衣衫一件件地叠好,胤祥的起居注意事项,又一件一件地叮嘱,要按时吃饭、要适时增减衣物、要每天早些休息、要少喝些酒…

傍晚,和嫔叫人来说,今晚不必回她那里了,我方才真正地笑了出来。

那天夜里有很美的月色,我虽然不想睡,却惦记着胤祥明天要起早赶路,只得早早躺在床上。

胤祥的怀抱,还是一样的,让人觉得安稳和舒服。他照旧把手贴在我圆圆的肚子上,也如我嘱咐他一般嘱咐宝宝,要听额娘的话、要乖、不要让额娘难过…

我忽然想到,于是说:“再见面时,怕是这孩子已经出生了呢。”

第八章生离死别

在人万分不愿的情况下,天色照旧还是亮了起来。胤祥起身的动作很轻,奈何,这一夜,我根本毫无睡意。

“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在的时候更是。”他说。

“你也是,照顾好自己。”我说。

“好好吃东西,不许挑食。”他说。

“我会的。”我说。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可能在这里,也可能在家里。”他说。

“到时候,可能我还会抱着你的大胖儿子,别吓着了。”我说。

“再睡一会儿吧,别去送我了,我想这样离开。”出门前,他说。

“好吧,那我只说‘回头见了’,因为很快就再见了。”我尽力笑着说,目送他出门,看他消失在层层宫门间。

离开胤祥的住处时,已经是中午了。夜里的失眠,让我有些不舒服,床上仍旧有胤祥的味道,躺在其中,就似乎仍是躺在他的怀中一样,我喜欢这样的感觉,于是又小睡了一会儿。

中午的时候,和嫔打发人来瞧我。彩宁和菱角守在门外,有些犹豫要不要来叫我的时候,我正好翻身,这阵子觉多而轻,一点声音都足以吵醒我,于是我说:“就回去吧。”没有胤祥的阿哥所,已经没有久留的必要了。

胤祥不在身边的日子,照旧日升日落,孩子在我的身体里一天一天地成长着,这种感觉很奇妙,原本我并不如何喜欢婴儿,但是,现在我却一天天地感觉到,自己对这个孩子的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牵绊感觉。

我很少在行宫里走动,因为身子渐渐笨重起来。

一天太医来请脉,末了忽然叮嘱我要勤走动些,待他出去,我悄悄起身跟到门口,却听他对和嫔说:“福晋气血虚弱,产前要妥善调理,其实药物调理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多运动运动,不然,臣恐怕…”他并没有把话说完,我的心却忽然凉了,这还是三百年前的大清朝,没有剖腹产的技术,恐怕就连这个说法都没有,女人生孩子,那可是要命的差事。

没想到和嫔却比我更紧张十倍,太医将诊断刚刚说完,第二天起,她就一日三餐地拉着我出去散步,说是她待得有些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