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我仍旧挣扎着背了他,一点点地往上面爬。

“笨蛋,你这样永远也别指望爬上去。”不知道第几次被压得趴在地上几乎难以呼吸,常宁忽然开口了。

“那你自己爬,不然就闭嘴。”我很想恶狠狠地回他这样一句,但是,话说出来,却只如同蚊子在哼哼。

“如果我有力气,我更想掐死你。”常宁说。

“这点我不怀疑,所以我庆幸,你没有力气。”我咬牙,猛地又挺起身,半拖半背地拽着他,又向上了几尺。

在如今,每向上一步,都是一种奢侈了。

“你没有脑子吗?一会儿我还会动手的,如果我是你,我就自己走了。”常宁被我拽得大约也痛,咳了几声才说出话来。

“你想怎样是你的事情,我想怎样,却是我的事情。”我不回头,略等喘息平稳,就继续向上。

一滴温热的液体,悄然落入我的脖颈,很快的,又一滴。

我不再说话,因为实在没有开口的力气,只是咬紧嘴唇,向上,向上,再向上。

世界,在我眼前旋转,眼睛里如同进了水般,雾气蒙蒙,眼前的树根也都长了脚一般,四下移动。

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意识自身体里一点一点地抽离,但是,却无力抗拒这一事实。似乎距离上面真的不远了,闭上眼睛之前,我用力地抬头向上看了看,真的不远了。

感觉上,就是睡了一觉,并且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只是,梦里一直有人在说话,我很想看清说话的人,却又似乎隔着层层的纱帐。

他在说什么?

“婉然,是你回来了吗?只有你才会这样也不放开我。”

“其实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只是不甘心,你为什么会忘记我,忘得这么干脆?所以我宁愿相信,你是另外一个人,只是,你又怎么可能是另外的人?”

“今天过后,你回到十三阿哥身边,就还是会忘记我吧,忘记我们的誓言?”

“我该恨你的,虽然你也曾身不由己。”

“但是我不恨了,你还是你,到什么时候,也不会真的丢下我…”

“若是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哪怕只是偶尔?”

当风吹起层层纱帐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说话的人,常宁,却还是我们初见时的样子,站在远远的地方,神情有些忧郁,有些期盼,却也混合着爱与恨的矛盾。他就那样远远地站着,身后是他的那匹马,风很大,他的衣衫在风中飞舞,飞一般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发觉了我正在看他,他忽然一笑。

这好像是我第一看到他的笑,记忆中,他一直是不快乐的,但是,那却真的是他的笑,原来他笑起来也很好看,仿佛春花绽放,让人有一种冰雪初见太阳的感觉,觉得自己就这样绚目而灿烂地融化了。

第十章、新人旧人

事实上,那天之后,我没有再见过常宁。

救我的,是在这山下住的人家。

一所简单的小茅屋,住了一对上了年纪却没有子女的老夫妇,他们只告诉我,救我的那一天,下了一场冷雨,他们听见门口有动静,就忙出去看,当时常宁抱着我,倒在他家门前。他们走过去看的时候,我只是在发烧,而常宁还没等他们扶他进屋,就已经没有呼吸了。山里人家穷困,也买不起棺木,所以他们只能等雨停了,将常宁草草地埋葬在了山脚下,不过这些,已经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了。

我挣扎着来到他们说的常宁的墓前,一个小小的土包,连墓碑也没有,由于入秋草木凋零,上面连青草也没有半根,若要我相信,这下面掩埋了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一个朝夕共处的活人,除非将它重新挖开。

只是,我终究没有这样做。

因为我不相信常宁死了,我更愿意相信,他只是如我梦中所见的,独自离开了。

当自己爱的人已经不再是当初那般的时候,他悄然离开了,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重新寻找属于自己的生命轨迹和——爱。

阵阵的风在此时吹过,树叶上的一滴露水正落在我的额头上,进而滚落下来,如同——一滴眼泪。

常宁,但愿你一路走好,希望这一去,你能够求得真正的幸福和平静。

我虽然没有婉然的记忆,但是我想,你所记得的,婉然也并不会忘记,她不会忘记,刻骨铭心的爱情,是不会被生死、分别所改变的,就如同这一刻,我占据了婉然的身体,却依旧为你的离去痛彻心扉…

休养的日子里,我听老夫妇无意中说起,前一阵子有官兵来搜过山,不知道要找什么人,不过听说,这些官兵都是京城里来的,带队的还是个什么阿哥。

“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原本有气无力的身子仿佛一下子注入了强心剂,我几乎是跳着从床上到地上,急忙地问。

“走了,走了好些日子了。”老夫妇对我的反应很惊讶,老妇连忙过来扶我,“姑娘,你身子可虚得很,这么光着脚站在地上,可是要生病的。”

“走了?”我有些茫然,克制了很久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怎么可以走了?就这么走了,算什么?”

“姑娘,你这是哭什么呀?”老人也急了,“我再去看看,也许没走远也说不定。”说着,就出了门。

我哭了一阵子之后,才算平静下来,总觉得来的人是胤祥,除了他,再不会有别人,可是,他既然来了,又怎么可以在没有得到我的音信前离开?怎么会?所以,他应该是没走才对的,他一定还带着人在什么地方找我,说不定,一会儿他就会遇到找他的老人,然后跟着他,来找我…

天黑的时候,老人才回来,一个人回来,失望、希望、更深的失望…看到老人对我摇头,听到他说:“姑娘,我打听了一天,人人都说,朝廷来的官兵剿灭了草原上几伙流窜的匪徒后,在这边搜了几天山,然后就回京城了,姑娘…”

我只斜斜地倒在火炕上,无语落泪。

胤祥,你就这样,匆匆地来了又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吗?你怎么可以就这样留下我一个人?

有几天,头昏得起不了身,但是当我能够起身之后,我就坚定决心离开,要回到京城去,因为,我的宝宝还在那里,胤祥还在那里,我必须回去。

当然,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狠狠地给胤祥几拳,再叫他发誓,这一辈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许再丢下我,若是他敢不肯,我就抱着孩子消失,再也不见他,让他后悔一辈子。

老夫妇劝阻不了我,只能给我准备了一些干粮在路上吃。

此时,我除了贴身保管的那支簪子外,真是身无长物,发觉自己连感激人家的能力都没有的时候,心情很沉重,这些天我又生病又吃药,两位老人几乎是倾尽了所有,而我,又能给他们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我只能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同时记住他们的名字和住址,准备回到京城后,再想办法报答。

走的那天,老夫妇送了我一程又一程,被我再三劝阻后,才站在高处,目送我离去。

也是那天,下了这一年的第一场大雪,我身上穿的是老人家为我改的棉袄,虽然旧了,却洗得很干净,缝补得很整齐。这还是生平第一次穿这样补丁连着补丁的衣衫呢,居然没有觉得难受,反而,觉得格外的轻便暖和,竟然是这几年上等的丝绸和貂皮都不能给我的温暖的感觉,还有——家的味道。

一想到家,脚下便有了力气,宝宝有两个月大了吧,那是不是已经长得很胖了呢?胤祥是不是已经看到了我们的孩子,他是不是很喜欢宝宝,每天都抱着宝宝,就像我怀孕的时候一样,每天和宝宝说话?

回京城的路,艰难得远远超过我的想象,塞外我来过的次数也算不少了,不过每次都是跟着康熙,前后车辆绵延几里,到处是旌旗招展,马蹄声声。所以,我根本从来没有留意过每次走的究竟是怎样的道路,自然,在一望无际的草场上,迷路也很正常。

根据日头判断方向,甚至学会寻找北斗星…兜兜转转的草原生活,我学会了很多。

只是,随处可见的野兽,也让我几番惊魂。

跟着一个蒙古部落迁徙,这是当我发觉自己的方向走反了的时候,不得不做的决定,挤奶,搭帐篷,生存在这个时候,是最为重要的,只是我仍旧经常头痛头晕,不过都是片刻而已,在吃饭尚且成问题的时候,也没有更多的心思去考虑。

就这样,辗转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康熙四十九年的正月二十日了。

不出正月,就仍旧算是过年,京城里,白皑皑的雪地上,到处还能看到红色的爆竹灰烬,街上来往的人群,都挂着喜气扬扬的笑容。

我一个人踯躅在京城的街头,却忽然有一种茫然又格格不入的感觉。

天快黑了,街上走动的人并不多,不过迎面走来的人都会很异样的盯着我看几眼,我自己瞧了瞧自己,也觉得好笑。一身皮袄,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毛,朝外的部分颜色斑斓,跟以前听相声里说的反穿狗皮袄貌似狼外婆的感觉很像;头发被北风吹得乱糟糟的,如果不是脸上还算干净,大约城门都进不来吧。

这一天中,我已经是第十次向人打听十三阿哥府的位置了,自己的家自己却找不到,说出来都有些不敢相信,不过我确实找不到。嫁给胤祥之后,一直很少出门,即便出门,也是闷头坐在马车里,除了门口的几条街外,偌大的京城,对我来说,是全然的陌生。

天一直在飘着小雪,直到黄昏,才渐渐变成了鹅毛大雪,每迈出一步,都会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也在催促我加快脚步,早些回家。

胤祥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他有继续找我吗?他想念我吗?我不知道答案,重逢的场面在我的脑海中已经上演了千遍万遍,然而,每次的情形几乎都不相同。

转过一条街口,前面,终于出现了一条熟悉的巷子,近乡情更怯,该是我此刻的心境写照吧,因为距离他越来越近,所以反而忐忑起来。见面要说些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只靠在他身上大哭一场?我想着,脚步也慢了下来。

不过,从这条巷子到家门口的距离,显然不足以让我想清楚这个问题,低头走了一阵子后,一阵阵喧嚣声就灌入了我的耳中,猛然抬头,十三阿哥府的红灯笼隔着密实的雪幔,映入了我的眼中,火红的灯笼,在雪光的反射下,映得半边天都隐隐的红了,光芒一时有些刺眼。

雪地里,一条自府门口铺出来的红毡子,也同样的刺着人眼,下人们跑进跑出,而门前,却停了很多的马车和轿子。

我下意识地闪身贴到路旁的墙边站好,家门就近在咫尺了,而我却忽然失去了进去的勇气跟力量。

从去年十月到现在,有一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也许是不敢去想吧,那就是,我失踪之后,京城里会发生什么事情,而胤祥呢?他会变吗?当我不在的时候,他还会一如既往吗?当他以为我可能死掉了的时候,他又会作些什么决定呢?

雪越下越大,而我,只这样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看,呆呆地想,直到——

直到熟悉的锣鼓声由远及近,身着吉服的内务府官员和护军簇拥着大红的花轿,渐行渐近,直到府内的宾客簇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前,站在那个过去我每天都站着,等待胤祥回来的位置的时候,我才用力地用手捂住我的嘴,不让这一刻绝望的哭泣声传出来。

后面的情形很熟悉,因为就在几年前,我也曾经扮演过其中的主角,一切都还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却原来已经是一生了。

头很痛,更痛的是心,胤祥,你…

很想当面问他一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的,我该问他的,这是他欠我的答案。

想到就去做,我贴着围墙绕到了后园的小角门,那里的门经常虚掩着,因为府里的下人从那里出入,门禁未免松一些,往昔我也知道,不过没有失窃的事情发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想到,还有帮到我自己的一天。

角门仍旧虚掩着,没有人,所有的下人都到前面看热闹、帮忙了吧,正好,我几乎是跑着来到了过去我同胤祥的住处。院落依旧,房间依旧,只是没有明亮的灯光,更没有大红的喜字。这个院落,如同与世隔绝了一般,寂静无人。

也对,既是迎娶新人,又怎么会还住在这间老屋子呢?我冷笑,心仍旧深切地痛着,屋子同我离开的时候一样,书桌上还摊开着我那天看到一半的苏轼文集,只是,一切却已经不同了,完全不同了。

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包好,再换上一套去年的衣衫,我坐在妆台前梳理头发,只是,大概我的手仍旧笨拙吧,头发梳来梳去,仍旧是一根辫子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我发呆的时间太长了,外面的喧闹声不知何时小了许多,我茫然起身,也是时候了,该要做的事情总是要做,只是,宝宝在哪里呢?我好想看看他,一眼也好,只是,怕是今生再也没有可能了吧。

走出两步,想了想,重又将我换下的衣衫包裹抱起,这些是我靠劳动换来的,也是我现在仅有的,既然已经决定了离开,又何必留下痕迹来?

找到新房并不难,哪里最吵闹,哪里最亮堂,那里就一定是了。

只是,我并没有真正走到新房去,因为胤祥忽然回来了,在几个人的搀扶下,踉跄着,一路走回到我们曾经住着的院子。

他该是喝了很多的酒,才到院门口,就挣脱了扶持,向所有人吼道:“滚!”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他骂人,想不到,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下人们唯唯诺诺,不一会儿退了个干净,他却不急着进去,只倚着院门站着,一动不动。

我几乎以为他睡着了,在这样冰冷的日子里,怎么可以这样睡在外面?

好想过去叫醒他,让他进屋去睡,只是脚步一动,却又停住了,我该用什么身份去面对他,到了今天,我又算是他的什么人?

我原来真的不算他的什么人了?我想着,以为已经没有了的泪水却一滴滴地落入雪地中,按照我受过的教育,在他这样绝情地选择再娶的时候,我同他,已经从此陌路了。

北风一阵阵地呼啸而过,我的四肢渐渐麻木,胤祥却仍旧同定住了一般,站在那里。

我知道自己终究忍耐不住,只是,却有人来得比我更快。

“十三哥,恭喜你呀,怎么娶了新嫂子,却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让做兄弟的好找呀!”胤祯同样摇晃着,自小径上走来,瞧见是他,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这一刻,我不愿意见到任何一个过去认识的人。

“找我干什么?”胤祥反问,原来,他并没睡着。

“找你…”胤祯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胤祥面前,“揍你!”他忽然狠狠地说了两个字,紧随着的,就是挥舞的拳头。

胤祥猝不及防一般,挨了重重的一下,整个人跌跌撞撞,退了几步,几乎跌倒。

“你凭什么?”回过神来,他猛然扑向胤祯,回了一拳之后,摇晃着站稳,有些狠狠地问。

“凭什么?你还敢问我凭什么?你是怎么对婉然的?她出了事情才几天,你就另娶新人?你有心吗?”胤祯反问,说一句,就举起拳头,给胤祥一拳。

“婉然…你以为,今天的事情就是我愿意的?”胤祥猛然大吼一声,与胤祯扭打到了一块,我几乎一步踏出去,因为看到胤祥只是抱着胤祯在雪地上打滚,却对胤祯的拳头不躲不闪,更不再还手。

泪,仍旧一滴一滴地落下,却不知在为谁哭泣。

我转身,将身影完全淹没在暗处,一点点地挪着脚步,我忽然不想去问胤祥为什么了,为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在结果已经如此的情况下,又何必要去追究过程?何况我也知道自己原谅了他,也许我从来没有怪过他吧,只是怨,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正确的人。

三妻四妾,在这里原本平常,不能接受的只是我而已。其实我原本都以为自己可以接受的,因为嫁给胤祥的时候,就知道早晚会有这样的一日,只是,原来我骨子里,仍旧是不能忍受的,早知这样,也许当初便不该这样的爱上他,不爱,就不会觉得不能忍受,不爱,就不会因为难以忍受而宁愿选择离开。

只是,我已经爱了,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身后,他们仍旧在厮打着,而我则一点点地走出他们的世界,就让他们当我死了吧,这样,我们都会好受一些。彼此保留着对对方最美好的记忆,好过在渐渐老去的时候,因为情不能独钟而互相怨怼。

此刻,唯一让我悬心的,就只有宝宝了,四个月的孩子,该长成什么样子了,会坐?还是会爬呢?胤祥把他安置在哪里了,为什么我找来找去,这边院子里都没有呢?按照常理,胤祥是不该把孩子放在新房那边的,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一想到可能的意外,我的心便如刀割般痛了起来,他已经是我仅有的了,是我曾经幸福生活的唯一真实和见证,我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他,这样的人生中,还残余什么。

“你们都给我住手!”身后,有一个声音传来,很熟悉的,只是,我的头很痛,居然记不起是谁,“这样的日子,虽然宾客散了,你们也不能这样放肆,万一传到皇阿玛那儿,你们不为自己想,也不为家人想吗?”

“我只是想教训这个无情无义的,皇阿玛知道了又如何,要打要罚我认了。”胤祯口气强硬,喘着粗气。

“你认什么?你想额娘伤心吗?你凭什么教训自己的兄长,真是放肆!”喝止他们的声音说。

“让他打好了,十四弟说得没错,我就是没心没肺的人。”胤祥的口气却是那样的无所谓,好像死活都不重要了般。

“混话!你忘记皇阿玛说的话了吗?你不能因为一个女人,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何况,弘昌还在宫里,他才那么小就没了额娘,你也想让他这样再没了阿玛?”那个声音继续说。

“四哥,可是我…”我第一次听到胤祥哭,很有一种冲动,就是哪里都不要去了,只转身跑回去,冲到他怀里,与他一同放声痛哭一场,然后,打起精神,面对以后他娶进更多的女人,只是,我的腿却仍旧不受控制地悄然移向门口。

弘昌该是宝宝吧,他原来在宫中,也难怪找不到了,虽然不放心,可是,看样子,我也带不走他了,就…留给他阿玛吧,当做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希望他可以替代我,好好陪着胤祥,走以后的路。

想不到,我终究还是当了逃兵,对自己的感情,全然没有与别的女人争夺的决心和勇气,胤祥,也许再见已经是来生了吧!

声音离我越来越远,自角门悄然走到街上,我才觉得天地都是茫然的一片,唯一真实的,是我的头,此时痛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知道,也许很快我就会昏倒,只是,我可以倒在任何的地方,却唯独不能倒在这里。

感觉上,自己是在做着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只是,这个梦同无数个梦一样,朦胧而虚幻,我看不清梦里来来回回的面孔,渐渐的也记不起先前梦中见到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就这样,梦在若真若假地延伸着,色彩越来越淡,景物也似乎离我越来越远,直到——徒留一片空白,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就这样,空白的一片。

“醒了,醒了!”我睁开眼睛,一时还没有适应眼前明亮的光线,却已经听到有人在喊,“主子,她醒了!”

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有些痛的头,我循着声音看去,两张年轻女孩的脸正凑过来,都应该是不超过二十吧,眼角眉梢都是青春的绚丽。

我微微闭了闭眼,有些适应了的感觉,再看时,最初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一个,而另一个已经坐到了床边,盘着髻,少妇打扮,穿一身白底绣着大朵水粉色牡丹的缎袍,头上也带着很美的金牡丹簪子,该是主人吧,这时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见我也看向她,忙说:“可觉得好些了吗?”

“我怎么了吗?”我只是有些头痛,除此之外,倒觉得身上都好,反倒是被她这样一问,反而糊涂了似的,我出了什么事情吗?不然怎么问我好些了吗。

“没有怎样就好,想吃点什么吗?”少妇问我。

“是有点饿了,只是,这是哪里,你又是谁?”我的肚子瘪瘪的,自从我睁开眼睛,就感觉到它在抗议了,只是,眼前入目的一切,却让我有些恍惚的感觉。红木的雕刻着百子图的豪华实木大床,床上挂着粉底银花的纱帐,加上一身这样装扮的三个女人,看起来都感觉很怪,仿佛这些本来不该是我会遇到的,但是又似乎我本来也是生活在其中的。总之,是混乱成一团了,而最让我困惑的却还不是周遭这些人和事情,而是,我睡醒起床到现在,怎么就没有想起来,自己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呢?

“你…”少妇大大地吃了一惊,半晌才说,“姐姐不认识我了?我是云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