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川维持着侧卧的姿势,伏在芳华身上,撑手侧头,诧异的望着我…眼里神色极为复杂,忙翻身想下来,“过来,让我好生看一下。”

我跪在地上死撑着。

耳旁下榻的声音越发的真切,我深吸一口气,手颤着,爬了几下,几乎是夺门而出。

肩被人狠狠揪住了。

那人力道之大,手指骨都像是要深陷我肉里。

“放开。”我一挥手,甩开。

却,

忘了眼前这个人是太子。

周围的太监跪的跪,趴的趴,。

“不放…我知道是你。勺儿…”

韩子川从后方将我环住,手臂像是要箍紧我腰,胸腔很疼,肺里的空气都要被他逼迫出来了,火辣辣的。

我死命的掰着,一根一根。

“我差人随弄玉一起回我们林里的宅子弄草药,探子说屋里已经空荡荡,没人住了…你一早就已经跟着我们潜入了宫是么。”

他脸颊蹭着我,说的话竟极堪怜软弱:“为何,不告诉我。”

末了,狠力扳转我的身子,一字一句地说:“你可知道,我有多挂念你。”

我瞪眼望着他,

他却醉得柔情极了,手指缓缓拂上的我的脸颊,眉眼…

可我竖着眉,别开脸,

只觉得,万分的不舒服。

他却强制的用手抵着,凑了过来,看我的脸。

“我早该知道你易了容,谁教你的,弄玉么?”

我已经不能从他的语气里辨别出什么了,只觉得…

很多不能掌控,

脑子里浮现的全都是他刚才伏在芳华身上,被芳华搂着的模样。

“太子殿下,您请自重。”字是一个个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我不知道,

还能忍多久…

“自重?”他明朗一笑,嘴角扬起却满是讥讽,“我很快就是一国之君了,我要的没人得不到的。”

这个人,

哪来的这么多自信。

我定定的瞅着他,

如今有几分是醉,清醒又有几分。

“你啊你…”他波光一转,只轻轻摩挲上我的喉咙,“连声音都做过了…真的要这么躲我么,可你却分明与芳华走得这么近,让我伤心啊。”

“你和我义父究竟…”最后的话却哽在喉里再也说不出口了,那么得难以开口。

他挑眉,只是不语,然后用很意味深长的望着我。

手一用力,抱了个满怀。

“我不能说,也…万分不能与你说。”

我僵硬着身子,满目都是他那遮掩慌乱的神情,他顿了一下,补了一句,在我看来是多么语无伦次的话:“我们一起呆了这么久,难道你不知我喜欢你么。”

喜欢?

喜欢到,抱着我…说着话儿,还不忘拿手指摸索我的鬓发,捏皮边的破绽…

嘴角慢慢弯起,

只觉得,好笑…却又苍凉。

义父,你爱的是这样的人么。

一声轻微突然的声响。

后头虚掩的门,吱的一下开了。

我诧异的望向韩子川身后,眼前却被什么东西拂过,此时脸上也一凉,一张皮便松垮垮的在他指间了,眉一扬,很自得的望着我。

可我,

视线全然被他身后那个人吸引了。

月茫茫。

芳华独自倚在门前,一种不知所措与凄楚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

只着了一席雪色的单衣,

视线缓缓的滑过韩子川与我。

“义父。”我哑着声音唤了一声。

那双搂着我腰间的手,没有放下。

他努力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木然模样,可捏着前襟的手,却是抖着的。

眼角下的痣方若要淌下了一般,

鲜红欲滴。

他应该是很伤心。

因为,

此时,我能感受到,

因为我的心拧得,痛得像是要裂开一般,这就是所谓的凄入肝脾。

他望着我,

嘴边挂着一丝恬静平和的笑,一双闪烁着星芒的眸子,剔透如泉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却能让我从里面看无尽的悲伤。

外头不知何人在吹箫,徒添了一份凄凉。

我徒然间觉得虚软脱力。

韩子川低头环着我,

混混噩噩间,往事破碎杂乱的闪光如一场浮光掠影的梦境。

“勺嬅,我知道你。”

“勺嬅,我和芳华将与你一齐住在这里。”

那一日柳絮纷飞,韩子川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了我与芳华的生活,如今是否一切已成定局…或许早就是事实,而我只是不肯承认而已。

“我有个相熟的人,他爱上了一个不能托付终身的人,对方有妻室一儿,可是他依旧飞蛾扑火,乃至下半辈子活得痛不欲生…”

韩子川低头抚琴,

芳华在他后面环手教着,

阳光透过竹林照在他们身上的光也在微微的晃,大风吹过,衣带当风,花落如雨。

这些情景一幕幕在我眼前晃过…

我怎么就忘了,

闷痛袭上心头。

不曾忘…只是一直不肯承认。

我想…

我是真累了。

轻轻覆盖着韩子川的手,硬生生的拨开,深吸一口气,手脚都没了依托,抓不住一丝希望。

心里的隐痛是那么的真切。

义父,

您养育了我,

勺儿,曾发誓,拚其性命也要守住你…

如今,

你若幸福,

我便会离开…

只要,你幸福。

心里一紧,手松了,下定决心转身毫不留恋的走了。

始终不敢再看一眼,那抹如暮烟如晨雾般雪白的身影,我放松身体,闭上眼,怕看了…就舍不得离去。

耳旁只有那他那句颤抖的音:“勺儿,你走,就不要回了。”

很久很久,

每当回忆起这段往事,心总会抽搐许久,久久难平息。

一切缘于误会。

倘若那时那刻,我回了头…

或许,一切都会有变数,

可惜,

世间容不下或许二字。

第二卷:八千年玉老,谁人与共

第一章[一]

庆年间,君王驾崩。太子继位,改国号为遥。

韩皇掌管朝政,减免苛捐杂税,国富兵强,乃为一代明君,却无纳后妃之意,朝之忠臣纷纷进谏,未遂。

五年后。

一切归于平淡。

倘若说朝野之上,因韩子川登基作了皇上从而国泰平安,百姓安居乐业。

那么…

江湖上,却因为一个抚琴人,而弄得人人胆战心惊,为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

此人,没什么特别。

甚至没人知道他是男是女,每次必以雪纺纱蒙面,一身男儿打扮却又声音柔软似是女人。他闲云野鹤惯了,经常来无影去无踪。

只是有一癖好,

喜欢收集俊俏的男人。每当看上一公子,必抱琴席地奏一曲,指法勾得这叫一个销魂,恍若仙乐余音绕梁三尺,人间难得一闻,待人回过神后,才发觉公子已经被他拐跑了。

听说…

去年的武林盟主失踪一事也与他有关。

传闻有三:其一,武林盟主某日荡舟悠然于江之上,欣赏这好山好水,对着这一池的碧水,正感叹自己俊美非凡,无人能及,武功天下第一…想到世间再无佳偶与其相配,不禁潸然泪下,颇为惆怅,说时迟那时快,突然池水波澜,一阵婉转凄切的琴声从山间传来,一席仙姿踏水翩然而至,他身形为之一震,于是一见倾心,二念准备以身相续。于是乎就被那人不费吹灰之力勾引走了,从此武林盟主消失了。

其二,武林盟主某日卧榻闭目养神,突然宅内荡起一阵琴声,高人深夜破窗袭来,妄想做个采草贼,二人在屋内大战三百回合,武林盟主不敌,被其强行掳走,琴声止,至高无上的武林盟主在江湖上消失。

其三,武林盟主在还不是武林盟主之前,遭奸人所害中毒至深所幸被一神秘女子相救,以至成为武林至尊后仍旧终日对其念念不忘茶饭不思。某一日,在大街上,看到一仙子般的蒙面人对一俊美公子抚琴,不仅虎躯一震,颇受刺激,对其大喊一声:“汝竟在此,为何不接吾而去。”于是便去拉那仙人之余,还醋意大发,挥掌朝那俊美公子劈去。去结果是一人躲闪,一人去护着,三人拉扯不堪入目。

无奈之下,仙子一般的蒙面人扔了琴,抓起两人扬长而去。

于是,世间少了两个人,

一个是武林盟主,

一个是前朝将军家的儿子,据说乃是朝廷命犯,长相俊美身负藏宝图与绝世武功小册,只可惜身子羸弱不能练武又是个哑巴。

至于那个摔成两截的琴。

听说已被众人夺了去,听说一小片残弦断木,都被抬价高达万两黄金。

这只是传说…

不过抚琴高人,身边却有七个公子跟随,至于他们相貌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没人能进得了他们的宅院。

壹儿,少言少语,经商手段颇为狠辣,家底丰厚。

贰儿,叁儿,一个百毒不侵,一个逢人就下毒,人称双璧。

肆儿精通五行之术,易容极有天赋。

伍儿,传闻相貌奇丑,可内功深不可测。

至于陆儿,据说伍儿的丑与陆儿相貌的俊美是一个深度,此人轻功无人能极,可惜是个哑巴。

柒儿,活泼好动鬼灵精怪,是抚琴高人从家带出来的唯一一个,极为受宠,一般都有他掌管一切事物。

至于,这个抚琴高人。

字葬名华,

人称其逍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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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谁看到我的靴子。这一大早的…”我腾地起了身,莫了低头四处看看又倒入榻里。

“可不是一大早么。”一抹明晃晃的黄色身影风姿飒爽的闯了进来,很明朗的一张脸,笑起来也动人,不知为何我却浑身发寒,他俯身望着,侧坐下就要来掖我被子:“还能赶得上吃中饭,今儿怎么想了起这么早。”

我一拉被褥,躲过他的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