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打起精神,亲奉汤药,几天下来,却始终毫无起色。这时候,探春真恨不能自己前世是学医的,兴许现代医药,对贾母的症状能有所缓解。医案里,不是有很多中风病人康复的吗?

然而,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贾母张着嘴,只发出“嗬嗬”的声音。贾母表达不出自己的意思,探春想弄明白却求告无门。

“祖母莫急,如今不过是下狱,保龄侯劳苦功高,若没有十恶不赦的大罪,皇上也不会怎么样。”探春猜度着贾母的意思,试探着宽慰。

然而,贾母却只转动着眼珠子,越发的焦躁。探春不明所以,只得看向王夫人,奈何人家也只迷惑地摇头。

鸳鸯试探着问:“老太太想是挂心三姑娘的婚事罢?”

贾母眨了眨眼睛,探春顿时鼻子一酸,掉下了眼泪:“祖母放心,东西都准备好了,不会误事儿的。”

王夫人也道:“是啊,嫁妆也置办得差不多,南安郡王也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总不会委屈了三丫头。”

贾母还是一脸的着急,王夫人又说了几句,总没说到点子上,贾母仍是神情急切。探春勉强安慰:“祖母,有太太操办着,您就放心罢。”

王熙凤也笑道:“太太还送了个女儿入宫呢,承办一场王妃的婚礼,老太太倒不放心起来了么?”

贾母转动了两下眼珠,可是这一次,连鸳鸯都不明白她的意思,猜了几次都没有猜到点子上,几个人都急得不行,当然更急的是贾母。

“祖母,有太太操办着还怕什么呢?”探春柔声安慰,“二哥说,郡王人很好的。”

贾母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疲惫似地闭上了眼睛。众人也不敢再说,嘱咐了鸳鸯几个好生服侍,才一同辞了出来。

到得晚间,鸳鸯却敲开了秋爽斋的门,把探春又唬了一跳:“可是祖母有什么不对?”

鸳鸯见她急得脸色发白,急忙摇头:“不是,老太太还是那样儿,没见好,但也没见坏。”

“哦。”探春放下心来,自我解嘲,“看我急的,你这会儿不在祖母跟前,却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鸳鸯怔怔地又落下两行泪:“才刚你们都走了以后,我才试探着问老太太,是否要把体己给三姑娘添妆,老太太露出十分欣慰的神色。”

探春愣住,热泪盈眶:“难为祖母还想着我,家里日后用度大,林姐姐和二哥的婚事怕也要用老太太的体己,我这里倒不用,郡王送的东西也尽够了,我自己也攒着些。”

“咱们总得用些好东西老太太只怕太太那里只讲究个面儿上的,要私下里给你些好东西。这会儿拿来让人瞧见了要说闲话,你出嫁前一日,我再趁乱替你送来。”

“祖母的心意,我领下就是了。东西就不必了,咱们家如今看着有些不妙,总得留一些防着。上回琏二哥还找你拿东西押银子了呢,还你了没有?”

鸳鸯笑道:“咱们进的少,出的多,进了他们两口子的东西,还能有还回来的?”

“那你不是担了干系么?”

“其实老太太也知道,不过怕被大房那里人说,便只叫我偷偷儿的给。要不然,你当我有这样大的胆子,私自拿老太太的东西做人情儿?老太太把东西都交给我收着,是因为信任我,可不能辜负了老太太的意思。”

探春感激:“是,幸亏有你。”

若是鸳鸯想昧下些好的,今天就不会过来走上这一遭。

“这是我闲时绣的,只给你到了王府发给下人罢。”鸳鸯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串荷包,“我的针线也只能将就罢了,终归是个心意。”

“鸳鸯姐姐,怎么好意思呢?不过,既然你已经做了出来,我便生受了。祖母那里,还要你多多看顾。你那里若是短了什么,只管跟我说。”

“嗯,我这就回去了,老太太还等我的回话儿呢”

探春含泪:“姐姐替我多谢祖母,我…”

“知道。”鸳鸯笑着摆了摆手去了,留下探春独自在房间里心潮起伏。纵然她想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潇洒离去,又怎么舍得这近十年来培养出来的感情?不提贾母对她的百般宠爱,就是贾宝玉和林黛玉,也日常相处。要做到太上忘情,可不容易。

可是贾氏大厦将倾,她又如何擎天?她记得原着里贾氏真正的颓败,是从贾母去世开始的。也许贾母不亡,贾府未必会落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惨况吧?

于是,探春从市集上搜了不少医书回来研读。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是这个了。

迎春终于被允准回家归宁,这时候离她嫁出去已经大半年了。探春听得消息,连忙把书扔下,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外走。

王熙凤打点了赏银,笑着把跟来的媳妇婆子们安置到客厅看茶。有个婆子却还嘀咕着:“我家少爷吩咐,今儿晚上就把少奶奶接回去的。”

就是王熙凤这么八面玲珑的人,也不由得愣了一下,一时没回得上话来。探春愕然,哪有人头一次回娘家,还不许过夜的?

“妈妈们说笑了,我们家的姑娘还是头一回归宁,少说也得小住两日。”王熙凤笑容满面,又是一份赏银打下去。

“实在是少爷临行前交代过的,我们做奴才的不敢违拗,还请奶奶别难为我们了。”那婆子虽是见钱眼开,却仍是推了出去。

探春皱眉,把翠墨从嫁衣的绣活上硬扯了下来:“你最机灵,找人打听着,怎么连二姐住一晚都不许,为着什么缘故”

翠墨跺脚:“哎呀,姑娘让入画去就成,她与绣桔不是向来要好的么?”

“绣桔那里怕是什么都打听不出来,那些婆子都是孙绍祖的亲信,对二姐防得跟贼似的,还是你去。”探春解释道,“嫁衣的事儿也不急,你先放一边儿。”

“这还能不急?”翠墨气急败坏,“姑娘掰着手指头算算,别到时候嫁衣只缝了一半儿,看怎么嫁人”

“谁说没嫁衣就没法儿嫁人了?再说,你在这衣服上花的功夫也太多了些,有些绣活儿能省则省,只穿一回,值得么?”探春对翠墨投注的热情很是不以为然。

“一辈子就这么一回”翠墨气道,见探春撇唇的动作,只得叹气,“算了,我去找人打探着,也完了姑娘的心愿。自个儿的婚事若能多上些心,我们就能少操点子了。”

探春听了也只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从侍书到小蕙,似乎人人都在替她的出嫁作准备,忙得不亦乐乎,唯有她反倒袖着两手,细想起来倒着实让她微感惭愧。

迎春先至贾母处,看到祖母卧床不能言语,顿时大放悲声。探春急忙从旁扶住:“二姐,祖母已是大幸。如今太医每日一次的请脉,总能康复的。”

要说太上皇,果然对贾母十分体恤,太医们不敢怠慢,但每每只是摇头叹息。要等到贾母能说能动的一天,恐怕需要一些奇迹。

迎春收泪,大礼参拜。探春这才发现她的衣服,都是平常质地,鸳鸯身上的那件掐牙背心,还要比她的更好一些。

贾母眼珠转动,一瞬不瞬地看向迎春,好半天才从眼角滚落了两行泪。

探春笑道:“祖母,二姐可不是过得还好?可见往常带话进来的,都是以讹传讹。要不是孙少爷自己相看中了,也不能就迎娶了二姐呀。咱们啊,都个个的杞人忧天了。”

贾母不能言语,只管看着迎春,露出悲伤的神色。探春握着迎春的手走上前:“看,二姐比往日更见妩媚,可见姐妹还是体贴的。”

迎春忙道:“是的,祖母,我…过得很好。”

贾母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却只看向探春。

“祖母放心,如今史家不过是削了爵,并没有定下罪名,往后许能官复原职也不定。祖母只管安心养病,兴许待祖母大好,史家就能复起。那时候,还要跟着祖母去史家玩呢”

贾母只眨了眨眼睛,分明是不敢相信,却又很想相信的样子。

探春笑道:“再说,大姐如今有了喜,保不定就能生下个龙子,皇上龙颜大悦,自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儿太上皇还遣了太医来问候祖母呢,皇上就是对咱们有所不满,也不会这会儿动了咱们,是不是?”

贾母困难地颔了颔首,探春大喜:“王太医的药还是有用的,祖母前几日还不能点头呢”

迎春拙于言辞,只得顺着探春的话头也跟着说了几句。两人见贾母脸有倦色,才一同告辞。

“你带着人先去后娘那边么?”探春问。

“嗯,先去拜见大太太,再去太太那里,还有大嫂子…别人也不用见了,如今我这样子…”迎春黯然。

“是清减了些,不过还不算太糟糕。今儿还去你的缀锦楼么?”

“好。”迎春哽咽着点头,“做梦也想回来跟姐妹们一同住着,往昔咱们多快乐。我还以为…以为自个儿再没机会住回来的了。”

第一百十四章 揣度姐夫

探春听她说得凄恻,忍不住大吃一惊:“你不是说现在清静么?他又怎么了你?”

迎春摇头不语,只管低头急行。探春大是纳罕,低头看着被自己执在掌心里的手,往常的柔白细腻,竟有好几道新添的伤痕。

“他…对你动手了?”探春柳眉倒竖,对孙绍祖的评价,又狠狠地滑落了一大段。但凡一个男人发展到动手打人,再好也有限。当然,从种种迹象来看,孙绍祖压根儿就当不得一个“好”字。

“不是他,是别人。”迎春意欲抽手,探春却紧执着不放。她的力气,原比姐妹们都大些,迎春用尽了力气,还是没能抽得出来,只用另一只袖子掩面而泣。

“今儿他不是要接你回去么?我跟你家去住两日,倒要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样个人。”探春怒气冲冲。

“三妹妹,你又说笑了。”迎春吓得收了泪。

“我就看着,他究竟是狼是虎,竟让你怕成这样”探春对她恨铁不成钢。

“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你让我怎么…再者,我嫁过去,不过是抵了五千两银子,他又如何能看得起我?其实,我怕是连那五千两都不值,他还是吃了亏。”

探春怒意稍抑,沉吟着问道:“既如此,他何必主动要提出迎娶你?”

“总是咱们家的女儿,名声好听。”迎春低低地咕哝了一句,眼看又要落下泪来。

“他会在乎名声么?”探春不信。孙绍祖在外面就跟二世祖似的,哪像个爱惜名声的人?

迎春便带着绣桔自去各处见人,探春不欲作陪,便先至缀锦人让小丫头把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这些日子,因为贾母中风,也没人顾得上这里,桌椅上都积了一层灰。

不一时,林黛玉和薛宝钗都先后来了,迎春这才回来,脸上犹有泪痕。

众人便围坐着说话,只拣了往常开心的话题,迎春终于绽出了一丝笑容。

“四妹怎么还没来?”探春皱眉。按理说,惜春的住处,别说比薛宝钗,就是林黛玉的潇湘馆,也没有她近。况且,比起这两位来,还是堂姐妹呢

小蝉悻悻地回来道:“四姑娘说了,她现下在做早课呢,等做完了就来看望二姑娘。”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无语。

探春笑叹:“罢了,四妹可真是看得洞穿,咱们入世的,可比不过她出世的。”

林黛玉撇唇:“若真能出世,又何必拘泥于早课这形式呢?做与不做,存乎一心,根本不必强求。”

探春抚掌笑道:“看来,四妹虽是想要了悟,却终究比不得你彻悟。”

迎春被逗得“扑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两个就这么编排着人家罢,赶明儿看四妹跟你俩急”

“急就急,到时候让林姐姐跟她说禅,包管把她说得哑口无言。”探春嘻笑。

薛宝钗含笑:“明儿你嫁进了王府,若还这个伶牙利齿的,怕是不得王爷的欢心,到时候看你怎么哭着回娘家”

“放心,我再不会要哭回来的。”探春看了迎春一眼,很不以为然,“有些事,并非一味的忍让就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迎春默然,薛宝钗忙对她使了个眼色,悄悄地把她拉出去说话:“你往常是最会看风色的,怎么今儿尽往二姐姐伤口上戳刀子?”

“就是要血流尽了,才能让她醒悟。这么一味的做小伏低,只会让人欺负得更狠。”探春恨恨地跺了跺脚,“如今大姐有了喜,孙家也不敢对二姐过份。若非如此…恐怕还得变本加厉的折腾。你瞧瞧二姐,往日是我们姐妹最丰腴的,如今却比我还瘦起来了。”

薛宝钗沉默了一会,才强笑道:“你自个儿怎么吃都不胖,却在这里刺激我们你看看我,家里出了这么多事,还要被宝兄弟比作杨贵妃。”

探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缓缓地勾起唇:“可不是?我这是有口福。”

“我来晚了。”惜春扶着彩屏的肩,慢慢地跨过门槛,“你们倒来得早。”

“听得二姐回家归宁,自然都急着赶来。”探春淡淡道,“倒是四妹妹的事儿多,竟耽搁到了现在。再晚些,二姐也该回孙府了。”

惜春笑道:“三姐总是这样看不穿,姐妹们再亲,也有分开的一日。二姐姐过得好与不好,都是她自己的,就是咱们替她着急,难道还能去替了她不成?”

“纵然不能,安慰两句也是好的。”

“既然于事无补,何必孜孜以求呢?”

薛宝钗替两姐妹打圆场:“四妹妹快进去看二姐姐罢,孙家的人还守在厅上,一会儿就要接回去的。”

惜春怔愣:“真要接回去?可二姐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怎么不住两日?”说着,倒真有些急了。

探春在门口又站了一阵,直到翠墨走过来。

“打听到什么没有?”探春情急地问。

“他们孙家的事儿可真有些奇了,孙少爷固然对二姑娘很是不好,但也并非一开始就这样的。”

“哦?是咱们家出了事以后才这样的?”探春心中一动,连忙追问。

“应该不是。”翠墨掰着手指头算了半晌,“那时候连薛家还没有出事儿呢,孙少爷就突然变了脸。”

“照这么说来,孙绍祖一开始待二姐还算不错的?”

翠墨点头:“至少还像正常夫妻,并没有特意给她难堪。可是后来,孙少爷的脾气越发暴躁,而且又收了两房妾室,对二姑娘就越发的不顺眼了。明知道那新纳的两个对二姑娘颐指气使,也只当不见。”

探春沉吟道:“看来,问题恐怕还出在二姐身上。”

“他们两夫妻的事,姑娘也管不上吧?”翠墨好笑道,“原本依着老太太的辈份儿,还能当面说两句孙少爷。如今…老太太既这样了,大太太那里是指望不上的,太太更不会管,姑娘更管不得。”

“谁说我管不得?”探春哼了一声,“我跟二姐家去耍两日,总有机会见着孙绍祖的。”

“按理儿,姑娘见姐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可既要进王府,还是多讲究些罢。别到时候惹人诟病,没把二姑娘弄出来,自己倒搭进去了。”

“郡王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探春白了她一眼。

“是,郡王千好万好。”翠墨掩唇而笑。

探春难免因她的取笑染了一层羞涩,佯恼道:“你就笑话儿罢我这会儿就去回太太,你替我收拾些换洗的衣物,别的统不用带。”

翠墨无奈:“姑娘还真去啊?”

“那还有假?”探春回了一句,抽身便走,半路上却想,自己独个儿跟去,还真容易让人有想法。可惜春如今一心只在抄经问禅上,要说动她却不容易,还是让王夫人叫去,惜春不会拒绝。

只是王夫人听了她的恳求,却摇头不许:“你如今还一心准备嫁妆,哪有闲功夫去孙家作客?我知道你是看不得二丫头受苦,可这就是她的命,咱们就是再心疼,也不能真插手他们夫妻之间。”

“我不是插手,不过是做妹子的去姐夫家里作两天客,谁也说不出不是来。”

贾宝玉在一旁听着,极力地蹿掇:“三妹此话甚,往后进了王府,就想去孙家作客,还没个机会呢?母亲就允了她罢,大不了叫上四妹一同去,就是王府里知道,也不过说她们姐妹情深。”

探春感激地朝贾宝玉看了一眼,两人果然合作出了些默契来,自己还没有开口,贾宝玉就已经完全领会了意思。

“可…三丫头如今身份特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夫人还是犹豫。

“再没个人过去看看,二姐姐的命都要被折腾没了呢”贾宝玉叹息,不屈不挠地继续央求,“母亲也知道的,二姐姐就是那么个脾性儿。若没人相帮着,她总要受尽了苦头。这才是新婚,便被管成这样,到往后还怎么得了?才刚二姐姐在这里说起,就止不住流眼泪,可见在孙家是被欺得狠了。”

王夫人犹豫:“可你一个姑娘家,就是去了又能怎样?”

探春听她口气松动,不由大喜:“我不过是去看看,回来告诉了母亲,也好设法。”

“那你听二丫头说就是了,还不明白?”

“有些事儿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瞧着二姐木木呆呆的,恐怕还真说不明白,总要去看一眼才放心。”

“母亲,你就允了罢。反正与四妹妹一同去小住,任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贾宝玉在一旁替探春求情。

“待我问过你们父亲。”王夫人到底不敢作主。

探春暗想,贾政此人方正古板,迎春与二房又隔着一层,多半是不会同意,于是再度对着贾宝玉猛打眼色。

“母亲可胡涂了?父亲如今不在家里,等他回来,二姐就得回孙家了。到时候三妹妹和四妹妹再想去,可不得其便。”贾宝玉笑道。

“是啊,二姐姐才来,那婆子就跟凤姐姐说了晚上就得回去。但凡回门,哪有这样的规矩?”

王夫人沉吟良久,才点头答应,又一再嘱咐:“不拘碰上什么,你们都别自作主张。就带着两双眼睛看去,任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回家里来说。”

探春和贾宝玉相视一笑:“自然是这样。”。.。

第一百十五章 名正言顺

迎春听说探春和惜春随行,自然欢喜。倒是跟来的婆子大出意外:“两位姑娘也要一同去?”

王熙凤笑道:“可不是?刘嬷嬷不知道,她们姐妹三个自小养在一处,感情比旁人要更深着一些。二姑娘好容易家来一次,却连夜也不能过就要走,别说做姐姐的舍不得,就是妹妹们,也一样舍不得的。”

刘嬷嬷哑口无言,不让迎春留宿贾府,本就理亏。这会儿被王熙凤一挤兑,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只得唯唯应了:“只怕家里的下人不懂规矩,怠慢了两位姑娘。”

探春微笑:“怎么会呢?姐夫官居侍郎,难道连家里的下人也管不了吗?不过也对,府里的事儿,原该二姐姐管的,只怕是她没有手段。”

“呃…”刘嬷嬷再度失声,只是暗暗嘀咕。少奶奶这样软和的性子,谁知道摊上的嫂子和妹子,竟这样的厉害。虽是笑言笑语,可话里话外,却把孙家给埋怨上了,还占足了理字儿,容不得自己说一个“不”字。

惜春看着侍书提着个小包袱,忍不住犯难:“我那里还没收拾呢,怕是要让二姐姐稍等片刻。”

彩屏磨蹭着从侍书身后走出来:“姑娘的东西也收拾好了。”

她知道惜春不喜与人走动,这回是王夫人亲自叫人吩咐,推脱不得,可满心里还不大情愿。

探春淡淡道:“是我让翠墨过去替你收拾的,就怕误了二姐姐的时辰,回头咱们的侍郎姐夫又有话说。”

“我也并没有说什么。”惜春讪讪,“既是整理好了,那就走罢。彩屏,我的经书可带仔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