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吓了一跳,急忙扶他躺下休息:“叔父,您赶紧歇一歇,有话以后再,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劝半天,才让顾宇躺下,顾婉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待到顾宇睡着了,才和顾明峰告辞离去。

宝笙和宝琴见自家姑娘脸色不好,一路上都很沉默,不曾多言,结果,一进芦花院,一只雪白的鸽子,就一头扎进她怀里来。

顾婉取下鸽子腿上的纸条,看了看,脸色稍微变好了些许,把纸条交给宝笙,让她焚毁,笑道:“怪不得叔父心里不痛快!”

宝笙四处看了下,见私下空旷,才取出火折子,烧了纸条,压低声音道:“那黄杰黄少爷,可真有艳福,就是不知,这艳福他消受不消受得起!”

这两天黄杰都不曾来纠缠顾婉,顾婉也松了口气。

那位大少爷如今正一门心思陪着一位也不只是哪里的名门千金游览京城,不但连族学都不去了,还四处借贷,就这两天,便用买书本的借口,从顾家的账上支了足足三千两银子——王氏素来疼爱他,他的月例,和顾安和的一样,一个月有五两银子,平日里应酬,需要稍微大笔的银子,只要百两以下,账房从没有为难过他。

只是这一次,数量也太大,黄杰毕竟不是顾家的人,顾家的老账房心里发虚,这才回禀顾宇,顾宇也才知道,黄杰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女子大献殷勤之事!!。

第九十六章 无耻

必只是,顾婉还是太单纯了些,她实在没想到,黄杰的脸度,和她以往见过的人完全不同,就算是另外找到了更好的目标,居然还照样对自己献殷勤,至少是似有似无地玩暧昧!

这日,顾婉路过花园,本来她很少在这类地方停留,就是担心碰上黄杰,但最近那个人的心思都放在府外,她才稍稍松懈了一些,却不曾想,稍一不注意,就让对方给堵了个正着。

黄杰一身紫色的衣裳,头戴玉冠,彬彬有礼,敲到好处地拦住顾婉的去路。

别,他的皮相真是不错,也会表现自己最好看的一面,如果是别的单纯小女孩儿见到他这副风流样子,就算不动心,心里也会涟漪的。

“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顾婉略微蹙眉,粉红色的团扇遮住唇角,极为讽刺地一笑,极为生疏地道:“黄公子还是称呼我顾姑娘为好。”

“妹妹何必这般客气,咱是自家人,和该亲近亲近。”黄杰的语调不疾不徐,似乎丝毫体会不出顾婉话中的冷意。

见顾婉转身要走,黄杰更是一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天蓝色的绣帕,放在鼻尖轻嗅了下,笑道:“这方帕子是黄某在园中拾得,想必是妹妹的吧,今日物归原主了。”

宝笙和宝琴让黄杰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顾婉的嘴角抽搐了下,脸上神色未动,随意地瞥了那绣帕一眼,冷道:“这帕子到是眼熟,似乎是我大哥一直用的,我记得角落里还绣了他的名字······宝琴,你让王大亲自备一份谢礼,去拜谢公子。

宝琴脆生生地应了一句:“是奴婢这就去,公子,请把绣帕给奴婢吧,奴婢去还给我家公子即可。”

黄杰的脸色一僵,诧异地举起绣帕,仔细看了看,果真在角落里发现了‘安然,二字。不过,他到未曾恼羞成怒,只是怔了怔便笑着送回了绣帕。

顾婉松了口气,主仆三人转头就走,一路急行,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宝笙更是扭头瞪了宝琴一眼,怒道:“你这死妮子在家里也就罢了,出门在外,也不知道小心,小娘子的针线,也是随便丢得的?”

这方帕子是顾婉闲来无事,绣给顾安然的东西。

刚才看见它落在黄杰的手里,顾婉也是心下大惊——幸亏是给大哥的,要是她绣给沐延昭的东西让人摸去,那还了得!

宝琴眼眶一红,一甩手,重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哭道:“小娘子,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更小心才是。”显然,是芦花院的下人趁着她洗衣服的时候,把帕子给顺走的,她还是太大意。

“行了。”顾婉皱眉摇摇头,“以后咱这些私密的物件儿都要收妥当,不可再犯否则,我饶了你,哥哥也饶不了你。”

宝琴的脸一白,咬牙道:“小娘子放心,宝琴再也不敢!”

顾婉的心情却有些抑郁,皱眉:“按,黄杰为了讨佳人欢心,这会儿应该担心他自己的名声才是,怎么还敢纠缠于我?”

略一迟疑,顾婉猛地一睁眼——是了,这是顾家老宅,想必黄杰心里有数,他在这里的所作所为,是绝对传扬不出去的,他也自信,自己为了名声,更是不敢泄露一星半点儿。

这人大概是担心鸡飞蛋打,外面的佳人他想求,自己这个在他心里,已经是半搁入锅中,快煮熟的鸭子,一时半会,却也不想丢弃,万一外面的佳人求不得,好歹也有个退路,就是成了事儿,对于男子来,哄得个把小姑娘爱慕,不但不是罪过,还能让人羡慕。

顾婉哭笑不得地摇头:“这人指不定还做着左相齐人之福的美梦呢!宝笙、宝琴,你警醒些,小心门户,我看,这个黄杰可不是省油的灯!等到师傅的计划成功,让他吃了闷亏,这人都不一定能学乖!”

宝笙惊讶不已:“也太嚣张了,他可是寄居在顾家,难道也不担心顾老爷生气?”

这世上总是有人,不知廉耻为何物的!顾婉摇摇头,领着两个小丫头回房去,顺便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能锁起来的都锁起来,自己亲自保管钥匙。

顾宇的的确确相当地生气。

卧房里满屋子的药味,熏得人难受。

本来顾婉让把窗户开一条细缝,好把晦气泄出去,这阵子屋里的空气好多了,可今日,哪怕药味儿充斥了整个房间,也没人敢动一动窗户。

整个卧室,死寂一般。

王氏低眉顺眼地在榻上坐着,顾宇直愣愣地看着她,脸上的怒色,连一向会好话哄人的王氏,都不敢出声。

顾宇闭上眼,良久,才道:“…你听着,若是有只言片语,有碍婉儿闺誉的话传出去,你便带着嫁妆,自去吧,我顾家,容不下你了!”

王氏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抬头,实在没想到一向对她温柔体贴,几乎事事依从的丈夫,居然会为了一桩小事,出这等话来,惊道:“老爷,您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一片好心!所谓莫欺少年穷,杰儿的学问好,人也周正,婉娘无父无母,又是在小地方长大的,没什么见识,将来能到什么好亲,我是觉得,杰儿也算是良配,又听我妹妹,他两个是自小指腹为婚的,这才…”

“胡八道!”

顾宇难得气得脸色发青,重重地一拍桌子,“这种话再不许,指腹为婚?婉娘出生时,你妹妹还没到我顾家来,再,婉娘多大,才十二岁,黄杰比婉娘可是年长六岁,怎么扯得上指腹为婚,听着,以后要再这等混话,你别怪我不客气!”

王氏脸色一白,低下头,到底不敢再顶撞,只是咕哝了句:“老爷何必生气,我也是好心!”

顾宇看了王氏好半晌,目光诡异,良久才摇头:“也罢,我不管你存的什么心,从现在开始,婉娘的事,不许你插手,还有,让你的外甥,离我侄女远一些!”

他这还是第一次对王氏如此疾言厉色。

顾宇是这个时代最正统的读书人,就算后来从商,也牢记着这个时代的规矩,他为人迂腐,相当看重名声,也很清楚,要是顾婉卷进黄杰的桃色绯闻里面,名声就真毁了,轻则被人耻笑,重则,一辈子姻缘艰难,对此事,他看得甚至比顾婉这个明白将来形式的人自己,都还要重些。!。

第九十七章 迷惑

顾宇的精力不济,没多久,就又上床睡下了。

王氏拧了拧手里的帕子,面无表情,缓缓起身,到外厅坐下,身边的伺候的丫鬟小心翼翼地递上一碗参茶。

王氏闭上眼,迟疑道:“表少爷又出去了?”

两个贴身的大丫鬟低声应了一句。

王氏的手一紧,脸色骤变,许久,才恢复平静,皱眉冷道:“我听说,表少爷倾慕一个外地来的女子,还为了她,倾尽千金?”

身边的丫头面面相觑,穿粉红衣裳的桃红低声回道:“表少爷跟着了魔似的,日日去迎风栈与那女子宴饮。”

“迎风栈?”王氏怔了怔,迎风栈别看名字普通,可不是一般人能入住的。

这迎风栈的主人是乐安侯水波,听说水波开这家栈,不为赚钱,只是为了自己享受,为了建它,软磨硬泡,把水泽的内库都掏空了一小半。

里面有天下最好的厨子,天下最好的酿酒师,有从倚翠楼挖来的绝色歌姬,每一间雅阁,每一户庭院房,都是让负责宫廷建造的大师设计,里面每一样摆设,都价值连城。

可以说,寻常富贵人家的子弟想去消遣,三五日就可能耗尽家财,不是真正权贵人家,或者富甲天下的大豪商,见到迎风栈的招牌,就是要退避三舍的。

“黄杰,然去了迎风栈?”王氏坐直了身体,脸色微变“看来。那女子不一般,怪不得黄杰不依计划行事!”

“夫人?”

王氏身体一震,吐出口气,低声道:“桃红。告诉顾海波。以后表少爷再去账上支银子,就先支给他,不够的,我事后补上。还有,告诉表少爷。让他也不要冷落了顾婉。”

“是。奴婢这就去。”桃红的目光一闪,似有些不屑,却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下。

让黄杰魂牵梦绕的女子,姓水。闺名水清烟,十日前才从外地来到大庸,来的第一天,就入住迎风栈。还占据了栈里最富贵的迎风阁来宴。

每日迎风阁里菜肴飘香,丝竹声声,欢声笑语一片,来往的人,有宁王府的世子,有郑家的九公子,有罗家的玉面神医,反正,满座宾都是一跺脚就能让大庸震动的大人物。

本来像黄杰这等人,在这样的席面上,恐怕连给人布菜的资格都没有,他偶然听族学里的狐朋狗友说到这桩新鲜事,也不过是羡慕一番,想着要是他能娶一个这样豪富,还有如此人脉的媳妇,哪里还用在顾家受气,恐怕早就飞黄腾达了。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天上会掉下一块儿大馅饼。

那天,他偶然听族中几个同窗好友谈起京城的新鲜事,就说到迎风栈的这位佳人,大家争辩一番,都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如此大的面子,黄杰琢磨了半晌,甚至猜测,这女子姓水,乃是国姓,指不定是一位郡主。

下了课,黄杰想起听到的那几句闲言,不觉对水清烟更多了几分好奇心,虽然迎风栈是进不去的,但他还是未回顾家,直接去了迎风栈对面的酒楼,叫了几个小菜,喝起酒,顺便在酒楼里打听下消息,看看能不能找机会,给那些贵公子留下几分印象,好为将来入仕做准备。

刚饮了几杯,门外却溜进来一个小厮打扮的娇小女孩子,一进门,四处张望了下,便惊惶地钻到黄杰的桌子底下。

没片刻,外面就吵吵嚷嚷涌进来十几个人,有贵公子打扮的,有家丁打扮的,还有丫鬟打扮的,即使是丫鬟,却也是绫罗绸缎,满身珠翠,其中一个公子,还是一身的朱色,这年头,敢正大光明穿朱色的衣裳,那只能是王侯。

黄杰自以为眼力不差,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知道刚才那小厮,肯定是个姑娘,还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哪怕是粗布衣裳,也难掩她一身风华。

心里一动,黄杰本能地就说了谎,把外面这群人给骗走,才请自己桌下的女孩子出来,刚才没看清楚,此时一见,黄杰一瞬间就觉得嗓子发干。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女孩儿如何美丽!

诚然她是漂亮的,娇容吹弹欲破,眼波温柔如水,但比起顾家的两个千金,顾婉和顾媛,还是有些差距,就是黄杰平日里见到的美女也不少,他是个很实际的男人,光是容貌美丽,很难让他动容。

但这个外表只是小厮装扮的女子,腰上随意束着的腰带,却让他吓了一跳,那腰带是紫色的,上面坠了一只飞燕形状的水晶吊坠,薄如蝉翼,晶莹剔透。

这吊坠黄杰认识,而且印象深刻,不只是他,估计所有还记得清和公主那一场盛大的婚礼的人,都不会不知道这一个吊坠。

当时清和公主出嫁,就在大庸东城清明门前,遥遥跪拜父皇,并将随身的这一枚水晶吊坠,当场送给了来送嫁的好友,也就是现任郑国公的儿媳妇,陈素柔。

因为在场围观的人众多,口口相传,清和公主的举动也传扬出去,黄杰当时站在最前排,他的眼力又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个吊坠的形状,他对自己在珠宝鉴定上的能力,也很自信,事实上,在十二岁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认错过任何一样珠宝首饰。

…能佩带清和公主所赠之物的,那该是什么身份?

此人自然不是陈素柔,陈素柔已经年过三十!但是,能够佩戴清和公主所赠之物,显然,此人肯定与陈素柔关系密切,而且,还很有可能和清和公主相识,否则,陈素柔也不会把清和公主的东西交给她,这么说来,这姑娘不是名门望族的千金,就是皇室中人,无论怎么看,都是贵人一个!

黄杰忽然觉得,自己要转运了,一颗心砰砰直跳…暗中打量了一下,此女明显对周围的环境非常好奇,目光纯净,脸上的神色,也一直懵懵懂懂,但礼仪极佳,行为举止无不透露出高雅,这种雅韵,是融入骨子里的,毫无造作之情。

很明显,这就是一个被家人宠坏了的名门千金,代表着很单纯,很好哄,十六七岁的年纪,又正是春心荡漾的时候!

黄杰的心一下子活泛起来,想起十年前那位寒门出身,却因为郡主倾慕,一朝翻身,不到十年,就做到了左仆射的郡马爷,他黄杰,怎么也不会比一个寒门小户,除了皮相,什么都没有的男人差。

果然如他所想,这姑娘单纯无比,也对黄杰毫无戒心,没几句话,就被黄杰探出,这人就是在迎风栈大宴宾的水清烟水姑娘,是随父亲进京的,因为她年纪到了,她爹爹想在京城为她择婿,这姑娘很得父亲宠爱,甚至磨得她爹许诺,只要品行不差,夫婿随她选择,哪怕是寒门子弟,她相中了,她爹爹也无二话。

“可是爹爹说话不算数,来参加宴饮的人,都好无趣,个个都是所谓的名门公子,嫁给他们,还不是一样困在另一个大宅子里,出不去门,那日子过得,太没意思!”

小姑娘努着嘴,殷红的嘴唇,微微上翘,一脸的娇憨,黄杰面上带着和煦微笑,轻声宽慰,心里却忍不住嘲讽——这世间果然毫无公平可言,他终日汲汲营营,就是希望出人头地,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可有些人,天生喊着金钥匙出生,有父母为自己打算一切,却偏偏还要不满意,非想寻求刺激,想要去挣脱所谓的牢笼!

不过,没有这样单纯好骗的女孩儿,也就没有他想要的一步登天的机会了。

黄杰心下冷笑,却是使出浑身解数,把小姑娘哄得晕头转向,不但通报姓名,临走之前还恋恋不舍,说要自己带着她游览京城。

黄杰当然一口答应下来,接下去的几日,更是领着小姑娘走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夜半梦回,黄杰做起有朝一日,鲤鱼跃龙门的美梦之时,也忍不住感叹,果然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闺秀,huā钱如流水,买东西根本就不问价的,这才几天,他就为她huā了几千两银子,买的还是一堆乱七八糟,毫无用处的东西。

不过,想到这两日,水清烟让他参加迎风栈的宴席,和那么多他曾经只能仰望的贵公子们同桌宴饮,他的心一下子火热起来,别说几千两,就是一万两,十万两,他也不能露怯!

此时,顾婉却没有心思关心黄杰这只已经掉入陷阱的猎物,因为,今天早晨,本来已经大好的顾宇,病情忽然加重,整个人陷入半昏迷中。

顾婉和顾安然听到消息,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急匆匆赶到正房。

一进门,就听见王氏大声的哭嚎,伤心欲绝,一见到顾婉,王氏的眼睛瞬间通红,猛地站起身:“你还敢来,都是你,你安的什么心,给我家老爷煮的什么药!”

顾婉皱眉,脸色一冷:“婶婶请慎言。”看也不看王氏一眼,挤开她便走到病榻前,近前一看,顾婉的脸色也不觉变了变——此时,顾宇的情况显然不好,脸色潮红,呼气困难。

“你们给叔父吃了什么?”顾婉一转头,看到桌子上的鱼汤,端起来闻了闻,怒道“我不是说了,不能给师傅吃鱼?”

第九十八章 撕破

侍候在一旁的小丫头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偷眼看向王氏:“…奴…奴婢…”

王氏板起脸,狠狠地瞪了顾婉一眼,不屑道:“这么多年,可没哪个大夫说过,我们家老爷要忌口的,鱼汤滋补,他日日要喝,根本就没出过问题,你一个小毛孩子,自己不知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别把罪过推到鱼汤上面。”

顾安然闻言,脸上顿时升起几分薄怒,气道:“婶婶,我们看在叔父的面子上,才给你几分颜面,叫你一声婶婶,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破坏我妹妹的名声,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顾安然一向温和,与人为善,可是让顾南顾一清调教过的弟子,没有几个是真没有脾气的,此时心中大怒,气势逼人,卧房里几个侍女,都承受不住,身体发软,脸色苍白,连王氏,都一阵心悸,心中虽怒,却到底没敢冲顾安然发火,只喃喃自语几句——“鱼汤可是补品,怎么会喝不得?”

顾婉虽然交代过,不要给顾宇吃鱼肉之类的东西,但王氏根本没记在心上,在她的心里,哪怕打顾婉的主意,想要外甥娶了她,却也从没把她放在眼里的,对她的话,一向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哪会当回事!

事实上,也确实不是所有的鱼肉都不能吃,得了这类慢性病,补充营养非常重要,不吃药的时候,喝喝鱼汤也没什么。只是顾婉记得,上辈子就听说,她叔父吃一些鱼之后,忽然呼吸困难。口吐白沫。很快就故去了。

顾婉猜测,可能是叔父本身对某些鱼类过敏,或者是吃的药,和鱼肉一混合,出现药物中毒。而且应该很严重。再加上此时她见叔父的体质较弱,才特意叮嘱了一下。

此时,顾婉心下焦虑,顾不得和王氏争辩。趋上前,想要看看顾宇的情况!那王氏一伸手,挡住她,冷冷道:“我们老爷自有我来照顾。大夫一会儿就到,可不敢再劳驾你。”

顾婉脚步一顿,有些无奈,皱眉:“婶婶请让让,叔父的情况不好!”

王氏却连看也不肯看她一眼,顾婉还要再说,却见赵大夫拎着药箱,步履匆匆地赶到,王氏顿时松了口气,急忙迎上前,“赵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家老爷到底怎么了!”

赵大夫点点头,凑过去翻开顾宇的眼皮,又给他把脉,良久,皱起眉,嘴角抽动,极为疑惑地挠头道:“这是…风邪入体?顾老爷可是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

王氏脸色一变,目光闪烁,咬牙道:“赵大夫,您快开药,救救我家老爷!”

赵大夫迟疑半晌,抚须摇头:“这等急症…哎,只能听天由命了,老夫实在没有把握,你们还是尽快另请高明。”

王氏闻言,脸上白了白,身体晃了晃,勉强站稳,还是道:“赵大夫,您好歹开个方子!”

赵大夫想了想,勉为其难,留下一张方子,但也明言,“夫人,这方子并无大用,为今之计,也只有试试看,要是再无名医,恐怕,顾老爷撑不了多久了。”

一句话,让王氏傻了眼,手足俱颤。

这时,顾宇转醒过来,憋得脸色通红,喘着粗气,咽喉里咕噜作响,跟拉风箱一般,努力伸出手,探向顾婉,王氏眼眶一红,哭道:“老爷,奴家这就打发这小妮子出去,不让她再祸害您。”

顾宇闻言,眼睛怒瞪王氏,一用力,砰一声,整条胳膊摔在桌子上面,将桌上的梅瓶扫到了地上,吓得王氏尖叫一声,红着眼睛冲到顾婉面前,怒吼:“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说着,抡起胳膊,冲着顾婉就是一巴掌。

顾安然吓了一跳,刚想上去阻拦,顾婉皱皱眉,一伸手,把王氏扇过来的手拍开,甩了甩拍得有些痛的手,上前一步,肩膀靠过去,一挤一撞,王氏就不自觉地踉跄着退开几步,顾婉绕过她,走到病床前,先给叔父把了把脉,又给他吃了一颗抗过敏的药片。

然后才转头冲旁边的小丫头道:“去煮一碗红枣汤来。”

小丫头一怔:“红枣汤?”却是踌躇不前,为难地扭头看向王氏。王氏板起脸,理也不理。那小丫头到底不敢违背自家夫人的意思,咬牙低头,一动也不敢动。

“听她的话!”

这时,大门洞开,顾明峰大踏步地走进门,目光直刺在王氏的面上,王氏吓了一跳,似乎被顾明峰说不出阴狠的视线给惊到,好半晌,才磕磕绊绊地喊:“五弟,你何必听一个黄毛丫头的话,嫂嫂这就去延请名医,一定治好老爷!”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不敢抬头,只因顾明峰的煞气太重,重得王氏站在他眼前,便不自觉胸闷气短,顾明峰也不理会她,平平淡淡地看了那小丫头一眼,小丫头立时打了个激灵,一路小跑,冲去厨房。

顾明峰才径直走到病榻前,看了看顾宇的面色,脸上露出几分忧容,低声对顾婉道:“小娘子,宇哥相信你,我也信你,务必救救我宇哥。”

说完,他一扭头,扫了王氏一眼,冷淡地道:“嫂子,赵大夫曾经做过御医院的院判,医术在大庸,也数一数二,他都没办法,我们最好听小娘子的话,你要是在自作主张,就不要怪弟弟失礼。”

王氏一怔,又有不甘,却低下头,一句话不敢再多说,只是恨得咬牙切齿。

顾婉吐出口气,觉得手心湿漉漉的,说实话,她其实把握也不算大,看自家叔父的状况,似是重症过敏,出了人命也不稀奇!

好在,这方面,西药比中医治疗,见效快得多,顾婉的运气还不错,她买来的药片,还算对症,质量也好,虽然不是肌肉注射的,但效果并不差,吃了药没多长时间,顾宇的脸色就好了不少,哇一声,呕出一口黑血,大声咳嗽起来。

王氏吓得脸色煞白,恶狠狠地刮了顾婉一眼,顾婉和顾明峰,反而松了口气,不一会儿,小丫头把煮好的红枣汤端来,顾婉亲自喂给自家叔父喝下去。

“我会开一个食疗的方子,从现在开始,叔父的饮食,都要按照我开的方子安排。”

顾婉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指挥着小丫鬟们给自家叔父换了身衣裳,扶着他躺好。

赵大夫也上前给顾宇把了脉,确定顾宇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不由抬头,看着顾婉啧啧称奇,口中更是赞叹连连“没想到,真没想到…”

他闪闪发亮的目光,让顾婉浑身发毛,幸好现在人们生性淳朴,绝不会随意问别人的秘方,只是,顾婉还是让赵大夫看的很不好意思,主动和他老人家分享了些西医能让老中医们理解的常识,还说了不少中医现在还没有的药方之类。

赵大夫相当满意,越看顾婉越顺眼,也教给了她不少东西,这能在御医院混出来的老大夫,医术自然不差,经验也丰富,远不是顾婉这样才入门的年轻大夫能比,一番交流,顾婉也是获益匪浅。

在急症上,西医的效果很显眼,但调理身体,还是要乖乖地按照中医的法子来,大约是有顾婉在,赵大夫也想露一手,这一次开出的调理药方,当真是精妙独到,非常适合顾宇的身体状况,与以前的中规中矩完全不同。

……

顾宇就着顾婉的手,多吃了大半碗碧梗粥,顾婉还特地给他蒸了一碗蛋羹,鲜嫩滑润,很是适口。

“婉儿的手艺真好。”顾宇的脸色不错,这几天睡得安稳,也很少咳嗽,加上每一餐都由顾婉亲自烹调,虽然清淡,却也养出了一点儿肉,看起来没以前那般瘦弱。

靠着枕头坐在榻上,见顾婉静静地在桌前练字,顾宇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笑意,随即叹道:“要是媛儿,像你这么孝顺那该多好。”这几天,顾婉日日在跟前伺候,可他那宝贝儿女,却是天天出去玩耍,连每日请安,都心不在焉的。

顾婉轻笑:“媛妹妹聪明伶俐又活泼,叔父该高兴才是。”

她心里明白,顾媛是顾宇的亲生女儿,他自己说可以,自己若是有只言片语的不满之意,肯定会让叔父不高兴,这便是疏不间亲的道理——上辈子,她就是太不注意,仗着叔父疼爱,说话直来直去,到了最后,连叔父对她的感情,也给消磨得淡了。

果然,听顾婉如此说,顾宇心下高兴,脸上的笑容也浓了些许。

顾宇的身体见好,眼看着只要好好调理,便能痊愈,顾安然和顾婉也算放下一桩心事,便打算回家去,顾宇自然是千般不舍,就连王氏,都不想他们两个早走——便是要走,也得让黄杰得了手再走。

只不过,经过上一次的闹剧,王氏与他们兄妹也算撕破了脸,顾婉每日请安,也只是去叔父那儿,见到王氏,从来一语不发,她根本找不到机会探问顾婉到底对黄杰怎么看,也只能催促着外甥,加快动作,最好能让顾婉留下个信物,让那妮子,除了黄杰之外,再无人能嫁,若是黄杰能娶水清烟水姑娘为妻,这女人就是个妾,娶不成,也算是有了这个不错的备胎!

第九十九章 风波

王氏这一异想天开,确确实实给顾婉带来不小的困扰。

这日天气晴朗,顾婉扶着顾宇在院子里走了走,于花园寻了一凉亭坐下,又捧了一盆菊花,搁在桌上让叔父欣赏。

这菊花不是花匠精心培植的,而是宝笙和宝琴清晨去外面采来的野花,虽然无富贵之气,也别有韵味,顾宇甚是喜欢。

顾婉也喜爱,兴致来了,便让宝笙拿了笔墨,细细地把这菊花绘了下来,她工笔画画得极好,一盆野菊灿然开放,设色妥当,栩栩如生,心下满意,正想着提笔落款,没成想,眼前就投下一片阴影,一抬头,看见黄杰作玉树临风状,正站在凉亭的石阶上。

“妹妹真是丹青妙手,可惜,有画无诗,让人遗憾,不如,让为兄题诗一首…”说着,黄杰就漫步走入,俯身拾笔。

顾婉嘴角抽搐,随手把桌子上的画作揉成一团,皮笑肉不笑地道:“这画坏了,叔父,婉儿以后再画给你看,这会儿就不打扰黄公子赏菊。”

说完,也不看黄杰的脸色,扶着顾宇,身后领着两个满脸不悦的小丫头急匆匆回房去,顾宇先是失笑,接着又皱眉,叹道:“看来,不放你们兄妹走是不行了,要是让我家婉儿在叔父家吃了亏,那叔父我,真是九泉之下,也没法和你爹爹交代。”

回过头,顾宇就吩咐把前院和后院的角门锁了,让族学里的学生们。少往后院来,虽然这个时代,风气还算开放,自家兄弟姐妹来往,并无什么避讳,但黄杰不同,他算是外男。又这么大了,哪能随随便便就往后院跑,不说顾婉。就连顾媛,也该避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