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袖冷笑,“您下回可别了,我们也开不起这种玩笑。”

路玥一下子小脸煞白,泫然欲泣,“对不起,我真不是有心的。”

郑袖现在是看她横竖不顺眼,手痒痒的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打掉她脸上的虚伪做作,“您可真厉害,一句无心的话就把我们折腾的够呛,您要是有心那还了得?我们这条命是不是就只能交代在这儿,给这操场添层土了啊?”

“…”她这说不通,路玥转换目标,“路绵,你也不相信我吗?”

路绵没搭理她,盯着某个方向,好半天慢悠悠憋出句牛头不对马尾的话来,“教官来了。”

路玥欲言又止,一步三回头,走的时候脸上还保持着那副楚楚可怜的神情。

郑袖对着她背影白眼快翻上了天,“白莲花。”

教官一出现,全班鸦雀无声,连一心只有小学妹的助教也屏着气。来自军队铮铮铁骨的硬汉气场与旁人全然不同,他身材并不高大,但精壮结实,表情严肃凌厉,眼风扫过时候尽是浓浓的压迫感,让人不敢懈怠轻慢。

听着口号整完队列,路绵终于发现了个问题:沈云开竟然没在。

但教官盯得太紧,她根本没机会问。

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所有人都在炙热的阳光下无处遁形,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暴晒,令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最前边教官在一板一眼地教着站军姿:两腿挺直,大拇指贴于食指第二关节,两手自然下垂贴紧,收腹、挺胸、抬头、目视前方,两肩向后张。后边的男生们倒还熬得住,但一些女生已经晒得脸颊滚烫嘴唇惨白,两眼恍惚,摇摇欲坠。

路绵听见旁边郑袖用微不可察的气声说了句,“老大,我不行了,我要晕了。”

下一秒一个黑影就朝她这边倒下来,她紧绷的站姿一松,手忙脚乱地去接,“报告教官!有同学晕倒了。”抱住郑袖的时候手心被她轻轻挠了挠,顿时明白了,感情这是装晕呢。提起来的心一放下,脸上就没了紧张,想想不妥,又提起来一半,装得有些别扭。

教官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还是已经习惯了女生的这种套路,神色不变地说:“你陪她去医务室。”眼刀子剐过蠢蠢欲动的其他人,冷飕飕的,“站不好就再站半个小时,再站不好就站到半夜,教官陪你们看星星看月亮。”

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被教官点名多站一个小时。

乐极生悲。

路绵扶着郑袖,在众人满是羡慕的目光中离开操场。

一脱离教官的视线,郑袖立马变得生龙活虎,心有戚戚焉,“幸好我机灵头一个装晕,要是被别人抢了先,想再混过去可就难了。”

虽然是装的,但在烈日下暴晒了这么久,郑袖的脸色还真有些难看。路绵扶着她没松手,问她:“回寝室还是送你去医务室躺着?”

郑袖想了想,“去医务室吧,给咱寝室省省电。”

一路往医务室走,路绵笑她,“思维挺清楚的,看来没被晒糊涂。”

郑袖一拍脑袋说:“已经糊涂了,本来应该把装晕的机会让给你的。”

路绵鄙视,“算了吧,我嫌丢脸。”

郑袖:“…”

幸亏郑袖不知道路绵早上还出主意让厉从善装晕,否则又要说一大通剖析她究竟是什么心态。

“你知不知道沈云开为什么没有参加军训?”

“沈云开?”路绵突然提到这个名字,郑袖愣了一下,“具体我也不清楚,听说是身体不大好,不能进行剧烈运动吧。”

路绵若有所思,怪不得几回见他都是病态难掩。

正想着,郑袖捅捅她胳膊,小声说:“说曹操曹操到,那不就是沈云开?”

前边就是医务室,沈云开正低着头走出来,看不清他面上神色,但从微弯的脊背可以看出略有些颓唐萎靡。

路绵为了避免跟他碰面,找了个理由转身就走。

第24章

路绵拐过楼梯转角看到沈云开的时候,脑子里飞快闪过一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看他两手插袋,斜斜靠着墙壁,扯着嘴角无所谓地冲她笑,路绵心里自重遇他后就压抑着的情绪,突然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陈年旧事一桩桩地在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心事起起伏伏,她一时有些沉浸过往难以自拔。

其实路绵有很多往事没有告诉厉从善,并不是故意瞒他,而是没有找到适当的机会,也没想好该怎么说。比如她曾经被迫染上毒瘾,如同废子般被父皇舍弃;又比如沈云开曾经费尽心力救了她,最后却还因为她惨死。

自两人被皇帝赐婚,厉从善离开之后,沈云开枉顾她的意愿,堂而皇之地代替他站在自己身边。路绵有时候想想也会埋怨厉从善的一走了之,可一有这个念头她就及时打住,不能多想,就怕多想了,厉从善就真的不回来了。那时候自己还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要是早知道了,她肯定天涯海角地去找他。

她不说话,沈云开也不说话,很认真地盯着她看。

路绵一腔心事沉甸甸的,往前挪两步,把话说死:“沈云开,说真的你别再找我了,好好过你的日子。以前你救过我,我感激你,但是那都过去了。”

沈云开黑沉沉的瞳孔盯着路绵,余光看到她手虚握着拳头,大拇指和食指不断地摩挲——这是她紧张时候的小动作。

“过不去。”他的笑容虚无缥缈,“绵绵,如果没有出意外,我们早就已经是夫妻。不过现在为时不晚,你还记得我的话吗,我说过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

路绵想到那晚的梦境,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口一缩,“真的是你…”惊愕地看他,觉得既荒唐又荒谬,气得笑出了声,“沈云开,你哪来的自信?你又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们沈家?跟你在一起?…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话音刚落,沈云开紧接着就说:“沈家是沈家,我是我。”

玻璃窗外蝉声一声接一声绵长,路绵一瞬间有些哑口无言,沈云开说的是实情,他最后的确险些跟沈相闹翻,再往后两人表面上还是父慈子孝的,可私下里却像仇敌似得老死不相往来。不得不说,她其实很成功地完成了父皇布置给她的任务。

路绵顿了顿,毫不留情地说:“我喜欢的是厉二,在我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喜欢他了,在知道以后我就更喜欢他了。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没他不行。”

听起来残忍地像是戳心窝子的话,沈云开却毫不在意,像铜皮铁骨完全刀枪不入,“虽然我这个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了,但是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了能够和你在一起的法子。”他微微眯起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事,笑了,“没有人能妨碍到我们。”

对于他的自说自话,路绵丁点不退让,冷笑两声说:“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这句话似乎触动到沈云开,他一直倚靠着墙壁的身体慢慢站直了,往前两步伸手覆上她侧脸,嘴角还带着笑,“绵绵,不管生死,我们都分不开了。”垂下长睫盖住眼底神情,低声又说道:“还记得当年我是怎么死的吗,我不介意让厉从善也体验一回。”

怎么会不记得,路绵当然记得!她一拳过去,却被他接住,咬着牙瞪着他,“你敢动他!”

沈云开笑笑,低头去亲吻她手背,再抬眼看她,“为了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敢,你要是继续跟他在一起,我就敢杀了他。”

路绵看陌生人似的看他,“沈云开你还有心吗?!”

“当然没有。”沈云开松开她的手倒退两步,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眼下泪痣是妖冶的赤色,“我的心啊早就烂透了。”

路绵隐约琢磨过来,或许沈云开对她早已没有爱,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累积下的执念。

她刚要说话,有个人影从下边楼梯上来,速度快得她连人都没有看清,那头沈云开已经挨了一记倒下了。路绵这才回过神,看见厉从善攥着沈云开的衣领,膝盖压着他腹部把他摁倒在地,就那么一眨眼的时间,厉从善狠劲儿地左右开弓。

“我草,你敢碰她!”厉从善眼睛都气红了。

“想让我死?嗯?就凭你这么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沈云开鼻梁上挨了一拳,嘴角也破了,吐出口血水,笑:“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反正这破身体我也不要了,不过最后是谁给谁上坟可还说不准。”

“闭嘴!”路绵恶狠狠剐他一眼,又去拉厉从善胳膊,“别打了,你先起来。”

厉从善箍着沈云开脖子不松手,她用尽了力气也拉不起他,这战斗力让她挺意外的。眼看他一拳又要抡过去,路绵吓得死死抱紧他胳膊,开玩笑,再多打两拳真是要出人命的。“够了厉二,别打了!我们走!”

沈云开手肘支着地面,勉强撑起上半身,五花斑斓的一张脸上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没事儿,你别拉他…”

路绵眼神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半晌才说道:“你死了厉二还得坐牢,我不会称了你的心。”

“坐牢?…”沈云开的神情像是愣了一下,接着低声喃喃,“这可不大好…”

厉从善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他,声音很冷,“荧惑逆行,拘魂以灭。沈云开,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宋徽之为何将你困在画中千百年?”

沈云开蓦地抬起头,看他的眼睛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但嘴角的笑一点儿一点儿地淹没了。随手一抹脸,他撑着墙慢慢站起来,白衬衫上还染着斑斑血渍。靠着墙壁站稳的时候,他已经气喘吁吁了,面对着茫然懵懂的路绵,话却是跟厉从善讲的,“知道又怎样,宋徽之困不住我,难道宋中镛就能办到?”

厉从善双手插袋,一脸高深莫测,“自然有人能办到。”

沈云开像听了句玩笑话,“行啊,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该走了,”厉从善没再接他的话,拉着路绵往楼下走,“跟我回去军训。”

沈云开沉默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窗外绵长的蝉声渐然远去,终于,万籁俱寂。

“你说的是真的?”路绵跟着他的脚步,全然还在状况外,“你知道宋徽之为什么把沈云开关起来?还知道谁能收了他?”

“不知道,”厉从善嗓子有点哑,“我骗他的。”

路绵不信,“那荧惑逆行,拘魂以灭,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宋中镛有本笔记,嗯…是宋徽之留下的。”厉从善斟酌着说,“上边记着,他在荧惑之星逆行时,把沈云开的魂魄拘入画里,准备让他魂飞魄散。但现在看来,显然他在最后关头还是失败了,而其中具体缘由他并没有详述。”

路绵喃喃,“连宋徽之都失败了,还有谁能办到呢…”

厉从善深深看她一眼,“别怕,他没你想的那么厉害。”顿了顿,“这个周末宋中镛生日,他邀请我们几个去他家吃饭,我已经答应他了。”

“我总觉得宋中镛这人古古怪怪的,对我们热情过头。”路绵小声说,“才认识几天,就敢把我们往家里带。”

厉从善笑了起来,“没错,这很宋徽之。”

因为沈云开势在必得的姿态,让路绵心里有点没底。

厉从善看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故意把手伸到她眼前,“都破皮儿了。”指节处不仅破了皮,还渗出些血丝,刚刚打人的时候全身力气都攒在拳头上了,一点儿余地没留。看到沈云开摸她脸,行动先于意识,当时恨不得徒手就把他给撕了。

路绵果然被转移注意力,捏着他手边看边批评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万一被学校领导看见了,肯定得记你个大过。”

想起沈云开被揍得破了相的脸,摇了摇头,“就算要打,你也不能打他脸啊,不知道他会怎么跟老师解释。”

厉从善气定神闲,带着她尽往小路钻,“不怕他。”

路绵看看他,很感慨地说:“厉二,你跟着我学坏了,以前你可不会打架,乖得跟小绵羊似的,小时候每次带你玩儿我都觉着我像是出门去放羊。”抽空摸了把他的脸,手感嫩滑q弹,叹了口气,“没想到我这个放羊娃,一放就放了两辈子。”

“你这比喻可不恰当。”厉从善无奈地说。

小路挑的好,运气也是好,一路走来没碰到别人。厉从善为了能多给自己谋点福利,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早把战斗地形摸得透透儿的。主要还是得后备几个人少又隐秘的地儿,以防他们亲热的时候太过狂野,把同学老师都给吓到了。

在这一点上两人倒是不谋而合。

但眼下明显不是亲热的时机,前边小道走到尽头就是操场,他们还得回去训练。

厉从善去洗干净手,原本觉得没什么,这会子却像针扎似得细细密密地刺痛。

路绵瞪着他手上的伤口,好像她多瞪两眼就能痊愈了一样,“要不我还是陪你去医务室上点药水,万一留疤了多可惜啊。”

“这么点小伤不会留疤的,”厉从善试着弯曲手指,有点难受,不过还行,“再说了,你不是常挂在嘴边,身上有点伤疤的那才是有故事有深度的男人吗?”

路绵还在盯着他手,叹口气,“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反正我也不认识他们,有几条疤几个窟窿跟我又没关系。”

厉从善追问,“那我呢?”

路绵抬起了眼,“你怎么?”

厉从善别过了眼,心思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翻腾,不好意思直接问出口,看着天含含糊糊地说:“那我身上有没有窟窿,跟你有关系?”

路绵啧了一声,“当然有关系了,别人是别人,你是你。”

厉从善看着天上鸟群排成一字型飞过,“那我呢…我又是你的谁?”

路绵也顺着他视线往上看,“优乐美?厉二,你傻了?”

鸟群又排成二字往回飞,厉从善默了默,“算了,回去训练吧。”

路绵拉住他,突然笑了笑,“是我的男人。”

厉从善猛地低头看她,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惊喜,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你…你说什么?你说谁是…谁是…”

路绵看着他,鼻子有点酸,“你,厉二,我现在单方面宣布你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甲通通都属于我路绵。以后剪头发剪指甲之前,都得先向我打报告,记住了吗?”

厉从善眼神几经变换,好半天缓不过来,听到她这话忍不住弯了嘴角,“是,路将军。”

路绵看看他,又啧了一声,也笑了,“傻样儿…”

第25章

每个下一秒,都有可能会发生很多种开始,也有可能会出现很多种结果。

而此时此刻,厉从善百感交集,他觉得他跟路绵之间的感情终于尘埃落定了,心里头只有满足,快要溢出来的满足。这跟之前路绵说喜欢他时候的心情又不大一样,没办法形容,反正就是全身心都升华了一个层次。

满心满眼都是她,回操场的步伐是飘的,多走两步就能飞起来。

站军姿时候看她;走方队时候看她;吊单杠时候看她。

当厉从善的这个状态保持一个星期以后,全z大的学生都看出来了,风言风语更是在学校里头传了开来。不过他无所谓,反正从曾经到现在,他眼里能看见耳朵能听见的也就只有路绵,更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和目光。

可路绵护短,旁人说她闲话没关系,但要说厉从善那是万万不行的。偏宋中镛大意被抓了个现行,在路绵面前调侃厉从善戏称他为迷弟,她二话不说上去就把宋中镛揍老实了。

宋中镛抱头痛哭,直喊路绵应该改名叫“路硬”。

话音未落,反又被厉从善教训一通。

郑袖还在旁摇旗呐喊,宋中镛只觉生无可恋。

而沈云开也挺出人意料的。

他从被厉从善打伤后,就请了假没露过面,校方没有出声,这事儿应该是瞒下了。

虽然路绵不知道沈云开为什么没有借机闹一回,可他几天没出现,自己轻松不少,面对他时候总有些窒息的感觉。

就这么无惊无险,迎来了军训开始后的第一个周末,同样也是宋中镛的生日。

周六,宋家早早地派了车子来学校接人。

晴空万里,马路上没什么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出了城区。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看着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变成高矮不一的树丛。而后车子又沿近郊公路行驶十几公里,接着盘山而上拐过了几道弯,终于到达目的地。

下车后,郑袖对着古色古香的宋宅惊叹了一声,“没想到啊宋大钟,你竟然是个富二代。”

宋中镛谦虚道:“过奖,过奖,家父略有薄财。”

厉从善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他虽不精通玄学,可也能看出来屋主对这房子的风水是下了心思的。又看到紫檀木门额上书“宋宅”两个斗大的古体字,大门两旁是汉白玉雕的麒麟,门口槐树粗壮挺拔,这风格不像是生意人家,倒有几分书香门第的意思。

路绵看着门额恍惚了片刻,她认出来这是宋徽之的字迹。

“怎么了?”厉从善问,前边宋中镛已经带路往里走了,路绵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没…没什么。”路绵回过神,“我没记错的话,宋徽之的家门口好像也有这么两个玉麒麟,还有一棵两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的老槐树。”

厉从善说:“没错,当年你还拿龙雀刀削过槐树。”

路绵也想起来了,笑着说:“我没拿刀削他就不错了。”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得罪你了。”

“早忘了。”路绵有点不好意思说,其实当时她是以为宋徽之带着厉从善去喝花酒,气急败坏去找他算账,结果在差点把他家给拆了以后,才知道原来是一场乌龙。

为了打消厉从善的怀疑,避免他继续追问,她表情故作正经地转移话题,“走走走,进去看看。”

厉从善了然一笑。

宋家很大,庭院间的格局又十分相似,乍一进门那感觉就跟进了迷宫似的。

宋中镛带着郑袖走在前面,一边走还一边给她介绍他们宋宅的文化底蕴,《老子》、《庄子》、《周易》里的内容信手拈来,听得郑袖一愣一愣的,连带看他的眼神都不大一样——从前看他是重度智障,这回好转成轻度的了。

厉从善和路绵跟在后面,这宅子的飞檐翘角,短亭长廊,无一不勾起他们在大秦的回忆。

恍如昨日。

凉风习习,鸟语花香。

路绵小声问:“怎么样,有没有看出点什么门道?”

厉从善信步悠哉,“看出来了,宋家不是一般的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