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让我也过去?”宋中镛一头雾水地跟着往上走,“青姨,老头子不是从来都不许宋家小辈掺和这些事情吗?”

青姨有一丝晃神,她是知道内情的,重环璧并不是每个宋家人都有能力开启,而是每隔几代,才由老天爷随机掉落这么个能够开启重环璧的人。但随着日月迁移,宋家逐渐融入世俗,也渐渐变得与常人无异,有关重环璧的秘密,宋家老一辈原本是打算带进棺材去的,可没想到…

宋中镛这个愣头青,并不晓得自己在出生前已经被天降大任,还在絮絮叨叨地问:“青姨,今天这事儿应该没问题吧?我可是跟人打了包票的。”

青姨收回思绪,侧目朝他微微一笑,说道:“有你在,这事儿就已经成了大半。”

宋中镛脚步一顿,没听明白,“青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青姨却没有再多说,笑吟吟地推了他一把,直接将他推进了书房里。宋中镛趔趄了几步站稳,抬头看了一圈,周围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并且还不约而同地用慈祥以及满含殷殷期盼的眼神将他望着,顿觉寒风阵阵毛骨悚然。

谁不知道宋家少爷从小就是个废柴,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连读大学都是花钱走了后门的。他从小到大就没得到过长辈们一个肯定赞赏的眼色,这会子却攒足了一窝蜂地朝他投射过来,忽然就怂了,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宋中镛小碎步挪到厉从善身边,小声问:“现在什么情况?”

还没等到厉从善的回答,就听见宋青岩在召唤,“小镛,你过来。”他顺从地走到宋青岩身边,一眼看到桌案上放着块剔透的白玉,透雕为大小内含重环状,上刻有兽面纹饰,线条连贯深浅一致,遒劲自然纤毫毕现。

宋青岩又道:“你将手心放到重环璧上试试看。”

“我?”宋中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依稀听过重环璧的来历,自然晓得这是无比贵重的宝贝,所以更不敢触碰,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踌躇道,“不…不用了吧,万一不小心被我磕了碰了,回头你又该罚我了。”

宋青岩一皱眉,显露出不满的表情,“我叫你放上去,你就把手放上去!”

既然如此,宋中镛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好奇地将手心覆在玉璧上。就在他手心碰到温凉的玉面,接着五指与其紧紧贴合的一刹那,重环璧突然散发出幽幽莹润的光芒,再定睛仔细看去,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游移。

一阵疾风从打开的窗口灌入,宋中镛因为紧张而汗湿的后背被风一吹,撩起一阵阵凉意。他满脸惊悚地扭头看宋青岩,磕磕巴巴地讲:“怎、怎么回事?”

宋青岩却没有回答,先将他手移开,重环璧光亮一闪而过瞬间归于沉寂,继而抬头声音沉沉宣布道:“重环璧有了反应,这一任宿主的确是小镛不会有错。”

众人松了口气,其中有一人道:“那不如我们就开始吧。”

宋青岩略一思忖,又最后问了厉从善一次,“你已经考虑清楚了?”

厉从善淡然道:“是,请诸位开始吧。”视线移向窗外,只见到一片郁葱苍翠,想要再看一眼路绵,此时竟也难以办到。

宋青岩神情复杂地看着厉从善,犹豫再三,许是还想等他回心转意,但沉默片刻后也不见其再次开口。而从他眼中透出的决然与坚定,自己心里也明白过来——他是一旦打定了主意,再多的劝说也是无济于事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宋家家主身上,宋青岩心情陡然间变得有些沉重。这是宋家先祖的留下遗训,千百年未曾解决的难题,就要在今天完结了吗?他一辈子都没有过像此刻的迟疑不定,却又激动得双手都在微微颤抖,无比渴望宋家的故事能由自己亲手画上句号。

定了定心神,宋青岩环视一圈微微颔首道:“那就开始吧。”

这句话像是宣布开战的信号,所有人连同还未摸清楚状况的宋中镛都是屏息凝神,严阵以待的姿态。十分应景的,窗外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也变了颜色,浓重的墨色从天际滚滚而来,倏起阵阵罡风,狠命将窗棂拍得啪啪作响。

大雨落下的那一刻,楼上的厉从善作出了个艰难的决定,而楼下的路绵却对此一无所知。命运在此转折,沿着另一条陌生而且危险的轨迹前行。

小楼前荷花池风光不再,雨打浮萍。

路绵原本站在外面,试图从二楼打开的窗户朝里张望,却不料老天突然变了脸,倒滩大雨劈头盖脸地往下泼,外面的世界瞬间笼罩在雨中。

她匆匆跑进楼内,心里愈发忐忑不宁,此时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联想到不好的猜测。楼上安静地过分,也不知是好是坏,她几次忍不住想偷偷溜上去,却总被留守着的下人拦住。偏偏又不能硬闯,她只能急得在楼梯口团团打转,一颗心两面煎熬。

匿在角落中的仆从上前一步,再次劝道:“外头落雨,热气全都逼了进来,路小姐当心中了暑气,不如去会客室休息片刻吧。”

沉闷的空气并没有因为下雨而转好,燠热的风将人的心情撩得越发急躁,路绵渐渐萌生出有心无力的挫败感。她这一次没有拒绝,点头示意仆从带路,最后又抬眼看了看依旧是悄无声息的楼梯口,扶手尽头处是造型古怪的雕刻,看起来像安静蛰伏伺机出手的猛兽。

她眸中闪过一丝黯淡,今天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祈求上苍,从心底希望能够一切顺利,希望厉从善与其他人能够平安无事。往往人在无能为力的时候,信仰就成了唯一依靠。

仆从将路绵请入会客室,又命人端上茶水点心,接着递给她一本牛皮包裹的书册,说道:“这是宋家先祖留下的手札,上面记的都是大秦风貌与先祖的一些平生经历,老太爷吩咐过,路小姐若是闲来无事可以看一看。”

路绵接过,记起来厉从善也在宋中镛那儿看过这本札记,也是从中知晓的“荧惑逆行,拘魂以灭”。她勉强静下心,一页页翻看,字迹龙飞凤舞。前边记的大都是宋徽之如何毛遂自荐,如何英勇神武捣破大齐龙脉的经过,字字句句之间还是她所熟悉的狂妄自大。

一目十行地看过去,一直到记载时间为大秦六年四月辛巳,视线微滞。

大秦长公主与驸马在新婚之夜遇害,令朝野上下震惊,皇帝盛怒之下钦点国师宋徽之彻查此案。札记前后十几页,满满当当地记录了案件有关的细枝末节,一步步地抽丝剥茧,其盘综错杂程度看得路绵两眼发蒙。

然而此案最终还是变成悬案束之高阁,案情的发展就在宋徽之查到沈府时戛然终止,最后几页字里行间表现出他对沈家的怀疑,以及对皇帝的不满,还有对自己深深的无奈。

路绵捏紧书册,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继续往后看。

案件结束后有几个月的空白,她猜测就在这几个月中,宋徽之想办法把她和厉从善送到了这里,只是毕竟太过光怪陆离,不便记载于册。再往后已是大秦八年,然而经过之前一案,宋徽之似乎对皇帝大失所望,连带着国家大事也不甚上心,记的全是些花天酒地寻欢作乐。

一直看到末尾几页,宋徽之的字迹逐渐变得凌乱潦草,路绵盯紧了看,需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够辨认出他在写些什么。

很快到最后一页,只有短短几行字,却相隔数日。

“大秦十年三月丁丑,沈宗年谋反,沈云开率兵逼宫。”

“大秦十年四月庚申,荧惑逆行,拘魂以灭。”

路绵在看到第一行的时候已经心绪大乱,沈云开明明已经死于大秦六年,为什么又会在大秦十年出现?沈家造反,最后结果又是如何?这些宋徽之都没有继续描述,剩下的只有满目空白,化成一道道未解的谜题。她猛地合上书册,站起身焦虑地来来回回地踱步,脑子里全是扯不开的乱麻,心中也翻起了惊涛骇浪。

置于角落的陈旧座钟突然敲响,发出与年代不相符合的韵律。

路绵按捺住躁动不安的心,坐回沙发上,拿起杯子想要喝水,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不小心把水洒出了一些在地板上,她抽了纸巾俯身下去擦拭干净。就在这时,听见门口响起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她心头一跳倏地抬头,没留神后脑勺狠狠地磕上了桌沿。

下一秒,宋中镛破门而入,容光焕发喜气洋洋,“学霸嫂,成了!学霸没事儿了!”进屋对上她通红的眼眶,脸上表情陡然变成不知所措的紧张,“你哭哭哭、哭了啊?!”

路绵顾不上跟他解释,忍着痛噙着泪急吼吼问道:“他人呢?”

宋中镛傻眉楞眼地往上一指,“在楼上休息。”

路绵揪着他领子就往外跑,“带路!”

第40章

轻轻地把门打开一条缝往里看,床头亮着一盏鹅黄色的灯,铺下一片融融暖意,也照亮了厉从善安静的面容。他呼吸轻缓,眼睫沉沉载满了疲惫,眉间微微蹙起拧成了个小疙瘩,睡得并不大安稳。路绵看了一会儿,伸手推开宋中镛鬼鬼祟祟的大脑袋,又把门轻轻关上。

她并不着急进去陪厉从善,预备先将宋中镛拷打一番,于是悄声对他讲,“你跟我过来,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宋中镛很茫然地跟过去,“什么事儿?”

到拐角处,路绵环着双臂靠在墙上,审视着他说:“你跟我讲讲,你上楼以后是怎么个情况?现在又是怎么个结果?”

宋中镛莫名有种被教导主任问话的感觉,低着头背着双手,一五一十地把经过讲了一遍,在讲到他如何令重环璧大显神通时更是眉飞色舞。路绵忍耐着没有叫他快进,耐着性子将他的长篇大论听完,终于等到自己最关注的部分。

“沈云开的魂魄已经被锁进了重环璧里头,过不了多少年,他就会灰飞烟灭。学霸因为耗损了阳气,再加上精神力又与沈云开抗争了一天,太过虚弱才会导致暂时的昏睡不醒。”

路绵初初听到沈云开即将灰飞烟灭的话,心里并不是单纯的如释重负,而是混合着许多其他复杂情绪,心尖上似落了一滴黄连水——乍苦还甘。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想了想又关切地问:“宋爷爷和各位长辈都还好吗?”

宋中镛笑得既骄傲又自豪,“放心吧,都没事儿,就是有点累,这会子都在休息呢。”

又欠了宋家一个大人情,之前欠宋徽之的已经无以回报,现在或许真要替宋家做牛做马好几辈子,才能将这大恩大德给还上了。

路绵脑子里蹦出这么个念头,脸上笑容却变得轻快起来,“你帮了我这么大个忙,以后要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别客气尽管说!”

这话正中下怀,宋中镛嘿嘿嘿笑了,“还真有一件事得让学霸嫂帮帮忙。上回我为了替学霸瞒着你,跟袖袖撒了谎,她到现在还不肯搭理我。袖袖这人油盐不进,平时就听学霸嫂你的,你就行行好,回去以后帮我说说好话吧。”

“没问题!”路绵一口应下,又顺道拐弯抹角提点他一句,“你再好好想想,小时候有没有得罪过长得挺像胖袖的人?”

“啊?”宋中镛还真思考了片刻,然后愁眉苦脸地说,“小时候围着我的女孩子那么多,我哪里还记得有没有长得袖袖的?”话刚讲完突然灵光一闪,茅塞顿开,“等等!学霸嫂你的意思是…袖袖她小时候就认得我?”

路绵两手一摊,“大概是吧,我也不太清楚,你可以直接去问她。”

宋中镛冥思苦想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她会知道我从小被当成女孩子养…”

不负责任地将问题抛回给宋中镛之后,留他独自在那儿纠结,路绵回到厉从善所在的房间,推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接着关上房门,最后还不忘落了锁。

她跪坐在床边,两只胳膊交叠放在床沿上,下巴就抵着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沉睡中的厉从善。终于雨过天晴,因为他的安然无恙,悬空了许久的一颗心才能够安安稳稳地放回了心房,感觉连呼吸都变得轻快。

路绵看着他的侧脸,简直有些盲目的沉醉。

以前的厉从善,在她眼里一直是聪明得无人能及,虽然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弱鸡书生,但她还是愿意同他走得很近。而现在的厉从善,除了聪明依旧,还多了许多她之前不曾发觉的闪光点,令她不知不觉想要与他更近。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在她眼中帅得天下第一。

路绵嘴角不自觉带上点儿弧度,看他沉沉睡着,自己不好做别的动作,百无聊赖之下干脆傻啦吧唧地去数他的长睫。一根,两根,三根…睫毛微微颤了颤,她一下乱了数,只好放弃重数。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似乎是与她作对,长睫又是轻轻一颤。

在心里抱怨了一声,她刚又想重新开始,忽然听见一记轻笑,“干嘛呢?”

“你醒了?”路绵惊喜地凑过去,“感觉怎么样?”

厉从善仍旧闭着眼没睁开,触觉愈发敏锐,感受到她说话的时候气息近在咫尺,又感觉到她的头发撩过耳廓,带来一丁点的痒一丁点的燥。抬手将她往床上一带,嗓音有些微哑听起来懒懒散散的,“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路绵在他怀中弓成一只小虾米,直言直语道:“是有点担心,不过我相信你肯定会没事儿的,你这么聪明,而且还有那么多宋家的高手在。”

寂静片刻,她头顶才又响了两声意味不明的笑,“哦——原来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路绵斩钉截铁地说:“那当然!”

厉从善默不作声地把怀抱收紧,睁开眼失神地盯着她发旋,良久才轻声道了一句,“绵绵,曾经我说过的话,现在我已经做到了。”

路绵没有听清,脑袋压在他胳膊上直笑,等笑够了,又惦记上一件事,“哎,厉二,你之前答应过我,要是我能考上z大,你就带我出去玩儿的。现在我真上了z大,你也没事儿了,这个承诺应该是时候兑现了吧。”

“你想去哪?”

厉从善低沉平缓的语调引得路绵两眼皮直打架,她竭力保持着清醒,“我之前听胖袖说安城那边有个西溪,大巴就能到,很方便。风景很漂亮,小吃也很多。”

“那就去西溪。”反正只要跟她在一块儿,去哪都无所谓。

路绵已经放弃抵抗阖上了双眼,大脑还剩余一丝清明,可也马上就要电量耗尽,“好,回头我跟胖袖和宋中镛讲一声。”

厉从善又说,“这次就我们两个自己去玩好不好?下次再带上他们。”顿了顿,凑到她耳旁不怀好意地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我们两个,还没有单独出去玩过。”

点燃的火苗从引线那一头烧到了这一头,路绵浑身一激灵头皮都发麻,仰着脸看他,“你又动了什么歪心思?”顿了顿,正气凛然地指责他,“厉二,我发现你啊,思想越来越不单纯了,成天就想着那什么…什么的,不学好!”

厉从善低头看她,神情里还有些对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行径的佩服,意有所指地讲,“我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路绵半分羞愧也无,义正言辞地说:“那你跟我走得最近,怎么半点儿也没学好呢?!”

“…”厉从善哑然,他还能说什么?无可奈何地拍拍她的肩头,说道,“再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去跟宋爷爷道个别回学校吧。”

路绵应了一声,飞快地把脸藏进他怀中,顺道也掩去了两颊绯红。

一觉无梦,醒后神清气爽,两人与来时的心情已是天上地下大相径庭。稍微收拾了一下,路绵也不好意思继续叨扰宋家,拉着厉从善就要去同宋青岩道别。

书房中,宋青岩面前依然是一副残局,他手握黑子迟迟未落,面容恍惚似乎是在走神。

路绵和厉从善一前一后地走进去,“宋爷爷,”路绵喊了一声,之后深深地鞠了一躬,满怀诚挚地感谢道,“今天真是多亏了您和宋家诸位长辈,要是没有你们的出手相助,我…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身后的厉从善目光一闪,旋即跟上一句聊表谢意的话语。

然而宋青岩始终有些心不在焉的,头也没抬,继续盯着难解的棋局,“不必放在心上,这本就是我们宋家的分内事,更何况——”他语气一顿,侧目看过去,眼底如有精光,“更何况我们原本是做了拼死一战的心理准备,可没想到事情解决得这么顺利,已经是万幸了。”

厉从善微微含笑,迎上他的视线,“可能过了千百年,沈云开其实早已不堪一击,之前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宋青岩也笑了一笑,语气不明,“或许是吧。”

路绵听着,想想也不无道理,又问道:“不知道宋家其他几位长辈都在哪里歇息,我们想亲自与他们道一声谢。”

宋青岩复低头研究棋盘,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严肃得令人胆战心惊,他落下一子后才回答道:“不必了,他们在稍事休息之后,已经各自启程回家。”又有些怅然地说,“先祖的遗愿达成,我们这群半截身体已经埋进黄土的,就再无憾事了。”

路绵有些不好意思了,宋家为他们劳心劳力,可他们倒好,完事之后只晓得蒙头大睡。多少感谢与歉意的话不知从何说起,世人常道人走茶凉,但宋家这一杯茶,经历过千百年的风霜,捧在手心中却仍旧是温热的。

她刚想说话,厉从善先一步开口道:“打扰了这么久,是时候告辞了。”

“你们要走了?”宋青岩讶异地看了眼时钟,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不如留下来吃过晚饭,我再派车子送你们回去。”

厉从善婉言推辞,路绵不吭声,自然是听他的。

宋青岩见难以挽留,便差人去安排车,“去问问少爷,要不要跟着一起回学校。”那人却回答宋中镛下午时候已先行离开了,他听完愣了愣,眉间带上点怒气,“真是越大越没规矩,走了也不知道跟我讲一声!”

气了一会儿,宋青岩又看向路绵,“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留你们了,以后得空再过来玩。”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了。

路绵连忙说:“有空一定会回来看您。”

宋青岩点点头,很是和蔼可亲,“人并不是万能的,有些事情我可以办到,你却办不到;而有些事情你可以办到,我却办不到。”语气里有几分打趣的意味,“你不要一直惦记着欠了宋家人情,他日宋家若是有事,我可不会跟你客气的。”

压在路绵胸口的大石被搬开,她顿觉舒畅许多,笑道:“那就一言为定了。”

宋青岩笑笑,视线扫过厉从善时,笑意淡了稍许,摆摆手说:“好了,不拉着你们陪我这个糟老头子耗时间了,陈叔就在门口等着,你们去吧。”

走出宋宅,上了车,路绵心里一阵松快。屁股还没坐热,郑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接起来,听到那头磕磕巴巴的声音,“老大,你回来没有啊?出事儿啦!”

现在在路绵眼里,天塌下来那都不叫事儿,说:“已经在回学校的路上了,怎么了?”

接着就听见电话那头背景音变得有些杂乱,郑袖惊慌失措地尖叫了一声,又喊道:“路玥疯了!路玥她疯了!老大你快回来!”

第41章

路绵匆匆赶到的时候,被聚集在寝室门口的人群吓了一跳,里面传出来砰砰啪啪砸东西的声音,还夹着哭声与劝解声。

拨开人群往里走,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地的废墟,接着是满脸泪迹斑斑的路玥,死死抱着路玥腰的闫慧,以及正在与路玥抢夺物品的郑袖。她仔细辨认了一番,两人争夺的正是厉从善送她的一个闹钟,而地上一堆摔烂撕烂的也都是她的东西。

路绵的家当跟普通女生相比算是极少的,所以这堆废墟,可以算是她的全副身家。

郑袖率先看到了她,换了个姿势把路玥的手臂在咯吱窝下夹紧,急得跟什么似的连声喊道:“老大!快来帮忙啊!这疯子快把你所有东西都给砸烂了!”

闫慧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有话好好说,别摔东西呀。”

路绵拖着步子走进去,顺手带上房门,把一干八卦人群关在外头,“这么刺激,闹的又是哪一出?”又从郑袖桌上拿起计算器,噼啪按得飞快,嘴上继续说,“都别拦着,砸了就砸了吧,正好换新的,反正路啸也不差钱。”

路玥原本恶狠狠地瞪着郑袖,听到路绵的声音之后,立马转头看她,眼底猩红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你这个人渣!”

路绵手势一顿,大发慈悲地抬眼看了看她,也是莫名其妙自己渣谁了?但看路玥这幅歇斯底里的样子,多半是和沈云开有关。她还没说话,郑袖就愤愤不平地说了句,“我警告你啊,不许再胡说八道,你要再到处抹黑老大,信不信我抽你。”

“你知道个屁!”路玥使劲想要挣脱,绷不住骂了句脏话,平常的淑女风范早丢得没影儿了,“她那都是装出来的骗你们的!其实就是个人渣!贱人!你怎么不去死!”

“你够了啊!赶紧闭嘴!”郑袖气得脸都红了,“老大,你怎么还傻站在那儿!”

路绵像是刚回过神,走近了两步,语气云淡风轻的,“我这个人呢,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特别爱记仇。你骂我,砸我东西,总得有个理由吧?今天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算你是条逮谁咬谁的疯狗,我也不能轻易饶了你。”

话音刚落,就见路玥整个人突然就定格了,眼睛里刷得流下两行泪,哽咽道:“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云开、云开他死了…”说完这句话,她全身像被抽光了力气似的,人晃了晃,就朝闫慧的方向倒过去。

郑袖乘机夺过闹钟护在怀里,后退几步到安全区域,仍警觉地盯着路玥。

“路玥!”闫慧尖叫一声,踉跄几步,勉强将她支撑柱。

路玥浑身无力地倚靠在闫慧身上,劲儿全使在嘴巴上了,还在声嘶力竭地喊,“他死了!他死了你满意了吧?!路绵,他这么爱你,到死都还惦记着你,可你呢?!我诅咒你,你这辈子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她的表情太过撕心裂肺的狰狞,把闫慧都给吓哭了,抖抖索索地伸手去捂她嘴,“别、别乱说,沈云开是因为心脏病才会去世的,跟路绵没关系。”

路绵顾不得去反驳她的奇葩逻辑,震惊得完全讲不出话来,“沈云开”的死,会和今天沈云开的魂魄被锁进重环璧有关系吗?

路玥盯着她冷笑,“怎么?不讲话是心虚了?”

郑袖旋即笑得更冷,插嘴道:“你是不是被屎糊了眼,老大和沈云开根本没关系!”

路绵无心争辩,心思有点乱,“你节哀顺变吧。”顿了顿,又讲,“今天这账我会跟路啸算,但是这寝室,你以后也别回来了。”

“凭什么!”路玥不服,还想站起来再战,却被闫慧用吃奶的劲死命拖住了,她气急败坏地扭头喊,“慧慧你松手!”

闫慧死抱着不撒手,反复念叨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路绵没有再搭理路玥,拿出手机拨电话,又嘱咐郑袖,“你看好她,我给路啸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把这神经病领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