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钻进车里:“莫西西说找朋友来接我,没想到是你,你什么时候跟她对上眼的?”

三杯也坐稳了,温声提醒说:“把安全带系好了。”

九条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这车不是全险。”

三杯咧嘴:“记性不错啊。”

九条蔑视他:“承蒙夸奖,我只是惜命而已。”

三杯若有所思着,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来了:“倒也是,你那记性一直发挥不够稳定。”

“这你都看出来啦。”

“一不小心就看出来了。”

等九条看到许文迪的时候才恍然大悟,跟莫西西对上眼的原是这位同志。

她问:“你怎么会跟他厮混到一起啦?”

莫西西理直气壮的说:“咱不是需要车夫吗?”

九条一甩胳膊:“别废话,你怎么认识他的?”

莫西西实话实说:“我们医院要做广告,刚好是他负责,就这么认识了。”

九条搡了她一把:“你们国字号医院做什么广告啊,又不是万能的妇科医院,又不是专治不孕不育。”

莫西西还没接话呢,三杯先笑出声了,嘿嘿嘿的。九条指着他,回头正色问:“你们那儿治脑残么?”

一路爬到半山腰大家都挺不容易的,尤其是九条和莫西西,一开始活蹦乱跳的俩人,到最后都要快要濒临死亡的边缘了,坐在地上眼睛直翻鱼肚白。

莫西西哀嚎:“累死我了,山神是不是缺老婆了?”她平时最喜欢批评九条的宅女不健康生活,看她呼吸跟哮喘似的,九条在一边叉腰:“你也有今天。”五个字说了半分钟,听的任晓川想死的心都有了,说话这么困难就别说了。山神是缺老婆,还缺了俩。

莫西西红扑扑着一双脸颊,问:“还有多远啊。”

许文迪伸出手闪烁着智慧的双眸:“不远了,前面再拐个弯就差不多了。”

九条觉得这台词挺面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了。她没注意,旁边的任晓川脸色忽然黯然,记性好的人就是容易受到外界伤害啊。

后来七拐八拐着,九条实在走不动,跳崖的心都萌生了无数次了,耍赖一样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死活不站起来了。痛不欲生:“你们先走吧,下来的时候记得把我接上就行。”

朱宁问:“你不求签啦。”

她摇头:“你们帮我求了吧。”

莫西西抽打她:“那怎么行,不灵的。”

九条觉得自己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求签灵不灵的,“摇出来上上签算我的,下下签算你的,准灵。”于是莫西西彻底放弃了她。

跟大家拉扯了半天,她无论如何就是不起来,谁也磨不过她,就开路了。等小队伍在拐角处消失不见,她又后悔,这都是什么朋友,说走就走。然后任晓川就又颠颠回来了,头顶带着天使的光环,伸手给她:“我拉你。”脸色特别腼腆,像个少年。

九条借力站起来,表情怏怏着心底却是快乐的:“还是你可靠。”

三杯摸摸脑袋,一脸淳朴的微笑:“石头剪子布,我输了。”

就知道!

路上九条三步一歇五步一停,不断的涌出不上进的念头。任晓川鼓励她:“再多走两步,跟着我把呼吸调整好。”

她眼睛里蒙着雾气,脸上是一副随时舍生取义的表情,看得三杯很心疼,他喜欢看她双眉含喜,美目流眄。一转身蹲下去,温柔的说:“来,我背你。”

九条不太好意思,脸更加红了:“爬山呢,还是算了吧,危险。”

他坚持:“别客气,虽然我知道你很沉。”

九条二话没说就趴上去了,心里还阴暗的想着,压死你,早知道就应该再多吃点东西的。

走了好久,她听出来三杯在喘粗气,轻声讲:“要是累了,就把我放下来吧。”

她的气息游走在耳边,温暖的轻柔的,他心跳得厉害,咳嗽了两声停下来,“我喝口水。”

九条忽然精神抖擞:“老娘我复活了,我自己走!”

“真的行么?”

“大男人的叽歪什么呢,赶快走!”

事实证明,她靠自己还是不行的,没走两步又累了,拖着任晓川的手当救命草。“要不你给我唱首歌吧。”

三杯理了理额发:“真想听啊。”

她双颊红润,嘴唇也红得像能滴出血来,认真的点头:“嗯,想。”

任晓川想起了在船上的时候,她点头,他还傻傻的伸手去接。

“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

“太阳光~晶亮亮~”

“换一个。”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

“换个抒情的!”

“你怎么那多毛病。”

“我不走啦!”

他舔了舔嘴唇,又清清喉咙:“I should have known all along There was someing wrong I just never read between the lines…”

他唱得不动情,但是动听。这是多老的歌了,promise don't e easy,是九条曾经最喜欢的歌儿,有些不安的日子只有听着这首歌才能安稳入睡。

唱的人在前面大步的走,听的人在后面小步的跟。她握着他的手,紧紧的一直没放开。任晓川忽然很想问,九条,我的手够大吗?

第十章

最后,半死不活的九条烈士是在三杯壮士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感召下;在三杯同志“你要是半途而废,我就跟你死磕”的顽强意志指引下;在三杯同志“向前进向前进”的红色革命呼声的鼓舞下,连滚带爬的踏上了那块被称作目的地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地皮。

耗时一整个上午,流干了珍贵的眼泪和辛勤的汗水。当确定云顶寺大门正热情的向他们敞开一百八十度的时候,九条同学义无反顾的趴在三杯宽阔的背脊上忘我的泪奔了。她甚至觉得应该为自己立一块牌坊,上面写着,历经磨难,万苦千辛,百折不挠,威武不屈,大难不死,有命下山。

当时三杯有点发愣,这是怎么地了。钩钩手拍了拍抵在他后颈上的额头。如此温馨的一刻,仿佛他一张嘴就必须是情深意重——“媳妇啊,辛苦你了”。然而,那厮却大煞了风景的说:“又不是逼你来出家的,放心,只是和尚庙,不收尼姑的啊。”

还“啊”呢。九条自认为是个挺大度的女人,煞风景就不跟他计较了,一路看青山绿水也腻歪,关键人家还是安慰语气,安慰得那叫一个惊世骇俗鬼哭狼泣啊,处心积虑都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九条翻了个白眼,不得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从容的定了定神,优雅的从三杯背上翻身下来,就差甩甩缰绳,拍拍马屁了。在他红扑扑的面容照耀下,吞了两口唾沫,好像吃了某种神奇钙片,爬了一座山后,气不喘了,腿也不哆嗦了,一手叉腰,一手抚额,像某种谢了顶领导干部一样指点江山:“咱到了?”

任晓川左右活动了一下险些永远也直不起来作为劳动人民来说十分重要的腰杆,指指前方一百米不到的寺庙大门,喘着粗气却仍然掩盖不去迷人的光芒:“对,咱到了。”

后来,九条回忆起那个金光闪闪的画面自问,当初白龙马驮着唐僧历经千难万险的溜达到西天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段对话啊。而后,她不得不想象着,当唐僧大彻大悟之后,一定揪着白龙马的鬃毛像马教主一样撕心裂肺的狂吼,这是为什么!你丫明明是条龙,带上我随便飞飞就能到西天了,你变什么马啊,你用四条腿跑什么啊,你麻不麻烦啊,麻不麻烦啊,你不嫌麻烦我还嫌麻烦呢!苍天啊,莫非三杯就是那个所谓天降大任么?你凭什么姓任!

早就听说云顶寺的香火贼拉拉的旺,一路走来却没见到什么人,因为那时候她大脑极度缺氧也就没想这么多。可是,看着眼前陡然涌出的人潮,九条幡然觉悟了。凭借着两只加在一起勉强算作二点五的眼睛,清楚看到,寺门口的不远处有个牌子上写着——停车费每小时15元,再旁边的牌子上写着——停车场由此绕行。

方妙言的人生一下子就以幻灭的姿态风中凌乱了,小心肝成爆裂状破碎成三百六十五块,三百六十五块啊。她甚至深深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这辈子恐怕再也无法拥有一颗完整的心脏了。于是,无比怨念的看着任晓川,目光坚定,泪光闪烁:“你赔我。”

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凄凉,引得不了解状况的三杯报以和善关切的微笑:“什么?”

她指了指左边胸腔,字字含血:“我、的、心、呐!”说完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汹汹如钱塘江涨潮势不可挡。

一般琼瑶剧里正常的发展是,小攻说,你个小骗子。小受一脸白痴加花痴的表情问,哦,我骗了你什么。于是小攻邪魅的微笑了,终于泄露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你骗了我的心。从此俩人皆大欢喜的去滚床单了。可到了九条这里,就变味了,她脸上的仇恨仿佛在声讨他,你不仅杀了我全家,还把我的心给挖出来吃了,你杀人放火十恶不赦!

任晓川眉头微皱,盯着她的表情,满脸不解的揣摩着她的台词,她的心?

九条的心他是不知道的,可他自己的心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像中了风似的,不由自主的抖动。他怀疑自己是否脸红了,或者,脸白了。于是炯炯无神的又问了一遍:“什么?”

多年为非作歹逼良为娼的经验告诉九条,眼前这位美人貌似是被自己吓着了。她眼皮一挑,琢磨着:莫非美男都是脆弱的?并且脆弱得如此贴近灵魂,一张小白脸吹弹可破,脸上写着——任人宰割。

为防止自己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方妙言强压了欺善怕恶的本性,正义的摇了摇头:“没什么,进去找他们吧。”

山上的信号不太好,连拨了几个电话都没打通。九条耷拉着脑袋,抿嘴想了想:“要不…咱去抽签那地方找找看吧。”

三杯点头:“行。”从自己高八度的位置上瞄了对面一眼。

她刚才渗出的一额头细汗已经不见了,两颊还隐隐有些桃红,身上映着稀疏的透过树叶的光斑,整个人纯净得仿佛要在阳光下透明。

九条感觉到他的目光,不明所以的抬头看过去。任晓川的喉结有了轻微的滑动,又装作不在意的顺手把外套解下来给她披上,然后自顾自走到前面。

一路爬山,一路出汗,倒没觉出山上冷来。这样站定了,又是千年古刹寒气凝重,装备不足的方妙言胳膊上已经被冻出了一层小疙瘩。被他透着汗味的宽大外套一裹,夹着意外的惊喜,瞬间从里到外的暖和了起来。她一扬头,蹦了两步蹭到他旁边,忽闪着大眼睛问:“你冷不冷?”

三杯咳嗽了两声,假装低头研究从门口拿的地图,煞有介事:“咦,你说是在哪里?怎么好像绕到庙外面去了?”

继承莫西西不让步不退步的精神意志,九条笑呵呵的继续追问:“你真的不冷?”

三杯偏过头笑笑,英俊的脸上刻着八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爱民如子,以和为贵”。

九条打小就最讨厌男人留情的微笑,尤其是乾隆同志格调的,一把桃花扇,一双桃花眼。不耐烦的情绪无可奈何的涌了上来,她一摆手:“算了,你要是冷就跟我说啊。”

三杯笑容僵化,满心的以为方妙言女士要跟他客气来着。

再次见到闺密们,九条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按说,找到组织的那一刻,应该是一片祥和激动人心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比如井冈山上红四军遇上红五军,比如杜甫在江南碰上李龟年。受历史和唐诗的影响,九条都想握着朱宁的手永世不撒开了,却被莫西西的一巴掌拍回现实:“玩什么呢,你被真情剧务组追踪了还是怎么着?都等着你来一起抽签呢。”

内心拥有巨大阴暗面的九条一转身抱着莫西西深情款款的问:“你知道这里是能开车上来吗?”

无疑等于有的放矢的利剑,朱宁二话没说就把她俩给拉开了,并且低声解释说:“西西看到停车场的牌子时差点就拉着我跳崖了。”

得到极大满足的九条再度深情的拥抱了莫西西:“幸好身边有个你啊,不然这日子没法过啦。”

莫西西哽咽了:“走,我陪你去抽下下签去。”

九条从来没想过抽签的流程竟然会是如此的系统,她们仨先随众人排着队在某个看起来像服务窗口的柜台前报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诉人家求的是什么,又经小师父指点到具体的桶里面抽签,抽完了一手举号一手交钱,无非是在公德箱里投币,一般来讲都不能少于五十元,之后再去另外一个服务窗口拿自己的签。总之,很麻烦。

就在每个人都虔诚的低着头像做遗体告别的时候,九条忽然毫不严肃的问了句:“抽签不是道家的事情么,跟和尚有什么关系啊?”

莫西西低着头讲:“三产吧,怪不得这地方离正殿那么远。”

九条心里犯嘀咕,难不成一会每个人都必须得到一根下下签,小师父们再煽动群众都去佛门正殿买香火驱灾消难?简直太职业了,太贴心了。结果,等先驱拿到签文以后,她就心惊肉跳了,太他娘的神准了。即便是下下签,要做到洞悉世事也是不容易的啊!

朱宁同学那签上写着“忽吹五更风,人去楼台空”。准得九条都不想去拿签了,她不是大无畏的少女战士,心里面多少有点忌讳的东西。侧身跟莫西西肯定的交代:“我不去领签文了。”

莫西西了解的点点头:“行。”又问,“可是你把钱都交了。”

九条摆出富豪架势的慈善微笑:“那是爱心捐款。”

莫西西面抽:“您老功德无量。”

把签交给朱宁代为归还后,九条一个人插着口袋往外走,身上披着三杯的大外套,山顶温度低,用衣服将自己裹紧,踩着年代久远的青砖低着头信步往前。

上山的路上有很多这样的石砖,只是没有长满苔藓,每一阶都一模一样,爬久了容易产生绝望感。她最后一次宣布彻底阵亡时,三杯二话没说就蹲了下去,怀揣着壮烈思想的九条,死活都不肯上去,还特别英勇的闭上了眼睛说:“你去吧,不要管我了…”

不等她说完就已经地转天旋,任晓川不知道哪来的冲动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外强中干的九条,埋在人家的胸怀里小脸刷刷就红透了,扑腾着四肢:“你放我下来!”

三杯难得的严厉着:“要么,我背你,要么,我抱你上去,自己选。”末了还补充说,“反正背着抱着一样沉。”

九条妥协了,不妥协也没办法,这世上恶人最怕的就是更大的恶人。可是,那时候大恶人的耳朵通红着,像一方透亮的血玉。

她一边想一边笑,三杯真是不出意料的纯真啊。如同有着灵犀一般,抬眸时,眼前就站着任晓川了。那般凛冽的空气里,他周身带着温和的气息。

含笑对视间,他正要问,你抽了什么签,话刚到嘴边,就看见九条表情一滞,匪夷所思的挽起了过路和尚的胳膊。

离得不远,能听到她轻佻的念念有词:“和尚也流行跳槽啦?”

许文迪觉得新鲜:“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老和尚!”

任晓川不笑了,脸色黝黑,把许文迪的嘲笑当放屁。直接走过去不顾他们之间的对话,严肃的问九条:“怎么了?”

她挽着和尚不撒手,眯眯眼睛冲他笑的特别甜:“晓川,这就是我姥爷,法号慧明。”

三杯美好的唱诗班少年的形象得到了极大的发挥,脸立马不黑了,两眼熠熠生辉。礼貌的打招呼兼拍马屁:“大师好。”

九条乖巧的微笑着,伸手过来把三杯的胳膊也挽上了。任晓川明白,基本上,自己报恩的时刻到了。

第十一章

因为意外撞见亲人的缘故,九条临时决定在山上留宿一宿。尽管许文迪十分想留下看热闹,但由于莫西西周日要值班,他还是义不容辞的决定护送美女下山。临走,又想起个事来,问任晓川:“你真不回去?你明天不是......有事么?”其实他想说,你小子明天不是相亲么。 心知肚明,心知肚明。三怀一拍许文迪肩膀,冲他眨眨眼:“那事,就靠你了。”

许文迪意味深长:“靠我不如靠谱。”

“对,你和谱两极分化。”

临分别的时候,莫西西,塞给九条一张叠好的纸条,十分神秘的嘱咐说:“回家看啊。”

为配合表演,九条郑重的放进口袋里,寻思着悄问:“情书?”

莫西西切了一声:“我有那么低俗么。收好了,停车场的打折劵,留着下次用。”

九条咬牙切齿:“你不是低俗,你是恶俗,最大恶俗。”

把他们送走后,九条和朱宁、任晓川一起到所谓的客房部登记留宿。因为有一个作为南山寺代表过来做学术交流的大师姥爷,他们顺带着被安排的很妥帖。

九条感叹,特权这玩意,放之四海而皆好使啊,海拔这么搞都没能失效。

寺庙里没什么贴别的娱乐活动,又不能大声喧哗,打牌都不行,吃过了斋饭,眼见着天就黑透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各回各房。

九条和朱宁躺在一张床上,一开始两个人都睡不着,就背靠着背聊天。天南海北的不着调,话题绕来绕去,九条唯恐触到伤心人的情事。

渐渐她有些困意,朦胧中听到朱宁小声的感叹:“才知道是这么难,当初你是怎么过来的。”

九条清醒了,怎么过来的,还不就是那样么。在和谐社会这个大前提下,任何痛不欲生变成麻木不仁。“到今天才知道是过来了。”

后来朱宁迷迷糊糊的不再讲话了,九条却如何都睡不着了,大脑始终醒着。她听莫西西说,宁宁已经失眠好几天了,现在能把心事放下安心入睡总归是好事。怕惊动她,喘七都尽量的放松。僵直的在床上那个挺了一会shi,九条实在觉得累,就蹑手蹑脚的披了衣服出门。

月黑风高,凉风习习,寺庙里又天然有之中肃杀的逼迫感,当此际,看对哦啊树下有人形阴影晃动时,换个谁都魂飞魄散掉头回屋了,第二天某某寺院闹鬼案件就能热热闹闹的登上大报小报。然而定力强悍如九条者,硬是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阴影晃到面前,温声告诉她:“是我。”时,她才觉得害怕来,然后立即坦然。

夜色浓浓,任晓川的表情看不真切,她问的轻轻的,像对暗号:“你怎么还没睡?”

月色下,三杯微笑,坦白交代:“睡不着,你呢。”

九条也笑了,建议说:“要不咱聊天?”

三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并且非常不严谨的流露了一丝谢意。让九条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不知不觉挽救了一只迷途的羔羊。她女王形象又高大了起来,叉腰指挥说:“先去找口水井。”

三杯没动静,站在那里陷入了思考。

九条忙解释:“不是殉情啊,是因为井边亮堂,而且又有地方坐。”

三杯拍她后脑勺:“想什么呢,我是在回忆哪里见过水井。”

井也找到了,作也坐下了,三杯夸奖的问:“你怎么知道井边亮?”

九条静静的说:“以前也在寺里住过。”

“噢”三杯没有问下去,转而问。“你的朋友好点了么?”

也许,九条比朱宁更加不能释怀,屋里的人熟睡了,屋外的人仍旧愤愤然:“一时半会好不了吧。他们俩都计划结婚了,年前一起贷款买了房子,还专门开了账户攒钱去欧洲蜜月,现在说分手,婚结不了了,还要把这些公共财产拿出阿里平分。真是忒残忍。”

三杯没办法接话,九条的情绪太低落了,他伸出手想怕她的肩膀,在距离最近的地方落空回自己的地盘上。

夜凉如水。月下花前。

九条仰望着星空,眼神透彻:“如果不是对未来有这么美好的畅想,也许失去的时候不会伤得太重,可是,谁会因为怕伤得重,就不去和心爱的人设计一个共同的未来呢?”她话音落的时候不远处传来敲钟的声音,悠长的,低沉的,含糊的,像是一声叹息。

任晓川轻咳了两声,在寂静里,动静显得特别的大,好像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良辰响了一声破锣。

九条拌拌嘴:“行了,又嫌我文艺了,是吧?”

“不是,不是,嗓子痒。”三杯腼腆的一笑,想了别的话题问,“你姥爷......”

他还没问完,九条就开始回答:“好奇我姥爷是吧?那是我亲姥爷。”着重强调了亲的字眼,“三年前,我牢牢死了以后他才出的家。我们家本来就是做生意的,一直信佛,所以他认识很多大师,出家的时候就挑了一个大牌的和尚拜了师,他起点高啊。一入门就是师爷级别的人物了。”

三杯是个很好的听众,点头附和着:“噢,这样啊。”于是,激起了九条的表达欲望:“别看他出价了,尘缘未了着呢,和一般那些盼望儿孙满堂的世俗老头没两样,保守估计,我要是到了三十岁再嫁不出去,他就该还俗亲自操刀为我送行了。”

三杯脑海里理解浮现出一个幽默的画面,她姥爷拿着菜刀向她劈去,而胆色大于常人的九条不动声色的说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想着想着又咳嗽了。

九条问:“怎么了?”

他心怀鬼胎:“我是想,你才二十六岁,急什么。”

九条不解风情的问:“那你呢。”

三杯叹气,是啊,他也不过二十六岁就早早肩负起传宗接代的重任了,天天被他爷爷念叨,不孝子。上了苦不堪言的有种马的强力外销的日子,他慎重的想了想:“还有四年,你好好把握。”

怎么说话呢。九条很想一脚把他踢下去。

第二天早晨起来,她和朱宁一起去洗澡玩就坐在院子里相对发呆,因为住宿的地方离院很远,幽静得很,异常适合发呆。

后来想起来,跑去找她姥爷,门还没敲响,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个满脸清爽的任晓川。

九条心底记恨,分明一起聊天到半夜,凭什么自己早晨照镜子的时候挂着两个表现力强劲的黑眼圈,可以这个男人的脸上却光滑得什么都没有。以后谁再告诉她男女平等,她就把谁踢到井里去。压根平等不了,男人都是畜生。

她没好气的问:“你上这干嘛来了。”虽然早就猜到她姥爷是不会主动放过疑似壮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