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西是一名职业医生,被病人如此羞辱还了得,反手又给她按回去了。“我要是真那么有本事,你还不赶紧把衣服撩起来让我给你拍拍后胸,没准胸骨也能顺利前突出,到时候你得感谢我帮你把凹胸脯变成700C。”

九条爆了句粗口:“靠,你有常识没,还医生呢,那就畸胸!”

莫西西面无表情的给她揉着腰,问:”别以为你现在不算畸胸?”

“你还是不是人啊,完全是道德沦陷良心泯灭外加人身攻击啊。”九条杀人的心再度萌生,并且险些走上不归路,“70A的姐妹们你们窝在哪儿呢,咱被75C的人嫌弃成畸胸了,还让不让人活了,啊,什么世道。世态炎凉啊。”莫非这是一个气势胸胸的时代?

闻此,三杯在电话另一端默默的,羞涩的,无可奈何的,微笑了。举着手机走到露台,觉得月儿弯弯,星光璀璨。和九条所了再见,心情无端的晴朗了起来。九条的朋友就是比她懂事儿啊。太懂事儿了。

莫西西打了个喷嚏,走去卫生间洗手,回来就看见九条一往情深的端着个包:“看什么呢?”走进了,突然叫,“这不是你前两天丢的那个吗?”

九条侧头看向她:“嗯,它回来了。”

“哟,认路啊?”

“你缺心眼么?”

“那得看跟谁比,跟你比绰绰有余。”

九条抿了抿嘴,叹息:“龙海,龙海他拿给我的,说是帮我找回来了。”

“靠,你别一脸闷骚行么,看得我起鸡皮疙瘩。”莫西西丢给她一抱枕,浅声指责,“喂,话说你缺不缺德啊,那天还一副救世主的口气劝宁宁去外面找新人呢,你自己老磨磨机机的不肯迈出历史性的第一步,你算什么英雄豪杰啊你。”

九条把包丢到一边,觉得头疼:“不是我不肯迈步,是......”

莫西西横眉冷目:“是什么!你瘫了还是残了?”

“你能注意一下你手足爱么。”九条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算了,等看见他了,你就知道了。

“嘿,我手你这人跟谁学的,还欲语还休了。”莫西西尖牙俐齿,你这两年错过的大好青年堆一块够凑出好几个诸葛亮了,你别总想着不到长城非好汉行么。你那长城早被孟姜女发功给哭倒了,别在惦记了。”

九条躺下去问:“西西,你觉得我是不是刁得一如既往。”

莫西西躺倒她旁边,背对着背:“不,我看着,你又进步了。”

九条翻来覆去的想,龙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从来没有对他提过丢包这件事,他却帮自己找了回来,里面的东西除了手机别的都在,甚至钱包里的钱都没少一分。

他果然是一枚神人。

我是的三杯出场的分割线

九条转天到了实验室精神状态特别的好,做什么事情都挺顺,数据出得理想极了。用她自己的话说,今天手气忒状。只是进进出出的碰上张璐,隐约觉得对不起她。其实张璐跟自己结仇的动机九条是清楚知道的,不过装傻罢了,不然都是一个实验室的,太多事情计较起来,根本没法混下去。

丁坤说是师兄其实是被招来做博后的,于情于理都该叫一声“小老板”。当初丁坤来的时候带着漂亮的简历,属于万众瞩目型的人才,有两三个老板都很想要他。据说,他和九条老板谈话时就只问了一句话:“方妙言是不是今年要进您的实验室?”后来丁师兄就来了他们这里,谣言传来传去就成了红颜必定祸水的问题。

再加上丁坤确实很照顾九条,张璐就非常看不起她,他们俩是同一年来实验室的,可是九条挂名的论文远远比她多得多。她常常不服气。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人,九条见得多了,要是每一次都当回事,不如死一次重新做人算了,人只要长得好看,甭管能力多强,都会被说成她被潜规则了。或者人只要有些背景,甭管成绩有多出众,都会被说成他是靠关系,九条对这类的留言看得很开,所以从来也不发脾气,不主动澄清。

她本来想找张璐谈一谈的,没料到张璐先找上她了。九条一愣:“什么事?”

张璐难得的给了她个好脸色:“楼下有人找你。”

九条觉得甚为诡异,有些人古情惯了,突然看到她摆了笑脸通常会担心是不是个陷阱。她不自觉瞪了瞪眼睛:“啊?”

“赶紧下去吧,让人等久了就不好了。”

她一路纳闷,这是个什么样的腕儿啊,竟然能让老口露出再青春的表情?

下到一楼的时候大厅里居然什么人都没有,心想,张璐这招也太没内涵了吧。正琢磨着,听见有人加她:“九条,过来帮把手!”

一回头,不是三杯么?他怎么会在紧急求生道里探头呢?

第 十三 章 中

一回头,这不是三杯么?他怎么会在紧急求生道里探头呢?

九条纳着闷颠颠的跑过去,站在门外眨着大眼睛茫然的问:“你在这做什么呢?”

三杯歪着脑袋笑得特别坦然又有点不好意思:“过来帮个忙。搭把手。”

九条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问就跟着过去了,心想能有多大的事儿啊,可亲临现场看了一眼现实情况后吓得她差点面抽,“你没事干跑来偷氮气钢瓶玩干吗啊,这玩意没得玩。”

“啊?”三杯在斜坡的下面抬起头,两眼真是明,“我...... ”

旁边阴影里走出来个老太太替她教训九条:“这位女同学,叫你过来帮忙就赶紧的过来,站在哪里嚷嚷什么呢,咱在安全通道里有点动静全楼都听得到。”

吓得九条一愣一愣的,小心肝呼啦啦的直哆嗦,莫非是徐老太?我嚷嚷的声音和您比起来那完全是蚊子在唱歌啊。她贸然的想起了言情小说里男主角隐忍的警告性台词----三杯同学,你知道你是在玩火么?惹谁不好,便招惹她啊。赶忙诚惶诚恐的跑上前去帮忙推钢瓶。双手刚接触到车把手,还没来得及使劲呢,那辆始终停滞不前的,并且看起来像是永久焊在地上的,吨量级的小车就顺顺当当的前进了。她正觉得诡异“高科技,无人驾驶”喂。就听见三杯清澈的却意义深远的赞赏:“方妙言,你可真能干。”

闻言,徐老太瞥了他们一眼。

传递效应似的,九条侧目瞥了三杯一眼,合着我是大力水手波波菜啊,你怎么不说阿波罗是我发力给扔出地球的呢。九条不得不嘴角抽搐,三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咱俩一个台前一个幕后,不过下回您挑一个别这么幼稚有骇人的表达方式行么?为什么觉得老太看我的眼神像五十年代的寡妇婆婆在挑儿媳妇呢。

她轻轻松松又实在战战兢兢的护送氮气钢瓶到了指定地点,再看三杯已经满头都是细汗了。赶忙从衣服口袋里拿纸巾递给他,伸手到了半路,被围追堵截,徐老太已经快手递了一块抹布过来。九条分析了一眼当前形势,硬是在三杯期待而非常不理解的眼神里,把纸巾又若无其事的揣对到口袋里了。

没耽误徐老太严肃的发话:“给,好好擦擦。”

三杯脸上紧皱的五官和他英俊的外表非常的不和谐,一脸生动的“中年丧偶”的苦楚,九条十分同情的选择背过身去偷笑,心底却像是捡了钱包一样的快乐。差点掐着大腿严于律己------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呢,啊,可千万不能笑出声。

三杯拿着那快脏兮兮的抹布左右权衡,不擦吧不适合,擦吧更不适合啊!对上徐老太冷静的关注的眼神,一闭眼,象征性的点了两下,其余都用手抹了。

徐老太忽然说:“叫你擦钢瓶你擦自己干嘛啊!”

九条一个没忍住笑得露出了大牙,赶紧插口袋装淡定,仿佛中了五百万为了不遭抢劫而必须不动声色般的暗爽。看三杯的脸色都快从中年丧偶变成三岁丧父五岁丧母被卖shen红楼卖艺又卖shen整日吹拉弹唱的悲惨状了。

等他认认真真的把钢瓶上上下下擦完了,徐老太递给他一快赶紧毛巾,他心想,不就是一钢瓶么,擦那么多遍干嘛啊,然后出于从小到大接受的良好家庭教育,他没话说也没抱怨,转过身任劳任怨的又开始从头擦起。

逼得徐老太跳起来“啪”的打了下他的后脑勺:“叫你擦汗呢,你擦哪呢,跟你说话怎么那么费劲啊。”

九条要疯了,简直快憋出内伤了。三杯的面部表情已经不再限于三岁丧父五岁丧母七岁被卖shen红楼了,而是更好深刻的“从生下来就没有父母,不多就被放到火炉里烧了好几天,再接着就被拉到山脚下压了五百年,而五百年后也没遇见良人”的一张生动又铁青的脸。旁边的九条却已经从中了五百万彩piao,升级为“嫁给了一个活不过明天的亿万富翁”般明媚而低调。

他们走的时候,九条巴不得立地消失。才俊三杯竟然还十分礼貌的会老太说:“下次氮气公司再这么不负责任把东西放下就走您就给我打电话或者找方妙言啊。”回过头不顾九条“其实我已经死了”的表情,郑重的指着她说:“就是她,方,妙,言。”

徐老太再度流露出了挑儿媳妇的凌厉眼光,然后沉重的摆了摆手:“快走吧,年轻人不要混日子。”

九条拉着三杯逃也似的跑回一楼大厅,觉得阳光可真是好。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三杯才作出一副有些委屈的样子:“我本来计划去看艺术展的,过来看看你是不是有空跟我一起去。”

想到他刚才被耍得那么惨,九条难得的母性大发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三杯耸耸肩说:“我本来就在A大里,又问了许文茜才知道你在这栋楼里的,你们学校变化真大,我出国前来这里参观还不是这样子,那时候挺荒的。”

九条点点头:“我进楼那会也不是这样子,对了,你来我们学校做什么?”

三杯随意笑笑说:“跟建筑学院院长约好过来聊聊的。”

九条想,莫非你真是人才啊,院长亲自接待你啊?一想到,建筑院院长亲自接待的贵宾到了他们生科院沦落成用抹布擦汗的劳苦小工就觉得好笑。可又觉得自己挺没良心。于是很白痴的问:“聊完了?”好像在傍晚的小公园里遇上了正散步的熟人问一句:“吃完了。”一样的多余。

“嗯。聊完了。”三杯点点头,大量一下眼前的九条,她穿着干净的白大褂,帆布白球鞋,头发梳成简单的马尾,素面。整个人清爽得好像只有十八岁,纯净而美丽。“你是不是还在忙?有时间和我一起去看展览么?”

九条看了看表,才四点钟,这个时候离开非常的不适合,为了一个小时而被记早退不划算,可看三杯的眼神分明含着殷殷期待。纠结的想了想,最后说:“好吧,你等我一会,我上楼收拾收拾就走。”又觉得不放心,转过身交待,“你还是去停车场等我吧。”遗传楼里每天来来往往送货的不知道有多少,赶上今天电梯维修,玩意他一会又热心过渡帮个忙什么的,就没完没了下去了。

三杯了然的笑了笑,觉得九条这个丫头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啊。指指大概方向:“中央停车场。 ”

三杯了然的笑了笑,觉得九条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子这么大也挺不容易的,英俊,善良,好脾气。

第十三章 下

九条是个不太懂艺术的......粗人,但是她喜欢城市艺术馆,尤其喜欢一楼大厅内的浅滩状喷水池和宽阔的弧形玻璃顶。低头是碧蓝碧蓝的水,抬头是银蓝银蓝的天。他们不是二价铜离子水溶液,也不是二氯化粉末,更不是蓝的让人心烦的亚铁氢化铁。

年少侨情的日子里常常和闺蜜们书啦手三天两头的拍过来看主题展览,啥都看不懂可是异常开心,因为绝对的无知而真心的欢喜,并且无知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别人,感觉特别好,仿佛摔死都能随时拉到垫背的人,日后回忆起来当年的快乐和欢喜仍然能够悄然低笑,伴随着许多可爱的念头,例如年少的我们在参加选傻大会么,以及,年少的我们真的很有不甘落后勇于丢脸的精神啊。

多少年都没有再来过,这样一看,艺术馆还是老样子,水照旧清澈,天依然宁远,只是,昨日少女今日老,景物依旧好,而人心,早憔悴了。

她站在那里不知道对着个什么诶声叹气。

三杯无声的走到她背后问:“这副画有那么好看么?”

“嗯......”回国神来的九条虚着眼睛,鼓了鼓腮帮子,作出一副老娘我是国宝级水墨画鉴定大师的姿态,用非常有技巧的眼神向下瞄了一眼标题。当下咒骂,叫什么不好,偏要叫无题!你费尽巴拉的画了一幅画然后不给它取名字你还画它干吗?

装模作样了半天,到底还是看不明白,只觉得它不会是被挂反了吧,啊?最终无奈的歪脖子,淡定的口出狂言:“主要是......构图有点乱,水墨画的意境在于留白......不过呢,效果还不错啦。”

三杯是学建筑的,基本上算是个搞艺术的,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凑过来说得特别认真:“我想作者是想通过这幅画来表达内心的茫然,整幅画给人一种居无定所的漂泊感,乱是有点乱,可是仔细看的话,乱中是有序的。”

九条差点又露出大牙,心里叨念着,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不是唬我呢吧,我到底是该深信不疑的点头附和呢,还是应该大言不惭的嗤之以鼻。

在她再三的思量间,三杯笑了笑,补充说:“另外,这幅是水彩,不是水墨。”

逼得她不得不下定决心---我看,还是附和吧,处于好奇加不耻下问:“有什么区别么?”心里面却惦记着,这作者不是一般的有病,不取名字就算了,宁画个水彩画为什么还不给它上点彩呢?您是恨它还是恨我啊。

三杯以为她发呆是因为面子上挂不住了,挠挠头说:“区别不大。”

九条咬牙切齿,装什么勉强啊,你一个拿抹布擦汗的人有什么资格摆高姿态啊你。一边愤愤然,一边低着头小步尾随。

以至于三杯在一副叫做《玲珑花》的画钱突然停步时,害得亦步亦趋的九条差点撞上他宽阔的后背,没撞上以后又有点后悔。

假惺惺的背着手看画,可她猜就算是把画纸看穿了,自己也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来吧,画中的东西到底哪里有半点的样子,太抽象了喂。莫非画家委婉又处心积虑的表达了深远的意义,这是一副已经被天女散去之后的效果图。

三杯回过头,表情温和眼神闪闪烁烁着孩子气:“我小的时候听过一个关于玲珑花的传说。”

“噢。”九条拖着尾音打岔问,“是鬼故事不?”

“鬼故事?”三杯笑了笑,没点头也没摇头,自顾自沉静的说,“玲珑花天下爱独有一株,百年生根,百年发芽,百年开花。虽大风不倒,虽大雨不湿,虽大火不fen。为天下百毒之首,没有刺,可是毒啊,攻心毒。”

于是引发了九条麻木不仁的心里活动:您说的这是百炼钢吧。再说,它毒不毒关我毛事啊。

果然对于自己来说艺术展还是过分高雅了,像自己这种多难埋首在理科和工科的边缘,摸爬滚打到已经快要为科学永崔不朽的女性来说,早就在不断的自我进化中失去了感性的部分。

几时有人跟她说攻心毒便会天真的信以为真,再到处跟别人说“见血封喉”是老么了不起的一种植物啊,说起“七巧化骨散”就为萧十一郎心惊胆战。那都是遥远得不值一提的少女时代的事情了,那时候她不认识任晓川,可她知道蜀中唐门,以为那边是毒中毒首了,可是现如今她早百毒不侵。二十六岁的方妙言,眼里的毒是三氧化二砷,是氰化钠,是硝酸汞,是枯燥而无奈的现实生活。

她抿着下巴摇了摇头,一脸学术探讨的表情:“这我倒是没听过,我只听说,杀死一个生化女博士可以污染一跳规模不大不小的河。俗话说,风萧萧兮易水寒,生化女博士一去兮,不复还。”

三杯按捺笑意,眼睛黑得活泼:“九条,你千万要好好活着,为了环保事业也绝对不能死在河边啊。”

九条蔑视了他一眼,刚哪个缺心眼的说他善良来着?我现在只想趁你不备,然后给你一闷棍。让你深刻的了解一下,这世上最毒的其实是妇人心。

三杯愣了一下,却又像是没听见,再读侧身看了一眼那副于九条眼里乱七八糟的画,意味深长的,高深莫测的,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再转头又微笑起来:“是不是看烦了?要不咱去吃饭吧?”

足足两个半小时,多么漫长的两个半小时啊,九条等的就是这句话,可终于等来了,她又觉得莫大的悲哀。从什么时候开始附庸风雅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呢,自己的那颗即将风度残年的心除了装满了革命的大无畏精神别的还剩下了什么呢?

吃饭的时候,她懒洋洋的想起来小时候的事儿:“我以前也是学过画画的,还学了三年呢。”

三杯礼节性追问:“后来呢?”

九条端着下巴说:“后来有一次老师终于表扬了我,从那天起我就死活也不去了。”

“为什么?不是被表扬了吗?”

“嗯,他表扬我会握笔了,三年啊,他终于等到我会握笔了。”

任三杯定力再强大也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那你三年都在做什么?”

九条想了想,做什么了呢?就记得当时师从本市某个着名国画大师,是个干瘦的老头。他老伴也是画家不过是画西洋画的,她去学画唯一的动力,就是每次在老头书房玩墨水的时候都能头盔到对门老太的书房站着个漂亮的少年,阳光照耀下有一头泛着金黄的褐色短发,总是笔直的立在具有文艺气息的画板前,端着五颜六色的调色板,一笔一笔专注的画着油画。

她不无遗憾的说:“什么也没做,就是打发周末了。”

吃过饭三杯送她回家,因为上次龙王大人登门造访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大不笑的创伤,决定暂时不跟人客气了。

可怜三杯同学巴巴的等啊,盼啊,期待啊,她甩上门就“再见,再见”了,好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莫非真的不够大?

玲珑花的传说还有一半被他憋在肚子里。

最初的花种是一颗女人的心,才有后来的百年生根百年发芽百年开花,开的是话而不是花,因为没有人真正见过,只有她的心上人才能将花找到,而费尽心思找到的却是世上最毒的药,然后,他的心又成了花种。

是因果也是轮回。

人世间一切事情皆有轮回因果,看似是偶然相遇而生出的感情,实则是冥冥之中命运的齿轮滑过,谁也躲不过。

躲不过。

第十四章 上

转天九条很早就到实验室了,奇怪的是记考勤的小黑板上她仍旧是全勤记录。

于是心情变得很愉悦,因为摊上了小得不能再笑的好运突然觉得泡实验室也不是过分麻木不仁的事情,偶尔也可以小心动一把。

九条他们老板是个奇怪的老头,根本不在意你是否真的用心在做事情,也不在意你是否真心的想要做他的课题,甚至不在意你是缶阵的能做出点成绩。独独在意考勤的问题,如同一个饲养员不在意猪是否养得体大膘肥,只在意那些猪是否按时起床按时睡觉一样。

她顺便就想起了令全体实验室成员都心有凄凄焉的一段往事,那会她刚进实验室,不久老板被某药厂请随专家图案去德国技术考察,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八千公里的距离,愣是坚持每天于北京时间酒店整打电话过来查勤。每个人必须说句话,然后下一个,一旦有人不在是比单独手机一个小时,当时的九条就是那只被无情杀死用来吓唬猴子们的倒霉鸡,包办苦口婆心聚聚不离迟到带来的危害,从第一次世界大zhan讲到新中国成立,从新中国成立讲到改革开放,从改革开放又讲到彗星撞地球,最后她默默无语两行泪,就盼望着赶紧挂上电话找个角落自裁了。

越洋电话啊,一分钟够一顿盒饭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病啊。

思及此,九条本着小市民的思想,觉得自己确实赚大发了,套上白大褂哼着小曲开始干活。----洪湖水浪打浪,田里的姑娘采茶忙

尽管她的心情不错,可周围人却不是,总觉得一整天师妹看她的眼神都丛曼了同情和欲言又止。九条纳闷,莫不是我患了不治之症,医生通知了所有的人,却独独没有通知我自己?

熬到下午五点她终于绷不住了,叫上师妹一起去食堂吃饭,师妹毕竟还是年轻,比她更常存不住事儿,在路上就一脸忧国忧民的问:“方师姐,徐老太说了你什么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九条觉得形式诡异了,徐老太不就是在求生通道里吼了自己一嗓子么,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怎能给你造成如此困扰呢,“哪有那么脆弱啊,还是她又说什么了?”

师妹看着她,既同情又难过:“没什么没什么,可是我昨天都看见了。”又开导说,“师姐,你别往心里去,张璐那个人就是那样子,想开点,不要计较了。”

九条不解:“你都看见什么了?”

师妹心里存在有路见不平收到溜走的愧疚感,一五一十的说了:“我昨天下楼领丙酮,看见张路拦着徐老太嚷嚷着要核对笔记,非要说是你陷害她的,后来她还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就能听见一个劲的说你的名字......”

九条陷入了沉思,归不得昨天张璐上来说话的时候满面春风的呢,原来她说的下面有人找指的是老太不是三杯,那表情压根就是把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一般隐忍的自豪啊。

可幸运的是自己确实没有被徐老太训话,她不傻,一下子就想起了三杯,猜想他当时一定是站在大厅里准备上来找自己的,却遇上了这么件小肚鸡肠的事,所以他拔刀相助是为了维护自己,说不感动是假的,说感动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也是假的。

师妹却想着,挺对不起师姐的,如果自己当时勇敢的站出去替她说两句公道话,可能她就不用被叫走谈话直到下班时间都没回来了,今天还一整天像被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一定是受了刺激了诶,她这么想着,脸上就流露出了愧色。

九条反过来安慰她:“没事没事,反正我的人生观也不会再畸形到那里去了。”自己也是从小师妹开始慢慢熬成今日阿香婆的,虽然师姐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牌,可是毕竟是前辈,有的时候该视而不见的绝对不能打肿脸充愤青。她特能理解。

左右思量了一下,决定给三杯打了个电话。

任晓川是万万没有想到九条会给自己打电话的,她昨天怕怕屁股走得义无反顾,谁能想到她还会再主动送上门来呢。忽悠的生出一股塞翁失马的心情,于是乎生死被置之度外,不过没多久就又沦为空欢喜一场,带着无尽的懊恼和沮丧。

他那边的声音很嘈杂,两个人聊来聊去仿佛是各聊各的。

九条大声的问:“你在哪呢?”

他那边本来就乱,还说得很小声:“你放学啦。”

九条面寒,问:“你是不是听不清楚啊?”

他立即用行动证明了她的猜想,不答反问:“你吃饭了吗?”

九条心想,让您费心了,就算我没吃饭也不至于饿到说胡话的地步。

然后就听见他大声的激动的并且空前清晰的说:“好了,好了,我死了,我死了!”

九条差点被活活吓死,于是真的说了胡话:“怎么了,你是怎么死的!”

旁边的师妹被她的情绪感染了,端着打饭的盒子两手直哆嗦,师姐莫非能和死人说话啊?

已经死了的三杯胸口中了一弹,鲜红的一团血看起来跟真的似的。

徐文迪在他对面举着抢笑得那叫一个狰狞啊:“小三,你也会有今天!哈哈哈哈。”

闻此,三杯沉默了半响,大义凛然的拿着手机,走到旁边的休息区,继续讲话:“被人一枪给解决了。”心里却忍不住的叹息,果然九条是诶神号,和她扯上关系的时候,自己基本上距离万劫不复只有一米远。

然而当听到九条谨慎的带着关切的问:“你......是在打彩弹么?他就立即背叛了自己的价值观:“你要一起来么,我去接你。”他就不想想,她没在身边已经导致自己中枪了,要是把她借来指不定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浴血fen身。

对于打彩弹,九条是有着恶梦一般的记忆的,室内彩弹馆刚开业的时候,她和莫西西那些拖家带口的同事们一起去图个新鲜,当她举着抢走进某个小木屋时,看到里面站着个十来岁的孩子,没有带头盔,正怯怯的望着她,使得她玩心大发,走进去调戏小孩,又拍头又摸脸,可是没开枪啊。

等她调戏完了转身离开的时候,受辱的小孩儿爆发了,冲着她的屁股就是一阵扫射,二十发子弹全都浪费在九条的臀部上了,想想,她也是一天生的美女,从小到大都是备受呵护的类型,所以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当她把血红血红的屁股展示给各位同伴时,莫西西以为她掉到染缸里去了呢,并且那股冲击力带来的疼痛感是不容小视的,回家后一段漫长的时间单元里她只能趴着睡觉。

因此九条当机立断,严词拒绝:“不,不。我不去了。我吃完饭还要回去过柱子,晚上看Paper,写实验总结,明天还要做助教,得先复习复习基础实验......”等等等等,总之一句话,我死也要累死在学校里。

三杯舔了舔嘴唇,什么也没说,只客气的问:“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么?”

九条才想取来正经事:“没什么,就是谢谢你昨天帮了我。”

三杯问:“你在哪呢?”

“在学校食堂派对呢。”

“那先别拍了,我现在去接你,请你吃饭。”

九条一想不对啊,明明是我谢你,哪有让恩人请客的道理,“还是我请你吧。”

三杯一点都不忸怩的说:“那行啊,我手机快没电了就不再打电话了,你过半小时直接到大门口等我吧。”

九条一想这更不对啊,你怎么能说来就来了呢。啊?怎么还说挂就挂了呢。

第十四章 下

九条从食堂出来走到一半,天像变脸似的忽然阴沉了下来,再抬头已是满天乌云,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她的心情片刻随之大好,小农思想让她意思到自己竟然遇上了下雨天有免费司机接送这等好事,其幸运程度了不起到了唯有“想死得好看的时候面前恰好摆着一把雕花菜刀”可以与之媲美的档次了。

她十分安心的看着路人随风云变色,知识女性化身为民间高手为了争夺出租车不惜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