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懂三杯用心良苦的九条,非常壮烈又难过的想着,为什么我不早死呢,早死就可以去休息区了,哪用得着这么累啊。这是打击,这是报复。

终于一路千难万险的挨到敌方阵地,腿中三枪的许文迪躲在半墙后面,眯着眼睛看了看状似无人的落魄仓库,招招手,笑容绵软而美好:“西西,你带九条进去休息休息。”

九条不解的纳闷:“我为什么感觉小弟弟笑里藏刀。”

莫西西奸笑:“你记个仇怎么没完没了了呢。”

其实,九条没看错,许文迪确实不怀好意。

她和莫西西装模作样架着枪探进去的时候,埋伏在里面的三杯心里有点犹豫,这是开枪呢还是不开啊,或者临时抛个硬币?他还没下定决心大义灭亲,那边儿的俩人已经卸掉了戒心,一个脱下帽子扇风,一个席地而坐。平时都是飒爽英姿的新女性,眼下却跟村中悍妇没两样。他觉得自己被藐视了,谁见过这么嚣张的入侵者,于是狠下心瞄准。

还未出手就听见莫西西感慨的说:“像三杯这种有情有义的男人上哪找去,你这么大一个目标,人家愣是装作没看见。”

三杯一哆嗦,啊?被发现了?不可能啊,莫非阴沟里翻船了?!

九条继续扇风:“多大个目标?人家我小巧玲珑,动作敏捷,我没中枪是靠实力好不好。”

“九条,我发现你有一个英雄的胚子。”莫西西鄙视她,“据说战场上的英雄十有八九是精神分裂症患者。”

三杯在阴暗的角落里也点了点头。要不是我命令他们不许射女人,你早死了十次八次了,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没有。

莫西西侧头看了看外面,突然问:“你觉得龙海哪里好。”

三杯变得很紧张。

九条沉默了半晌,一点都不像开玩笑:“他车开得好。”

莫西西差点翻白眼:“车开得好能当饭吃么,再说了那是因为他的车好,要是小三换成小跑也开得好。”

“你受了他多少好处啊。”九条一屁 股坐到她旁边,“其实,我挺喜欢小三那车。A4嘛,多理想啊,要牌子有牌子,要样子有样子,要速度也够了。”

角落里的三杯,举着枪,想了想又放下,靠在草垛后面,脸上绽放出了欣慰的笑容,虽然偷听小姑娘对话不厚道,可是暗暗生着嗨皮。然而九条一句话就把他从天堂打入地狱,俗话说得好,现实总是残酷的。

她说得非常认真:“我觉得A4特别适合女孩子开,所以我喜欢那车。”

三杯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你可真有本事,骂人都不带脏字了。这一下打击面要多广就有多广。

莫西西抿了抿嘴,犹豫着该不该由自己这个旁观者来说:“九条,其实我倒也不是觉得小三有什么特别好的地方,只是,他那天说…”话还没讲完,背后就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枪响。

九条被吓了一跳,忙拉着莫西西找地方躲起来。

凭许文迪对三杯的了解,这一枪来的自是必然,熟悉感是相互的,三杯也料到了,却没想到来人会是龙海。他和许文迪喜好射击,经常有事没事往射击场奔,有准度是应该的,但不知道龙海的身手也这样好,枪法又稳又准。

他迅敏的扛起枪游走。九条抬起头,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到他顶着藏蓝色头盔,动作矫健,窜来窜去之后,突然就不见踪影了。仓库里安静了五秒钟,没有枪声,没有脚步声,那五秒钟静得可怕。

从开始到那一刻,九条第一次全身心的投入这项游戏,兴奋感突然窜遍了全身。

而后是一声干净的枪响,非常果决,龙海的胸口随之莹蓝一片。九条一惊,这人真狠,居然一枪毙命。当时她脑海里幻觉出龙海慢慢倒下的身影,想也没想就要跑过去。

“回来。”莫西西拉住她的袖子,低声说,“小三干的。”

九条侧着脸,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在她的认知里小三是个心软的主儿。

那一边,龙海摘下帽子,伸出大拇指:“厉害。”

三杯从容的从草垛里走出来,跺了跺脚,带着点歉意:“不好意思啊。”收下龙海的胸牌,片刻也没耽误的走出去堵截许文迪了。经过九条和莫西西藏身的水泥堆时,脚步慢了一慢,惹得九条的心跳加快了一快,怕被他发现,又有点想被他发现,总结下来就是“纠结”俩字。

她握着枪手心出了汗,想着,小三你倒是给个痛快啊。就听到有人叫:“妙言,出来。”她激灵的一起身,正对上龙海含着笑意的眸子,又深又亮。

九条琢磨了半天,说了句:“你死了啊?”莫西西傻眼。

龙海愣了一下,点点头:“嗯,我已经死了。”

莫西西随意打了个招呼,拉着她小声催促:“走啦。”

九条想了想,又说了句:“那你就死在这里吧。”

龙海眼里按捺笑意,摆摆手:“嗯,你们小心点。”

出了破仓库,她还没缓过劲来,皱眉问莫西西:“你有没有觉得他像顾朝南。”

莫西西搡了她一把:“傻。”

“不像么?”

“像个屁。”

“真不像么?”

“你倒是快跑啊你。”

本来就距离敌方本营不远了,她没跑出两步便遭遇袭击,莫西西也是,他们俩就是那传说中的身中彩弹双飞翼,心有灵犀是杀气。

敌人似乎跟他们闹着玩,打了两枪就匿迹了。过了会,又开两枪。九条火了:“谁这么坏啊,不能一口气来五枪么。”

眼见着红色的小旗子在风中招摇,她又觉得此时放弃不值得。莫西西实在是跑不动了,坐在地上等死。那画面感人极了,莫残兵拉着方战士的手,一喘一喘的交代:“你一定要挺到最后啊。”

九条懵了:“您太入戏了您。要不您再掏掏本月的党费?”正笑嘻嘻的犯贫,就听“啪嗒”一声,九条小腿又中了一枪,很快她也入了戏,仿佛是真的受伤了,那条左腿怎么都跑不出正经步子,看起来非常伤残,非常痛苦,摇摇欲坠。

三杯吓了一跳,没多想就从草丛里冲出去扶她,九条晃了个神,脚下绊蒜,伸手出去。可她哪里只是伸手那么简单,根本是猛虎扑食,完全出乎三杯意料。然后两个人就摔在一块了,倒下去的时候三杯下意识的就把她揽在怀里了。

戏剧性的情节就这么发生了,俩人都听到一声闷响,三五秒后九条稍稍起身,就看到三杯的胸口被烈士的鲜血染红了。她的枪,她那杆破枪,居然通灵了。

三杯躺在地上,绝望的闭着眼睛,手里还攥着九条的柔荑,可这根本就是祸害的根源。他心里面只有一个大势已去的念头,人家都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为什么到了九条这里就成了,执子之手将子打到了呢。

猛然想起许文迪要笑不笑的嘴脸:“你这不是找爱人,我看是误入歧途。”

第十七章

九条看着他躺在那里难过得快要抽搐的样子心里一阵哆嗦,这下可怎么办才好,错手杀了人家山大王,其余小喽啰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想自己也不是故意的,就算故意也没这本事啊。忙伸手去抚摸三杯中弹的胸膛,一边摸一边六神无主:“对不起,对不起。”

摸得三杯莫名其妙的烦躁不安,一不做二不休,长臂一伸又她给抱回来了。九条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事儿了,这黄土坡下,小树林里,被个男人抱在地上,若是让别人撞见仅存的名声也该随风遣散了。便使劲的挣扎:“喂,你快放开我!”

三杯睁着一双正义的大眼,带着点委屈,带着点小坏,故弄玄虚:“九条,你先别动,你知道现在有多少把枪对着你么?你们队就剩你一个人了,还不老实点。”其实他是骗人的,他们队的其余活口都蹲在百米外的炮台处围追堵截许文迪,只留他一个人看守要塞。

九条一愣,他们队本来有十个人,这一刻之前还以为她算半个活着的,莫西西算半个死了的,许文迪算一个失踪的,现在一听原来自己居然是开天辟地独苗苗呀。混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个奇迹啦,哪管什么集体利益啊,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没事没事,你不用手软,反正我们也不靠这个吃饭。要不你给我一枪咱俩扯平得了。”

三杯的心又抽成破风箱了,这是什么女人啊,软硬不吃的,骗也不好骗,哄也不好哄。以前总怀疑她缺心眼,现在觉得,她是真缺心眼。自己一时想不到办法,就死抱着不撒手,沉着嗓子低嚎:“你别动行不行,刚才摔得我脊柱疼。”

九条想了想,脊柱疼那一定是倒下去的时候硌到石头了,越躺下去不是越疼么,该不会顺便磕到脑袋了吧,这小伙本来就缺心眼,这回脑袋再缺个眼就彻底没得救了。于是她不顾小三痛苦的表情,为了他好只得继续挣扎,并且语重心长:“小三啊,你别犯傻了,啊,赶紧起来吧。听话。”

三杯心里委屈极了,让我听什么话啊,你听过我的话么?可他拿九条是真没办法,只得服软,松开手,自己也坐了起来。

九条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又伸手去拉他:“还能站起来么?”

三杯灵机一动,稳坐钓鱼台:“不能了。”

九条着急问:“那赶快叫人来吧。”

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多,此时不把握更待何时呢?三杯继续耍小聪明,又找不出正当借口,只说:“不用,没那么严重,你来扶我一把就行。”

九条想他大概是怕丢面子,男人嘛。可余光瞄到十几米外近在咫尺的小红旗子在微风中招摇,摇得她心驰神往。插着腰思忖了片刻,摆了领导展望未来的姿态看了一眼,仔细衡量了一下利弊,不放心的问:“真不用叫人么?”

三杯看得心知肚明,那丫头满眼的渴望一点都不带隐藏的,好笑的摇头:“真不用。”

九条觉得自己的那点龌龊心思也没必要瞒着他,直说:“那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先去把旗子拔了,等会回来找你。”

三杯一惊,您的话说得也太直接了您。对他来说,这与“你在门外坐一会,我先去把你老婆杀了,等下再来看你”一样的道理。可好脾气的三杯居然认真的想了想,觉得九条也是第一次来玩,得让她留个念想,将来再邀请的时候不至于遭拒绝。因此大度的点点头说:“去吧,我帮你放风。”

九条也跟着一惊,心里琢磨着,莫不是真磕到脑袋了?无间道了?敌我不分了?

“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在我改变主意以前,请你快点。”

“麻烦你保持一百年不变吧!”

所以,一群人奋战了一个下午的最终结果是,让一个最不投入,最不专业,开了三十六枪只命中一发,且身中敌方四枪己方两枪,身残又志不坚的女人战斗到了最后,带领全队获得了最终胜利。说出来像编故事一样。

等大家都换好衣服,陆陆续续启动回程的时候,九条的手里还死命攥着那把小旗子不撒手呢。也不跟莫西西记仇了,之前后悔来这里的人仿佛也不是她了,美滋滋的见了谁都要炫耀:“这是我的战利品!”

莫西西的认知档次比较高,高到一定境界了,她说:“一般来讲打猎的时候,谁打到的猎物就是谁的战利品,以此类推,小三才是你的战利品。我准许你今天把他带回家了。”

而成功的把敌方大部队吸引到犄角旮旯里面,并顽强战斗到最后一刻才壮烈牺牲的队长许文迪,仔细端详着三杯脱下来的衣服,对九条伸出大拇指。狡猾的他其实早就想通了,却还是要说一说的:“你这一枪开得神准呐,我当初浪费了二十四发都没击中他,你一枪就打到要害!我准许你把这件衣服拿回家收藏了。”

九条心想,你和莫西西就是天生一对啊,口气都那么相像,上哪找这么二的俩人配对去,月老王母丘比特这次真是太开眼,太靠谱了。低着头“嗯嗯啊啊”了两声,也不好意思说,压根不是我开的枪,纯粹是三杯自己冲过来往枪口上撞的,对此我也没什么办法啊。

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三杯,他刚刚洗完脸额前还挂着水珠,正似笑非笑的冲许文迪挑眉毛,一脸愤怒的杀气。偏过头回应了九条的目光,瞬间笑得灿烂起来。带着天大的秘密似的,九条也笑,阳光正好,一团和气。

因为人多水龙头少的缘故,龙海出来的比较晚,那会儿九条正在和莫西西相互捏肩顺便用女孩子的方式打架斗殴。

莫西西压低嗓子说:“我看见你对小三袭胸了。”

九条骇然:“什么时候?!”

莫西西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我看见你把他推到了,然后趴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

九条被她惊世骇俗的歪曲事实的能力震惊到了,好半天没能说出话来:“那是我不小心打了他一枪,我…”她自己也没想明白,当时为什么要摸他呢?主要是看到那一大片的红色燃料在他胸口摊开,变得太过慌张了。

“不要解释了,你就是贪图美色。”

“合着在你眼里我是个色狼啊?”

“岂止,你就是个女流氓!”

第十七章(中)

龙海走过来,带着浅笑,语气亲密的问:“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哪开心了?被气死了还差不多!九条狠狠的瞪了瞪莫西西,转过头跟撒娇似的:“咱走,咱不理她。”

龙海和气的点点头,伸手跟战友们一一道别,和任晓川也握了手,动作优雅,态度从容。又客气了两句“今天辛苦大家了”“下次再一起玩”之类。而后就和乖乖等在一边的九条并肩去取车了。一眼望去真有那么点情侣的架势。

这是九条第二次在三杯面前选择龙海的怀抱,他看得一阵酸楚的惆怅。还记得上一次是在塔罗号上,当日的海上有些波浪,她抓住扶杆,长发被吹乱,看不清表情却语出惊人:“小三你要知道,看不到的你人无论如何总是看不到你,你心里想着个人所以看来看去都是那个人。”

那句话在很多个想不通的夜晚伴随他辗转难眠,使他一次次豁然开朗,总是越想越能觉得大智慧来,帮助他渐渐放下了藏在心底接近十年的无疾而终的暗恋。可到了今天,令他憋闷的仍是这句话——果真是,看不到的你人无论如何总是看不到你。不管为她过了些什么,担心了些什么,付出了些什么,只要她看不见,一切俱是惘然。

许文迪私下里问他:“我纳闷,你小子到底看上方妙言什么了。你觉得她漂亮?可也不是多么的倾国倾城啊,就是比一般人精致点。还是说她性格好?我看着她粗枝大叶的,那样的也能叫好?充其量算是心态好罢了。还有别的哪里出众,身材?太瘦。贤惠?一时半会也没能发现得了。我想知道你是看上她什么了?”

三杯的回答非常简洁却非常深奥,深奥得许文迪觉得他一准在抽风。文艺气质爆发的他双手挫败的插入头发里说:“我也不知道看上她什么了,只是她左右了我的思想。”虽然文艺然而却是真实写照,他也问过自己看上九条什么了,会不会只因她身上有一星半点许文茜的身影。可是这个想法本身就是九条提示的,“你心里想着个人所以看来看去都是那个人。”

有时他遇到某些事情会突然的想,如果是九条的话,她会说些什么,如果九条遇到这情况,她会怎么解决,八成会做些看起来没心没肺却大智若愚的妖蛾子来让别人啼笑皆非吧,然后兀自笑笑。有时也会想,那个傻丫头被人欺负了总也不知道还手,不晓得今天有没有被谁委屈,她看上去性格粗糙,可是又出奇的细腻,善良。导致他最近的作品都受了影响,当真是被左右了思想,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所以,许文迪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没偏头的问:“要放弃么?”

三杯重重的给了他一肘,面不改色:“怎么可能,好不容易才看上的。”

许文迪捂着肚子,咧嘴笑了笑:“臭小子。”

说实话,三杯如果不这么挑,月经更女友也许不太可能,但年更是绝对没问题的,像现在这样感情生活一片空白,连追女生的方法都停留在原始阶段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留学生是一群极端寂寞的份子,在非母语的国度里要独自承受来自学习的压力,来自生活的压力,甚至未来不明朗化带来的压力。长期生活在这些压力下,人人都有一颗狂躁与不安的心,异国他乡枯燥生活里的唯一慰籍就是爱情,寻找爱情以及批判爱情。

像三杯这种出身名门,长相出挑,能力出众,生活检点,为人也慷慨大度的男人,是女生心目中完美的男友。前提是,他不挑的话。然而他总是很挑且挑的过分。留学生的圈子很小,女生们集中八卦了几次后,就都觉得,他也许有地下男友。这个扑朔迷离的八卦直到许文迪来巴黎探访手帕交为止,变为公开的事实。从那以后,三杯便不具备挑的资格了,没人愿意给GAY做炮灰女友,哪怕长了一张英俊似阿波罗的脸。

多么可怕,三杯在二十六之前几乎生活在许氏姐弟俩带来的阴影下,九条是他努力逃出阴影时伸手帮他的人,也许帮者不自知,可被帮者早心存感激,并且正在计划以身相许。

一个男人的以身相许看起来比女人的投怀送抱要难得多。

三杯一边开车一边琢磨,如果再不想办法,没准九条就是别人的了。她那么后知后觉,万一嫁人以后才发现我的优点,那不就追悔莫及了么。咱不能让她将来痛苦,为了她好我也好得做点什么。

正分心,身边有辆车平移一般超过了他们,三杯心里不爽极了,九条说看上那人什么了?车开得好?!

我开的不好么?他一怒之下也把车开得嗖快,在车流中来回穿梭。许文迪在副驾上没太注意,光顾着跟莫西西讲话了,当时莫西西坐在后排,他就觉得,一个转弯,她的声音从左耳边滑到了右耳边,而后,人突然不见了。

娶了媳妇忘了兄弟是人世间的常情。许文迪不管三杯此刻是否心情压抑,愤怒的敲了敲侧窗,替莫西西抱怨:“你这是要搞出人命啊!”

三杯正在超车的兴奋期,抽空说:“我怎么把你搞出人命来了。”

“我倒还好,你搞到西西了。”

“你才搞莫西西了呢!”

“喂,我还没死呢!”

————我是“你还记得我吗”的分割线————

和他们又打又闹形成对比,另一车上的相关人类俱是沉默不语。九条窝在座位上装睡,脑海里反复都是她拔了旗子以后的画面。

彼时因为十分兴奋,举着胜利跑到三杯面前,摇头晃脑的:“我赢啦!我赢啦!你说,我算不算人民英雄!”

“我想想看。”三杯笑了笑,温柔的摸着她的头,“算,当然算。”那股突来的温柔得浓的化不开,仿佛洇染了周围的空气,春和景明,风光旖旎。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还在想着,便被龙海的声音打断了重播。

他仿佛自言自语,但确确实实是对她说的,声音里含着笑意:“九条,你还没记起我是谁么?”

如果没记错,这是他第一次叫她九条,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口气听起来确有些熟悉的。他是谁呢?以前在哪里见过?

第十七章(下)

若是连闺密之间都存有禁忌话题,那世间的女子一定因为找不到疗程短见效快的解决疑问的方式而纷纷抑郁。若是闺密之间也会存有秘密,那世间的男子一定因为小把戏不被娘子军的集体智慧点破而过得顺遂无比。然则,闺密之间正因为无话不谈百无禁忌才能称之为密,所以女人一定是有地方排遣抑郁的,而男人也一定要为小聪明付出代价的。

九条到家后不久,立即把电话拨给莫西西。那方一边大剂量的关心,一边暗渡陈仓的试探。而九条在费劲巴拉的解释清了男衬衫事件以后,一边再三的自我质疑,一边问出了口:“你说,我是在哪见过他的呢?”

莫西西哎哟了一声:“你可真是太愁人了,你的大脑结构是一马平川型的吧,没有沟回也没有记忆点,多大的事都当成过眼云烟。”

九条脾气不算坏,外加洞察力也不赖,尖锐的问:“西西,我发现你嘴巴越发恶毒了,是不是受许文迪传染了?你跟他之间是不是出现爆点了?”

莫西西是谁,莫西西岂是随便就缴械投降的人。她眨眨眼不无惋惜的说:“九条,我从小到大一直这么恶毒的,你快好好做做脑保健操吧,好歹也得弄个沟回用来记住我啊1

“见到话题躲躲闪闪一定是有不良情况发生。”九条犀利的唉声叹息,“眼见着你都开始思春了。”

“…”莫西西举着话筒直翻白眼,“行了这事回头面谈。你再仔细想想曾经有哪些可能会遇上龙海吧,我总觉得他那个人城府太深,你肯定搞不定的。”

“那他能图我什么呢?哪样是我有他没有的?”

“你可真是太愁人了,您那大脑结构确实是异于常人!因为你是个姑娘,这点还不够他图的吗?!哎,我说你…”

“我说西西1九条瞅准机会插了一句,“你饶了我吧,我还是个孩子埃”

莫西西一拍脑门:“说到孩子,玉洁她们家宝宝快过生日了,咱得提前把礼物备出来。”

“你说,我当初要是结婚了,是不是现在孩子也有这么大了?”

你当初不能结婚,就算结婚了也不会有孩子。话到了舌头尖又溜溜吞了回去,生怕一个不小心,牵一发而动千钧的掀起九条心底久久不曾愈合的伤疤。当事人自己肯当作稀松平常的说出来,不代表她心里也终于能够稀松平常的对待了。莫西西琢磨了片刻,避开重点不谈:“肯定没有,你当初要是结婚了,现在应该快离婚了。”

“谢谢。再见。我的大脑一马平川,没有沟回没有记忆点,抱歉我不认识你是谁1

莫西西终于软了声音,体贴了起来:“要是累了,就多泡一会热水澡。要是心情不好,记得打电话来叫我们,宁宁都闹着喝酒闹了好几天了。”忽然灵光一现,“九条,你该不会是哪天喝醉了遇上他的吧?”

“你是说——龙海?”

“你这是在故意取悦朕吗?”饶是莫西西这种从来不肯跑题的正义的好同志,也懒得再激昂的重申一次我方论点了,她觉得在医学上来讲九条说不准已经能够算所是脑死亡了。

“…”

“那抓紧时间跪安吧。”

九条确实是在喝醉的时候遇上过一次龙海。并且不是忘记了,而是压根没记祝

那天是她身体周期的低潮时段,心情本不是太好,又因为心不在焉的把相亲地址给弄丢了,传说中火树银花的小伙子也非常遗憾的见不着了。所谓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今生无缘来生再聚,接下来该是挥挥袖莫回头,饮酒作乐是时候。因此她信步溜达到中山北路酒吧一条街的时候,低着头挑了个最不花里胡哨的门槛便迈了进去。

九条的酒量不行,她有自知之明并且是所有的道理都门清。顾朝南在身边的时候抓住酒瓶子不放纯粹是为了引他心疼的,可是顾朝南离开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看似聪颖过人的姑娘匪夷所思的钻起了低级的牛角尖,干巴巴的借酒消愁险些堕落为酗酒份子,成为社会安定团结的隐患。曾经有过那样的日子,便更加明白酒醒之后只会是愁上加愁,可是也更加明白没有什么比酒还能让不安的人在短时间内找到安全感了。

当晚,九条坐在吧台前喝了一杯一杯又一杯,脑子逐渐开始发蒙,思考的能力从奔腾降到赛扬到486,286,黑白机,显示器。几次想拿起手机给莫西西拨电话,最终又没能按下去,不是所有的伤口都有必要拿出来被治愈。她彻底喝醉之前借着最后一丝理智跟服务生郑而重之的交代:“一会我喝醉了,你帮我打这个电话,让她来接我就行。”

一切事物俱是虚幻迷离间,衣冠楚楚的龙海选择坐到了她的旁边,要了一杯Johnnie Walker。九条端着下巴,侧过脸定定打量,在她天旋地转的眼里忽然觉得世间万物均是不可思议,又仿佛是理所当然。她快乐的搭讪:“嘿,你吃饭了吗?”

龙海直视着自个手里的杯子并没有立即回话,抿了一口酒才扭头看了看九条,他的经验告诉自己,这姑娘喝醉了,并且是不一般的程度。

他问:“怎么称呼?”

“朝南?”九条撅起嘴巴,拖着尾音细声细气,“你怎么才来啊?”大多漂亮的姑娘有天然的优势,一个轻柔的动作或一个撒娇的口吻就能让男人不舍得弃之不理,哪怕那姑娘嘴里呼唤的不是自己的名字。

龙海心说,你的朝南还没来呢。“需要我给你的朋友打电话吗?”

九条忽然又醉中带了几分清醒:“哦,你是谁?”

龙海随口诌道:“我是朝北。你呢?”

“九条,你可以叫我九条。”

“九条是个好名字。”龙海点头说。

“可是…嘿…可是…”她可是了好半天,最后趴在吧台上直挠头皮也没能可是出个所以然来,只纳闷说,“你怎么不叫我妙言了呢?”

龙海面无表情的将一尘不变的句式又套用了一遍:“妙言是个好名字。”

九条指手画脚的问:“你怎么都不笑呢?”

哪来这么多的怎么。“哦?”他故意问,“为什么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