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然不…”

“哎呀,真的不欢迎啊?”汐晨故意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又惊讶又沮丧地道。

“汐大哥!”辛韵没好气地嚷嚷,不觉地翘起了米分嫩的小嘴。

这幅难得的可爱像让汐晨心情不由更加愉快:“嘿嘿…开个玩笑嘛,辛妹妹你别生气啊…对了,你应该不会是真的不欢迎我去你家吧?”

见他好像吃定了自己只有被捉弄的份,辛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是我说不欢迎,你会不去么?”

汐晨愣了一下,旋即开心地放声大笑。笑声清朗如歌,不但中气十足更是悦耳动听,引得群山都隐隐地回应,像是整片雪岭都嗅到了春日的明媚气息,从长长的冬眠之中醒了过来,也欢声相和一般。

“这有什好笑的?莫名其妙…”辛韵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去一旁用作厨房的简易窝棚里找来黑炭,然后就着一面铜镜,细细地将露在外头的肌肤都涂了一遍。

铜镜很小,不过巴掌大,又是女儿家惯用之用,她直接从怀里掏出来,倒也不怕汐晨怀疑。

果然,汐晨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问,等她妆扮好,又吃了简单的早饭,果然就陪她一起下山。

第四十二章 回城(修)

山间的早晨虽然比城里头还要冷飕飕的,不过运动产生热量,加上一旁又有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直在叽里呱啦个不停,感觉没多久就来到了馒头坡下。

辛韵特地留心了一下,发现从山上延伸下来多条深深的车辙痕迹,而且车辙下的冰是碎的,证明这些痕迹应该刚刚过去不久。

等到了城门口,辛韵便发现守城的官兵一下子增多,城墙之上,还时不时有全副武装的官兵在走动,百姓们不管出城还是进城都要接受检查,尤其是出城的,把关更严。

辛韵面不改色地将象征身份的文碟递上,顺利地通过检查后,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幸亏她早就让红椒陪同作证,找了专门办理此类事务的中人,办了个同红椒一样户籍出身的文碟,不然此刻城门检查这么严格,她恐怕不但进不了城门,反而还会因为身份不明而招来其他的灾难。

如今看来,那足足的十两银子还是花的相当值得的。

辛韵暗自庆幸着,却忽略了当汐晨将文碟递给守城官兵之时,官兵脸上眼中那陡然的惊诧和恭敬之色。等她转目时,汐晨已从官兵手中接回文碟随手往怀里一塞,就伸手揽着她笑眯眯地问道:“辛妹妹,你家在哪里啊?”

虽然这个家伙嘴上总是没个正经,可毕竟人家救了自己又为了自己冒险总是事实,辛韵下意识地已经把他划为可信任之列,而且也已大略地对他讲了自己同荻秋和红椒之间的故事,并说了地址。之后,正要前行,忽见距离城门数十米远的牌坊下,有一个少年正和一个小女孩在争论些什么,那个少年和小女孩,不是荻秋和红椒还能是哪个?

“荻秋哥,红椒!”辛韵大喜,顾不得汐晨,连忙奔了过去。

此时,荻秋和红椒也看到了她,显然也都很惊喜地冲了过来。三人劫后重逢,忍不住紧紧地拉住彼此的手,红椒更是一把抱住了辛韵,呜呜地哭了起来:“云…”

“红椒!”才吐了一个字,荻秋就突然打断了她,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正在慢悠悠走过来的汐晨,口中快速地道,“你的辛韵哥不是已经好好地回来了吗,不要哭了!”

“辛韵哥!我差点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红椒及时地改口,看着辛韵又哭又笑,“辛韵哥,你没事吧?”

“傻丫头,别忘了我叫什么名字,辛韵辛韵,不就是幸运幸运嘛,像我这么幸运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事呢?不过,要不是汐大哥救了我,我可能还真的就见不到你了。”辛韵笑道,拉着她的手回头看向汐晨,“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汐晨汐大哥。”

荻秋和红椒先是很惊诧地对视了一眼,随即荻秋便引着红椒十分郑重地向汐晨施礼:“汐大哥,谢谢你救了辛韵。”

“荻秋兄弟和红椒妹妹不用如此客气,我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汐晨笑眯眯地伸手相扶。

红椒惊讶地看着他:“汐大哥知道我们的名字?”

“不但知道,我还见过你们呢?”汐晨嘿嘿一笑,“你们是专门在这里等辛妹妹的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吧?”

“没错,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见荻秋和红椒都是满脸的惊讶之色,辛韵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气氛明显地低压,路人们比往日足足稀少了许多倍,知道昨晚不但城外馒头坡发生了一场血腥厮杀,恐怕这大兴城中也不平静,便低声道。

荻秋的目光在汐晨身上一转,明白在这当头最好不要在街上逗留,便沉默地侧了侧身。

因为所谈甚秘,知道内情的人越少越好,荻秋便打发红椒先回孤儿院报个平安,自己则随同辛韵带着汐晨一起去了辛韵的院子,这才相互了解分散后的状况。

当时荻秋虽然引走了四个追兵,并且在一番搏斗下,打伤了其中两个,可还是寡不敌众,被对方敲昏了。

而红椒则是虽然一直听辛韵的话一动也不敢动,可还是被敌人发现了。因为红椒没有武功,又是个小女孩,几乎只一照面,连喊叫都来不及就被一掌劈晕。

醒来后,两人发现自己不但被捆的结实,连眼睛也都被蒙着,还被分别逼问,要他们交代为什么会来馒头坡。由于在来的路上,为了以防万一被威国府的人发现,三人就已经合计好了对策,当下都只说是想借云七小姐的香火和风水,好让自己病死的伙伴能早日投胎,这才不小心触动了机关。

敌人见翻来覆去他们都是一样的口径,身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红椒又只是个八九岁的女孩子,便多少相信了几分,并没有对他们用刑,但也没打算放了他们,而是准备等天亮了再把他们交给上级处理。

而后,两人就被捆了在一处,自始自终,都被蒙着眼睛,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只知道所在的地方虽然冷,却很干燥,而且也没有风,应该是在山洞之类的地方。

两人本来以为死定了,又一直担心着辛韵会不会也被他们抓到,一直提着心吊着胆,没想到忽然之间听到外头有厮杀声,居然被一群官兵给救了。更令人惊讶的是,救他们的官兵居然认得他们,不但释放了他们,还说他们为朝廷立了功,稍后还会论功行赏。

原来朝廷早就怀疑威国府跟随太子企图谋逆,而且正在暗中冶炼兵器,只是苦于对方行事太过隐秘,一直都没有找到具体地址。这一次因感觉七小姐的丧事规模大的有些蹊跷,才来坟墓附近再次查询蛛丝马迹,可若不是荻秋三人无意中挪动了香炉露出机关,只怕一时还真发现不了什么。

原来所谓的功劳是这个,那还确实是因祸得福立了个大功。辛韵这才得到解惑。

“对了,你们知道威国府现在怎么样了吗?”虽然她对那个候府是半点情感都没有,也希望那些所谓的亲人能得到一些教训,可却也从来没希望他们会被抄家灭门,毕竟那都是些活生生的生母。而且以她这身体的身份,若问都不问上一句难免不合情理。

“我和红椒前脚才被送回城里,你们后脚就跟着回来了,还没来得及打听,不过送我回来的那些人和守城的官兵是一伙的,我想…”荻秋顿了顿,看着辛韵道,“这谋逆之罪恐怕是逃不了了。”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辛韵怔忪地低叹了一声,随即垂下眼眸。

幸好乳娘母女和自己都已经相继离开了候府,不然绝对会被牵连定的。据她所知,所有朝代对于谋逆之罪的处罚都是极其严重的,像她这样的即是女子又还是未成年的孩子,纵然可以逃脱一死,也肯定难逃沦为官婢官妓的下场,还会终生都被烙印上逆贼之后的烙印,这以后别说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就算想要翻身成为良户都是极难的。

“问题是这条蛇不但吞不了大象,反而变成击石的鸡卵,”汐晨也摇着头十分感慨地道,“只可惜先威国侯一生忠烈,出生入死,百战沙场,才博得的威名和荣耀,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轻轻易易地就毁于了一旦,甚至,还罪及了子孙后代。若是他老人家泉下有知,恐怕是死也不会瞑目。”

荻秋看着辛韵,没有接口。

感觉到他目光里所含的担忧和关切,辛韵抬头对他笑笑,面对汐晨转开话题道:“我们只是些普通老百姓,只要管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那些豪门高户候府天家的事情,还是不要去费心了。对了,汐大哥,这么冷的天,不如我们去烫些好酒来喝喝,再叫些酒菜来,一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二来也算是为我们自己压压惊,把所有晦气的事情都抛到耳后去。”

“好,我马上去买。”荻秋立起。

“你们庆祝吧,我就不用了。”汐晨却是意外地没有顺水推舟,反而摆了摆手,笑眯眯地道,“我今天进城,一来是护送辛妹妹回来,二来也有点事情想去办一下。不如等我办完事回来再与你们痛饮如何?”

“这样啊?”辛韵和荻秋对望了一眼,“那也行,那汐大哥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汐晨想了想,道:“这可说不准,我会尽量在申时之前过来,若是不然,我也会送个信来。”

“那好,今日城里不太平,汐大哥你自己多注意些。”辛韵正好也想和荻秋私下相处,好细问详情,见他难得自己主动离开,当下也不同他客气。

第四十三章 怪异(修)

等将人送到胡同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荻秋便立时发问:“辛韵,这个汐晨是什么人?他是怎么救了你的?”

辛韵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虽说简化了自己接连两次侥幸从追兵手中逃脱的过程,只说自己先是幸运地取巧逃脱,然后大意地摔倒,却没有隐瞒后来遇到汐晨之后发生的一切。

对于自己这个才相处了短短时间、似乎生性跳脱的救命恩人,她心中固然感念其恩,可却是怪异的感觉占更大部分,只是要她说个具体的所以然来,却又没法说,只能把事情尽量客观地讲诉了一遍。所谓旁观者清,荻秋虽心理年龄比自己小,却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又是素来早熟,说不定能分析出一些她想不到的东西。

荻秋当然明白她先前那段逃跑的片段,必定没有说的这般容易,可见辛韵明显是有所保留,他自然也不好强问,待听到她后来和汐晨的相处情景,以及汐晨对当今天下朝廷局势的言谈,俊浓的眉头不由越皱越紧。

“荻秋哥,你想到什么了吗?”见他久久不语,辛韵不由询问。

荻秋蹙眉道:“我觉得,这位汐大哥好像不是个普通猎户。”而且对辛韵的热情似乎有些超乎寻常…只是那一位怎么说也是辛韵的恩公,自己若是胡乱猜测,恐怕不禁侮辱了人家,辛韵听了也会不高兴。至于人家见多识广,也许曾经念过书,又素来关心国家大事也不一定,不能以只言片语就下定论。

“我也这么觉得。”辛韵忙点头道,却见他除了这一句,似乎再没有其他看法,不由地有些失望。

见她对汐晨仿佛不是普通的上心,荻秋心中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当下道:“辛韵妹妹,你也别想太多了,既然欠了人家的恩情,咱们以后找机会图报也就是了,至于你的秘密,现在正是非常时期,你可务必要小心,切莫说漏了。”

辛韵点点头:“这个我当然不会说。”

“威国府那边…”荻秋顿了顿,“要不要我再帮你打探一下消息?”

“你也说了,现在正是非常时期,还是算了吧!”辛韵淡淡地道,“反正他们也从未当我是亲人过。”

荻秋点点头,神色明显轻松了一些。闲聊不一会,得讯后的孤儿们就都跟着红椒一哄儿地赶了过来,就连一直呆在屋里鲜少出来的穷秋也没落下,都是心里放心不了,想要亲眼看看他们是否真的平安无事。

辛韵忙让穷秋坐到火盆旁来,省得他受寒,又和荻秋一起接受孩子们的检阅。

好在荻秋虽然受了一些外伤,但没伤及五脏内腹,红椒和辛韵也没什么不适的后遗症,总体来说,这一次三人都出了奇的幸运。

为了证明自己不妨事,荻秋还故意拳打脚踢地表演了一番,好让孩子们安心。

“哇,荻秋哥真厉害,他们几个人追你,你都没事啊!”看着荻秋好像真的一点都没受影响,虎虎生风地样子,本来就是他的忠实米分丝的蚕豆忍不住鼓起掌来,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崇拜之色。

见哥哥鼓掌,豌豆也十分给力地拍起小手,莲藕和青芹也不甘示弱,屋子里头顿时都是稀里哗啦地鼓掌声,重新充满了活泼和欢笑。

辛韵微笑着看孩子们简简单单地快乐欢笑,夜里那场血腥厮杀的场面却又不自觉地浮了上来。

过去的一天一夜,绝对是目前为止她的人生之中除了穿越之外最为跌宕起伏的经历,虽说最终只是有惊无险,可为什么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呢?

辛韵很想立刻和孤儿之中智商最高的穷秋讨论一下,可是一来穷秋的病最忌劳心伤神,二来她也不想让孩子们在终于放心之后又来担心,还是自己先想想再说吧。

给荻秋涂了伤药后,为了庆祝三人平安归来,大伙便热热闹闹地忙活了起来,又用火盆将屋子烘得暖暖的,又买了酒菜烫着热着,只等汐晨回来,让孩子们都见见这位脸上总是带着灿烂笑容的神秘少年。

然后,汐晨却并没有来,大概未时左右,他就雇了个闲汉过来传话,说今日走不开了,明儿再抽空过来。

听到这个消息,辛韵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感觉心底的怪异又增添了几分,只是欲待仔细分析,又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权且搁下。

经过五个多时辰的充足睡眠,次日凌晨,辛韵的生物钟再次准时将她从睡梦中唤醒。看了一眼身旁仍睡得很香甜的红椒,辛韵悄悄地将小丫头搁在自己身上的手抬起,把柔软的枕头塞入她的臂弯之中。

小丫头含糊地梦呓了一句什么,小嘴咂巴咂巴了两下,又睡熟了过去。前晚那场意外,说起来,还是这个小丫头受惊最重,毕竟她就是再早熟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而已,又一直担着心吊着胆的,着实是够呛的了。

整理好衣裳,辛韵轻手轻脚地开了门,站在院子之中。

天光正朦朦胧胧,墙外,人们早起发出的各种声响远远近近地传了过来,从表面上来看,似乎并没有因为前夜里的那场大变故而受到什么影响。

实际上,对于绝大部分一直被这个官老爷那个官老爷统治的老百姓来说,只要不打战,确实是换了谁来治理这座大兴城都没什么大区别。有时候反而正因为有了这些上流社会的起起落落,才让他们劳困单调的生活增加了更多聊以消遣的饭后谈资。

辛韵本来也希望成为这样的普通人,不用去担忧潮起潮落的生生死死、荣耀耻辱,可她没法改变这个身体的血统,更无法保证自己永远都不会被云府这个出身所牵连,只因云府的七小姐虽然“死了”,可这纸到底能不能永远包的住火,现在还未可知,何况,荻秋等人可是早已知道了她的身份。这倒不是因为她因感激红椒和荻秋的援手而早就天真主动地选择坦诚相告,而是在她根本还不自知的时候,就已被孤儿们认了出来。却原来,在她还没有成为云姝之前,这具身体的原主儿就已经和孤儿们打过交道了。

那是去岁威国侯云风的四十生辰。虽说这个时代素来都宁过三十九也不过四十生辰的习俗,而没有如往常般大肆操办,但为了给自己积福积德,候府还是特地搞了一场为期三日的施粥活动。

大兴城地处边境,冬日素来严寒,但凡有点闲钱的人家冬日都是窝在家中的多,很少会出来受罪。候府的正经主子们既想要好名声,又不愿意自己亲自受罪,便把所谓“主持”的名头指派给了最不得宠的七小姐云姝,让她亲自来为百姓舀粥。

似这等好事,缺衣少食的孤儿们自然不会放过,便除了不能吹风的穷秋外,荻秋土豆青芹红椒蚕豆豌豆还有莲藕都是日日全体出动,而且每次都会领完又去排一次。荻秋和土豆都是年长皮薄的,不好意思装作还没领过,红椒蚕豆等孩子却不管这些,和他们同样做的还有很多小孩子,为此,大家甚至还偷偷地互换了衣服。

能做云府管事的都有一颗机灵心兼对一双雷达眼,马上就发现孩子们这套把戏,自然不允许孩子们占候府的便宜,为了杀鸡儆猴,他立刻抓了一个眼熟的小孩想胖揍一顿,好巧不巧地正好抓到了蚕豆。

就在蚕豆眼见要遭受教训的时候,云姝发话了。她虽然懦弱却很善良,看到这些孩子一个个都面黄肌瘦衣裳单薄,排队时都被凛冽的北风吹得一个劲哆嗦,早就心生怜意,看到他们还要被打,居然难得的鼓起了勇气,以既然是在行善,便应该为威国侯多多积德为藉口,硬是压下了管事,甚至还亲自给每个孩子再多施了一碗粥。

孩子们虽小,却也都是知道感恩的,热粥喝进嘴里,更是暖在心中,也从此都记住了那一张美丽温柔的笑脸,所以当她送肉包给豌豆吃,又赠银两给蚕豆的时候,就已被蚕豆和红椒给认出来了。只是当时因急着给豌豆看伤,又见她一身低调打扮旁边乳娘那么紧张,才什么都没说。不曾想,没过多久,荻秋和红椒却反过来把她救回去了,也是因此,所有的孤儿都知道了她的身份。

只是,人性这东西,太复杂,从来都没有绝对的考验,而且从长远的角度来考虑,她身怀神秘空间就是个最大的原罪。若是以后一直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彼此关系太亲密,就怕百密一疏总有一日会不小心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讲,这些风险,她冒不起也不能冒,必须未雨绸缪在先。

等威国府谋逆这场风波过去一点,就走吧!她既然不是真正的云姝,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亲人,那么,这以后长长的人生,总要自己一个人去闯的。

不过,红椒他们都还小,豌豆和莲藕更是需要人照顾,看在这一场交情的份上,在走之前,能多给他们留下一些东西就多留一些吧。别的不敢奢望,唯愿他们都能平平安安地长大,等长大了,天大地大地就要他们自己去拼搏了。

想到不得不放弃这份已经慰藉了自己好一段时间的温暖,终究还是要孤独一人只身上路,辛韵不由地惆怅了好一会,最后才强迫自己丢开这份小女儿心态,凝起意识,遁入空间点了点剩下的家当。

第四十四章 珍惜(修)

空间里的家当并不多,毕竟这些天她独赁小院,没有再当妙手空空反而添置了不少东西花了不少银钱,现在既然打算要走,一路上更需多多准备才行。

无聊地摆弄着那十颗不便在大兴城出手的珍珠,又把玩了一会别的珠宝玉石,想到了这一回威国府中必然有无数珍贵的财物古董地被抄家,自己却一点便宜都没占着…辛韵就不由地有点小郁闷。

要是自己在外头也能像在空间里这样身轻如燕想飞就飞,那该多好啊!

辛韵有些遗憾地绕着那已然绽开了一片花瓣的白玉莲花转了几圈,目光无意中瞄到了那把收缴来的钢刀,便将其拾起,拿在手中细看。

钢刀刀面光洁,整体线条流畅,刀身并未刻字,唯有刀柄一处不明显的地方刻了一个小小的符号,也不知道是代表了什么。

这刀看起来似乎不错,就是不知道锋利不锋利。

辛韵随手拿起一把从铁器店买来的普通匕首搁在木架中间,然后握住钢刀用力斩了下去。

只听当地一声,匕首迸裂在地,虽没有断裂,可却明显地被斩出一个缺口,再看那把钢刀,却还是毫无损伤。

不愧是要用来谋反私下铸造的兵器,果然够锋利结实!辛韵赞了一声,握在手中挥舞了几下,仿佛十分称手。然而在雪林中挥刀的感觉却提醒辛韵这样的轻松不过是错觉而已,毕竟她现在的身体是意识形态化成的,莫说才几斤重的刀,便是一个要两三人合力才能抬起的大柜子也是举重若轻的。

这个身体,要赶紧强大起来才行啊!不然,拿把刀都吃力又谈何自我保护呢?

只可惜,她马上就不得不离开大家了,不然先跟着荻秋练一阵子拳脚也是好的,毕竟单靠空间可不是万无一失的。就好像上一次,她虽然提前从空间里取出绳索设置绊脚,后来又用匕首麻沸散的,人家只会以为是她事先就藏在身上不会起什么疑心,可后来第二批追兵追来时,那一桶热水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用正常逻辑来解释的,那两个人,若是死在那场血腥厮杀之中了还罢,倘若不然,心中难免不对自己的怪异之处起疑…

想到那严重的后果,辛韵的脊背不由陡然泌出了一层冷汗,接着一个细节蓦然地冒了上来:她清楚的记得,那个眉毛极浓的大汉被她泼到热水之后脱口而出时,分明喊了她一声小丫头…

小丫头!小丫头!为什么她身段都没长开,又乔装的很好,对方甚至先前连见都没见过她,却能一眼就认出自己是女的呢?还有,以他们的身手,便是误以为那热水真是毒液,也应该是先设法抓住她再来逼自己拿出解药解毒,而不是任由自己逃走才是常理,怎么会反而表现的像是六神无主、只知慌张呼喊的菜鸟呢?

事情是如此的诡异不解,可她当时竟然只觉是自己实在幸运…辛韵陡然打了个激灵,越想越觉得那一晚不对劲的事情实在太多,就连荻秋只受了些轻伤,红椒只被敲昏,都觉得透着一股莫名的味道,不由地双手紧握。

不行,她不但要离开大兴城,而且越早越好!

只因,如果不是她杞人忧天的话,她的秘密,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啊…”忽地,外头传来一声惊叫。

辛韵立时退出空间,只见红椒呆呆地拥着被子坐了起来,一时间好像不明白自己在哪里。

“红椒,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辛韵哥…”红椒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

“乖,别怕,没事了,没事了啊,咱们现在都很安全很安全。”辛韵怜惜地一边抱着她,一边拍着她的肩,心中再次叹息,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啊!

红椒抱了她一会,这才慢慢地回神,很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辛韵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谁说的,红椒既聪明又能干了,只是现在还小而已,等你长大像我这样的岁数,保准比我还厉害很多很多。”辛韵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既然决定要离开,就更加珍惜剩下的这点有限的相处时间。

等这帮孩子知道她突然不告而别,一定会很伤心吧?只是,伤心总是短暂的,而且比起长久的安全来说,这点代价已经轻的不能再轻了。

“我才比不上辛韵哥呢,顶多比蚕豆厉害一点。”红椒不愧是号称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一旦确认那只是午夜梦回的一场噩梦,情绪就已恢复了很多。

“蚕豆要是听到这话保准不服气,他肯定会说:‘哼,我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能连个女人都比不过?’”辛韵学着蚕豆的神态骄傲地道,逗得红椒不由嘿嘿一笑,余下的阴影越发消散的无影踪。

“辛韵哥,天快亮了吧?”

“还有一会呢?你要不要再睡一会?”

“不了,睡饱了。”红椒立刻摇头。

这小丫头,应该还是害怕再做噩梦吧。辛韵对她温柔一笑:“好,那就起来吧,咱们一起跳跳绳怎么样?”

“好啊好啊…”

等出了身汗又重新梳洗乔装好后,两人便锁了门去孤儿院,仍是和大家一起吃早饭。这一日,辛韵都盘亘在孤儿院,专心地跟荻秋学习拳脚,牢记一招一式,甚至还大略地画了下来,以备自己以后反复练习。

去孤儿院的路上,她就算好了,虽说家当已经不多了,但只要她有空间在手,总是饿不死也冻不死的。而且只要离开了大兴城,去到下一个大城市,她就可以将珍珠和玉佩拿出来换钱。这样算起来的话,就算暂时没有收入,要将大部分的现银两都留给孩子们,只留一些必要的盘缠也是没关系的。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聚财,而是赶紧先租辆马车,尽早离开大兴城才是。

一转眼,晚饭时间就到了,仍是简单的白菜肉汤和馒头,却因孩子们的打闹而一点都不显得寒酸乏味。

辛韵吃的很认真,因为这一顿饭很可能就是她和大家一起度过的最后一餐了!从今往后,也不知几时才能见面。

“辛韵。”唤她的是穷秋。

辛韵抬眼,正对上穷秋温柔关怀的眼眸:“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虽然辛韵并未表现出特别的异样,可少年还是敏感地感觉到她身上有一种令人不安的异常情绪,忍不住出声安抚。

“是啊,辛韵哥,你现在只是我们的辛韵哥,以前那个什么名字我们早就忘记掉了。”红椒也跟着重重地点头,同时还目光威严地环顾了一眼豌豆和莲藕,“你们两个记住了吗?以后不管谁问你们,你们都只能说辛韵哥就是辛韵哥,不是其他什么人,要是忘记了,就不准吃饭,天天饿肚子!”

从来都是很乖巧的莲藕虽然似懂非懂,但还是用力点点头,豌豆只知道不听话就要饿肚子,也跟着憨憨地点头。

土豆虽然没有被点到名,却也郑重地道:“嗯,我们都记住了。”

“我也记住了。”青芹也赶紧表态。

蚕豆夸张地转动着滴溜溜地黑眼睛,故意左看右看:“这里除了我们一家子,还有别的什么人吗?我怎么没看到啊?”

豌豆有样学样地也左摇头右摇头:“没看到…”

荻秋笑着摸了摸豌豆的头,没有说话,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辛韵什么都没说,低下头喝汤,只觉得那热气不住地熏湿自己的眼睛,几乎准备打消悄然离去的念头。

若是可以,又有谁愿孤身一人去天涯海角,心中有苦时没有人倾听,开心的时候也没人分享,病了困了也再没有人细心地照顾和关怀啊?尤其是像她这样一缕不得不面对完全陌生世界的孤单灵魂。可是,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家,她都是不得不离开啊!

但愿,等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大家还有重逢的机会。

但愿,到那个时候,这份温暖还一如今日,他们依然愿意视她如亲人!

第四十五章 惊见(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