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张帖子收了起来,姚海棠惆怅了那么一小会儿后说:“今天晚上做十大碗儿,准备好材料,让厨子在灶房里等着我,我换了衣服就来。”

青苗还以为她会忧伤上一回,却没想转眼就惦记上吃喝了:“知道了,姑娘,你啊真是就知道吃”

“人生啊,就是吃吃喝喝,不吃不喝会死人的。而且你不觉得高兴时吃喝能助兴,郁闷的时候吃喝能开郁吗?”姚海棠歪理了,不过她一旦做起菜来总是欢喜的。

所谓的十大碗儿是姚海棠在现代时,家乡那块儿开宴做酒席常用的菜,十大碗全是热菜,余下的凉菜叫八大碟儿,再加上各色点心一般是二十几道。

十大碗头一碗是烩肉丸子,肉泥加了凉薯碎末上锅炸透,个顶个的都像小孩儿拳头那么大,炸好了要吃的时候再以香菇、肉丝儿、鱿鱼丝、鹌鹑蛋和火腿薄片一块儿煮了,出锅时洒上葱。端出来是香气四溢,滋味鲜爽,那肉丸子尤其好吃,吸饱了汤汁后一口咬下去才会觉出来,其实味道全在肉丸子里了,加上炸出来的香气,只要吃一口就停不下来。

这肉丸子不但可以煮汤,还可以切片炒菜,小孩子也爱干吃,尤其是刚炸出来没多会儿,稍一凉了趁还有些脆扔嘴里,那个香气就不用说了。

姚海棠说是要做十大碗,其实光做第一道菜就够费心思了,天然居还要招待客人,当然不能为她一个人把客人都给往外赶。她做了三道菜后就算完事儿了,厨子在一边连连问她:“东家,这才三碗呢,您不说十大碗吗?”

吩咐人把做好的端出去,姚海棠回头答道:“啊,对,可是这不是有客来嘛,不方便,回头我把十大碗写给你,这最适合做宴席用了,共是十碗八碟五点三盘。”

厨子一听欢喜得很,催着姚海棠说:“别回头啊,东家现在就给我写吧。”

“可是咱们天然居以素菜为主,而且又不接各种酒席,写了也没什么用处啊”姚海棠之所以不喜欢做酒席,就是因为接酒席一来累,二来麻烦,三来不够清静。

但是厨子不管这个,说道:“不接酒席也可以做,而且咱们哪里少做素肉了,刚才用的肉泥换成别的就是了,又不是做不出来。就算用肉也没事,咱们这是天然居又不是素斋馆。”

一想也是,姚海棠道:“那好歹等我吃过了再说,现在客人多,还是赶紧做菜去吧。”

厨子听了赶紧转身做菜去了,姚海棠出了厨房上楼上雅间儿去,然后就遇上个有点儿熟的人,杜敬璋那不怎么让人省心的妹妹,其实姚海棠也不知道是妹妹还是姐姐,反正就这么一说。

“姑娘这边请。”小二是这么招呼的,看来出来吃饭还是没拿公主的身份。

而姚海棠和慧思公主一错身,慧思公主自然没认出姚海棠来,姚海棠也尽量当是生人一般飘过去。只是她能让慧思公主是生人,有人不能,老远就有个某某某,大概是某王候家的公子,迎着慧思公主上来就是一礼:“老远看着就像是公主,原来公主也常来天然居用饭啊”

这一下别人自然都要起身行礼,这王候家的公子不地道,皇族子弟有规矩,外出不得打扰百姓,除非去礼天祭祖才能鸣锣开道,在京城里快马飞奔的事儿那是断然不会出现的。这位一声喊,大家纷纷行礼后,慧思公主赶紧笑了笑算是回了礼,然后就把那王候家的公子拎进了雅间里。

不多会儿那位王候家的公子就出来了,这位也是包了雅间的,不多会儿后就是一阵瓷器的碎响声,姚海棠心里一阵发疼,那要是卖了足够让寻常人家过上几年了…败家子啊姚海棠以为就会这么算了,毕竟人也是王候公子,几个盘碗按着胸口说没事儿就了事。只是她过于低估自己家那些个小二了,或者说低估了掌柜!

因为会帐的时候加上了瓷器耗损的银钱,虽然是按司珍坊那些瓷器的价儿,不算太多,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嘛,那位自然不肯了,接着就在雅间里闹起来了。

所幸这时大家都吃完走人了,厅堂里就剩下三三两两的人,雅间的隔音也算不错,附近几间虽然能听到,远了就听不见了。

“你们这可是在讹人,别仗着后台硬就乱来,我要是一状告到衙门里去你们谁也接不住。”这位还有点儿底限,没说自己是谁谁谁让大家伙儿都小心点。

掌柜也没说不当说的话,只是很清楚地说了雅间里贴着的条儿:“瓷器若有失损,请客自理。”

主要是开始天然居从前不管是大厅还是雅间,用的都是司珍坊的瓷器,经常会出现短少,所以才贴出了这条儿,这世上雅贼可不犯王法,那就只好让不犯王法的雅贼们赔钱了姚海棠这时起了身,笑眯眯地走过去,那掌柜连忙躬身道:“东家。”

“这位是大皇子的表兄?”姚海棠刚才听明白了。

“自然。”

“就凭着您这身份,当然不用赔了,您能来小店就蓬荜生辉了。”姚海棠说完就见那位笑得一脸得意之色,但是姚海棠话还没说完呢:“高掌柜,瓷器再稀再吃紧,也不能这样,把准备送到四公子府上的那套拿过来顶上就是了。”

高掌柜一听明白了,立马凑上来说:“东家,这可不行,四公子是准备送到宫里去的,可不敢乱搬用。”

那位一听,又嚷嚷了两句说:“算了算了,爷也不缺这几个银钱,拿去拿去。”

接过了银钱,高掌柜客客气气地把人送了下去,又连连赔了几个不是,还免了饭菜的银钱,那位也算是气平了。

而另一头,慧思公主放下了筷子,挑眉说道:“这地方和四哥有关系?”

“算是有吧,闻说四公子爱吃天然居的饭菜。天然居新开了个窑场叫什么南山窑,新出来瓷器倒是好几家都送了。”这也有消息快得很的。

“这些不是司珍坊出来的?”慧思公主忽然取了一个小瓷碟细细看了起来。

“回公主,不是”

然后慧思公主就沉默了良久,然后看着手里的瓷碟笑开了:“这得叫得来全不费工夫,西城啊,我可算找着你了。派人去南山窑看着,看看那儿谁做主,谁主工,我倒要把让这个叫西城的揪出来。”

原来是想到西城了,姚海棠可不知道会有人因着瓷器联想到了西城…

134.发神经

有时候人要发神经是没得药救的,比如那天那个王候家的公子,两天后才知道,那位是西平候的儿子钟禄。且说钟禄自从在天然居遇了那么一桩事儿后,倒是没来找天然居的麻烦,再不明白的人也知道那背后背景大着,钟禄从前是皇后的侄儿,可现在那是慧贵人,自然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了!

虽然心里还有些不平,可天然居的饭菜还是够吸引人的,钟禄依然还是一天要来上一回,这日中午来用饭,正逢着姚海棠从外边进来。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台阶,钟禄终归是男子,脚步却是要大一些的。

两人并肩而行时,只见姚海棠笑靥如花,灿烂洁净,那侧脸上打下一抹柔和的秋日阳光,并着鸟声花色及徐徐来风,钟禄就这么怔愣在当场了。

正在此时,高掌柜迎了上来,先是给钟禄行了礼,然后看着姚海棠笑道:“东家回来了,中午备了东家爱吃的汤饭,新出的菜谱也做齐了,您尝尝味儿,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就让他们改。”

把手上的东西顺手递给掌柜,姚海棠眉眼弯弯如月地笑着,满是高兴地说道:“好啊!”

“刚刚还嚷着累得只想躺着才好,一听着吃就生龙活虎了,姑娘也就这么点出息了。”后头来的青苗吩咐小二端凉水递帕子来,拧了让姚海棠擦汗净手。

姚海棠抹了把脸又是一笑:“我一个姑娘家,要那么大出息做什么,姑娘们要是都强悍了,这天下的男人可是要躲懒的。”

这话说得青苗和高掌柜齐齐一笑,然后便簇拥着姚海棠上楼进雅间去了。钟禄看着姚海棠说笑间不时回头笑着的侧脸,不由得问了旁人一句:“这是哪位?”

小二颇为骄傲地说:“那是我们姚东家,别看是个小姑娘,本事可大着哩!”

听了小二的话,钟禄就想起来了,天然居的食客都知道,天然居的东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今天一见,漂不漂亮倒另说,却实实在在是个可爱生动的小姑娘:“听百句不如见一面,啧…不错!”

没过几天,钟禄就忽然下了帖子,还派人捧了几个锦盒来,姚海棠收到时直接就怀疑是不是太平院就恐吓人家了:“瞧这孩子吓得,被我挤兑了两句还送了帖子和礼盒来,青苗,别是太平院吓唬他了吧。”

摇头说不至于,青苗想了想又说:“太平院可没功夫对付那些个既没能耐又没本事,还永远不可能爬得太高的外戚。”

打开了帖子,上边儿写得是一些非常漂亮的句子,无外乎是赞美之辞。姚海棠看完后捂着脸颊,抖了几下后看着浑身的鸡皮疙瘩说:“太酸了,这位莫不是想恶心着我。”

再打开礼盒一看,全是珠玉之物,姚海棠看着就推开望了青苗一眼,青苗仔细看了看说:“姑娘,那帖子我能看吗?”

“看吧看吧,看了不许笑,恶心着了也不能怪我。”说着姚海棠就把帖子推到了青苗面前。

接过帖子看完,青苗瞪着眼半天没说话,最后咂巴了嘴叹了一声后说:“呀,姑娘,他这是看上你了,这…这可是在向你表达爱慕之情呢!”

于是姚海棠也瞪圆了眼,又不死心地看了几眼那帖子说:“我没看出来,全是溢美之辞,哪有表达爱慕?”

把帖子放好后,青苗笑得有些暧昧,说道:“姑娘看着事事聪明,原来也有不聪明的时候,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平白无故赞美一个姑娘,除了别有目的之外自然只有爱慕了。我倒看不出这位有什么目的,如果是找回那天的场子,这可不是什么好法子。”

“为什么,我没招惹他呀,如果就那天挤兑了他几句就爱慕上了,那这位可真是没品味。”姚海棠有些啼笑皆非地说道,对于这事儿她感觉就跟一小孩儿玩过家家似的,儿戏得很!

凉凉地扫了她一眼,青苗说:“这不是写得明明白白,说你啊是‘未语常先笑,眉弯似月牙’,还有‘粉黛不施天真态,落落自清华’。看来这位倒看明白姑娘了,姑娘一来爱犯懒,二来爱笑,他就喜欢你这懒模样和笑模样呗。”

于是姚海棠喷了,由不得她不喷,青苗一解释她就听出点儿味来了,实在没想到那钟小侯爷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一两眼就“爱慕”上了:“那我要怎么办?”

凑近了挑着眉眼嘿嘿笑,青苗那表情让姚海棠都有扇她的心了:“那要看姑娘心里怎么想了,你要是觉得合适呢,那咱们就半推半就顺水推舟,你要是觉得这人不合心意,那就回个帖子请出来吃顿饭,礼盒倒是不用还了,还份价值差不多的礼就成了。”

“又是帖子…”最近她怎么就跟帖子纠缠个没完没了呢,好在青苗说这个不必她亲自写,随便让帐房里哪个先生写了就成。

帖子送去说是请吃午饭,钟禄只问了来人说是请午饭,连帖子都没看就穿戴整齐了赶紧往天然居来,一进门就问小二:“你们东家呢?”

小二傻愣愣地指了指楼上,然后就见钟禄一溜烟儿地往楼上跑了,小二蹭了蹭搭在肩上的巾子,嘴里还有句话转悠着,可惜钟禄没听见:“四…公子也…也在呐…”

钟禄“蹭蹭蹭”上了楼,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雅间儿里这会儿不知道杜敬璋上哪里去了,只有姚海棠一个人在那喝着茶,对面还摆着只茶盏,里面倒满了清香四溢的茶。钟禄忽然觉得,如果姚海棠能到他院儿里去,那以后至少是吃好喝好不用愁了,再加上她的身资不菲,这辈子都有着落了。

而喝着茶的姚海棠一抬头看到是钟禄,明显有些意外,她明明跟小二说如果钟禄来了先请到另一个雅间里坐着,这会儿见了也只好起身一笑说:“小侯爷来了,请这…”

她话还没说完钟禄就坐下了,还端着杜敬璋喝过的杯盏灌了两口茶水下去:“以后也别叫小侯爷了,叫会同吧。”

会同是钟禄的字,一般来说,亲近之人才会叫字,姚海棠听着以为是客套,她就顺口应道:“是,那小侯爷就叫我海棠吧。”

“啧…都说了叫会同,既然海棠同意了,那看着什么时候挑个日子进府,我让人给你安排,以后安闲富贵的日子你且过着,不必再操心这些个闲事。你放心,虽然以你的身份不能为正,但将来我必请立你做个平妻!”钟禄一想着以后金山银山和眼前的姑娘都归自己了,心里不由得得意。

这一番话听下来,姚海棠就傻眼了,她直愣愣地盯着钟禄看,特想剖开他脑袋看看这人脑子里装的究竟是豆腐渣还是木屑子:“小侯爷怕是没弄明白,我其实…”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钟禄打断了:“我知道这样进府委屈了你,但我不是说了,以后会升你做平妻的,士农工商,你要知道就算升你做平妻,我也是有压力的!”

啊呸…姚海棠忍不住在心里啐了一口,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没破口大骂:“小侯爷,您大概没看清楚帖子,帖子是帐房师爷写的,别的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其中有一句是‘自惭门户浅,未敢受明珠’。您看我这么一个挣扎在最底层的小民都能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想必小侯爷更明白。”

“别玩笑了!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好,明儿我就让人来接你。要是你实在觉得委屈,大不了我亲自来接你,这总行了吧。”在钟禄心里,这世上能拒绝他的姑娘很少,其中不包括眼前的姚海棠,毕竟他的身份在普通人眼里确实是高的。京中多少商人,愿意把自己的女儿送到豪门为庶室,不过是为了找个靠山,更好行商走商罢了。

“我还真没有开玩笑,倒小侯爷这玩笑开得有些大,您说士农工商。没错,我是经营着一些挣零花钱的生意,但我本身可不是商人。至于侯府此等高门,说实话我还真的没有去过,也不想去,不过太平里我倒是常去。”姚海棠当然不是会常去和园、相府,那就是明摆着在抖靠山,她可不希望自己给人惹麻烦,也不希望有人产生什么联想。

可是姚海棠低估了钟禄神经的强悍,以及他以自我为中心的坚定立场,只见他脸上居然带了几分宠溺之色地说道:“你啊…给你几分脸面,你还拿上架子了,行了行了,谁让我现在眼里就剩下你了,回头我跟父亲商量商量,等正室入门就升你做平妻,保准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看来跟这人应该说直接点,姚海棠发现自己一开始不想让人太尴尬的想法是错误的:“抱歉,我不乐意!我若嫁人只为正室,而且莫说平妻贵妾,便是通房丫头我也容忍不得。若没人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独饮,那我宁可这一辈子就一个人过着,我既不是养不活自己,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弱女子,又何必依附于一个不懂珍惜而我又必需以他为天的男子。”

她的话让钟禄半晌没话说,正当钟禄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杜敬璋顺着陈平益跳开的帘子走了进来…)

135.显声名

当杜敬璋神色平静地走进来时,姚海棠感觉到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根根叫嚣着,似乎在提醒她这样的场面还是赶紧跑比较好。可那也得她跑得了,这时候她要跑了,凭着杜敬璋这脾气能记到下辈子去!

所以她稳了稳心神,心虚地笑了一声坐在那儿不说话了,而钏禄居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进来了,还在那儿说道:“不…不要太过分了,我若不是心里有你,蔫能这样低声下气来求!”

这话立马把姚海棠气笑了,伸出手指着钟禄说:“这也叫低声下气,分明是叫盛气凌人,还心里有…有我!若真是心里有一个人,那首先应有的就是尊重,而后是珍视并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你自己也在那儿口口声声说委屈了,那就别说心里有我,你让我觉得这几个字可笑至极、荒唐至极。”

那钟禄这时终于也动了气,站起身来说:“你一个下三等…四…四公子…”

终于被钟禄看到了的杜敬璋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神色依旧非常平静,并平静地坐了下来,然后说道:“说下去。”

就算钟禄再没心没肺也知道眼前的情况不对劲了,琢磨了琢磨钟禄觉得还是咽回去比较好:“没…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既然你没什么可说的了,就听我说。”杜敬璋脸上有了很浅的笑意,似乎是很愉悦地要跟钟禄谈论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他指了指桌上被钟禄捏着,已经有了些茶汤黄渍的素白茶盏说:“这是我的茶盏,里边是兰亭白露,刚才我就坐在这儿和海棠一块饮茶,这茶汤我才浅饮了一口,还没尝出味儿来。钟禄啊,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完钟禄就僵在那儿了,他哪里还敢有什么话说,京城谁没见识到这位的手段,谁不知道这位惹不得。虽然杜敬璋说话听不出什么来,但是钟禄下意识得就浑身直冒寒意。可是他不说话就能感觉到杜敬璋冷冰冰的视线扫过来,钟禄眼珠一转,说道:“我立马去把家里存的兰亭白露给四公子送过来,至于茶盏,我赔我赔…”

“算了,本来想送套素白瓷给小候爷当回礼,白露茶天然居也有,以后四公子只管来喝。”姚海棠说着就把瓷器给抵销了,那些珠花就当是今天的精神补偿,回头拿回山里送给姑娘们就是了,她反正不要。

钟禄哪里还敢说什么,赶紧就跑人了,这天然居估计他不打听清楚是不敢来了,当然,打听清楚了他就更不会敢来了!

末了,杜敬璋看着姚海棠说:“这样的人天然居里常有?”

摇头连连摆手,姚海棠可不敢让杜敬璋误会,要不然事唠又不知道得发什么疯:“当然不是,这样的奇葩有一朵就够了。今天多亏你在这儿,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这人也活得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合着天下人都低他一等呐!”

对钟禄,杜敬璋并没有谈论下去的兴趣,只说道:“该有的名要任,不该有的名要藏,在四方堂就跟你说过这样的话。不管在哪里,不管做什么,不要太藏着也不要不藏着。

说到名,姚海棠就忽然想起慧思公主来了,这几天慧思公主派人去窑坊里打探过西城,她还是从太平院的人那里得知的:“对了,有件事儿看来还得问你,慧思公主派了人到窑坊打听西城,我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西城这个身份实在是得藏着的,尤其是慧思公主来打听,我就更觉得没什么好事儿了。”

其实这件事杜敬璋知道,他今天也是为这件事来的:“太平院是可以信的,你没跟别人说过,慧思就查不到。你身边知道的也只有青苗和安丰,他们都是太平院的人,只要你平时多注意些,不会被人查探到的,余下的事有我。”

“师父和素素也知道,不过他们肯定不会说的,我是觉得现在可以做点什么,让大家转移一下视线,也迷惑慧思公主。”姚海棠实在是被蒋先生和萧素警告得太多了,西城的身份确实不能被世人知道。

“春雨剑!”杜敬璋立马就有了主意,春雨剑的器师一直是个谜,趁这时候抖出来,一是给姚海棠正个名,二是用这名来镇这场子,因为姚海棠明显不愿意依附于谁做靠山。那她就必需自己强大,春雨剑是其一,四方堂是其二。

一听春雨剑,姚海棠就笑了:“对啊,我老忘记春雨剑这事儿是可说出来的…不过,司珍坊那边没问题吗?其实我一直想问,当年…为什么不可以直接署名说是我制作的呢?”

她的话让杜敬璋有些疑问:“你不知道还是不记得?当年发生这件事时小言刚进司珍坊,你似乎在闹着,那时木已成舟小言只能稳下了你,保住了春雨剑不署其他器师的名讳,只是最后你还是没法在司珍坊待下去了。后来你离开了司珍坊,这件事就一直没有再提起过,这并没有什么可说不可说的。”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有人想居功,结果小姑娘脾气太烈,然后就那什么什么了:“当年的傻事我可不记得了。”

“这件事让八组的人去办,他们擅长做这样的事儿,余下的你别多操心,事情总会平稳下来。”杜敬璋说话间忽然起身,站到窗边看了眼街道上,回头就冲姚海棠说道:“我有些事要去办,你先坐着,一应事情八组的人会旺火跟你商议。”

见他急匆匆的转身要走,姚海棠忽地一把伸手拽住了他:“出什么事了?”

虽然很急,但杜敬璋还是解释了一句:“小九带兵出京去了,他在孝期一不得领兵,二不得出京,必需守孝满三年才能除服,他刚才身穿甲胄、鲜衣怒马出门去了,我要去拦下他。”

这其中的门道姚海棠只能明白一些,但也知道时间紧,连忙松了手不免要叮嘱他一声:“小心些,别人的事儿要顾,你也得先顾好自己。”

恍然间杜敬璋一回头,便见姚海棠站在窗口那片如洗的碧空之间,眉目里满是关切,他便由嘴角生出笑意来,既轻且柔和地应道:“嗯”

其实他去做什么姚海棠从不问,既不问因也不问过,甚至不会问过程,从来只关心他,当然那是指在云泾河里待杜和。她觉得这是一个一只手就能撑起整个天下,另一只手还能空闲着摇着扇的男子,但是在京中风波诡异,她操心的就多了一些,而且她还必需说服自己,其实只是像朋友一样的担心而已,至多也只是比担心朋友多一点。

午后时分,八组的人来了,领头的还是熟人——秦八:“姚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嗯,是啊,这回又得麻烦你了。”见是秦八,姚海棠也轻松些,可不是太平院每一个都跟秦八似的这么好说好话,大部分都跟乔致安一样站着都让人鸭梨甚大!

“这回倒不麻烦,让爱传谣言的保护人,那才叫麻烦呢。”相比之下,秦八觉得他们这位前任院长才算知人善任,他们乔院长最爱让人干不擅长的事儿了,还说是为了让他们成为全才…

然后太平院就展现了他们敬业的一面,或许应该说专业,秦八这人到现代去做传媒,估计就没别人什么事儿了。

要不是姚海棠不想弄得排场太大,不想太过惊人,他们估计最后能让皇帝亲自召见下个旨封个东朝女国师之类的名头,这群人就敢这么干。

“千万另,只要让大家知道,并且接受,而且多少存一些敬意,这样就足够了,不要太多。”姚海棠的提议明显让秦八很受伤,他想了一个极其周密的计划,结果姚海棠要的只是这么一点儿,那哪用得着八组的人来。

于是秦八坚定地认为,其实四公子也是个杀蚂蚁喜欢用水果刀的:“成,姚姑娘赏鉴这样合适就这么办,你放心,不会多一点也不会少一点,全按着你说的来办。”

“那就谢过了,以后八组来酒水名单,只是东郊的天然居以后可少不得还得请你们帮忙润润色。”姚海棠觉得这群人就是一群牛气冲天的策划人,宣传手段那叫一个漂亮,有他们天然居就不愁没生意。

太平院的这群人当然没有不知道东郊之事的,秦八听了就答道:“那我得请示,不过私人方面我倒可以给姚姑娘几个小小的建议。”

姚海棠点头说:“请说”

然后秦八就说了几条,让姚海棠差点儿怀疑这秦八是穿越来的,居然想出了类似于VIP制度的想法儿,还有试营业期间赠送南山窑,留一面墙给诸位贵人留墨宝之类的。秦八说完后姚海棠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然后说:“秦大哥应该去翰林院啊!”

那是国家的喉舌,专管文人风向。

有了秦八的建议,姚海棠更期待东郊的天然居了,只是那怎么也得到明年去了…

明年的事儿不想它,眼前还一堆事儿呢!

136.尝一尝

入秋的京城满城皆是金红之色,当真是层林尽染,处处是如油画儿一般的景致。八组的谣言传得无声无息,他们总是很擅长从最微小的地方开始,一环扣一环的达成最终目的。对于他们而言,京城就像是一圈儿多米诺骨牌,只需要站在最前端轻轻吹点儿小风,那牌就一块儿接一块儿地倒下。

这日下了点小雨,空气中渐渐起了一丝萧瑟之意,但是京城却似乎比往年还要热闹上一些,若是留心看便能发现街上多了些剑客。他们鲜衣怒马行经而过,他们是这个朝代里武力值最高,也最飘然于世外,受世人敬仰的一群人。

相传在东朝立朝初年,就是一群剑客簇拥着太祖皇帝杀出重围,才有了现在的东朝,所以剑客在东朝的地位非常高。而且往往来自于剑客世家,自古穷文富武,他们中间大部分人都过着光鲜而清贵的日子。

剑客们漫不经心地进城来,住着上好的客栈,并不打扰普通百姓的生活。但是京城的官员们却得对这些人陪着小心,因为这些剑客们相当多一部分就是当年那群剑客的后人,东朝立朝后他们放弃了荣华富贵归隐山林,醉心于研究剑术。很多剑客世家的儿郎都在军中任职,多是剑术超群的猛将,所以东朝人对剑客的尊重还来源于他们守卫了东朝的安宁。

虽然最厉害的剑客不在东朝,但东朝剑客的整体水平远在诸小国之上,有这群人在,东朝人可以安安乐乐地吃吃喝喝。

“怎么一回事?”京城防御司的官员们纷纷侧目,他们很惊讶于这群剑客在京城集结,这让防御司的官员忍不住会往歪处想。

好在有人一琢磨说道:“这件事看来还是得去太平院问问,咱们的消息哪如太平院灵通。”

防御司的官员们一听太平院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哪个衙门都不乐意和太平院打交道,那阴冷的衙门进去都让人浑身冰凉。但这时候他们只能去问,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谁去?”

“这倒没关系,有关系的是去问谁,咱们总不能以为拿着公文就能得到乔致安的解释。”乔致安大概会冷眼看着他们,道他们半点能力没有,防御司的人在太平院的光环下待久了,已经习惯于依赖太平院为耳目了。

“这个好办,去问八组,秦八那小子倒好接触,近来据说常去天然居一带,去顺道问一句就行了。”秦八算是太平院里公认最好打交道的,所以一说问谁就自然而然想起了秦八。

于是秋风秋雨愁煞人的街巷是城,秦八笑容满面地透了一些东西,说得极其隐晦,但又能让人领会到心知肚明。

防御司的人回去把话一说,整个防御司就沉默了,最后有人说:“这事儿…”

“不过问,一边是春雨剑的器师,一边是一群脑袋快抬头天上去的剑客,他们只要不有碍京城安危,咱们就只当不知道有这么回事。”防司的人在第一时间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而剑客们只知道春雨剑的器师在天然居,但不知道是谁,剑客和器师的关系非常微妙,一把好的剑能让剑客对剑术有全新的领悟。比如春雨剑,当初那位沉国剑师只不过在慧思公主下嫁时,手执春雨剑试练过一套剑法,自此后剑法大大精进,隐隐有天下第一剑师之势。

“什么都查不出来?”剑客们倒不至于互相之间有什么争执,无非是谁早一些,谁晚一些,大家一块儿坐下来商量就行了。他们都是世家子弟,有世家子弟应有的仪范,他们是剑客,有剑客的傲骨。

“看来这位器师不大愿意表露身份,似乎是个喜欢大隐隐于市的,这行迹深藏倒真是高人风范。”坐在右侧的剑客一拂衣裳,眉眼挑了挑,看起来倒也非常养眼。

其实姚海棠这会儿就坐在楼上雅间里,外边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这些人也真能成,天天来天然居里用饭用茶,愣是还没打听出来:“我说秦大哥啊,你到底要怎么做,这时候你不是该赶紧透消息给他们吗?”

站在门廊边看了几眼,秦八折回来笑道:“越是找不着越好,等大家伙儿都开始找,并且找得满城风雨的时候,才可以透一点消息给他们,还不能太明显。要知道越隐晦的东西,越容易让人探究,说得越秘密的事情,往往越容易被口口相传。”

对于秦八,姚海棠是彻底没话说了:“别太过了,我可不想以后上个街都得蒙头盖脸。”

“哪用,姑娘贴面的手艺和院长差不多,贴了面一上街,谁能瞧得出来。”秦八说完又示意姚海棠噤声,两人侧耳听着下边儿在说什么。

剑客们这时在谈论的还是剑:“听闻迷尘剑有解了,据说剑名秋水,在四公子府上,不知道何时可以借来一观。”

一听这个,姚海棠就直摇头:“千万不能让他们看秋水剑。”

“虽然我很想问姑娘为什么,但是我觉得还是不问比较妥当。”秦八说完又作挠心挠肺状,极为痛苦地看着姚海棠说:“姚姑娘,你身上秘密太多了,我忍不住想打探,你可千万别再提了。虽然我不知道太多,但也知道有些秘密非常危险。”

“那啥,那我就先去做午饭了,待会儿一块吃午饭。”姚海棠知道秦八探听八卦的能耐,所以赶紧消失。

一听姚海棠去做饭,秦八更痛苦了:“姚姑娘,也别再拿好吃好喝诱惑我了,您得知道,公务时是不能吃请的…”

其实更关键的是,秦八知道这位从前是四公子的厨娘,十有九成还是四公子的心上人,让四公子的心上人给自己做饭菜,再好吃他也得吃得浑身内外直冒寒意。

“什么破规矩,行了,回头让厨子给你整些点心让你带回去,爱吃什么口味儿的待会让厨子来问你。”姚海棠说着就挥手下楼去。

当她从楼上下来时,小二殷勤地上前问候:“东家,您是要用什么还是?”

“做饭去,饿了,待会儿青苗回来了就跟她说我在厨房里。对了,过会儿会有新烧得的瓷器送过来,让他们直接走大门,东西摆在这边腾出来的架子上,有人问了你就知道什么答什么。反正就一个,暂时出货太少不对外出售,摆着先看看。”姚海棠应完了话就转身往后边去了。

小二的举动老早就引起了剑客们其中几人的注意,姚海棠一进去就有人问道:“伙计,那姑娘是谁?”

小二近来没少被人问类似的话,熟门熟路地答道:“那是我们姚东家,最好自己下厨做些吃的,要是几位运气好,待会儿说不定就有新菜色供几位品尝。”

剑客们的胃口在天然居养得挺不错了,一听东家还亲自下厨,自然有点好奇:“你们东家果然是个小姑娘,还真会做菜,不知道味道如何。”

“那还用说,郑大人,前几天您尝过东家做的菜,味道怎么样?”小二见有人怀疑,连忙拉了天然居的老食客来作证。

那郑大人听了咂了咂嘴,一抹发白的胡须说道:“比不得,没尝之前当天然居的菜就了不得了,尝了之后才知道,你们那些个厨子,连你们姚东家一半儿的手艺都没有。”

“哪有那么夸张,郑大人过奖了。”小二这时又谦虚起来了,因为姚海棠老说要低调来着。

“不,一点也不过奖,厨子做的是菜,你们姚东家做的才是美食啊,这区别只在于用心不用心,你们姚东家做出来的处处见心思不论粗糙精细,不管是什么东西,到了姚东家手下那都能让人耳目一新啊!”这又是个被姚海棠用菜降服的人,一天三顿巴不得都在天然居才好。

于是小二又特得瑟地说:“那是,东家做菜非是现采摘的不可,东家说了鱼食跳鸡食叫,菜要吃现刨。从摘下了到饭桌上,可是连半个时辰都不到的,旁人那会跟东家似的这么讲究。”

一众剑客们也未必见得多好吃,珍馐美味这些人也是吃惯了的,于是便有那活泛一些的剑客说道:“那我们得试试,既然是天然居的东家,那想必得名副其实。不过我们也是见惯了好吃好喝的,到时候可别吹破了天儿。”

这时那郑大人凑了过来,满脸馋意地说道:“我就跟着蹭点儿吃喝就行了,伙计,赶紧去跟你们东家商量商量,你说了可不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