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对我这么好,难不成你喜欢我?”

戒尺啪嗒掉在地上。

“挽姑娘…你说话能委婉点么?吓人。”

“反正我就是没你们一言堂的姑娘温婉知礼!出身草莽吓到祝公子了真对不起!”

“…”

“怎么不说话了?真被我吓到了?”

“我在想,还好你不爱读书,你这么伶牙俐齿,肚子里再多点墨水,岂不是能用嘴巴杀人了?”

“你在嘲笑我笨?不通文墨只会打嘴仗?”

“哈哈,你怎么会笨,你只不过是不喜欢那种书,你,很像我一个朋友,你们都任性的很,对喜欢的事恨不得拼尽全力,对不感兴趣的,半点精力都不愿花在上面。”

“啊?”

“没什么,你接着练吧,我听着。”

挽茵缓慢地勾着手指,拨动琴弦,心思却已不在这上面。祝文安所说的朋友,就是段弥君吧?和星辰说的一样,抓住段弥君这条线就是接近祝文安的关键。

没有什么比对一个死人的愧疚之情更难舍弃。

没有什么比无法弥补的愧疚之情更好利用。

应该感谢因祝文安而死的段弥君,挽茵和段小柔都是他的受益者。

住在祝文安的下厢房,有一个便捷,可以正大光明地观看祝文安练剑,虽然对挽茵来说,不过是再次体会祝文安有多难杀。

有时,祝文安练武时会叫几个弟子来观摩学习,尽他身为掌门的职责,他也只尽这点职责而已,平常对弟子们武学的教导、督促和检查都是段小柔来做,挽茵实在不想说他是个好掌门。

一言堂的武功很漂亮,祝文安长得够俊俏,看祝文安练武是件赏心悦目的事,得到观摩机会的弟子自然趋之如骛,一排排靠墙站着,屏着气,敛着神,生怕错过了一招一式。剑招优雅凌厉,水墨丹青的衣裳随着剑式翩然,为什么他会成为黑市小说的主角,好似很好明白了。

和星辰璀璨曜人的光芒不一样,祝文安像水,清清冽冽,柔柔暖暖,对上一眼,仿佛周身都被轻柔的溪水环绕住,如果抛开所有的成见,他是个有魅力的人。

“挽姑娘!”

看见挽茵,甄绣儿欢喜地小跑过来,她自幼笨手笨脚,常连累身边师兄弟,加上段小柔总是训斥她,连带着其他弟子也都疏远她,唯独挽茵这个外来的人对她最和善,所以她见到挽茵总是格外开心。

“甄姑娘!”

甄绣儿和挽茵的真实年龄是差不多大的,只可惜挽茵发育滞缓,和甄绣儿站在一起活脱脱是姐姐带妹妹的感觉。

“我们掌门的武功,很精妙吧?”甄绣儿一脸骄傲地说。

“一言堂的武功,久仰已久,名不虚传。”(挽茵内心:好难杀啊,好难杀啊!)

“小时候,我就听闻,一言堂即是武功高强的江湖门派又是,看掌门练剑果真如此,分不清武剑还是舞剑。”

“是啊,能文能武,一言堂不负盛名。”(挽茵内心:足看出他们祖上有多臭美!练个武还要弄些幺蛾子!)

“如果有一天,我的武功也能像掌门一样厉害就好了。”

“只要你勤加练习,一定会有那一天的。”(挽茵内心:别做梦了!你们掌门是怪物啊!你以段小柔为目标还差不多,别想不开跟怪物比啊!)

“嘻嘻嘻。”甄绣儿突然笑了。

“?”挽茵一头雾水。

“挽姑娘,你是第一个相信我能做到的,师兄师妹都只笑我痴人说梦,笑我笨。”

“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嘛,你更要做出成绩给他们看。”(挽茵内心:我也不信啊!我只是说了点客套话啊!你师兄师妹怎么都那么直率!)

“恩!有一天一定要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

甄绣儿那两眼放光的模样是真的拿出了志气,虽然挽茵不觉得她有天分,有志者事竟成,被她的精神头感染了,挽茵还是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了她。

“挽姑娘!”

就在挽茵分心和甄绣儿说话的时候,祝文安的剑尖笔直地刺向挽茵,挽茵庆幸自己有习于神偷张之栋的顶级轻功,千钧一发之间闪身躲过,祝文安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紧追不放,挽茵只会轻功而已,只能躲来躲去,被祝文安像猫捉老鼠一样追得团团转。

两人在一言堂内的房顶上飞檐走壁,早把那帮看热闹的弟子甩得远远的,祝文安的行为早不是在教弟子武功了吧,他疯了吗!挽茵在医书上看过,被病狗咬过的人,会在十几年后突然发疯犯病,祝文安小时候是不是被狗咬过!

一言堂的轻功算是不错的,但张之栋的轻功才被誉为天下第一,虽是因为某个猥琐的玩笑,那也是建立在张之栋轻功着实厉害的基础上,挽茵的轻功至少也学到了他的七八成,如果是正大光明的轻功比试,祝文安肯定追不上挽茵。

祝文安怎么会跟挽茵正大光明比轻功呢?对一言堂的地形,挽茵可没祝文安熟悉,被祝文安诱导着,一头扑进了死胡同,祝文安提着剑,把挽茵逼在墙角,吓得挽茵紧紧闭上眼睛,却听祝文安朗声大笑:“你果然会轻功。”

挽茵睁开眼睛,一脸惊愕,怕死的人在危急存亡之间本能地逃跑,忘了自己平日里的伪装,祝文安他…发现了什么?

“不过跟你闹着玩,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看你的腿脚就像是个学过轻功的,果然没错。”

“你怎么看过我的腿脚?我的裙子那么长…”为了掩饰自己,挽茵每天都穿着繁缛的华丽长裙,外人只当她是小姑娘好美的心性。

“有一次你换衣裳的时候没拉帘子,我正巧路过…”

“你偷看我换衣裳!”

“没偷看,是路过!”

挽茵想借着发脾气把事情含糊过去,祝文安可没那么容易放过她,追着问:“你的轻功是谁教你的?连我都追不上,你们山沟除了出神医还出轻功高手?”

怎么可能!山沟又不是仙境怎么可能什么能人异士都有!祝文安心机深沉,要是谎话编不圆,恐怕以前撒的谎都要被扯出来,要不说实话吧?反正张之栋和一言堂也没交集,这个故事还是拿得出手的。

第20章 勾引祝文安

挽茵咬着下唇,把和张之栋的相遇往事讲给祝文安听。

张之栋这个名字,提起来江湖上应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即不像祝文安那样行侠仗义也不像星辰臭名昭著,却和他们一样有名,为什么呢?因为他是个神偷!江湖上有不少小偷,奇珍异宝现世大家你偷我抢地很正常,让张之栋一举夺冠成为神偷的宝物却是件很不寻常的东西——冷月宫主的肚兜。

偷肚兜的淫/贼很多,张之栋一偷成名的原因是他偷的是冷月宫主的肚兜。

冷月,女娲宫的宫主,女娲宫在江湖上那可是赫赫有名,但凡雄性生物没有不知道,她们是信奉女娲的门派,历代只收女弟子且一生侍奉女娲娘娘不可嫁人。不知是不是女娲娘娘保佑,女娲宫的女弟子都美貌动人,尤其是宫主冷月,传闻有国色天香之资,闭月羞花之容,曾有人为了能进入女娲宫一睹她芳容,放弃自己的男儿身,在女娲宫前自宫(这件事挽茵时常用来鼓励牡丹勇敢拿掉没用的东西)。

女娲宫,这个男人想进去必须自宫的地方,张之栋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很不要脸地偷了冷月宫主的肚兜,又在女娲宫弟子的追杀之下逃了出来。此事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女娲宫宣布和张之栋势不两立,冷月宫主更愤言抓到张之栋必杀之后快。

为了躲避女娲宫及女娲宫仰慕者的追杀,此后张之栋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只留下独闯女娲宫的神偷“美誉”。

挽茵遇到张之栋是在一条破败的小巷子里,他伤的很重,头上罩着草帽,破草席裹在身上,在一滩血水里等死。江湖上拉风的男人,仇敌也肯定多,张之栋有天下第一的轻功,却没有天下第一的武功,那日,本该是他的忌日。可惜被挽茵捡到,硬是把他从鬼门关里捞了回来。

挽茵救他时并不知他就是神偷张之栋,只不过以为他和她一样是无家可归的臭要饭的,当挽茵从张之栋衣服里找到一个女子的肚兜,挽茵只以为自己救了一个被人抓住挨揍的采花贼,本来想再把张之栋揍回原来的模样扔出去,张之栋强忍着伤痛解释了一通。

这世上最高的价码是什么?钱?不对,是命。挽茵的第一笔交易是用张之栋的命来换张之栋的轻功,这是笔双赢的买卖,那个时候张之栋最需要保命,而她,正需要高超的轻功助她潜入一言堂寻找师父。当然,关于跟张之栋学轻功的目的,挽茵不会老实告诉祝文安,只说是好奇,学来试试。

“看不出,你年纪小,经历的还挺多的。”看起来,祝文安信了。

“祝公子没听过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么,我们这种为生活所困的孩子当然不能和一言堂的少爷相比。”

祝文安笑笑:“只怕是让你来跟我换,你还未必愿意。”

“谁说的,我一百个愿意,不用为钱发愁,还有那么多弟子爱戴我,天天一群人等着给我行礼,我最想过这种生活了!”

祝文安的手重重盖在挽茵头上:“你还太小,懂什么,就知道看些乱七八糟的书。”

他还提那件事!虽说买那种书是挽茵有错在先,怎么说他也是那些书的主角!太不要脸了!

其他的都是小事,还好祝文安没有把挽茵的轻功和之前发生的事联系在一起,挽茵庆幸自己在一言堂的形象还是很好的。

就在挽茵被祝文安追得到处跑时,千里之外,另一个男人也被追得到处跑。高壮魁梧的体格,背上扛着明晃晃的金色大刀,标准的金刀门弟子装扮,如果挽茵见到这个男人,应该也会有印象,毕竟这个男人算是金刀门弟子里长得最帅的——楼西客,金刀门掌门的嫡传弟子,挽茵在金刀门时曾麻烦他代为引路。

楼西客的头从来没这样疼过,遇到再强的对手都不会这样疼,遇到敌人大不了一刀砍过去,偏偏碰上个莫名其妙的丫头,砍又砍不得,躲又躲不掉。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更烦躁,楼西客终于忍无可忍回头对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明丽少女说:“姑娘,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

“不行,我又不认识你家的路,要是不跟着你怎么到你家和你成亲呀。”那少女一本正经地说着荒唐的话。

“成亲?谁要和你成亲了!”楼西客怀疑少女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简直不可理喻。

“你要是不想和我成亲,刚才干嘛救我。”少女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我是看不惯那群歹人欺负一个弱女子。”

“骗人,你救我,就是喜欢我。”少女撅着嘴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算了,跟你说不通,随便你,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娶你的。”楼西客不再理会少女,自顾自地赶路,甚至为了甩掉少女施展了轻功。没想到那少女也是个会轻功的,金刀门的轻功本就粗陋,少女如同尾巴一样紧紧跟着楼西客,如果挽茵看到这景象,一定会理解这种甩不掉的愤怒,祝文安追赶她时就是这样讨人厌。

白天还把挽茵追得跟兔子似的,晚上祝文安就像完全忘了这件事,该吃吃,该喝喝,不停地往挽茵碗里夹菜:“挽姑娘多吃点这个,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

祝文安这个人真不好懂,他费了牛鼻子劲儿追得挽茵满地跑就为了确认一下挽茵是不是会轻功?确认之后又石沉大海,挽茵自认自己的说辞编得挺靠谱,但祝文安这样百分百相信总让她觉得不安,现在祝文安就像个关爱妹妹的兄长一样,一门心思都扑在她身体发育上,不知安的什么心。

住在段小柔那里时,两人都是默默地对着闷头吃,一顿饭很快就解决,祝文安就热情多了,每道菜都要问挽茵好不好吃,说说笑笑,这感觉…就像在青榜一样。归属感,是困住一个无法用武力困住的人最好的方法,挽茵会留在青榜,正是因为那时被一言堂追得无路可逃,只有青榜向她张开了双手,所以她很不能容忍罪魁祸首的一言堂也想向她表露真情的一面,讽刺地说:“祝公子不是拒绝了我好几次么,还这番殷勤,若即若离的手段也是跟那帮青楼姑娘学的?”

“拒绝你是因为想拒绝你,关心你是因为想关心你,青楼姑娘…那种书早说了让你扔掉。”

这任性的回答让挽茵无言以对,只得揪着最后一句说:“别想搪塞,你喜好青楼女子可不是小说杜撰的,江湖上早就传开你偏爱年芳十八的烟花女,我就亲眼所见你和珠儿姑娘苟且偷欢!”

“…苟且偷欢这词也太…你是在那种书上学的吧!而且,谁是珠儿姑娘?”

“你这人!”

挽茵气得一口咬掉半个馒头,祝文安坐在她对面,手托着下巴歪着看她,看得挽茵浑身发毛,想着自己是不是说过头了:“怎么?生气了?”

“没,只是奇怪。”

“奇怪什么?”

“长这么大,除了你,只有我爹骂过我,我爹骂我时我会赌气,你骂我,我却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感觉。”

“为什么?”

“我还想问你,你不是大夫吗?”

“我治的是身体的病又不是心病,呼吸正常吗?胃口正常吗?有没有头疼脑热?”

“有时候会呼吸急促,胃口大开,脸发烫,现在就这样。”

“可能是热伤风,一会儿我给你拿点药。”

吃罢饭,挽茵就取了药给祝文安送去,顺便帮他身上的伤换了药,去了毒之后,祝文安的伤好得飞快,挽茵很苦恼,段小柔手臂的伤已经好了,等祝文安彻底痊愈了,她没有理由再呆在这里,可她的目的还没达成!要不再害段小柔受点什么伤?这也不好办,段小柔因为她搬去祝文安那里的事儿对她一万个不满意,再不可能像先前那么听她的话,身为一个大夫,挽茵竟然祈祷有人能受伤,是不是有点遭天谴?

星辰教给她的杀手锏,现在可以用出来吗?顾不得那么多,现在不用以后说不定都没机会,她这是在赛跑,和祝文安的伤口赛跑!祝文安这家伙,不管哪方面总是把她逼得很紧,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来不及细想的后果就是挽茵只能靠赌,看命运有没有站在她这边。

星辰交给她的锦囊里是一张曲谱,雪覆霜流,是一首琴箫合奏的曲子,星辰说,段弥君还没有死的时候,祝文安最喜欢和他合奏这首曲子,想要吸引一个人,首先要在他心里寻一个特殊的位置,把他全部注意集中在自己身上,让他在心里把自己和寻常人区分开,这是牡丹传授的经验,攻心最快捷的手段莫过于踩着死人往上爬。

牡丹用这一套手段勾引男人从未失手,挽茵遵照她的教诲,不知有几分胜算。

第21章 古琴男人和吻

日子再好不过,十五前夕,一轮圆月高挂夜空,星夜漫漫,月光姣姣,这种景色用来卖弄风情再适合不过。当然我们不能指望挽茵彷如十四岁的身体能折腾出什么妩媚的感觉,光是把琴搬到门口就把她累出一身汗,她的短胳膊短腿真不适合做体力活。

琴架支在门口,萝藤椅摆好,挽茵款款坐好,缓缓拨弄那首雪覆霜流,她弹得生涩,这是她第一次弹,祝文安总爱偷听她练琴,害得挽茵只能默默背曲谱,根本不敢偷练。

祝文安的房门关着,不要紧,只要挽茵弹琴他就竖耳朵听着,根本不用担心他听不见。

这首曲子很怪,至少在挽茵听来不好听,可能合奏的曲子真的不适合独奏。

祝文安的门开了,星辰的主意一向不会错,此曲一响,必然能乱了祝文安的心神,心里烦扰,才有可趁之机。

祝文安走到挽茵琴前,默然树立,静静地聆听她的琴音,若是两人心中都没了私心,此情此景,该有几分心动。夜风抚慰人心,夜光点亮人情,磕磕绊绊的琴声,一点都不好听,却让人迈不开步子,不忍离去。

“你的指法错了,所以弹不好。”

祝文安的声音来自耳畔,不知何时,他已走到挽茵身后,从背后半是环抱地教导她指法。这个姿势,心贴得这般近,挽茵后背的皮肤甚至能传来祝文安坚实有力的心跳,这男人体格真好啊,挽茵再一次感叹。

“这里手指弯一点,别太僵硬。”

祝文安按着挽茵的手指,一个曲调一个曲调地帮她调整,温润地吐息就在她耳边,挽茵对男女相处不甚了解,但也觉得这不是寻常男女该有的距离,祝文安这是…在吃她豆腐吧!可是看祝文安一脸正经,专心致志地帮她调琴,不像啊!是她想多了么?

“这里你弹的不对,应该这样…”

祝文安的手看着干净纤长,因着练武手心长有很多老茧,触碰挽茵柔嫩的小手,感觉更明显。挽茵很少让别人碰自己的手,手是医者吃饭的本钱,祝文安,是第一个握住她手的人,心,跳得很快,是紧张?是不满?是生气?挽茵不知道。

让自己的心思飘散到别的地方去,挽茵开口说:“祝公子,没想到你还会弹琴。”

“我自幼就是学琴的,后来遇到了比我弹的还好的人,就改成学箫了。”

祝文安说的话和星辰给挽茵讲的故事完全吻合,星辰的情报网真是可怕,不,应该说星辰背后的金主真的厉害。

噹,祝文安腰间挂着的玉箫撞到了挽茵的琴,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的箫,我也从来没听你吹过。”

“我的箫只是没遇到好的琴声。”

“…我的琴声不好么?”这话说完挽茵就后悔了,她不过是个学了一点皮毛的半吊子,说这话未免太大言不惭,她也是脑子抽了不知怎么就说出这句话来,完全没经过思考,直接从她的心里说出来。

祝文安笑了,是很温暖的笑容:“你弹得很好,是琴差了。”

挽茵以为,这只是一句客套话,她的琴,那首曲子,怎么也不能说弹得好,祝文安不是还给她矫正了半天指法么,他那句话一定是在讽刺!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祝文安就给挽茵送了礼物:沁香的紫檀木做成的琴古,细韧如丝的琴弦,这把琴有自己独特的风韵,挽茵在段弥君墓前见过。

“这是?”挽茵惊异地抬起头,如果这把琴在世界上没有双胞胎姐妹,祝文安是要把段弥君的遗物送给她?这把琴再名贵也是死人的东西,重要的是附在这把琴上的感情,段弥君一直是挽茵接近祝文安的跳台,但当挽茵真的踩在了段弥君的尸体上,她的心又说不上高兴,这把琴一直供养在段弥君的坟前,在山间还能保持着整洁的亲身,一定是有人时常会替它擦拭干净吧。

这般珍视的东西,祝文安真的把她当成了段弥君的替身吗?祝文安这样做,是抱着了怎样的感情?

“这把琴是我故友留下的,他是个风流倜傥的才俊,你长大一定是个标致的美人,这把琴才配的上你。”

砰然的心跳,响在祝文安温煦的注视下,那么一瞬间,挽茵觉得祝文安很好看。

连个人注视得久了,亲吻是不是下一刻自然而然的举动?医书上没有解释过为什么会这样做,是不是一种新的病症?当祝文安俯下身子,挡住了本就不明亮的阳光,眼前的光线突然变暗了,挽茵紧张着,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越靠越近的脸上,干净俊美的脸,配得上一言堂掌门之位,眼睛温顺得快要滴出水来,和平时的他一点都不一样,看着就很软嫩的嘴唇尝起来不知是什么味道。

柔软的触感,让人着迷的味道。

原来这就是亲吻,是医书上没有写过的东西。心跳的快要从身体里飞出来,刚才她有没有呼吸?她已经忘记了,过目不忘的她记忆力突然就变差了,身上火辣辣得像在三伏天里晒过,原来亲吻的感觉就像中毒了一样,很异常,很异常。

祝文安被自己的举动吓到,这是挽茵第一次看到堂堂一言堂掌门手足无措的样子。

“挽姑娘…”祝文安想跟挽茵说抱歉,又觉得实在不该说抱歉,谁会因为一不小心就亲了一个姑娘,情不自禁地动作,往往是蓄谋已久的后果,说抱歉才是辱没了他亲吻的人,只是他完全没想到他会对一个这么小的小姑娘做出这样的事,若是父亲还在世,会骂他吧,真的不能怪他,除了娇小的身体,平时的谈吐举止只觉得挽茵已经是可以被他当做女人看待的年纪。

多么奇怪的人,女人、少女、女孩没有一个适用在她身上。

如果他不是早已有了婚约的话…不,还不一定,只要找到那个人,说不定那个人并没有嫁给他的想法,只是在这之前,就像他以前说的,他回应不了任何人的感情,因为十一年前一桩用命来换的承诺。

但是他还没找到那个人,他,不能回应任何人。

“没关系没关系!热伤风有时候就会犯迷糊!我去看看药熬的怎么样了!”

挽茵僵硬地笑着,转身跑出去,她跑得并不快,她本来可以跑得更快,她是在等着什么?期盼着什么?

她的手并没有被人抓住。

挽茵就这么跑了出去,没有人拦住她,没有人追出来,心中满满的失落,那种感觉就像远远看见一根千年人参走近了才发现只是块长得像人参的石头。她会对祝文安有期盼本就是不正常的事,挽茵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本来的目的就是接近他,在他心中占下一席之地,现在离目的又近一大步,应该高兴,应该高兴!

原来一言堂里的人这么少,挽茵一个人在一言堂里走着,可不知是她心里冷,碰到了再多的人也不觉得热闹,路上的弟子和她打招呼,她都不曾理,眼中还有那个流氓的身影,哪里还看得见别人。

这是挽茵第一次独自一人来到一言堂外的镇子,上一次来是和一言堂的弟子们一起,莫名其妙被书铺老板塞了一堆不堪入目的小说,再找这个书铺也找不到,不会是被祝文安暗害了吧!

在一言堂的吃喝用度均有采买弟子照应,挽茵只需像个深闺小姐一样呆在一言堂里既可,难得到镇子里,新鲜感总算能分担些她的注意力。镇子不大,却是个繁华的地方,难免,有一言堂罩着的地方肯定很安宁,安宁才能滋养繁荣。

这个镇子的东面,有一座孤零零的矮山,山上有一片很深林子,林子里的茅草屋就是挽茵小时候住的地方。未免暴露身份,难得回到北淮来,挽茵也不敢过去看,只能像现在这样远远地看着那个方向,每看一次,更坚定自己不能忘了从一开始就找上祝文安的目的。

那个茅草屋并不结实,她还住在那里时就经常漏雨,现在早就被雨水冲垮了吧,可惜,屋里有好些她儿时和师父一起抄录的医书,她逃得匆忙,一本都没带出来。

挽茵正看着那个方向出神,一阵骚动让她再静不下心,离挽茵不远的地方,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突然倒地怎么能不惊扰人群,壮汉周围的人群尖叫着散开,又忍不住好奇心围起来观看,挽茵的身高很容易挤进人堆的最前面。那壮汉在地上痛苦地扭动,一只手抓着另一条胳膊,似乎是那条胳膊受了伤,肉眼来看那条胳膊既没有出血也没有伤口,周围的人议论纷纷,都觉得壮汉是犯了羊癫疯。

发羊癫疯的人哪还有力气能抓着自己的胳膊,挽茵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壮汉的胳膊,被壮汉紧紧抓住的地方能看到异样的红色突起在扭动,没错,那处突起在扭动,是蛊!

眼角的余光有一抹鲜红闪过,挽茵急忙回头,正看到那抹鲜红趁着行人的慌乱,悠然走入一条幽暗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