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婆子们退了出去后, 刑氏这才伸手握住女儿手, 拉着她坐在自己旁边,然后语重心长道:“榕儿, 你我母女的确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来, 你先坐下来。”

叶榕一颗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心也跟着“砰砰”跳。连母亲都发愁的事,想必是十分棘手的事。

只是叶榕万万没想到,母亲所谓的棘手的事, 会是嬴家竟然也相中了她做儿媳妇。

嬴王府子嗣较为单薄,嬴王殿下两子两女,就是年长的嬴王世子,今年不过也才十四岁啊。嬴家要娶她回去做儿媳妇,是想她嫁给谁?

不会是嬴鸿吧?

叶榕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是吓的,也是气的。

之前与顾旭说亲,她还算能接受些,毕竟二人前世就是夫妻。而顾家上门说亲,也是她意料中的事。

哪像这嬴王府,莫名其妙得很。

何况他还比自己小一岁,且据她所知,前世的时候,这个嬴世子与他未来的夫人十分相爱。他的未来夫人她也是认识的,说起来还颇有些交情,平时出门会客的时候,大家都聚一起喝茶作诗的。

那个人,便是徐侯府的大姑娘,闺名唤央央。

叶榕是万万不肯的,她有些生气,且几分气性也挂在了脸上,只问母亲:“那嬴家大郡主是怎么与母亲说的?到底是谁瞧上了我?”

刑氏也问了嬴凤,嬴凤倒是实话说了的。

“是嬴王。他提议要聘你做他家长媳。”

叶榕一双秀丽的眉都拧成了两条苗条纤细的毛毛虫,气道:“什么想娶我过门,不过就是见顾家想娶我,他们家为了跟顾家对着干,这才也这样说的。”也是气极了,又怪顾家,“顾家也是,明明我们两家都闹掰了,怎么又来登我们的门。”

刑氏知道女儿这样说话不妥,但也知道女儿的确受委屈了,又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纠她的错,只能避而不答,安慰着:

“你也别太着急,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那凤郡主说,过了正月等天气暖和些了,再组织马球赛,到时候才相看呢。左右,还有大半个月时间,我们还有时间想想法子。”

其实刑氏心中倒隐约有个法子,左右只要叶家与顾家结了亲,将来都是要站在嬴家对立面的。那么,既然不愿去嬴家,左右是得罪了嬴王府,不如彻底站在顾家这边。榕儿嫁给顾旭,有顾家庇护,也就不怕那嬴家日后报复寻仇。

但,这些日子刑氏也看得明白,女儿似乎也并不想嫁去顾家做冢妇。

顾旭那等男儿都瞧不上,刑氏就有些琢磨不透女儿心思了。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她便试探着问:

“榕儿,你心中……可有喜欢的人?”

“没有。”叶榕没有片刻犹豫,一口给了答案,再是真诚不过。

刑氏相信女儿。

但又问:“那你跟娘说,为何瞧不上顾家郎君?”上回刑氏问过同样的问题,女儿回答说不想姐妹共侍一夫,心结还是在顾旭与叶桃的那层关系上,刑氏想起方才小丫鬟来报的事,于是不等女儿回答,又说,“若是因为叶桃,你大可不必担心。从前顾旭碍着唐统的面子,这才对她有些照拂,如今既然知道那丫头心思不纯,日后自然会远着。”

又把方才丫鬟来禀告的事情说了。

但就算如今顾旭开始远着叶桃了,叶榕坚定的心也丝毫不为之所动。

前世夫妻十多年,她太了解他的为人了。如今远着,不过是知道二人身份悬殊,他娶不到她。既然娶不到,那么为了她好自然远着,不给她任何念想。

但其实本质一点没变,他心里是处处为叶桃着想的。

前世的事情不好与母亲说,叶榕只能心平气和道:

“那顾家大爷与唐统是至交好友,我们母子兄妹与唐家势不两立。唐家与顾旭有那样一层关系在,我嫁了去,也是平白添堵的。我不欲与他有任何牵扯,只希望日后可以过清静日子。”

刑氏不明白女儿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顾旭与唐统不过三分交情,那点交情如何比得上他日后的岳家?再说,经梅花庄一事,顾家肯定不待见唐家。你的那些担心顾虑,都不会有。”

叶榕觉得母亲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有时候很多事情,是不讲逻辑的。

是,她若嫁了顾旭,便是顾旭最亲的人,她的母亲便也是他的母亲,他们才该是一家人。可又怎样呢?

即便她是他的妻,她与他生儿育女,最后在他心中,她永远也是无关紧要的一个存在。而她母亲的生死,又与他何干?他不在乎的。

最多能做的,就是简单帮着处理些身后事。如此,就算是了不得了。

她早看透了。

十多年的夫妻情,十年的患难与共,结果就是个笑话。到头来,在他心里,还是唐家人更重要,还是叶桃最重要。

有些事情,叶榕根本不想再去想。

既然重活一回,她就希望以后各走各的路,两不相干。就像前世她病危之际与他说的一样,若有来世,愿天各一方,两不相扰。

“女儿不敢赌。”叶榕严肃,“若是赢了还好,若是输了,赔的就是一辈子。”

刑氏摸着女儿鬓发,仔细瞧着如今越发亭亭玉立闪闪夺目的姑娘,她心中既有欢喜又有遗憾与愧歉之意:

“过完年你就十五了,亲事若是再不定下来,等到了十六、十七,可供选择的范围就没这么广了。你再好,岁数大了,也不行啊。”又叹息,“也怪娘,前些年上门求亲的都要把咱们家门槛踏破了,可娘总觉得我姑娘这么好,怎能草草定下亲事来呢?所以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现在。”

“原倒是有个十分般配的,可偏你瞧不上。”

“娘,不必在乎这些。”叶榕朝母亲靠去,难得的有些小女儿家的骄纵,“这辈子,只要你跟哥哥好好的,女儿哪怕一辈子不嫁人都开心。”

“傻孩子,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刑氏只当女儿说的赌气话,没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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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榕起初听到嬴王府要聘她为儿媳妇的时候是生气又有些害怕的,但后来冷静下来一个人坐着想了想,又觉得她这份担忧是多余的。

嬴王府的世子爷嬴鸿,别看年纪小,但其实是个特别有主见的。只要他打定主意的事情,任谁都改变不了。

他既瞧上了徐侯府的大姑娘,又怎么可能会瞧上自己呢?

倒是她多虑了。

再说,前世的时候,这位世子爷十分爱重自己的妻子。徐氏嫁去近十年都无身孕,嬴鸿也一人扛着压力坚决不肯纳妾,更是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一根手指头。

她闺中好友不多,但徐氏算一个。前世的时候,后来顾家“平反”回了京城,徐氏每回来府上,都会去她那里略坐坐。

她话不多,也鲜少把她夫君挂在嘴边。但毕竟都是为人妇多年的,即便她不说她也看得明白,她心里也是满满装着她夫君的。

虽然她从小想嫁的人是顾家的老四,她与顾旭定亲的时候,她也凑在她耳边玩笑说过要与她做妯娌的话,但她知道,多年的夫妻扶持、相濡以沫、朝夕相处,又如何是幼时的几分竹马青梅之情可以比得上的?

何况,她的夫君待她那样好,事事都为她着想,给她庇护。

人心都是肉长的,多年的陪伴,自然比少时的青涩懵懂之情要珍贵许多。

且她也知道,顾家老四日后也有自己的缘分在,并且夫妻十分恩爱甜蜜。他心里,是没有徐氏的。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缘分。

只是,前世徐氏与嬴鸿成婚,是在几年后。她不知道,如今的嬴鸿,是不是已经认定了徐氏。

若是的话,她自然无需做什么。但若不是的话,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推波助澜。

很显然,这个时候的徐氏满心满眼只有顾晏的。若她推了一把,真提早促成了她与嬴鸿的缘分,就眼下来讲,她势必会伤心。

若是顺其自然的事情还好,但若是人为强行干预,她总归于心不忍。

嬴家欲结亲的意思,刑氏只与女儿儿媳说了。冯氏也担心小姑,等丈夫从书院回来后,也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丈夫叶萧。

叶萧也发愁,心事都写在脸上,在魏昭再三追问下,倒是说了。

魏昭听后一时没出声,沉默了有一会儿,才问叶萧:“大妹妹是何意?”

叶萧:“她当然不想嫁去嬴家。”

但魏昭其实问的不是这个。

“我的意思是……为何不许了顾家?是顾家没有再结亲的意思,还是大妹妹也不肯嫁去顾家?”

叶萧叹了口气,如实说:“听我母亲的意思,大妹思虑颇多。顾旭与唐家交好,大妹总认为顾旭不是良配,坚决不肯。”

“至于顾家那边,虽然没再与母亲明确提起过结亲,但顾家还是有这个意思的。只是当初梅花庄上发生的事情,的确叶家有错在先,这回若母亲不先开口,顾家是身份贵重的人家,顾旭也不是非叶家女不可,顾夫人倒是不好一再主动,显得好像顾旭娶不着媳妇一样。”

“这事情只能我母亲主动周旋,但若是大妹不愿的话,母亲自然不会完全不顾及大妹的意思。”

撇开顾旭与唐家的那几分交情不说,其实叶萧真觉得顾旭便是妹妹良配。顾旭这个人出息得很,又耿直正义,顾家也是一门忠烈,他听母亲说,顾老夫人与诸位夫人也是十分好想与的。

魏昭却道:“她既不愿,自有不愿的原因。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顾旭一个好男儿,不一定非他不可。”

第33章

魏昭虽与叶榕不熟,但仅就前世黑水河畔寺庙地下室内的短暂相处,凭他敏锐的洞察力,还是能够识清一个人的。

这位叶家大姑娘,心地善良,为人正义,虽然面上瞧着严肃又规矩大,但她并不迂腐刻板。前世,魏家获罪满门抄斩,朝廷各州各县衙门到处张贴捉拿他的告示,他不信这叶榕姑娘会不知道。

可即便知道救了他会担风险,即便她已经走远了,却还是回来了。

她为人聪慧心思缜密,行事也很谨慎小心。当时情况其实十分紧急,但她在那等危急关头,还能避开所有追查官兵,给他买药熬药,单这份智慧与淡定从容能扛事的魄力,就够他赏识的了。

她绝不是外表瞧着的那样柔弱,她绝对是坚强的。

他当时还想,到底是顾家的嫡长媳,当如是。

只可惜,前世他注定是个短命鬼,未来得及报答恩情。所以,当一睁眼又回到十七岁这年的时候,他决定在这一世报恩。

一时接近不了她,他只能先接近她兄长叶萧。

帮扶她兄长,也算是间接帮扶了她一把。

起初在叶萧书房的时候,他并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敌意那般大,但后来他明白了。他是看了她给叶萧的那份卷题后,明白过来的。

她是知道几年后魏家会获罪抄斩,她怕自己接近叶萧日后会害了叶萧。她是担心自己图谋不轨。

她和自己一样,死后没有轮回,而是回到了过去。

这样更好。

既然这一世的她就是前一世的她,那他自然更该竭力报恩。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这一世,她为何不肯再嫁顾旭?据他对她的了解,其实她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不会单纯因为知道不久后顾家会遭流放,而拒绝顾旭。

其中肯定有别的原因。

虽然前世还是死得早,但据他得到的情报,顾家的所谓流放,根本不是真的流放。也就是说,顾家迟早是会平反的。

流放不过是陛下利用顾家对付嬴王府的一个手段而已,顾家人自己心里也清楚。

前世,他离开破庙后,其实有段时间有暗中跟着去寻过顾家。他知道,他们夫妻育有一子一女。他看到的,是一日劳作归来,黄昏下,夫妻和睦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南境之地虽则贫寒清苦,但他们一家四口,却是幸福的。

若是真的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她不可能会不怀念过去。想必,是日后发生了些什么。而发生的这些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魏昭垂头轻蹙眉,脑子转得极快,虽短暂一瞬的功夫,他已经理清了思绪。所以,他决定,还是得寻个机会再见她一面才行。

过了正月,二月头的一日,刑氏带着女儿去了京郊的法华寺烧香祈福。却恰巧,在法华寺遇到了魏二夫人母女。

魏三一瞧见叶榕,立即双眼冒光笑着跑过来。

“榕姐姐,好巧啊。”

叶榕眼皮跳了跳,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巧合,一定是有人精心谋划的一场“偶遇”。

怎么能那么巧?她每回一出门,就遇到魏家人。

果不其然,两对母女才相互打了招呼,那魏昭便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走出来了。一身墨绿的缎面锦袍,步伐又轻又稳,面上三分笑。叶榕只看了他一眼,便挪开目光去。

然后只听见魏昭的声音:“晚辈见过叶夫人。”

刑氏忙扶了一把:“快起来,你可是我家榕丫头恩人,我可担不起这般大礼啊。”又说,“榕儿,快见过魏二爷。”

于是叶榕规规矩矩朝着魏昭福了下身子:“见过魏二爷。”

魏昭道:“大妹妹无需客气。”

叶榕轻轻咬了下唇,只安安分分站在母亲旁边与魏三说话。

魏三拉着叶榕说:“榕姐姐,我们去后山看桃花吧。听说后山有一汪温泉水,地上暖,桃花开的比别的地儿要早些。”

叶榕心下明白,赏桃是幌子,肯定是魏昭让她这么说的。于是,叶榕抬眸朝魏昭看去一眼。魏昭面上笑意敛去了些,颇有些严肃认真的样子,朝着叶榕略一颔首。

叶榕不知道他找自己干什么,其实本能反应是,不想去。但魏三极力热情邀请,她又不忍心拒绝。想着魏昭到底救过她,于她有恩,她不能这么快就忘记恩情。

正在犹豫,刑氏也道:“我与魏夫人说说话,你陪你三妹妹去吧。”

魏二夫人也说:“也不必怕,有昭儿在。”又叮嘱魏昭,“务必好好护着你二位妹妹。”

魏昭自然应下。

如此,叶榕也就没再推脱了。

魏昭与叶榕意都不在赏桃,所以,进了后山后,魏昭便寻了机会与叶榕说了几句。

“嬴家的事情,你哥哥告诉我了。”魏昭颇严肃。

叶榕倒不稀奇,打从他救了自己后,哥哥更是拿他当知己。

叶榕目不斜视,与他保持一定距离,说:“二爷大费周章寻得机会,只想告诉我这个?”

见她话中带刺,魏昭不但一点不生气,反而起了逗她两句的心思。

于是他面含薄笑道:“大妹妹倒是小瞧我了,没有大费周章。我的本事,没你想的那么差。”

见他没有在正经说话,叶榕轻轻咬了唇,不搭理。

于是魏昭忙又正经说:“我来只是想告诉大妹妹一声,不就是不想嫁去嬴王府,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母子兄妹也不必为了这等小事着急上火。不管嬴家那边有任何动静,你们应了便是。至于别的,我会替你周旋。”

叶榕万没想到,他大费周章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儿?

“魏二爷……就没有别的事?”

“有。”魏昭问,“大妹妹看不上顾旭的原因是什么?”

叶榕不答他的话,只问自己的:“魏二爷为何要帮我?”

既她不愿说,魏昭不勉强,只随便寻了个理由:“你是不知道你哥哥这些日子急成了什么样。他急倒不要紧,但影响我。也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想着出手帮一把。”

又玩笑说:“大妹妹只知道我是纨绔子弟,却不知,我魏昭为了朋友,是可以两肋插刀的。你是叶兄妹妹,也算是我妹妹。”

叶榕觉得原因绝不是他说的这样简单,但她也知道,若是他不愿说实情,她也问不出什么来。

像什么“为什么接近我哥哥”这样的话,她也懒得再三去问。

嬴王府组织的马球赛是在二月末,天气渐渐有点暖和起来的时候。请帖是提前几天送来的,只给刑氏母女下了请帖,连老夫人都没有。

知道是嬴王府送来的帖子,老夫人特意把刑氏喊去问了情况,刑氏没有说实话,只说是上回嬴家来探叶榕的病,或许是结下了这么点交情。

老夫人倒是没多想,只叮嘱了刑氏几句,刑氏一一应下。

这回情况与往日不同,刑氏需要与嬴家人周旋,没心情把叶桐也带上。所以,只带了叶榕一人去。叶桃没指望自己能去,但见叶桐也没去,她便逮着机会又在叶桐面前煽风点火:

“我就算了,左右入不得她的眼。可怎么连四妹妹也没去呢?”

“这么好的机会,想必被邀请去的勋贵子弟很多,大姐姐怎么也不替四妹妹你着想着想。四妹妹也不小了,到了说亲的年纪。”

叶桐却说:“我倒是不着急,左右上头还有两位姐姐没说亲呢,轮不到我。”

叶桃挑拨不成,反倒是被奚落了,又气又急。

叶桐只当没瞧见她脸色,依旧面色如常道:“二姐没多少日子就要出阁了,我想回去多陪陪她。三姐姐,我先走喽。”

望着叶桐渐渐远去的背影,叶桃恨恨跺了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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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王府给很多家都下了帖子,几乎全京城大半的勋贵都来了。目的就是为了气顾家、在顾家面前炫耀,顾家自然也在其中。

刑氏带着叶榕先去给嬴王妃请了安,瞧见叶榕,嬴王妃没有冷淡待之,但也不见得多热情。叶榕见如此,倒是心中松了口气。

其实之前也有怀疑过,若王妃也想她做儿媳妇的话,为何说亲这么重要的事情,会让嬴凤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做?就算当时是真的如嬴凤所说,病了,那之后的一个多月里,总不见得都病着吧?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王妃根本没看上她。

因为王妃也觉得嬴王荒唐,但又拗不过嬴王,所以,只能罢工以示抗议。

王妃可以不理嬴王,但嬴凤身为小辈,自然得给父亲颜面。所以,说亲的重担,便落在嬴凤肩上。

嬴王妃虽然觉得嬴王荒唐不可理喻,但不至于把气撒在叶榕母女头上。又见叶榕的确容貌出众气质好,又是早有耳闻她才名的,于是心里也起了一点心思。

王妃转身吩咐身边的嬷嬷:“去看看世子爷在哪儿,把他叫来。就说,贵客来了,让他过来请安行礼。”

叶榕眼皮却一跳,依旧垂着脑袋,但藏在袖子里的手却一点点攥紧起来。

第34章

她希望王妃待她冷淡, 待她热情些, 她反倒是紧张了。

刑氏母女此刻各怀心思, 心里早已愁上了天, 但面上却半分不显, 面色依旧如常。刑氏在与王妃说话闲聊, 叶榕则安安分分坐在一旁不吭声,只在王妃问到她头上的时候, 她才会答两句。

“这丫头倒是娴静的性子, 瞧着也温婉可人, 可比我那两个丫头强多了。”

王妃是谦虚客气, 刑氏自然也得奉承回去。

“两位郡主英姿潇洒,巾帼不让须眉,哪是我家榕儿比得上的。王妃娘娘,您可莫要夸这丫头。”

王妃倒不是说奉承话, 只不过是如实说自己感受罢了。

她笑着道:“百女百态,就该各有各的好才是。凤儿凰儿颇有男孩子性, 是为豪爽, 但乖也有乖的好。安安静静的,又懂事, 又有才情, 我倒是颇喜欢这样安静话少的。”

刑氏闻声笑了下, 只是笑容有些展不开,僵在脸上。

王府的丫鬟进来禀告:“娘娘,世子爷来了。”

“让他进来吧。”

很快, 嬴鸿便进来了。虽然才十四岁,但个头已经很高。到底是习武之人,身姿英挺步伐稳重,几步稳稳走到王妃跟前,行了礼。

早在嬴鸿进来的时候,叶榕母女就站起来了。

嬴鸿给母亲行完礼后,王妃说:“这位是叶侯府的大夫人,这是侯府的大姑娘。”

嬴鸿又朝刑氏抱手弯腰行一礼,看向叶榕的时候,只略颔首以示礼貌。叶榕立马回了礼。

“既来了,便坐下呆会儿吧。”王妃介绍叶榕说,“叶家大姑娘虽说过完年十五了,但其实也就比你大几个月。”

见母亲本来是坚决支持自己的,如今却突然有些反水的意思,嬴鸿不由得轻蹙了下眉心。

只冲母亲点点头,沉默着,没说话。

王妃是知道儿子的态度的,也了解他性子。出于礼貌,他不会让叶家丢脸,但凡事他也有自己的底线,若是越过那底线,他也会翻脸。

所谓的底线便是,既是组了球赛又邀了叶家来府上做客,他会来见一见叶家人。但若是谈婚论嫁,一切免谈。

王妃倒也不逼迫,今儿不过就是让他们两个孩子见一面,还没到那个地步。

所以,王妃道:“既然你来过了,人也见了,礼数也全了,就先出去吧。外头客人多,你好生招待。”

嬴鸿立即离座站起来,抱手:“是。那儿子先出去。”之后,又朝刑氏母女打了招呼,然后离开。

王妃嘴角噙着三分笑看向叶榕:“听凰儿说,大姑娘马术也好。既然今儿是马球赛,你也无需拘着自己,去玩儿吧。”

叶榕赶紧站起来,行了个退安礼,便带着婢女出去了。

王妃特意遣了自己身边的嬷嬷领着叶榕去球场。既是来打马球的,自然都穿的骑马装。叶榕也是一身骑马装,但却没有上场打球的心思。

到了球场,见徐侯府的大姑娘也在,她下意识朝那边看了眼。徐央央也瞧见叶榕了,忙迎了过来。

“姐姐要上去打一场吗?”

徐央央还小,才十二岁,与自己妹妹叶桐一般大。叶榕看着还是半大孩子的她,心内叹了口气。

“我就不去了。”

正好徐央央也不想打球,立即邀请叶榕:“那我们去那边坐着晒晒太阳吧。许久未见,我有许多话想与姐姐说。”

二人寻了个僻静地儿,单独说话。

“姐姐身子好多了吧?”徐央央声音还带着几分孩童的稚嫩,粘糯糯的,“可巧姐姐出事的时候我跟着爹娘出了远门,没在家。回来听说后,我都吓死了。原该要去看看你的,可我不争气,身子总不舒服,只这几日才好。”

“今儿若是遇不着你,改日也是要登门去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