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榕气愤,说完,还伸手一挥,打翻了案几上的茶碗。而后,音量又拔高几分,叶榕冲叶桃道:“你不打是吗?你就这么点出息吗?”

“平时你与这位樊姑娘姐妹相称,要好得很。如今你受了委屈,她不怪罪欺辱你的人,反而先动手打你……说明,在她心中,早认定是你勾的顾二爷,她的主意识就认为是咱们侯府的姑娘不贞不洁。”

“你若是连这点还回去的本事都没有,依我看,倒也不必找顾家讨什么说法,你回去后,直接一根白绫吊死算了。”

叶桃是被那句“一根白绫吊死”吓着了,忙“哗哗”淌泪。也是想起方才樊昕对她的大打出手了,所以,她立即跳起来朝樊昕走去,双手左右开弓,打了樊昕好几巴掌。

很快,樊昕两颊都肿了起了,嘴角也渗出血珠来。

樊英顾昶被死死制服住了,根本动弹不得。见樊昕嘴也流血了,叶榕才说:“好了。”又道,“你也别怕,我已经差人回去告诉祖母了,很快,她老人家就会过来。”

叶榕也没想在这个时候刻意整顿樊昕,只是,她胆敢打叶侯府的人,自然也得挨回去。这个威不先立下,侯府这个道德的制高点站不住。

且樊昕什么身份,叶桃什么身份,樊昕胆敢打叶桃,那便是不将叶侯府放在眼里。她不将叶家放眼里,那就只得吃点苦头,否则的话,别说她一个侯府的嫡长女,便是这些嬷嬷护卫,都会跟着没脸。

处理完樊昕,叶榕又看向顾昶:“顾二爷,此事还得去你们国公府找大长公主谈。”

说罢,叶榕示意一边的人将顾昶嘴里的棉布取出来。顾昶“呸”了一声,直直瞪着叶榕,目光如火炬:“这是一场阴谋,我是被陷害的。”

又立即跟樊昕解释:“昕儿你要相信我,是他们算计的我。”

叶榕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也知道凭顾家二爷这执着劲儿,肯定不会听自己的话。他空有一身本事,脑子也不比顾家其他三位爷灵光,有些话与他说不通。

所以,叶榕又对身边的人说:“你们去打探打探,看顾家三爷四爷现在何处?立即去请了过来。”

今儿灯节,除了顾旭不在京内外,顾家三位爷都出门赏灯了。顾家的公子走到哪里都是夺目的存在,叶侯府的人稍稍打探一番,便寻着了人。

很快,顾晟顾晏一道来了。

事情经过,路上,叶侯府的人也跟顾家二位爷说了。

顾晟顾晏都是大局为重的人,虽知此事蹊跷,但丢人不能丢在外头。有什么事,回去关起门来细细理论就是。

顾晟顾晏如今虽还小,但却有几分口才。劝顾昶这个榆木脑袋,自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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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榕提议,送樊家兄妹回去,毕竟此事与樊家无关,但樊昕却赖着不肯走。顾昶见樊昕不肯走,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立即说既然此事樊家兄妹也牵扯其中,自然是要一道跟去顾家的。

叶榕不反对。

不管几家已经吵成什么样了,但既然约好坐下来细谈,自然都不会露出半点破绽来。这种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女方自然身败名裂,但男方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

尤其是顾家这种一向以“门风清正”标榜自己的忠义之家。

顾家与嬴王府早水火不容,但凡抓住顾家半点错处,嬴王府都能添油加醋大肆宣扬。这个道理顾昶一时想不明白,但顾晟顾晏是肯定懂的。

叶榕叶桃共乘一辆马车,侯府的护卫奴仆都一路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国公府去。

叶桃本来就吓得不轻,加上又被樊昕打了。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处于极度的恐慌中的。

眼下见那些人不在跟前,她反倒是送了口气来。

望了望一旁的叶榕,叶桃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垂着脑袋不说话,一个人沉默呆着。

她不说,叶榕提点她:“不管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喜不喜欢顾昶。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是必须只能嫁他的。”

这个道理,叶桃心中还是明白的。

虽然她心里一直惦记的人是顾旭哥哥,可旭哥哥不喜欢她,渐渐的,对他的那份热情也就淡了。顾昶虽然不如顾旭,但比起上门提亲的其他人,要好很多。

其实她之前就很不服气了,凭什么樊昕哪儿哪儿不如她,却能有顾昶这样有军职在身的世家子对她一往情深。而自己,却只能跟那些不学无术又门第不高的纨绔子议亲?

凭什么凭什么?

她又没自己好看,出身也没自己高,她凭什么那么好命?

方才是吓着了,叶桃没有想到这一层。如今镇定下来,叶桃想着可以嫁给顾昶,眼睛便一点点亮了起来。

毕竟有求于人,于是叶桃便向叶榕示好,委屈哒哒说:“长姐,我如今还有什么脸要求别的。我都这样了,你们怎么说,我怎么做。”

叶榕点头:“你能这样想,是很好的。但是,顾家人都不是傻子,一会儿就算祖母与母亲都来,估计也得有好一番的唇舌之战。所以,你若不想一根白绫吊死,不想后面几十年都青灯古佛,你就必须听我的话。”

叶桃连忙点头,一再保证:“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叶榕问她:“你跟顾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记得吗?”

叶桃不记得了,只模糊记得自己喝多了酒,跟樊昕一起进了房间睡觉。半梦半醒中,她的确觉得很不舒服,但却醉得醒不来。

她彻底醒过来,是被樊昕打巴掌打醒的。

听后,叶榕说:“我明白了,是顾二爷错把你认成了樊昕。桃儿,你这个亏吃得可够冤枉。”

叶桃立即攥紧拳头说:“他们毁了我清白,他们休想一脚踢开我。顾昶害了我,顾家必须明媒正娶迎我进门。”

叶榕颔首:“一会儿去顾家,你必须咬死这一条。你必须记住,是顾昶错把你当成了樊昕,是樊家姑娘跟顾家公子不检点,不是你。咱们叶侯府的姑娘,跟那些小门小户的不一样。”

“可记明白了?”

叶桃自然忙不迭点头:“记住了。”

第65章

叶榕叶桃马车抵达荣国公府门口的时候,刑氏并叶老夫人也过来了。

叶榕差回去送消息的人,早将事情经过悉数说给老夫人听了。所以下了马车,当看到叶桃的时候,老夫人先是一把扑过来将人抱住,然后,忽然又狠狠一巴掌甩打在叶桃脸上。

“你干的好事!”

老人家是真的关心叶桃的,明显是得到消息后,慌慌张张过来的。头发没梳齐整,脸上也没上妆容,甚至还哭过,脸上泪渍残留在脸部沟壑中,灯笼照耀下,显得十分憔悴狼狈。

叶桃“哇”一声哭了:“祖母,我是被人害了的。顾昶樊昕两个不知廉耻,错睡了人,我才落到如此田地的。”

“您冤枉我了。”

老夫人一怔,立即转头看向叶榕,问:“可有这回事?”

叶榕点点头,蹙着眉心说:“三妹也是这样跟孙女说的。”

于是老太太更是气炸了,显然也有了底气,一把抓住叶桃手腕,气势汹汹朝国公府去。而国公府内,顾老夫人,三房的夫人,也都知道了此事。

大夫人三夫人还好,虽然听后觉得此事实在匪夷所思不可思议,但到底没怎么样。但二夫人就不一样了,听说了消息后,险些晕过去。

顾老夫人毕竟是历过事的,比三个儿媳妇沉得住气。

再说这一年多来,仁义那孩子也早让她失望透顶了。为了个女人,胆敢跟家中父母长辈对着干,甚至为了一个女人,他连断绝父子关系的话都说得出来,他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但镇定归镇定,当见到了人后,顾老夫人还是挥起拐杖对着顾昶一顿乱打。

“你个不孝子孙!”顾老夫人是真打,今儿他做的这事儿,是混账出阁了。不狠狠打他一顿,也不好给叶家交代。

但顾昶常年习武,皮糙肉厚,没点内力的人打他,不过就跟挠痒痒一样。他这会儿功夫倒是老实,老夫人打他,他就乖乖受着,一声不吭。

老夫人打累了,扔了手中拐杖去。一旁,大夫人三夫人见状,忙过去一左一右扶着老人家。

“母亲,万事都好商量,您莫要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顾大夫人劝。

顾三夫人也说:“是啊,事情再大,总有个解决的法子的。如今,叶侯府的人也都来了,咱们两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这件事情,半点没有张扬出去,您大可放心的好。”顾大夫人保证。

打完了,事情该解决还得解决,老夫人问:“叶侯府的人呢?去请了来。”

“快去将叶侯府的老夫人大夫人跟两位姑娘一并请了来。”大夫人转身吩咐。

顾昶方才一声没吭,这会儿见请人了,他才说:“还有樊家人。”

顾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厉声斥责:“此事跟樊家又有什么关系?”

二夫人虽恨儿子不争气,但她毕竟就这一个儿子,实在不敢豁出去。于是,赶紧拉住他说:“你祖母正在气头上呢,你还提樊家!你给我老老实实跪着。”

顾昶却坚持。

给自己祖母磕了头后,顾昶继续道:“孙儿只想娶昕儿为妻,求祖母成全。”

这回轮不到老夫人动怒,大夫人都看不下去了,斥责道:“仁义,你可知道你如今犯了什么大错?叶侯府,有爵位有军职,老侯爷手握兵权,二位老爷也是一文一武在朝为官。他们家二爷早已入仕,年前的秋闱,他们家又有两位老爷中了举子……”

“这样的人家,你说一脚踹开就一脚踹开?你怎么不动脑子好好想想。”

顾昶面容冷肃,坚持不肯承担责任,只说:“我是被人陷害的,这件事情,实在蹊跷得很。”

大夫人说:“好,你是被人陷害的,证据呢?”又问,“我再问你,你好端端的,又是怎么与叶家樊家两位姑娘混迹在一起的?”

“今儿你三第四弟可也是出门赏灯去了,你为何没跟他们呆在一起?”

顾昶答不上来。

大夫人虽不是顾昶母亲,但她是一府冢妇,出了这么大事情,她自然也有资格斥责犯了大错的顾昶。

二夫人缩着脖子坐在一旁,屁都不敢放一个。

叶老夫人气势汹汹冲来,指着顾昶鼻子骂了一顿,哭得不成样子。老人家也上了年岁,加上是真的着急,险些气晕过去。

顾家人知道事态严重,不敢再闹出人命来,于是倒多番迁就叶老夫人。

“老夫人,您先坐下来歇会儿,莫要气坏了自己身子。”顾大夫人周旋其中,安抚住了叶老夫人后,又说,“这不是什么好事,两个孩子犯了错,传出去都不好听。”

“我桃儿是无辜的。”叶老夫人坚信叶桃是无辜受牵连的,“是你们家哥儿与那樊家姑娘不知检点,偷偷摸摸的欲行苟且之事,喝醉了酒认错了人,这才害了我家桃儿!我桃儿何错之有?你们莫要欺人太甚!”

“莫要欺人太甚!咳咳咳……”

叶老太太一时气极,又连着咳了起来,顾大夫人忙又安抚。

顾大夫人说:“我的意思是,如今这样的局面,只能两家结为姻亲了。老太太若是舍得,今日便替两个孩子做了主,定下这门亲事来。”

“我不同意!”顾昶拒绝,“我是被人冤枉的,我只想娶昕儿为妻!”

“你……你们瞧瞧。”叶老夫人捂着胸口,好像气得只剩一口气的样子,“顾二爷这话,可实在诛心啊,难道,你堂堂一七尺男儿,却是我桃儿绑了你的吗?做人得讲良心,你们顾家好歹也是忠义府第,难道,也要做出那等敢做不敢当的事情来吗?”

“好啊,既然如此,那我便豁出去了。哪怕赔上我们家所有丫头的名声,我也要去告御状!倒是叫陛下评评理,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顾二夫人瞧不上樊昕,自然也不太瞧得上叶桃。可如今事实摆在面前,除了结为亲家,好像也没有别的路子可走。

叶桃虽不堪,但好歹也是个侯门贵女,叶家如今也正繁荣。与叶家联姻,总比与樊家联姻要好。

所以一番权衡下来,顾二夫人也答应:“这件事情我做主,这门亲事,便定下吧。”

“我非昕儿不娶!”顾昶依旧坚持,“如若你们逼我娶叶氏女,我便甘愿不做顾家的儿孙。”

顾老夫人又忍不住发飙了,指着顾昶骂:“你的命是顾家人给的,没有顾家,哪来的你?你个不孝子孙,为了一个女人,你胆敢与整个家族为敌。你若是想把我活活气死,你就拒这门亲。”

顾昶唇紧紧抿着。

叶榕眨了下眼睛,忽而起身说:“晚辈有几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顾家人待叶榕,都是十分宽厚的。甚至顾二夫人刚刚心里还嘀咕呢,既是睡错的,怎么就不能睡错这个叶侯府的嫡长女?

若是叶榕,该多好啊。

“榕丫头,你只管说。”顾大夫人道。

叶榕说:“发生这种事情,谁也不是愿意的。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谁也便不能推卸责任。我看得出来,顾二爷对樊姑娘,用情至深,若是真棒打了鸳鸯,也是狠不下那个心来。所以,若是樊家愿意,便让樊姑娘为妾,我三妹为正妻。”

“不知……这样可好?”

顾昶忽而抬眸看向叶榕,用怀疑的目光凝视着她:“是你干的,对不对?”

叶榕却恼了,严肃道:“顾二爷,你别得寸进尺。我今儿好心陪我三妹出来赏灯,好端端的,却出了这事儿,我不冤枉吗?”

“顾二爷可知道,这种事情,万一不小心泄露出去一点消息,对我们叶家的姐妹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弄不好,我们姐妹四个,一个都活不下去。”

又说:“我倒是好奇得很,我与三妹饮酒赏灯,那樊姑娘明明恨我,却为何又主动靠过来?若不是她找过来,顾二爷又怎么会跟来?顾二爷不跟来,又如何会发生这等丑事!”

“顾二爷即便护短,急于撇清自己的干系,也不至于空口瞎话只将罪责往我一个小女子身上推。你们顾家的儿郎,难道尽数都是如你这般遇事只知道逃避的吗?”

叶榕一番话其实用意很深,既极力撇清了自己,又斥责了顾昶。最重要的,是她暗示叶桃,想让她提樊昕兄妹的恶行的事。

果然,叶桃颤巍巍开口了:“樊昕是故意的。”

刑氏立即问:“桃儿,此话何意?”

叶桃知道跟樊家已经撕破脸了,如今自然完全站在叶家这边,于是说:“樊昕恨长姐既毁了她跟顾二爷的姻缘,又断了她哥哥的前程,所以,一气之下,欲要伙同我陷害长姐。我自然不肯的,我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姐姐。”

“纵然我与长姐平时不是十分要好,但一家姐妹同气连枝,吵架归吵架,但始终是一家人。可我没想到,樊昕竟然见我不答应,就利用我。”

“她想设计诬陷长姐清白,欲要害得长姐下嫁她哥樊英为妻。”

“今儿这一出,指定是她干的。但她心肠歹毒手腕却有限,事情办砸了,结果却害了我!我何其无辜啊。”

刑氏一巴掌拍在案几上,火冒三丈,怒吼:“樊家狗贼呢!速把人提来,我要打断他们兄妹的双腿!”

樊家兄妹欲设计陷害叶榕的事,叶榕没跟母亲说,她也不好提前说。所以,刑氏方才听了叶桃的话后,才知道内情。她自然是气炸了。

樊家兄妹愚蠢又恶毒,一而再再而三行卑劣手腕欲害她女儿,她咽不下这口气。

第66章

叶榕怕母亲会气坏身子, 立即走过去轻轻拍着母亲后背, 替她顺气儿说:“娘, 您别着急, 女儿没事, 女儿好好的。”又看向顾家人道, “既然此事已经把樊家兄妹牵扯进来了,顾老夫人, 不如还是将他们兄妹请过来吧?”

“有些事情, 还是当面对质的好。”

叶榕始终泰然自若, 处事不惊。顾家几位夫人再把注意力聚集在叶榕身上的时候, 不由都十分可惜。

可惜这么好的姑娘,却不能给他们顾家做媳妇。

顾老夫人自然应允的:“榕丫头说的对,既然叶三姑娘说是樊家兄妹合谋欲害榕丫头才有今儿这一出的,便该把他们也叫来。”

说罢, 给顾大夫人递个眼神:“派人去喊吧。”

“是,母亲。”顾大夫人派了自己身边的老嬷嬷去。

顾昶却觉得可笑之极, 他冷笑了两声, 目光冷冷看向叶家姐妹:“你们姐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把屎盆子往昕儿头上扣, 你们休想!昕儿的确出身不高, 可她最是善良率真的, 不比你们叶家的姑娘,最擅耍阴私。”

“你们想逼我就范,做梦!”

叶榕淡漠沉着道:“是不是我们姐妹往他们兄妹头上扣屎盆子, 一会儿人来了,顾二爷一问便知。”又说,“顾二爷说樊家兄妹善良,我也是觉得挺好笑的。樊家姑娘赛马,愿赌不服输结果却拔刀废了你们顾家一匹马那事儿,顾二爷是忘了?”

“樊家大爷觉得是我毁了他妹妹一桩好姻缘,所以记恨我,想大街上公然施害于我的事儿,顾二爷想必也是忘了?”叶榕并不介意此刻顾家人都在,反正她也不打算跟顾家有多深厚的交情,所以,也不必委屈自己顾及这个顾及那个。

再说,她说的尽数是事实。有人眼瞎看不清事实真相,那她便帮他把双眼复明。

“或者,你顾二爷做人行事素来都有两套标准,严于待人,宽于律己?樊昕兄妹伤马害人是率性坦诚,我因不想被害,出手反击樊英,就是得理不饶人?阴险恶毒?凡事都得讲个前因后果,不能断章取义,这些道理,顾二爷读书的时候,教书先生可都教过吧?”

叶榕说到最后,语气间尽是对顾昶的百般鄙夷瞧不上。

偏她说的都是事实,字字珠玑针针见血,纵然顾家人听了心里不舒服,却也反驳不了。顾晟顾晏两个也在,二位美少年相互望了望,也皆沉默不言。

顾昶是顾家四兄弟中头脑最简单辩才也最差的一个,他根本理论不过叶榕。其实他虽然嘴上护着樊家兄妹,但心中也明白,赛马伤人那两件事上,的确是樊家兄妹不对。

但可能他极为护短吧,加上不喜欢叶榕,所以对她是诸多成见。

别人都不说话,这种时候,也只能顾大夫人圆这个场了。顾大夫人笑着走到叶榕身边,紧紧握住她手说:

“伯娘知道,你是受了委屈的。我们家这个呆子,你不要理他,他就是猪油蒙了心,为着一个女人,早疯了。伯娘知道,你是最好的孩子,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于是叶榕就又委屈又大度的应着:“是。”

没一会儿,樊家兄妹就被带着过来了。樊英早憋着一股子气,看到叶家姐妹,就要冲过来打。

“放肆!”顾老夫人随手便扔了个杯盏朝樊英砸过去,“你当这是在菜市口?还是当这是你樊家?由得你在这里动手!”

樊英心中虽恨,但顾及妹妹未来的幸福,他只能忍了。

在顾老夫人面前,樊英忽然弯膝跪了下来。樊昕见状,也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顾昶本来就是跪着的,见状,立即挪着膝盖过去,与樊家兄妹跪在一起。

“孙儿只想娶昕儿为妻,求祖母成全。”

顾老夫人却不答这一茬,只冷着脸问樊昕:“樊家姑娘,我且问你,你与你兄长恨叶家大姑娘吗?”

樊昕倒是实话说:“恨。”但她解释,“是他们动用权势给哥哥加了罪,害哥哥坐牢吃牢饭,不但毁了哥哥前程,也毁了哥哥原本好好的一桩姻缘。”

哥哥原本是说好了一门亲事的,正因为坐了牢,女家便毁了婚约。如今哥哥留了案底,前程也没了,日后还能说到什么好亲事?

顾老夫人显然是不满她这样说的,蹙紧了眉心问:“那我再问你,你说叶家动用权势给你哥哥加罪,那他们家为何这样做?无缘无故的,怎么不见他们叶侯府‘欺压’别人家,偏欺负了你们樊家呢?”

樊昕被问得哑口无言,她直觉老夫人屁股是歪到叶家那边的,这话明显就是帮着叶家说的。

但樊昕不甘心,恨恨咬牙切齿,双手也攥成拳头,回说:“我哥哥是为了我,他是有错,可罪不及坐牢。他……”

顾老夫人却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十分失望的摇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你们兄妹二人明明犯了错,却死不承认,我是十分失望的。”

樊昕不服:“难道他们叶家当时没有钻律法的空子,动用权势欺压吗?”

三夫人抢话道:“樊姑娘,你怎么这么自私自利呢?你说你哥哥为了你才欲要害叶大姑娘的,那难道你们樊家害了人家姑娘,人家知道了,就必须得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恶气?你们家人真是好笑得很,做事为人,竟然有两套标准。”

三夫人素来爽利,既是开了尊口,她也就不怕继续把话说得再狠毒些:“再说,我们顾家不愿聘娶你为妇,你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怎么尽是怪到别人身上?你们兄妹两个,倒还自以为挺美的,自以为多占理似的。”

“且先不论你的出身,就你这才慧品德,根本一样都入不了我们顾家人的眼。你但凡识大体点,看在老二对你的这份情意上,我们顾家也不会一再拒绝。可你倒好,不但不知改正,反倒是撺掇着我们家老二与家中决裂……呵,这叫我们家怎么办?”

樊昕拳头攥得紧紧的,心中很气,她很想直接骂这位夫人。可想着家里的境况,想着能嫁顾昶的好处,樊昕忍了。

攥紧的双拳一点点松开,樊昕承认自己的错:“是我不好。”

不管是不是真知道错了,但既然说知道不好,顾三夫人也不会再跟一个孩子计较,也就不说话了。

顾老夫人继续问:“今儿灯节,你们兄妹是不是又想害人家姑娘?”

樊昕猛地抬头,立即朝叶桃看去。

叶桃也看着樊昕。她竟然打自己,叶桃此刻恨她恨到了极点。

“你就承认吧,你想毁我长姐清白,想害得她只能下嫁去你们樊家。敢作敢当,既然事情是你们姐妹做的,就该勇于承认。”

樊昕气到爆炸,立即指着叶桃怒吼:“贱人,是你撺掇我的。你给我出的计谋,你如今竟然害我!”

叶桃倒是有几分小聪明,堵樊昕的话:“这么说,你是承认了?你承认你们兄妹今天这般巧合与我们姐妹在一起,就是欲要故技重施行害的?”

樊昕欲扑过去掐叶桃脖子,被叶家的嬷嬷们推开了。

叶榕这个时候也不究叶桃的错,只定死了樊家兄妹的错:

“樊姑娘,我到底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你一而再再而三想害我。而且,尽出的还是这种阴险毒辣的计谋。亏上苍有眼,才保我一再无事。”

叶桃的账可以日后慢慢算,但今儿是必须坐实樊家兄妹的罪责的。也让顾家人好好瞧瞧,这樊家兄妹,到底是何品性。

听了叶榕的话,叶桃立即说:“是我在菩萨面前求的,我求菩萨保佑母亲跟姐姐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叶榕瞥了叶桃一眼,没接她的话茬。

顾老夫人望向跪在地上的顾昶:“仁义,你可听明白了?你还要不辨是非,把罪加在别人头上吗?”

顾昶垂着脑袋不吭声。

樊昕极力辩解:“老夫人,您听我解释。我……我是有这个想法,可……”她一时着急,说话没有头绪,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跟哥哥的确是准备害叶榕的,可……可他们的计划根本没来得及实施。他们被人算计了。

樊英只把一应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件事情与我小妹无关,是我一人所为。我坐了牢,又被革了职,如今什么都没了,我是恨叶家人的。与我妹妹无关,她是被我连累的。”

“哥!”樊昕哭着摇头,“不是这样的。”

“你闭嘴。”樊英不准樊昕再说话,只给顾老夫人磕头,“一切都是我的错,您要杀要刮,要打要骂,怎么样都行。我妹妹很无辜,她跟顾二爷也是两情相悦的,还请您老人家成全。”

顾三夫人道:“这错认的一看就没走心,你们兄妹对不起的是叶家,给我们家老太太磕头认错是什么意思?我瞧你们并非真心认错,只是想急于嫁来顾家吧?若是这样,这错不认也罢。”

“叶大夫人,您说是不是?”

刑氏心中自是气,但也知道,此刻在顾家,她代表的是叶家的面子。老太太已经失去理智,她不能再失去理智。

若要寻仇,日后有得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刑氏道:“可别给我们家磕头,你们樊家人磕的头,我们叶侯府可受不起。今儿磕了头,明儿指不定还得怎么害我们家姑娘呢。”刑氏也不想再耗在这里,直接说正题,“顾老夫人,事已至此,便给两个孩子定下亲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