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揉眼睛,才发现天已经亮了,我趴在办公桌上睡了一夜:“哦,有点活儿没做完,所以加了会儿班。”

陈旭东说:“你也别太拼了。”

我点点头:“我去洗把脸。” 说着站起身往厕所走。

镜子里,我的眼圈又红又肿,昨晚想到路子皓会离开我,忍不住哭来着。叹口气,我低头往脸上泼了几把水,脑子才稍微清醒点,再含了口漱口水,吐掉,扯了几张擦手纸擦干脸上的水渍,我看着那个狼狈的自己,觉得有点讽刺。这个世界,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路子皓刚来上班,看见我愣了一下,我拿着瓶漱口水,额前的头发全

湿,从刘海缝儿里看着他,瞬间,我的眼前闪过他和暮婉婷赤身滚在床上的画面,觉得现在连直视他都很艰难,便迅速转身,朝办公室的反方向走了。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我不想看见他。

他今天一整天的会,我下班的时候,他还在会议室。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唱歌,十二点回到家,家里没人,手机连他的一条短信也没有。

我很怕他丢弃我,但是自尊不让我去问,到底他还要不要我。

又是一夜无眠,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不一会儿闹钟又响了。我洗漱好准备上班,临走前看见镜子里的憔悴,忽然觉得不能这么出去见人。

我拿出白晓言送的一整套化妆品,细细化了个不浓不淡,却很精致的面具,又换了身名牌衣服,拎了个名牌包。以前我上班从不这样打扮,穿得像个学生。

到公司后,助理杨晴冲到我工位上惊呼:“天呐,你今天怎么这么漂亮?!是不是和男朋友的什么纪念日啊?”

他们以为我的男朋友是赵冬青,我笑了笑,点头:“嗯。”

杨晴挑了挑眉:“纪念什么啊?”

我故作羞涩:“我们在一起一年了。”

“都一年了啊?” 杨晴贼兮兮地笑了:“宋颜,他条件那么好,你可得抓牢了,机会合适的话就赶紧结婚吧。”

我点点头,表示聆听了她的淳淳教诲。好像这个世界,结婚是唯一的归宿。

午饭时和路子皓擦身,我看见他诧异地看着我。是啊,必定会诧异的,我从没在他面前化过妆,我跟他之间,没有什么隆重的场合需要这样。我还穿了条超短的裙子,在这个大部分是男性的公司,这样的穿着已经有点不符合办公室礼仪。我不在乎,今天我想这样。

晚上我准时下班,去了羽翔的酒吧。羽翔不在,还有酒精。我没去包间,就在吧台,中途有人搭讪,我没心情,脾气也不好,就起了点摩擦,幸亏领班带着保安给拦住了,我只是手臂抓伤了而已。

被个陌生人这么一闹,我也没有喝酒的兴致了,打了个车回家,门开后,路子皓站在我面前,沉着张脸问:“去哪儿了?”

我心里高兴得都要喊出来了,面上却冷冰冰的:“哼,要你管,你谁啊?”

“为什么不开手机?” 他声音很严肃,

我脱下高跟鞋,漫不经心地说:“没电了。” 我故意关的机,因为手机开着,我就会一直留意有没有他的电话和短信,这让我感到烦躁。

他视线落到我手臂上的伤,皱了皱眉,拉过我的手:“这怎么弄的?” 顿了顿,他说:“你喝酒了?”

我舔了下嘴角:“是啊,我去酒吧了,这伤是做-爱时弄的,他太激烈了。”

“你说什么?” 他瞳孔要喷出火来,我继续撩拨:“没办法啊,酒吧有猛男搭讪,再说我也是有需求…” 还没说完,他一把拉我入怀,狠狠地吻住了我。印象里,他从来不曾如此狂烈,纵使他有再多的欲求,也会顾及我的感受,但是这次,他跟疯了一样,把我抵在门上就做起来,我的嘴唇都快被咬肿了。

上衣他一把就扯掉了,胸-罩直接拉下来,挂在我腰上,他一手用力地揉捏我的乳-房,另一手扯下我的底裤,我下意识地抬高腿,他顶了进来,疯狂地进出。我抱紧他,清晰地感受两人结合处的撕绞。我还没准备充分,所以很疼。

做完我站不住,他一言不发地抱起我,送回床上,又压了上来。我有点怕了,从没见过他那么失去理智。他只是不停地吻我,细碎的,温柔的,像是,他爱我。

他动作很轻,脱掉我所剩无几的衣物,吻遍我的全身,我不停地轻颤,有段时间没和他上床了,身体的本能反应很强烈。这次持续了很长时间,他换了好几种姿势,仍然觉得不满足,我也觉得不满足,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更深地拥有彼此。

高-潮的时候,我眼前一片空白,浑身战栗,他把我搂进怀里,我抱着他,休息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我们就这么依偎着沉默了很久,我先忍不住了,问:“今天为什么会来?”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会变坏。”

“你这是在担心我啊?” 我趴在他胸口,笑嘻嘻地看着他:“还是说,你不能忍受我跟别的男人乱搞?”

他沉默了会儿:“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也早就知道这点,不是么?所以你才会故意那么说来刺激我。”

我别开脸:“我只是想让你也尝尝我的痛苦。”

第 19 章

“你的痛苦?”

我锤了他一下,气鼓鼓地说:“你还装不知道么?那天你跟暮婉婷有说有笑地去看电影,晚上还不上床?”

他愣了一下:“所以那天晚上,你在公司熬了通宵,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我哼了声,没有再说话。他摸摸我的脸:“你没必要担心,我跟婉婷的关系最近是有所好转,但是我们没上床。”

“真的?”

“真的。”

我安静了会儿,笑了,他摸摸我的头,把我搂得更紧。

“那个,” 过了会儿,我说:“韩子谦的那叠材料,我已经烧了。我放弃报复他们了。”

他笑了笑:“做得好。” 停了会儿,他说:“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对你那么生气。”

“老实说,你是不是怀疑我有一天也会对你做同样的事,摧毁你的家庭?”

他望着我沉默了好久,终于说:“或许我们该理智地谈谈了。”

我犹疑地看着他,他说:“是,当时我是这么怀疑过你。”

“为什么?”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宋颜,最初我们在一起,互相都不了解,吸引彼此的只是性。”

我无法反驳他的话。至今我也不清楚自己当时为什么对他那么着迷,明明就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是被他深深吸引,我只能理解为是荷尔蒙作祟。

“你的情况比我简单,我有家庭,有责任,所以必须想得更远。我能跟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逐渐相信你。我的朋友里,有因为第三者而离婚的,你跟那些第三者不同,你从不会要求我什么,你不要钱,不要婚姻,也不要名分,所以我觉得没有压力。”

我明白了:“你看到我对付韩子谦的手段,才发现我其实也可以很可怕,对不对?”

他点了点头:“你比我想的要有手段,所以那个时候,我害怕了。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拿什么在赌,不仅是婉婷,还有我的父母,婉婷的父母,他们如果知道我们的事,不知道会受多大的伤害。”

我坐起身,背对着他,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你既然害怕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不如就这么分手吧。”

他从背后抱住我,宽阔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一阵温暖:“我舍不得。”

曾经,他对我说,他需要我。我想,他是需要我的身体,我的陪伴。现在,他对我说,舍不得。

“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你不

会伤害我。”

我转回身:“你只对了一半。我是那种人,如果你不拦着我,我就会毁了韩子谦这个人。但是,你不一样,我如果还爱你,就不会伤害你,我如果不爱你了,就没有必要伤害你。”

他愣了半晌:“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如果我还爱你…”

“你爱我?”

我愣住:“我…我…” 我怎么就一时说漏嘴了呢…

他吻了我一下,笑了,把我抱进怀里。我心想,算了,反正都说出口了,也收不回来,而且能和好我已经很高兴了,也不求别的。

七月初,赵冬青从日本回国了,在一家国家控制的投资公司找了个工作,岗位是内定的,面试只是走个过场。在他去单位报到之前,我和他一起回了次老家,去看羽翔。

冬青回国,和我要跟他一起回老家的事,我并没有刻意瞒着路子皓,他有些吃醋,不过没有多加阻拦,因为没有立场。

再见到羽翔,他比之前消瘦了,不过听说戒毒还算顺利。见到我他就朝我伸手:“过来让我抱抱。”

我听话地奔过去,他抱住我:“我好想你们。”

冬青坐到他身边,拍他肩膀:“怎么样,还撑得住吧?”

羽翔点头:“小意思。你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吧?”

“是,我这次不会再走了,会在国内定下来。”

羽翔搂搂我:“那正好,不如把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妹收了呗。”

“喂。” 我掐了羽翔一下:“别乱开玩笑。”

冬青无视我,对羽翔说:“我倒是很想收,所以会去争取。你放心。”

羽翔安心地点头,像是把女儿嫁出去了一样,我愤怒地挥拳:“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冬青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羽翔说:“乖,去我妈那儿,拿点饮料零食水果来。”

我哦了声,跑去阿姨那儿了。阿姨在厨房煮东西,满面愁容,见我来笑了:“颜颜,来拿什么?”

“来拿点吃的喝的。”

阿姨叫来佣人准备,跟着朝我招手:“颜颜,你过来,我问你几句话。”

我走过去:“阿姨,我真的不知道羽翔喜欢的是谁。”

“我不是要问你这个。”

“哦。” 我松了口气。韩子谦落在阿姨和叔叔手上,铁定比落在我手上更惨。

“你喜欢我们家羽翔么?” 阿姨眼里写满期

待。

我说实话:“喜欢啊。”

“那你跟他结婚,好不好?”

“啊?” 我大吃一惊:“阿姨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阿姨叹口气:“唉,还不是他爸,一直不肯原谅羽翔。羽翔脾气也硬,只认吸毒的错,对那个事儿丝毫不知悔改。我想着,羽翔喜欢你,你也喜欢羽翔,如果你们能在一起,他爸是肯定会原谅他的。”

我劝:“阿姨,现在社会开放了,同性恋是正常的事儿,这没什么对错,也不需要悔改。再说,勉强两个性取向不同的人在一起,对两个人都不公平。我喜欢羽翔,是把他当哥哥一样,他喜欢我,是把我当妹妹,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阿姨很失望,她并没有听进去我说的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劝她了。我歉意地笑了笑:“阿姨,我就先回羽翔房间了。”

她点头:“好,吃的弄好了我让佣人端上去。”

我转身走了。在这个世间,要改变一个人很难,每个人都有自己笃信的东西,如果强制去打破这个支撑,人说不定就会崩溃。对于阿姨和叔叔对羽翔的不解,恐怕只有用时间来冲淡。

回到房间,羽翔和冬青的表情有点奇怪,看到我后立马转为微笑,我挑眉:“你们俩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羽翔说:“没有,我在教冬青怎么追你。”

冬青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我。我觉得有点尴尬,就坐到羽翔旁边:“吃的一会儿就端上来。” 羽翔之所以想撮合我和冬青,也是因为对我和路子皓的关系不看好,只是冬青在我眼里就是朋友,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晚上我们就住在羽翔家,陪他打炸金花,斗地主。睡觉时才发现房间不够,羽翔笑说:“那你跟冬青住一间就好了嘛。”

我瞪了他一眼:“这怎么行,男女授受不亲。” 转头对冬青说:“我去跟阿姨住好了。” 说完要走,冬青忙拉着我:“别,我睡沙发吧,你跟阿姨睡肯定睡不好。”

羽翔笑:“是啊,我妈肯定又要缠着你问东问西,你还是别去跟她睡了。冬青,今天就辛苦你当一下厅长。”

冬青笑了笑:“没问题。” 跟着又摸了摸我的头,转身朝客厅走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他最近好像越来越喜欢摸我的头了,像抚摸一只小狗一样。其实冬青很好,人长得阳光帅气,家世好,学习好,工作好,对我更是好,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没能迷恋上他。

爱情这件事,要是能随心所欲,那该有多好。

回北京后不久,我接到一个陌生来电,竟是韩子谦,他说自己现在在北京,想跟我见一面。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就让他等我电话。

我觉得不能跟羽翔商量这件事,所以去问了路子皓。他建议我姑且先看看韩子谦是什么想法,我心里没底,生怕羽翔勉强重归平静的生活又再次被打乱。路子皓鼓励我去跟他见一面,并答应陪我一起去。

我们约在我家附近的一家水吧。韩子谦比第一次见面时要精神些,胡子剃干净了,人也显得振作。他有点疑惑地看着路子皓,我给他介绍:“他是我男朋友。”

韩子谦伸出手:“你好。”

路子皓回握:“你好。”

入座后,韩子谦对我说:“宋小姐,谢谢你能来见我。”

“你找我什么事?” 对他我还是很难有好口气。

韩子谦有些为难地说:“能不能请你告诉我,羽翔现在在哪里?他的手机一直关机,去你上次给我的地址也没人。”

“你想见他?” 我白了他一眼:“你现在想见他了?!当初我去美国找你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韩子谦接不上话,沉默地低着头。路子皓看了我一眼,示意我态度好点。我生气地扭头,心情实在好不起来。他早干嘛去了?当初就应该跟我一起回北京的!

路子皓问:“为什么你现在要找李羽翔?”

“我爱他,我想陪在他身边。”

“这不是答案。” 路子皓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宋颜去找你的时候,你并没有跟她一起回来。你既然当时不来,为什么现在来了?”

第 20 章

韩子谦沉默片刻:“当时不来,是因为有很多顾虑。羽翔吸了毒,我不可能只是简单地回来看看他,然后就离开。我要么不来,要么就一辈子陪着他。只是那个时候我没有勇气赌一辈子,我怕成为一个抛妻弃子,不负责任的罪人,我怕我是同性恋的事实被家里知道,我更怕老人受不了这个刺激。我妻子和我父母,岳父岳母,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该受这个苦。”

我有点意外,当时我去找他的时候,并没有想这么多。路子皓接着问:“那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了?”

韩子谦点头:“我知道羽翔吸毒以后,每天都很难睡着,晚上尤其清醒,导致白天精神很差,已经无法工作了。两个多月来我都没有出过门,妻子几次想与我争吵,我都没有心情,吵不起来她只好放弃。就在几天前她提出了离婚,我们才终于长谈了一次。关于我的性取向,她不会泄露,对外只会说是性格不合离的婚,我的财产和孩子的抚养权全部归她,算是对她的补偿。所以,我现在什么负担都没有了。”

我叹口气,现实还真是残酷,我本来期望听到另一个版本,是他终于想通了,放下一切,来找羽翔。路子皓望向我:“你怎么看?”

我说:“韩子谦,我不喜欢你,甚至讨厌你。在羽翔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没有出现,现在再出现也晚了,就像一只降落伞,需要时没有,过了也就不必再有了。羽翔现在过得很好,戒毒很顺利,以后他也会有新生活,所以我希望你别再出来搅和了。”

“宋小姐,我不是为了伤害他来的。” 韩子谦很坚持:“我跟羽翔之间,没有别人可以插足,所以,就算他要开始新生活,就算我们要结束,那也该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所以我没资格在这里对你指手画脚,对么?” 我下意识地拍了下桌子,火了:“羽翔就像我的亲哥哥,我绝对会保护好他。你说得好听,不伤害他。是,你给了你前妻财产和孩子,勉强算是补偿了她,你跟她达成了一致,她会帮你隐瞒,但是纸终究保不住火,我不问别人,就说你的父母。如果有天你父母知道你和羽翔的事,要你跟羽翔分手,你怎么办?!”

“我不会同意。我会想办法劝服我的父母。”

我哼了声:“劝服?说得好听。到时候两个老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你那么愚孝,还能扛得住?!”

韩子谦沉默了会儿:“我不知道。但是难道就因为这样,要我放弃羽翔?我会带

他去国外生活,我会尽一切可能瞒着我的父母,只要我前妻不去说,他们是不可能知道这个事的。最坏的打算,也就是我跟父母在他们消气前不再见面,只要不见面,时间久了,他们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我摇头:“你想的太简单,来得也太迟了。如果你当时就跟我回来,你跟羽翔说不定还有机会,但是现在,太晚了。”

“为什么?”

“他被他妈妈接走了。他们家早就知道他是同性恋,他爸爸也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现在他妈好不容易才把儿子留在身边,你以为她会轻易放羽翔走吗?还有,你是谁的事一旦被他爸妈知道,我保不齐他们会对你做什么。我不知道羽翔跟你说过没有,总之他爸妈是很有权势的人,面子对他们很重要,所以你如果把事闹大,就一定会被收拾,不小心可能连小命都丢了。”

韩子谦望着我:“所以呢?我该老实地回美国?” 他摇摇头:“羽翔没跟我说过家里的事,但是我看得出他家境一定很好,父母该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已经错过他一次了,不想再有第二次,所以无论要面对什么,我都不会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