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言地望着他,看样子他下了很大的决心。只是,有决心不代表一帆风顺,我实在不确定如果我把羽翔的联络方式告诉他,羽翔会不会高兴,会不会受伤。

我望向路子皓:“怎么办?”

路子皓沉默了会儿:“他们的事,始终要他们两个自己解决。李羽翔曾经自作主张,把我叫到他的酒吧,那个时候我才真实地面对了你。现在想起来,我很庆幸他给我打了那通电话。”

“所以,你的意思是给他羽翔的联系方式?”

路子皓点头:“你不给他,他这么大决心,迟早也会查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且,关于对与错,你和我说了都不算,只有当事人有资格评说。”

我想了会儿,还是把地址和电话都写给了韩子谦:“你千万别直接去他家,先打电话。羽翔之前的手机号没用了,新的是这个。还有,如果你们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全力帮你们。”

韩子谦走以后几天,我给羽翔打过一次电话。他的口气听起来和平常一样,丝毫没有提起韩子谦。我不清楚韩子谦是不是已经找过他,所以不好直接开口问,只能静观其变。

天气越来越热,工作也变得越来

越辛苦,尤其是对常常去现场安装设备的同事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助理杨晴响应大家的呼声,准备组织周末去水城玩,让大家先报名,她好统计人数订票。

路子皓也给暮婉婷报了名,但凡公司活动,他都会带上她。我本来想不去,眼不见心不烦,但是又觉得不平衡,为什么他不提前跟我商量?凭什么我要独自难过?思来想去,我还是给冬青打了电话,请他陪我一起去。奇怪的是,冬青这次什么都没问,一口就答应了。

周六早上,我们在公司门口集合。路子皓看见冬青的时候愣了一下,我故意没告诉他我也给冬青报了名,所以此刻,我很享受他脸上的表情。

视线匆匆交错,我和他各自看向别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上大巴时,我故意上了和他同一辆,就坐在他们后面。我想看看,他和暮婉婷现在的关系,到底好到什么程度了。

暮婉婷坐靠窗的位置,好像打了个哈欠,路子皓说:“今天起得早,没睡好吧。”

“嗯,比平时上班早了一个小时,现在好困。”

“那你就再睡一下。”

安静了会儿,暮婉婷靠在了路子皓肩上。我扭过头去,我这不是犯贱么?!自找苦吃。

冬青递过来吃的:“你没吃早餐吧?”

我摇头:“没胃口。”

冬青剥着一个茶叶蛋:“过几天是你生日,你想在哪儿庆祝?”

我本来要推脱,但转念一想,故意提高了点音量:“在我家过吧,我们自己做菜。”

冬青笑了,仔细地摘掉细小的蛋壳,掰下蛋白递给我:“我记得你不吃蛋黄。”

我接过来:“还是你了解我。”

“这个国庆节你会回老家么?”

“国庆节不是还有两个月么?说不好。”

“羽翔那边你不用担心,担心也没用。他们都是成人了,会处理好的。” 冬青递给我豆浆:“国庆节如果你不回老家,羽翔那边也没事的话,我们就去希腊旅游吧,去爱琴海。”

我一愣。他还记得,我念初中的时候说最想去爱琴海。那时无知,觉得爱琴海就像爱情海,一定是跟真爱有关。以前没去,是没有找到爱的人,现在没去,是因为爱的人没有那么多时间陪我。

点点头,我说:“好。” 国庆七天

,路子皓是不会陪我的。他陪过我最长的时间,就是一个周末。

想到这些,我觉得心口难受,就没再说话,冬青问:“是不是累了?”

我点头,他笑了笑:“累了就睡吧,我肩膀借你。”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靠了过去。我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到了水城以后,杨晴分了门卡给我,我们住的是一标间。把背包放下,冬青问我:“怎么样?现在有精神玩吗?”

我心想,反正都来了,不如打起精神好好玩:“有的是,等我拿下泳衣。”

我带了两套,一套连体,一套比基尼。我不知道该穿哪套,不过一想到等会儿路子皓和他老婆就会在泳池嬉戏,我就拿了比基尼。

到女更衣室时,暮婉婷正好也在里面,见到我笑了笑,我抽了抽嘴角,想尽量笑得热情一点。我没说话,但她似乎不习惯沉默:“你会游泳吗?”

“老早就会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还不是很会。”

我心想,你们去年不是去三亚了么,怎么没学会:“没事,弄个游泳圈就行了。”

她笑了,脱下内衣:“这么大人还用游泳圈,挺丢人的。”

她皮肤很白,胸也不小,身材总体还可以,路子皓曾经不知道在这具身体上驰骋过多少次。我说:“不用游泳圈,那就让老大扶着你好了,让他包教会。”

她拿出泳衣穿上,分体式,下面带个小花裙子:“他教我很久了,只是我很怕水。”

我穿上嫩黄色的比基尼:“没什么可怕的,你只要想着绝对淹不死就行。”

换好衣服,我跟她一起走出更衣室,门前站着路子皓和赵冬青。那一瞬间,我多希望能走到路子皓面前,被他拥抱,只是暮婉婷一个惊叫:“哎呀,我忘记把戒指取下来了。”

我回过神,看见她左手无名指上那颗闪亮的钻戒,就像是路子皓的旗帜,标示着这是他的领地。暮婉婷不好意思地:“子皓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把戒指摘了。”

路子皓点点头,暮婉婷转身后,他的视线落到我身上,我知道我穿比基尼又让他不爽了,他对我的身体有很强的占有欲。我刻意移开视线,对冬青说:“我们走吧。”

冬青点点头,搂过我的腰走了。

我心中暗爽,觉得这真是对路子皓极大的报复。

水空间是亚洲最先进的水上游乐设施之一,我和冬青去玩了超长的滑梯,冲浪,还有漂流。

玩够以后我累了,冬青带我去吃了饭,之后他建议回宾馆休息会儿,我摇头,想回泳池看看,不知道路子皓会不会在那里。

我们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我漫不经心地喝着饮料,双眼在泳池里搜寻路子皓的身影,未果。

冬青看着儿童池笑了,我好奇:“你在笑啥?”

他指着一个胖墩墩的,腰上套着彩色游泳圈的小男孩说:“你看他。”

小男孩正猫着腰站在池边,双手扶着腰上的泳圈,腾地一下他就跳进了游泳池,溅出大片水花。

“蛮可爱的。” 我说。

“你接着看。” 冬青盯着那小孩,不一会儿,小孩从泳池里站起来往岸上爬,屁股离开水面的时候,泳裤被水带了下来,露出半个肉屁屁。我噗地笑了:“这傻孩子。”

“多可爱啊。”

“你喜欢小孩?”

冬青点头:“要是以后我有对龙凤胎就好了。”

“怎么你们都想生小孩?” 路子皓也想生。只是有了小孩,不就不自由了么?

“我现在还不想,生孩子的事三十岁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娶个老婆。”

我笑了:“拜托,以你的条件,追你的女生可以从这里排到前门大街上了,你还不挑花了眼。”

冬青笑了笑:“弱水三千。”

只取一瓢饮。

我干笑了两声,倒在躺椅上,假装困了。我不会问他为什么是我,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是路子皓一样。

没过多久,我看见路子皓和暮婉婷手牵着手从水空间那边回来。暮婉婷好像对他说了什么,他们就下了泳池。

确实如暮婉婷所说,她的确不大会游泳,路子皓要她抓着泳池的浮标,练习腿部蹬水的动作,但是她的腰浮不起来,路子皓就从水下撑住她。

在任何外人眼里,这都是一对感情极为要好的夫妻,我看着他们,越来越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我也有独占欲,我也想独占路子皓的身体,不要他触摸别的女人,我也想独占他的感情,不要他对别

的女人有怜惜。

可是我终究没有立场去要求这些。

我也怕我任性地去苛求他,会让他离我越来越远。

但不去苛求他,不去刺激他,我自己又会憋得很难受。我怕这种压力不释放,有天我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泳池的旁边,是跳台。那样的高度看起来有点刺激。

我从来没有跳过水,我很想知道坠落是什么感受。

站起身,我朝跳台走去,冬青喊住我:“你去哪儿?”

“跳水。”

冬青跟上来:“怎么,想玩刺激的?”

我挑了挑眉:“那当然。再不玩,就老咯。”

我故意从路子皓眼前走过,上了最高的十米跳台,大概三层楼高的样子。

台下,路子皓正看着我,很好,哪怕是片刻能吸引到他的眼球,我都觉得高兴。

这样的高度,有些许风,我有点发凉。不知道是比基尼太不保暖,还是我有些害怕。

脚趾紧紧地抠着台面,我往下看了一眼,湛蓝的水晃动着,有点晕。

深吸口气,我纵身一跳,除了失重,还来不及有别的感受就已经入水,发出砰的一声。水拍在我的脸和头上,产生剧烈的痛,一时之间,我只能随着冲击力往水的更深处落去,但身体怎么都动不了。

巨大的撞击力把我整个拍懵了,落到最深处后还空白了会儿,才想起要往水面游。泳池底就在眼前,5米深的水压紧紧迫住我胸口,我觉得快要缺氧了,腿赶紧使劲一蹬,杯具了,右腿肚开始抽筋。我心想完了完了,这要游不上去,估计就得壮烈在这泳池了,于是我强忍住疼痛,勉强用左腿往上游。

我的肺活量一般,加上我现在很慌张,所以觉得胸腔中的氧气已经不够用,快要窒息了。我奋力地蹬腿,还是看不到水面,我想我要游不上去了,这时有一条人影迅速朝我靠近,是冬青,他搂住我胳膊下方,一把将我带了上去。

“你怎么回事?” 出水后冬青焦急地问,我抹了把脸上的水:“抽,抽筋了。”

“难怪半天不出来。” 冬青水性很好,轻而易举地就带着我回到岸上。

“把腿伸直。”

我咬牙照做,冬青蹲下来,把我的右脚掌朝小腿方向压,我叫唤:“

疼疼疼疼疼。”

“忍一下,一会儿就好。”

没多久腿肚就没有再痉挛了,我松口气:“还以为要淹死在下面了。”

冬青狠狠地敲了我头一下,我生气:“干嘛打我?!”

冬青面无表情地:“就是想打。”

这时暮婉婷牵着路子皓过来了,她看着我:“你没事吧?刚才怎么回事?”

我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没事,刚腿抽筋了。”

“吓死我了,看你跳下去半天没出来,还以为你撞到头了。”

我看着她干笑两声:“已经没事了,我现在好得很。”

“你刚好厉害,敢跳十米台。” 暮婉婷有点羡慕。

我勾了勾嘴角:“呵呵,这没什么的。”

冬青手搭上我的肩:“你可别鼓励她,她是人来疯,你越夸她她越放肆,下次该直接跳楼了。”

我拿手肘不断捅他:“谁跳楼?谁跳楼?谁跳楼?!”

冬青抓住我的手直接放他腰上搂着:“你复读机么?”

我不说话了。冬青搂着我肩,我搂着他腰。偷瞄了眼路子皓,他站在暮婉婷身侧偏后的位置,正直直地看着我。

我移开视线,对冬青说;“我累了。”

“那我们回去休息吧。” 冬青朝路子皓他们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先回宾馆了,你们好好玩。”

回房后我先洗了个澡,冬青在另一张床上看电视,见我出来:“怎么没吹头发?”

我拿毛巾擦着:“没这习惯,我都是等头发自然干。”

“不行。” 冬青拉着我进了卫生间,取下吹风机给我吹头:“女孩子要多注意,头发不吹干容易受寒。”

我伸手去抢吹风:“好啦好啦,我自己吹啦。”

冬青把手抬得老高,我够不着,他说:“你老实点儿。”

我不想寻死觅活地跟他抢,索性就安静了,镜子里,他站在我身后,拨动着我的头发,动作很轻。我忽然明白了这就是杨晴说的你们很般配,无论从哪个角度。

晚上出门去吃饭时,冬青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我没有挣开,既然要伪装情侣,那就装得恩爱一点。

我们吃的西餐,牛排端上来的时候,冬青把我那份也接了过去,拿刀要帮我切,我说不要。

冬青笑了笑说:“不麻烦的。”

我撇了撇嘴:“我都要你假装我男友了,你觉得我还会怕麻烦你么?”

“嗯,我都忘了你是一蹬鼻子上脸的主。”

“哼。” 我端过那盘牛排,用叉子将整块肉叉起来,仰着头放进嘴里,咬了一大口:“嗯,好吃。”

冬青讥笑:“你这什么吃法,跟难民似的。”

“难民有我这么斯文,还用叉子进食的么?”

冬青笑着摇头,一手刀一手叉地准备切自己的牛排,我拦着他:“你也学我这样吃嘛。”

冬青愣住,我朝他挤眉弄眼:“真的,这样吃超爽,超淋漓尽致。”

他还在犹豫,我已经把我那咬了一口的牛排用叉子叉着递到他面前,肉还在一颤一颤的:“来,吃嘛,我喂你。”

他看了看我,伸手拿过我手上的叉子,依葫芦画瓢地仰头咬了一大口,边嚼边说:“确实有种豪迈感。”

“是吧是吧,让我想起那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你这是恨谁呢?要吃人肉喝人血的。”

我摇头:“没恨谁。” 跟着对服务员招手:“拿酒水单。”

我本来要点两瓶红酒,被冬青制止了,先点了一瓶。我说:“你心疼钱呢?”

冬青瞪我一眼:“我心疼你。”

我讪讪地笑,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咕咚咕咚跟喝水似的。冬青拉我杯子:“你悠着点儿。”

“好,我悠着点儿。” 放下杯子,我接着豪迈地吃肉,最后连手都用上了,吃完了舔舔手指:“嗯,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