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是我妈现炒的,比不上酒店的山珍野味,就连盛汤的瓷碗,边上都有磕损。

我爸平时就一直住在这以前的老房子,连电梯都没有。

不知情的人,以为他勤俭执政,两袖清风。

其实所谓为官,拼的就是演技。这也是为什么我痛恨这个尔虞我诈,没有真相的世界。

只是后来我发现,我也没比这世界好多少,我也一样在里面演戏,企图掩盖肮脏的真相。

冬青给我夹了块排骨到碗里,我愣了一下,说:“你现在是在我家做客,干嘛给我夹菜啊,应该是我给你夹才对。” 说着也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我妈看着我们笑了,冲我爸:“瞧这俩孩子,感情还挺好。”

伯父说:“可不是么,上次地震时,颜颜跑到震区失去联系,也是冬青给找回来的。” 他口气很淡,像是不经意提起。

我爸夹菜的筷子一下停住,我妈则一脸惊诧:“颜颜,你,你怎么跑到震区去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啊!”

我去震区的事一直瞒着所有人,这么一提,我又想起路子皓来,一时忘了回答我妈,冬青赶紧说:“她也是好心,去做志愿者。”

我妈筷子一放:“颜颜,这次你也太不知轻重了!你知不知道有可能会没命的?!”

我低着头不说话,冬青劝我妈:“阿姨您别气了,她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下次?还敢有下次?!” 我妈别过脸:“都怪我平时太纵容你,你才会这么无法无天!”

我爸夹了一筷子菜到我妈碗里:“好了,颜颜现在不是没事了么?” 跟着举杯对冬青:“冬青,来,叔叔跟你喝一杯,谢谢你冒着危险去找颜颜。”

冬青也举杯:“应该的,应该的。”

两杯白酒,一饮而尽。我妈看看冬青,再看看我,恍然:“颜颜,你跟冬青,现在是不是在谈朋友啊?”

我愣住,下意识地看着冬青,他也看着我,像是在等着我回答。

我又看向我妈,她一脸欣喜,就像是已经认定了冬青就是我男朋友,再看向我爸,他酒杯停在半空,像是也很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而至于伯父,我不用看也知道他希望我说是。

我犹豫了会儿,轻轻点了点头。对冬青做我男朋友这件事,我感到无所谓,而且这样一来,他们四个应该都会很高兴吧,而我也没有不高兴,所以这个回答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冬青有点意外,我妈则喜笑颜开,连嘴都合不上了:“颜颜,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啊。” 跟着对冬青:“以后要常来阿姨家,阿姨早就把你当一家人了,我们颜颜年纪小不懂事,你以后多担待她点。”

冬青只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爸举杯对伯父:“你应该早知道这事了吧。”

伯父也举杯:“没有没有,我也只是猜测。颜颜的脾气你也知道,她认定的事,那谁都劝不了,所以这次冬青能从震区把她带回来,说明她还是肯听冬青的劝。”

“是啊,我这闺女,平时谁都镇不住,现在好了,有了能管教她的人了。”

我听着他们讨论,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从地震到现在,路子皓的腿应该全好了吧,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还是习惯性地会想他,我不知道这个习惯改起来,需要多长时间。

第 33 章

晚饭后,爸和伯父去了书房谈事情,妈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碗,冬青让我跟他出去走走,我披了件外套出门。

楼下有小女孩在放仙女棒,烟火映着稚嫩的脸,和笑容洋溢的表情。我想,做小孩子真好,没有痛苦,也不知道什么是烦恼。

冬青走在前面,一路都没有说话,我知道他想问我为什么要说我们在交往,但是他不开口,我也不会主动提,没有好的理由,最好他不问,我也不点破。

走出小区,路过一个画糖画的小摊,小时候我很喜欢糖画,记得最开始是五毛钱,那时我总是转到桃子,小鸟,喜欢的龙却一次也没转到。冬青停下来,问我:“玩吗?”

我笑着点头:“好啊,试试手气。” 伸手转动那只竹板,不一会儿停了下来,竹板尖指着的是马,我失笑:“这么多年了,我果然还是没有那个运气,一次都没转到过龙。”

冬青说:“我来试试。”

我撇嘴:“算了吧,龙很难转的,别浪费钱了。”

冬青没理我,伸手转动了竹板,我一瞬不瞬地盯着看,竹板尖快停下来时在龙附近,我看着它划过龙,正要揶揄冬青,就见它又慢慢地退回来一点,不偏不倚,正好停在龙上。

“不会吧?!你怎么这么好运气啊!” 我抄起手,不满:“这不公平,这不科学。”

冬青勾了勾嘴角,笑:“看来我今天运气确实很好啊。”

画糖画的老人已经画好了我的马,接着又给冬青画了条大大的龙,冬青拿起那条龙递给我,我扭头:“不要,我就吃我的马好了,转到什么是什么。”

冬青牵起我手,把龙硬塞进来:“真是小孩子,为这点事儿还能闹脾气。”

我看着那条龙,想起以前我怎么也转不到,于是花了五块大洋硬让师傅给我画了一条,但是强求得来的东西,始终没有自己真正转到那么开心。

也许人生最难学的,是舍得,有舍才有得。因为舍不得,所以得不到。

又走了一段之后,冬青忽然回过头问我:“晚上你说我们在交往,是认真的吗?”

其实当时我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觉得那样的回答会让大家都感到开心,但很显然,冬青对此有疑问。

现在我如果回答他,我对跟他交往或者不交往,都感到无所谓,这肯定会伤害他,

我不想那么做,因为他对我很好,他也没有做错任何事。

“冬青,你还记得吗?你曾经说过,让我等你。”

冬青点头,有点不敢相信:“你还记得?”

“是啊,我记得答应过你,如果你回国了,我又分手了,我们就在一起试试。”

冬青笑了,伸手揉揉我的头说:“谢谢。”

我也笑笑,埋头继续嚼着那条糖龙,之前我一直只顾自己的感受,任性做错事,然后被老天爷惩罚了,所以我现在想要改好,我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有人开心就好。

就这样,我和冬青正式成了男女朋友。我内心对路子皓的感受,再也没有人可以倾诉,连羽翔都不能。

大年三十的晚上,冬青带我去广场看焰火。广场中央有一个大钟,正在新年倒计时。

据说那天放了价值大约三百万的礼花,政府买单。

群众自己也带了烟花来放,最多的是小孩子,拿着仙女棒和甩炮到处乱跑。

广场的四周,有许多卖棉花糖,爆米花,糖葫芦,糖画的小摊,平时这样的摊子是很难看见的。冬青买了两只棉花糖,我们一人一只,他为了方便我吃,就左手拿棉花糖,右手牵着我,好像怕我走丢似的。

我挤在广场的人山人海里,路子皓从来没带我来过这么多人的场合。冬青拉着我在里面蹿来蹿去,好不容易挤到了大钟的前面。这里聚集着很多年轻的情侣,他们互相抱着,在欣赏天空绽放的焰火。

没过多久,人群里有人喊到:“60,59,58,57,56…” 附和的声音慢慢大了起来,汇聚成万人迎新年倒计时的巨响,天空的礼花也配合节奏,每一秒爆响一次。

我们也激动地跟着人群倒计时,倒数归零时,大家都热烈地欢呼,冬青转过身,把我搂进怀里,在我唇上印了深深的一吻,我脑子有点懵,不过没有拒绝。我是他女朋友,被他吻天经地义。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接吻,以前在公司年会做游戏时,我们曾吻过一次,那时候路子皓坐在台下看着我们,他后来很生气,因为别的男人吻了我。

路子皓吻我时,我的胃会痉挛,心脏会紧张到像要爆炸,浑身会像过电一样,冬青吻我时,我没有特别强烈的感觉,刚开始会脑子发空,慢慢会感到温暖和安心,像被舒适

的温水包裹身体一样。

吻完我有点不好意思。之前冬青带我出去约会,我都觉得无所谓,但是这个吻,是我们正式交往以后的第一个,如果吃饭牵手看电影算是铺垫,那这个吻,代表着我们真正成为恋人了。

回北京后,冬青开始频繁地带我出去,做所有热恋中情侣约会做的事,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加掩饰,饱含男人对女人的欲望。

我们接过第一次吻后,他就变得特别喜欢吻我,有时会吻到难以自持,好几次我们紧贴着身子,我都清晰感到他下面已经硬了。冬青说过,他从来都是把我当女人看。

我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也不是性-冷感患者,被他吻被他抚摸,时间久了以后,身体里最原始的欲望渐渐抬头。我想要跟他做-爱,想被他拥抱,想重温以前跟路子皓在一起,身体交缠的感受,但是潜意识里,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情人节那天,冬青抱了好大一束红玫瑰在楼下等我,我好奇路子皓当年追求他妻子时,是不是也是这般高调,如同宣示主权一样。

随即又摇摇头,将这样胡乱冒出来的想念弃之脑外。这些日子以来,我至少学会了一件事,就是在无意间想起路子皓以后,又能很快将这种念想抛弃。

这是我跟冬青在一起过的第二个情人节,上次因为路子皓要陪他妻子,不能陪我过,所以是冬青陪的我。

我下楼后,冬青把花塞到我手里,再习惯性地把我搂进他怀里吻了一下:“今晚想做些什么?我全听你的。”

我摇头:“不知道哦。” 其实我本来也没有太期待情人节。我想我是喜欢冬青的,不然我怎么会不抗拒他的吻和抚摸,但是我却对他没有期待,我不会期待他吻我,不会期待他抱我,不会期待跟他一起过情人节,也不会自己提前做好情人节计划。我想,这大概就是喜欢和爱上的差别吧。

“既然你没有想法,那今晚就全听我的。” 冬青牵起我的手,我点头说好。

我们先去吃了顿烛光晚餐,餐厅环境富丽堂皇,还有专人在我们桌旁拉奏小提琴。

冬青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深蓝色天鹅绒表面,我接过来打开,是条钻石项链,吊坠是一颗水滴形的大钻。

“情人节快乐。” 冬青笑盈盈地望着我,我有点不知所措:“这,这太贵重了…”

“为你,多少都值得。” 冬青举起酒杯,我怪他:“你也不早说要来这种地方吃饭,早知道我就穿好一点。” 我甚至都没有怎么打扮自己,这让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冬青。

“提前告诉你不就没有惊喜了。”

“…” 我低下头,有点心虚,我连盒巧克力都没有准备。越是这种欢庆的日子,越是让我想起路子皓,也越是忽略周围的人和事。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混蛋。

“怎么了?” 大概见我低着头不说话,冬青关心地问,我抬起脸,扬起笑容:“没什么,我们吃饭吧。”

之后我们又去看了场电影,回到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我们在门口吻别,冬青要走,我鬼使神差地拉住了他:“太晚了,就在我家睡吧。”

冬青愣了下,我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是说,反正你也经常睡我家的沙发。” 我分手的时候,流产的时候,生病的时候,都是他在这里照顾我。

冬青笑了笑,走进屋里:“现在是很晚了,开车不安全。”

我拉开柜子,要给他拿被子什么的,冬青从身后轻轻环住我,亲了亲我的耳垂:“亲爱的,我今晚能睡床吗?”

热气喷在我脖子上,感觉很痒,我转过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对我太好,以至于我不想说不。

冬青笑着挑起我的下巴:“又害羞了。” 跟着就吻了上来,我回吻他,手缠上了他的脖子,他手伸进我衣服,往上探索,握住我胸前时,我摁住了他的手。我跟他之前的亲热,都只到他摸我的胸。

冬青停了下来:“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第 34 章

我犹豫了下,摇了摇头,跟着踮起脚尖吻了他:“我们去床上吧。”

我知道他一直都想要我,既然我不知道怎么在感情上回报他,那么至少,让他拥有我的身体。

冬青打横抱起我,把我轻轻放到床上,跟着压了上来:“你真的确定?”

“嘘。” 我吻住他:“别说话。”

他回吻我,开始脱我的衣服,我看着他,身体微微发热,他脱下我胸衣时,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他笑了笑,拉起我手在手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跟着又重新从额头吻起,动作很轻,没有任何侵略感。

我慢慢地放松了自己以后,他才沿着我的脖子向下吻,在他含住我胸时,曾经和路子皓欢爱的记忆在瞬间疯狂涌出,我身体开始发抖,下意识地弓起腰迎合他。他手口并用,在我胸前流连了很长时间,跟着一只手向下探,扯掉了我的底裤,手指伸了进去,我呻吟出声。

他先用手让我高-潮了一次,跟着再插了进来,动作很慢,像是怕弄疼我。我在他身下扭动,手指抠紧床单,他俯□吻我,把我的手抓在他手心,然后加快了动作。

事后他把我抱进怀里,我们都止不住喘息,他一边亲吻我的头发,一边轻抚我的后背,我在他怀里扭动了会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我想在他看来,他得到了全部的我,而我在他身上也找到了慰藉,这算是双赢,不是吗?

自从冬青得到我以后,对我就愈发好。他有点大男子主义,喜欢什么事都替我安排妥当,而我抱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也就由着他去张罗,周末去哪里吃饭,节日去哪里玩他都一手包办。

我和冬青就这样在一起了大概半年,周围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之后他向我提出同居,我同意了。

以一个男朋友来说,冬青相当称职,他什么事都会为我想,处处迁就我,半年来我们从来没有争执过,我也变得越来越习惯他,依赖他。如果这世上有个人永远不会伤害我,那一定是冬青。

我曾想过跟他分手,总觉得这样对他不公平,毕竟我心里始终装着路子皓,但是我卑鄙地害怕自己又变成一个人,害怕孤独,害怕自己又开始觊觎得不到的东西,所以我欺骗自己,只要冬青以为我是爱他的,这就够了,而事实真相是怎样并不重要。

不久后,一纸调令,爸从地方到了

中央,妈也跟着过来了。

我和冬青去接机,冬青帮爸搬行李,妈抚着我的手说:“颜颜,今晚妈上你那儿住吧。”

我没想到妈会提这种要求,一时愣住了。之前我租的房子已经退了,现在住在冬青那儿。而我跟冬青同居的事,还没有告诉家里。

估计妈看出我表情不对:“怎么了,不欢迎妈妈去你那儿住啊?”

我摇头:“没有,只是,我现在跟冬青住一起。” 反正他们迟早都会发现,不如坦白从宽。

我妈先是惊讶,然后一脸特别理解的表情:“所以你不想让妈妈去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吧。那也行,今天我就先不去住了,等哪天你们准备好,我跟你爸再过去。”

我摇头:“不是怕你们打扰我们啦,只是那是冬青的房子,我又不好做主。”

冬青和爸推着行李赶上来了,妈回头对冬青说:“冬青,什么时候请我和你宋叔去你家做客啊?颜颜说要你拿主意。”

冬青笑笑:“随时都可以,要不就今晚吧?”

爸对冬青摆摆手:“我就不去了,今晚有安排,你们好好玩。”

出机场后,爸上了另一辆车,冬青开车载我们回去,妈直接问冬青:“冬青,你跟颜颜什么时候住一起的啊?”

“大概一个月之前吧。”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呐?”

“妈!” 我扯我妈胳膊,急了:“这才哪儿跟哪儿啊,怎么就扯到结婚上面去了?”

我妈一脸理所应当:“你们都住一起了,那接下来不就是该结婚了嘛。你爸工作太忙,我这当妈的可不得关心一下,而且你什么都不跟我说,那我只好问冬青了。”

“妈,我们还没讨论过结婚的事呢,哪有这么快啊。”

“颜颜啊,不是妈说你,你也到了结婚的年纪了,你想啊,你就快二十五了,结了婚,过两年二人世界,那就二十七了,差不多就该生小孩了。你要是再拖几年,那就要做高龄产妇了,多危险啊。”

我不耐烦了:“妈,你有完没完啊?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恐怖。”

冬青也帮腔:“阿姨,我跟宋颜会计划这些事,您就别太着急了。”

妈叹口气:“唉,现在这些年轻人啊,真不知道你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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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妈没有再提结婚的事,也许她问得无心,但却让我很在意。虽然冬青到现在从来没有跟我提过结婚,但万一他提了呢?我要怎么回答?

周末宅在家和冬青看乱世佳人,钟点工在厨房做饭。家务活冬青从不让我亲自做,他说这些事偶尔做一下是情趣,长期做就会变成黄脸婆,他可不想让我变成那样。

正看到郝思嘉的女儿从马上摔下来死掉的场景,我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齐晖,他以前和我一样,在陈旭东的组里做事,平时我们会MSN聊天,但是从来没打过电话。

我疑惑地接起来,那头说:“宋颜,下个周日你有空吗?”

我以为他要找我出去玩:“下个周日吗?我现在还说不好,你要干嘛呀?”

“我要结婚了,下个周日在酒店请客,你要有空的话,一定要来参加啊。”

我愣住,还记得当时刚进路子皓公司时,齐晖还是单身:“恭喜你啊,不过我现在真不知道能不能去,但是你放心,大红包一定到。”

挂上电话,我开始走神,之前公司的同事像杨晴他们,有时会找我出去玩,大部分我都拒绝了,因为害怕听见路子皓的消息,偶尔我会去,因为总是拒绝人家的邀请不大好。

但是齐晖结婚这么大的事,路子皓一定会参加,那我呢,到底去还是不去?

冬青按下暂停键,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我赶紧摇头:“没什么,就一朋友要结婚了,我在想要不要参加婚礼。”

“下周日我们还没安排,你要是想去的话,我陪你一起。”